32.第二個異世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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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時,白蘭和源博雅已經在牛車裏坐了一個多時辰了。
她伸了伸腿, 舒展了一下身子, 托著下巴透過竹簾望著外麵寂靜的街道嘀咕著:“怎麽還沒來。”
據晴明說, 文妃的怨靈每晚都在平安京的各條大路小路上遊蕩, 一旦撞上了幽會情人晚歸的貴族,就一定會瘋狂攻擊。這次為了讓她和源博雅這兩個誘餌更加顯眼也更加有說服力,晴明特意從宮內借來天皇出行用的專門禦車,同時特意在牛車上掛了兩盞小燈籠,讓兩人坐在上麵招搖撞市地沿著大路在平安京裏轉了一圈, 最後停靠在五條大路和富小路交叉處,靜待文姬到來。
白蘭身邊, 源博雅穿著武家的束帶裝束,頭戴卷纓冠, 腰配太刀,背負蒔繪弓, 全副武裝,渾身緊繃, 偏黑的膚色上仿佛浮著一層紅暈。
他這個狀態從上車之後就開始了。
起先, 白蘭以為他是緊張的,後來她發現他的確緊張,隻是不是針對馬上要到來的怨靈, 而是因為她。
這就奇怪了, 白蘭分明從椿姬那兒聽說, 源博雅風流瀟灑, 很會討女孩子歡心,身邊的情人接連不斷從來就沒斷過。但他現在這個樣子,完全不像是情場老手嘛。
麵對白蘭好奇的目光,博雅身體繃得更緊了,握著太刀的手因為過於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突出。
他這麽如臨大敵,讓白蘭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源公子不必這麽緊張,我又不會吃人。”
源博雅小麥色的臉上紅暈更甚,慌慌張張瞄了眼白蘭,沒到一秒鍾又跟被燙到一般立即移開:“沒,沒有!在下很正常,並不緊張!”
舌頭都開始打結了,還要強撐著,故作鎮定。
白蘭再次失笑,張開嘴,剛想再逗逗他,就聽見車廂外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抽泣聲。
她目光一冷,臉上笑意卻更濃,伸手輕輕按住源博雅欲拔刀的手,衝他搖了搖頭。
於是源博雅隻好又重新坐回原位,隻有右手依舊放在太刀的刀柄上。
外麵的哭泣聲越來越響亮,仿佛那名傷心欲絕的女子正往這邊緩步走來。透過竹簾的縫隙,外麵燈籠照亮了一小塊區域,再往前看去,街道深處的黑暗卻似乎越發凝重了。
一陣嗚嗚鬼叫的夜風吹過,刮得竹簾撞在牛車側壁上哐哐直響。
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白蘭坐在牛車中,眼也不眨地凝視那一團濃霧般的漆黑。
哭聲越來越大。
竹簾響得更急。
源博雅腰上的佩刀已悄無聲息地出鞘,雪亮的刀刃反射出貴族公子嚴肅的臉龐。
突然,一點藍芒在黑暗中綻放。
緊接著,兩點,三點,四點……一共七團靛青色的鬼火悄然出現,圍成一圈漂浮在空中,上下浮動。
在這些鬼火後,是一張美豔卻蒼白的臉孔。
在看到天皇寵妃文姬後,白蘭便明白了,為什麽天皇會盯著自己不住地念想像了。
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孔,何止是相似,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如同臨水照鏡,唯一的區別隻有發色和眸色。白蘭是銀發紫眼,而文姬是黑發黑眼。
怨靈慘白的臉龐被身邊的鬼火照得發藍,空洞的黑色眼眸深處,仿佛也有兩小簇鬼火在燃燒。
