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拜托你,帶我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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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暫時穩定,不過再這樣下去,隻怕會越來越嚴重,孕婦情緒不穩很容易影響到胎兒的存活。”醫生惆悵的歎了口氣,他不是很讚同老板將葉小姐關在別墅中,不許她離開的做法,這隻會激起葉小姐的反抗情緒,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但葉小姐身體嬌弱,現在又懷著孩子,如果出門,稍有不慎,被人群撞到、磕到,很容易造成流產,老板這樣做也是為了孩子的平安。
    裴錦塵掛斷電話後,大步流星走出會場,李姍姍見他過來,剛想上前挽住他的臂膀,但裴錦塵卻好似不曾看見她一般,頭也不回的從她身前走過,雙腿生風,快得她連打招呼也沒來得及,隻能愣愣的看著他的身影,一步步離開。
    “老板?”joy急忙跟了上去。
    電影院外,不少媒體記者見他出來,想對他進行采訪,但裴錦塵陰沉如墨的臉色,又讓他們沒膽子上前,躊躇的站在原地,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希望同伴能做站出來的第一個勇士。
    金帝公司的保安在裴錦塵身邊形成.人牆,不讓這些媒體有機會靠近他。
    “慶功會你代我出席。”裴錦塵啞聲說道,暗沉墨黑的麵龐分外危險。
    joy不敢多問,點點頭:“是。”
    交代完善後的事宜後,來到停車區域,開門、上車,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利落、灑脫。
    黑色法拉利嗡地一聲啟動,扛著攝像機的記者被保安攔在半米外,沒有機會上前去阻攔他的離開。
    “裴總怎麽走了?”
    “難道是提前去慶功會的酒店?”
    “不對啊,李姍姍還沒上車呢。”
    ……
    記者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著,見李姍姍被孤零零拋下,雙眼蹭地一亮,立即朝她圍攏上去,無數隻錄音筆、麥克風從四麵八方對準她,七嘴八舌的問道:“李小姐,請問你被裴總拋下,現在有什麽話想說?”
    “李小姐,你知道裴總他的去向嗎?”
    “李小姐……”
    耳畔此起彼伏的質問,犀利、嘲諷,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無情割著李姍姍的心,臉上完美的笑容險些支撐不住,不該是這樣的!這和她幻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最初在聽說今夜首映會上,自己將作為老板的女伴出席,她欣喜若狂,仿佛已經預見今夜她將成為全場矚目的主角,被媒體簇擁,被所有藝人仰望。
    可為什麽會是這樣?
    joy眼見情況不太妙,趕緊上前為她保駕護航,“各位,李小姐馬上要參加慶功會,不再接受任何采訪,請你們讓開。”
    在他與現場保安的護航下,李姍姍狼狽的逃離媒體的圍追堵截,坐進轎車,迅速離開電影院。
    ……
    黑色轎車一路狂飆從市區駛向東郊別墅,路上,五六個紅燈被他硬闖而過,交警眼睜睜看著,卻不敢開車追趕,更不敢開罰單。
    上回醫院門前,那名年輕的交警拿回交通局的支票,讓整個局子震動,局長特地點名批評他辦事毫無眼力,什麽人的車都敢攔截的事兒,導致如今交通局上上下下,對這輛標誌性的法拉利,印象深刻,知道裏邊坐著的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即使見到,也是避而遠之。
    轎車以一個飄逸的z字形在別墅外急刹停下,車堪堪停穩,裴錦塵啪地一聲從駕駛座上走下來,大刀闊斧走進屋子。
    本該整潔、奢華的客廳,此時一片狼藉,歐式電視牆中,液晶電視被東西砸碎屏幕,玻璃渣掉落一地,上邊還殘留著如蜘蛛網般密集的褶皺痕跡。
    玄關的鞋櫃中,鞋子扔得到處都是,裝飾花瓶成為碎片,整個客廳連一個幹淨的地方也難找到。
    他仿佛能想象出,當時她的情緒有多劇烈。
    冷冽的眉梢微微擰緊,抬腳踏上樓梯。
    傭人正在忙著打掃二樓走廊,聽到腳步聲慌忙轉頭,“老板。”
    裴錦塵目不斜視,來到臥房推門進去,對這一屋子狼藉混亂的現象視若無睹,視線直直落在大床上,掛著點滴閉目熟睡的女人身上。
    李醫生剛替葉嫵輸完液,正在收拾工具,兩名護士在替她蓋被子。
    裴錦塵目光幽幽掃過點滴袋,目露一絲疑惑。
    她輸的是什麽?