她一步步朝著白蘭和源博雅縮在的牛車走來,每走一步都有瞬間停頓,步履極緩,姿態極雅。文姬是第一個讓白蘭認識到什麽叫步步生蓮的女子,哦不對,現在應該叫女鬼了。
“咕咚”一聲,白蘭身邊的源博雅狠狠吞了一大口口水。
明明已經怕得臉色發白嘴唇微微發抖了,他還是起身將白蘭護在身後,拔出太刀,雙手握持,豎在身前:“白蘭小姐,待會你就待在車廂裏,千萬不要出來。”
丟下這句叮囑,他低頭一掀竹簾,竟鑽了出去。
源博雅站在地麵上,用身子擋住了車廂,雙腳叉開,站得極穩,一動不動。
白蘭忽然想起今天白天,安倍晴明的那句評價:“博雅是個好男子。”
她忍不住笑了,盯著博雅背上的蒔繪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那個藏身在附近的男人說:“與其說是好男子,倒不如說是個傻子更準確呢。”
一抹黃色火焰忽然出現在她的指尖,火苗輕輕躍動,十分微小,卻又著實存在,照亮了車廂內部。
背對著她的源博雅一無所覺,依舊舉著刀,警惕著逐步靠近過來的文姬。
女鬼慘白的嘴唇緊閉著,但那種幽怨的哭泣聲還是不斷在她身上響起。
藍色的鬼火漂浮著,晃動著,很快便和女鬼一起站在了牛車燈籠光線的邊緣。
就在這時,哭聲一停,文姬慢騰騰的腳步也同時停止。她和她的鬼火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年輕絕美的臉孔麵無表情。
一片寂靜中,隻有竹簾在風中沙沙晃動。
“陛下……”兩抹像白紙一樣的薄唇微微翕動,冰涼幽怨的聲音從女鬼喉嚨飄出,“陛下,您在這裏啊。”
文姬似歎似吟的說道,抬起腳,向燈籠照出的光圈裏踏了一步,她那張木然慘白的臉孔,便從黑暗裏暴露在黯淡的光線下。
夜風吹過,燈籠輕輕搖晃。
“陛下,您為什麽不回答我。”文姬又向牛車這邊走了一步,眼中兩小簇幽涼的鬼火似乎亮了幾分。
見她離牛車隻有幾步遠了,源博雅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大喝一聲:“別過來!”
聞言,文姬當真再次停下腳步。
白蘭聽見博雅又咽了口口水,他左右扭頭,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不過周圍一片風平浪靜,安倍晴明並沒有出現,好像他壓根不在這裏一樣,天地一片死寂,無限的黑暗中隻有他和白蘭這兩個活人,還有一盞亮著燈籠的牛車。就連拉車的那頭牛這時候也沒有半點動靜,仿佛變成木雕一般,尾巴一動不動地垂在那裏悄無聲息。
文姬的怨靈等了片刻,沒有等到接下來的話,便再度抬起腳,這次她的聲音比之前清晰了許多,也冷酷了許多:“陛下,您為什麽不說話了?陛下,您身後藏著誰?陛下,您不是說隻愛文姬嗎?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突然,文姬的嘴唇迅速蠕動起來,黑色的牙齒上下咬合吐出的同一個字眼。
陛下。
陛下。
陛下。
洶湧的感情猛然爆發,女鬼眼中幽光大盛,臉色卻更加蒼白了。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短短的幾步路,眨眼間便來到源博雅麵前,瞬間表情一變,神情從木然變得怨毒起來。
她尖叫著“陛下”,伸出兩條蒼白如同死蛇一樣的手臂撲向源博雅,身邊的鬼火上下快速晃動,就像……一個人的心跳,從剛才的平緩猛然激烈起來!
源博雅大叫一聲,雙手用力向下一劈,那把刀就像砍過一層煙霧一樣揮空了。
文姬卻慘叫一聲,神情更加怨毒,刀子般的目光不僅射向源博雅,更穿過他,透過竹簾直直射向車廂裏的白蘭。
“咿呀呀呀呀呀陛下!!!您說過您愛我您說過您要永遠和文姬在一起您說過的您說過的您說過的!”文姬白色的嘴唇開合得更快更疾,這次她直接舍棄了再次揮刀的博雅,徑直朝白蘭撲了過來!
牛車裏的銀發女子眼睛一眯,菲薄的紅唇輕輕一勾,帶著些許嘲諷靜靜注視向自己撲過來的女鬼。
白蘭抬起手,手掌中心一團暖黃色的火焰溫暖而明亮,瞬間壓倒了外麵的燈籠,讓整個車廂如同被陽光照到般敞亮。
“哎?!”跟著女鬼一起轉身的源博雅看到這一奇景,呆住了,從口中發出一個驚愕的音節。
不過沒等女鬼撲進車廂裏,撲進那一片燦爛的光芒中,一道符咒倏地從旁邊斜飛而出,一下貼到了文姬的背後。
那道咒符上用毛筆畫滿了古怪的文字,但是最顯眼的還是最上麵那顆小小的五芒星。
噗地一聲,白光大盛。
刺眼的光線猛然爆發出來,將女鬼、白蘭、博雅以及牛車整個都吞沒進去。
索性這股光線看上去十分耀眼,真的落進眼中時卻十分柔和,連條件反射的眨眼動作都沒有,隻一瞬,白光又消失了。
跟著消失的還有文姬的怨靈。
“哎?”源博雅舉著刀,再次發出一個呆呆的音調,下意識轉頭看向符咒飛來的方向,“晴明!”
身穿白色狩衣,頭戴烏帽子的年輕陰陽師站在牛車的左側,衝他微微而笑,一手還保持著念咒的狀態,豎起的食指中指緊貼在下唇上。
安倍晴明上下掃過友人,確定他沒受傷後,點點頭,放下手,籠著袖子走過來笑著回應:“博雅,辛苦了。”
源博雅習慣性地回了一句:“不辛苦。”還跟著晴明笑了起來,結果笑到一半忽然想起牛車裏的姑娘,剛剛彎起的嘴角弧度硬生生卡在中央,他連忙扭頭看向車廂。
白蘭正掀起竹簾準備下車,抬眼對上源博雅的目光,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呀,源公子。”
源博雅小麥色的臉頰上再次泛起紅暈,張口結舌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回答:“不,不用謝。”
這次,白蘭直接笑出了聲,輕輕一躍,落在了地上。
見此,安倍晴明不動聲色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重新籠在袖子中,笑眯眯地打量著白蘭,確定她同樣毫發無傷後終於鬆了口氣:“這樣一來就結束了。”
源博雅臉上紅暈未散,將手中的太刀重新插回刀鞘:“結束了?”
“對,結束了。”
“文姬呢?”
“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了啊。”
“彼岸嗎?”
“當然是彼岸了。”
“對,隻能是彼岸了,”博雅扭頭看了看文姬來時的方向,目光突然哀傷下去,咕噥了一句,“……真的很愛陛下啊。”
安倍晴明籠著袖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沒有回答他,隻是順著友人的視線,同樣看著那片黑暗,明亮溫和的眼睛裏藏著無人看透的深意:“嗯,大概吧。”
解決了文姬,三人準備打道回府。博雅似乎還對文姬剛才的話耿耿於懷,一時間也忘記對著白蘭害羞,隻顧著悶悶不樂。
白蘭瞥了眼安倍晴明,後者微笑的樣子一點也不著急,或許源博雅就是這樣吧,晴明已經習慣了他這麽傻。
不要說晴明了,連跟他隻相處了一個晚上的白蘭都對博雅的這個反應不意外。
一陣夜風吹過,牛車上掛著的燈籠吱呀搖晃,白蘭忽然想起來:“這車還要還給天皇吧?”
沒人回答她。
源博雅還在糾結文姬的事,晴明卻斂下了笑容,扭頭盯著博雅身後的街道。
白蘭從未看見他如此嚴肅的表情,似乎無論什麽時候,安倍晴明都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更不要說時常掛在他嘴邊的笑意了,讓人感覺仿佛沒有什麽事可以難到他。
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眉頭緊鎖,薄唇緊抿。
“叮當叮當——”
有什麽奇怪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
和剛才文姬的哭泣聲不同,這次是說笑聲。
嘻嘻哈哈,嘰嘰喳喳。
“哢嚓哢嚓——”
出了說笑聲,交談聲,還有其他無法分辨的雜音,白蘭仔細聆聽了一會兒,還聽見了昆蟲爬動時足節摩擦的動靜。
博雅也被這些聲音驚得回了神,看向白衣陰陽師清俊的側臉:“晴明……”
“噓——”晴明豎起一根食指貼在下唇上,示意兩人噤聲。他另一隻手則伸進了自己的袖袋中,從裏麵掏出了一疊符咒,這些符咒上的花紋跟剛才消滅文姬的那張有些不同,唯一不變的是每張上方同樣畫著黑色的五芒星。
白蘭記得這是晴明發明的咒印,也是區別他術法的標記,貌似叫……桔梗印?