    “這是鎮定劑,不過老板可以放心,這種鎮定劑藥效並不強烈,對人體無害,隻會讓病人的情緒逐漸鬆緩,和普通的藥劑不一樣。”李醫生急忙向他進行解釋。
    “孩子情況如何?”裴錦塵微微頷首,沒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深沉的目光掠過被褥下,平坦的小腹,眸子裏有寒芒忽閃。
    這個孩子,他直到這一刻,依舊不曾相信是他的骨肉!但她說得信誓旦旦,他不介意給她一個機會,既然機會給了她,他就會為她安排好一切,直到十個月之後,孩子平安出生。
    但她的反應卻一日比一日激烈,之前砸東西,現在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還差點滑胎!
    身側氣息愈發陰沉,冷氣彌漫在空氣裏,仿佛這整間屋子的氣氛,也多了幾分讓人壓抑的沉重。
    “胎兒暫時沒有危險,但是一定要時刻注意孕婦的情緒波動,不能再讓她出現大起大落,影響到胎兒的健康。”李醫生沉聲囑咐,偷偷看了看裴錦塵的臉色後,又道:“老板,其實您可以讓葉小姐出去走走,隻要避開人群較多的地方……”
    “如果出事,代價你付得起嗎?”裴錦塵狹長冷冽的眸子微微一轉,斜睨著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李醫生頓時語結,他還真承擔不起。
    “出去。”他沉聲命令,有種用完就扔的無情味道。
    好在李醫生為他工作多年,並沒把老板惡劣的態度放在心上,提起床頭櫃的醫藥箱,朝護士使了個眼色,悄然離開房間。
    吵雜的臥房重歸寂靜,裴錦塵靜靜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即使在睡夢中,依舊不平穩的睡顏。
    半響後,垂落在身側的手臂緩緩抬起,微涼的手指不自覺撫上她緊皺的眉峰,似是要為她撫平心裏所有的不安與難過。
    “唔。”葉嫵嚶嚀一聲,嘴裏冒出的細碎聲音,卻將裴錦塵瞬間驚醒。
    裴錦塵的手指驀地收了回來,眸中暗潮湧現,他在做什麽?
    心窩裏一股連他自己也辨識不清的情緒,正在發酵。
    冷硬似刀鋒的臉廓緊繃著,隱匿在昏暗的光線內,有些晦暗不明。
    他在床邊站了許久,神色不斷變換,似驚,似怒。
    他何時對一個女人這般溫柔?不過是區區一個床伴!
    他的拳頭用力捏緊,冷哼一聲後,轉身離去,出門時,下意識放輕關門的聲響,動作是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溫柔。
    “好好照顧她,家裏有棱角的東西全都換掉。”出門後,他冷冷睨著正在打掃衛生的傭人,沉聲吩咐。
    “哦,好的。”女傭慌忙點頭,心頭暗暗腹誹,老板對葉小姐果然非同一般,甚至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天哪,如果老板能這麽對自己,她做夢都會笑醒的。
    “今天是誰負責照看她?”冷冽刺骨的聲線,再次響起:“讓她收拾東西滾出去,連一個孕婦都照顧不好,我裴錦塵身邊不需要廢物。”
    一句話,卻令別墅裏大半傭人失去工作,她們不敢為自己說情,更不敢反抗他的命令,即使心裏再委屈,再不願意,也隻能連夜收拾行李,在小區保安的護送下離開。
    葉嫵一覺睡到天明,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頭頂上精美雕花的白色天花板映入視野。
    她想要掀開被子,但身體卻軟得使不出半點力氣。
    怎麽回事?