眉頭緊鎖的陰陽師講這些符咒有規律的貼在地麵上還有牛車上。他動作迅速地布置完這些,隨後從博雅那邊借來了太刀砍斷車上的燈籠,眨眼間火光熄滅,唯一的光源消失,牛車所在的地方也被黑暗吞噬了。
就在此時,天上烏雲卻漸漸散開了,出現的彎月灑下清輝,讓牛車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麵上,晴明立刻拉著白蘭還有博雅躲進了牛車的黑影中,直到這時,他一直緊皺的眉頭才終於散開。
幾乎在他們站定的同時,從富小路的盡頭走來一群人。
一開始白蘭身邊的博雅還想招呼他們,結果嘴巴還沒張就被晴明拉一下袖子。
陰陽師望著友人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博雅仔細看。
白蘭跟著定睛細瞧,發現在如水的朦朧月輝下,那群逐漸走近的影子那裏是什麽人,分明是各式各樣的妖怪。
領頭的是一個紅發的男人,隻戴了半邊肩甲,衣服也半穿半露,露出肌理分明的胸口。一頭紅發張揚如烈焰,背後負著一個巨大的酒葫蘆。他麵容極其俊美,五官深刻,神情卻有些厭倦,半閉著眼,雙手環胸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在男人之後,是一個長著一對蝠翼的少女,穿著短款白色和服,一雙燦金色的眼睛冰冷奪目。
再之後就不是正常的人形了,有女人上半身還是正常人類下半身就變成了蜘蛛,有漂浮在空中的燈籠長著嘴巴吐著一條紅舌頭,還有穿著一身高叉紅色和服的嫵媚女子,頭頂一雙毛茸茸的耳朵背後伸出三條巨大的紅色尾巴,甚至還有個青蛙坐在一個青花瓷器上,瓷器生出三個爪子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這些奇形怪狀的妖怪互相交談著,大搖大擺地走在平安京的街道上旁若無人。
不過夜裏的平安京的確沒什麽人會在街上亂逛,最近因為文姬怨靈,連前往情人家中幽會的貴族都少了許多,本來這隊妖怪是不會碰上任何人類的。
偏偏今晚白蘭她們為了驅逐文姬,出現在這條小路和五條大路的交叉口上。
“酒吞童子……”一個模糊的氣音從白蘭身邊飄出,音量太小聲音太輕,連五尺都沒傳出去就化為一抹無痕風消失了。
白蘭看了眼低語的晴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走在妖怪最前方的紅發男人。
她眼神落在那隻妖怪身上的刹那,就在那一瞬間,原本還神情慵懶眼皮半睜半合的男人刷地睜開眼,露出一雙深紫色的眼睛,直直落在了牛車的陰影裏。
白蘭確定那個紅發妖怪沒有看見自己,但對方的氣勢卻整個都變了,空氣裏突然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氣息。
所幸安倍晴明的術法水平值得信賴,就算那疑似酒吞童子的紅發妖怪真的發現了什麽,也沒有衝過來將三人從牛車旁的陰影中揪出來。
反倒是紅發男人身後那群奇形怪狀的妖怪,在走近牛車時突然爆發出了幾聲尖叫:
“是牛車!”
“哦!還有牛!”
“有牛車!還有人類的氣息!人類在哪?”
“人類不在牛車裏!”一個牽著風箏的藍皮小妖怪趴在車軛上,掀開竹簾把頭伸進去張望。
另一個妖怪卻嗅了嗅鼻子,在牛車的燈籠上來回嗅聞:“可是有味道!燈籠剛才還燃燒著。”
“人類呢?人類在哪?”