    “葉小姐,您小心。”傭人剛進屋來,想將暖氣調低,見她醒來,急忙上前替她蓋好被子。
    “我……”她記得,昨天身體忽然感到疼痛。
    渾身打了個機靈,手掌撫上小腹,“我的孩子……”
    “醫生為您檢查過身體,一切平安。”女傭的話讓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又落了回去。
    沒事就好,她的寶寶沒事就好。
    “葉小姐,您想吃點東西嗎?廚房裏熬好了鯽魚湯,營養師交代,這湯能為您補充營養,是老板出門前特別囑咐廚房為您做的。”女傭小心翼翼的問道,態度比起平時更加恭敬,甚至還透著些許卑微。
    葉嫵自然不知道,她昨夜突如其來的變故導致別墅中,一半的傭人失去工作,而剩下的這批人,對待她也愈發的小心、謹慎。
    她搖搖頭:“我不吃。”
    隻要是他準備的東西,她一概不會吃!
    女傭點點頭,沒有強求,“老板也說了,如果您不想吃,就不用吃,您想吃什麽,隻管告訴我,我會替您準備。”
    他說過這種話?葉嫵暗暗吃驚,瞳孔猛縮,有些不敢相信。
    但隨即,她就明白過來,這算什麽?把她關起來,不給她工作,不準她出門,當做一隻金絲雀圈養嗎?
    他以為這樣做,她就會感激他?做夢!
    如果他真的關心她,怎麽可能連她生病,連她難過,也不肯看她一眼,不肯對她說一句好話?
    他根本就不相信孩子是他的,又不願意讓自己死掉,所以才會故意用這種方式報複她,折磨她!
    葉嫵憔悴的臉蛋陰沉、緊繃,眉宇間充斥著無數怒火。
    “我很累,你先出去。”她現在不想看到與他有關的任何人!
    “是。”女傭躬身退出房間。
    寬敞明亮的屋子,十分暖和,吊頂中的中央空調正在釋放暖氣,驅散了這滿室的寒冷空氣。
    葉嫵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身體軟綿綿的,連一分力氣也使不出來。
    她休息了很久,才勉強恢複了一絲精神,手臂從被窩裏伸出,摸了摸床頭的手機,緊緊捏住,翻出一串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她不要再留在這兒!她不要過這種沒有自由的可悲生活!她是人,不是他裴錦塵養的寵物!
    “嘟嘟嘟。”電話響了幾聲後,便被人接通。
    陸言書清潤中夾著一絲詫異的聲線,從聽筒裏傳出:“葉嫵?你現在在哪兒?是在醫院嗎?”
    報紙上說她突發疾病,在醫院接受治療,陸言書看過報道,本想給她打電話,卻又害怕會打擾到她休養,隻能每天購買娛樂報紙,關注娛樂新聞,希望能看見有關她的報道。
    “我現在在東郊,陸言書,拜托你,帶我離開這裏!”葉嫵啞聲說道,聽著他滿是關切的話語,眼圈驀地紅了。
    臥房外,傭人微微凝眉,耳朵緊貼在房門上,聽著裏邊的動靜。
    葉小姐似乎在和人打電話?
    斷斷續續的話語從門縫傳出,雖然聽得不是太清楚,但離開兩個字,她聽得一清二楚。
    傭人手掌立即握上門把,將房門推開。
    葉嫵哪裏想得到屋外有人?愕然轉頭,女傭已然跑到床邊,將她的手機奪走,並且迅速關機,強行結束通話。
    “葉小姐,你這樣會讓我們很難做的。”傭人黑著臉,心頭一陣後怕,還好自己剛才沒有走得太遠,不然,她真的打電話向人求救,被人帶走,自己拿什麽臉去見老板?肯定會因此而丟掉工作!