“啊啊可惡的人類藏起來了。”
“好餓,想吃人肉了,肥美的白嫩的人肉!”
妖怪們湊在一起嘀嘀嘀咕咕,又散開來繞著牛車轉,有些爬到了牛車頂上,還有的鑽進車廂裏,甚至那個下半身是蜘蛛的女人還繞著牛轉了一圈,突然把尾部的毒針刺進牛腹中猛地一甩。
“哞——”額頭泛白的黃牛痛苦地嚎叫,彭地倒在地上,腹部被劃出一個巨大的傷口,腸子一咕嚕地從裏麵滾出來,在地上滾了幾圈上麵的鮮血粘上一層灰塵。
有個妖怪立刻撲上去嚼都沒嚼用爪子撈起那團腸子就往嘴裏塞,腸子的另一頭還連在牛身上,那牛還沒死,又嚎叫了幾聲。先前看見的那個長著翅膀的少女走到牛頭旁,跪下來低頭一口咬在了牛脖子上,沒見她有什麽動作,剛才還在掙紮的牛瞬間一動不動,甚至整張牛皮都開始微微皺縮起來。
黃牛就這樣被妖怪們一哄而上,四分五裂了。
鮮血和生肉不但沒有滿足妖怪的口腹之欲,反而激發了他們的凶性,讓他們更加狂躁地搜尋起人類的蹤跡。
白蘭三人站在牛車陰影中,將黃牛被分屍的整個過程盡收眼底。
白蘭不覺得害怕,隻覺得惡心,看到一半就受不了地移開了眼神,而晴明壓根就沒注意那群小妖怪,他的全程注意力都放在那個紅發妖怪身上。
那個紅發男人看起來也挺奇怪的,比起其他狂熱尋找人類,分屍牛屍的妖怪他顯得冷靜過頭了,開始在旁邊冷眼旁觀了一會兒,之後幹脆原地盤腿而坐,從背後解下那個巨大的酒葫蘆,那葫蘆底部還長著一張滿是利牙的大嘴。紅發妖怪把葫蘆倒過來,將葫蘆嘴湊到嘴邊,咬開葫蘆蓋仰頭而飲。
伴隨著妖怪喉結的上下滾動,漸漸地空氣中除了血腥味還多了一份醇厚的酒香。
白蘭正盯著紅發妖怪的尖耳朵若有所思,就聽見身邊源博雅突然發出一種奇怪的嗚嗚聲。
她扭頭看去,隻見他自己捂著自己的嘴巴,眼神朝下,目光發直,表情十分驚恐。
順著博雅的視線落下,隻見一條粗壯的綠色尾巴正搭在他的腳麵輕輕滑動,尾巴上的鱗片光滑整齊,在牛車陰影中顏色加深,化為了幽暗的墨綠色。
那是一條蛇尾。
蛇尾長在一個女人身上。
跟剛才的蜘蛛女一樣,這個女人同樣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是動物,現在作為人類的那部分正趴在牛車車廂上向內窺視,下半身的蛇尾正好搭在了源博雅腳上。
顯然這不是什麽好體驗,源博雅倒是一直謹記著不能出聲,在發現蛇尾的第一時間就捂住了自己嘴巴,饒是如此,還是從手縫裏漏出幾聲嗚咽。
這點聲音雖然很小,但卻逃不過妖怪們的耳朵。
正在喝酒的紅發妖怪動作一停,放下那個巨大的酒葫蘆,用手背擦了擦嘴,饒有興趣地看向這邊。
而罪魁禍首的蛇妖也猛地直起身子,四處張望了一番,美麗的臉蛋上露出一個陰狠怨毒的笑容,纖手一揚,便將整個車險掀翻過去。
晴明隱匿身形的陣法是以地麵上的符咒,還有牛車上的共同配合完成,二者缺一不可,形成一個完全封閉的係統。
現在一邊符咒被暴力掀飛,術法瞬間失靈。
於是,隻一瞬間,白蘭三人便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妖怪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