    “還給我!”葉嫵吃力的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四肢柔軟乏力,剛一施力,整個人便狼狽的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床上。
    “請葉小姐好好休息。”女傭握著手機離開房間,立即將這件事告訴了老板。
    金帝公司總裁辦公室的房門豁然打開,一抹黑色的身影從屋內走出,神色冷冽如冰,快步走向電梯。
    剛上樓來想向他匯報昨天那場首映會效果的宣傳部部長,剛踏出電梯,就被迎麵走來的男人驚住。
    老板的表情好可怕!
    一股寒氣順著背脊直衝上頭頂,他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勉強擠出一抹笑,想和裴錦塵打招呼。
    但對方卻好似不曾看見他,徑直從身側擦身而過,踏入vip專屬電梯。
    “……”老板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宣傳部部長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心頭泛起無數疑惑。
    現在是上班時間,除非有什麽重要的會議、行程安排,不然老板是很少在工作時間離開公司的。
    裴錦塵迅速下樓,穿過大堂,走出大門,沿途不少員工一見到他,紛紛退避三舍,誰都能看出,他不悅的心情,這會兒誰上去打招呼,不亞於自己找死。
    直到那輛黑色法拉利驀然駛離金帝大廈外的停車區域,員工們才圍聚在一起,討論著這件事。
    “工作時間你們卻在這裏閑聊?”joy凝眉來到一樓大堂,厲聲嗬斥。
    員工們趕緊閉了嘴,一哄而散。
    joy無奈的搖搖頭,暗藏擔憂的視線轉向大廈的自動玻璃感應門,老板他這會兒離開公司,難道是葉小姐又發生了什麽意外狀況嗎?
    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出還能有第二種解釋。
    “嗡。”半個小時後,引擎聲在別墅外響起。
    葉嫵聽在耳朵裏,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知道,肯定是傭人告訴了他自己給人打電話求救的事,而他,也必定是回來心事問罪的。
    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他把自己關在這裏,難道還不許她想辦法離開嗎?
    溫暖被窩下,雙手用力捏緊,努力強忍著心頭那一絲不安。
    “砰。”房門應聲推開,巨大的開門聲,震得一樓正忙著搬走茶幾的傭人們一跳,打了個寒顫後,迅速回神,不敢朝二樓張望。
    老板和葉小姐之間的事不是她們可以插手的,最好當作什麽也沒看見。
    一股冷冽、危險的氣息從房門口傳來。
    神經高度緊繃,她冷著臉,故意不去看他,但那股淡淡的古龍水香氣卻無處不在,猶如一張密網,將她整個人包圍著。
    這種感覺很不好,仿佛他是織網的獵人,而她是網上無論怎樣掙紮,也逃不掉的獵物。
    “怎麽,沒臉見我,嗯?”帶著三分冰冷,七分譏誚的聲線幽幽響起,男人修長的雙腿緩緩邁開,朝她一步步逼近。
    那股威嚴可怕的氣勢,也愈發濃鬱。
    葉嫵的心跳砰砰加快,緊張、慌亂。
    “到底是誰沒臉見人?”葉嫵怒極反笑,扭頭朝他瞪來,一見到他,她心裏那把火就忍不住越燒越旺!“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他憑什麽讓人拿走自己的通訊工具?那是她的東西。
    “然後呢?”雙手環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問道,但笑容卻不達眼底。
    什麽然後?
    葉嫵愣了愣,神色有些迷茫,沒想到他會冒出這句話出來。
    “然後好讓你給你的小男朋友打電話,告訴他,你在我的別墅裏?讓他幻想,你和我曾在這個地方做過什麽?”無情的話語從唇中蹦出,臉色陰沉得可怕,甚至隱隱透著一股嗜血。
    當他聽傭人說,她給人打電話求救,而且,手機裏存的名字,是陸言書的以後,一股難明的冷怒,便在他的心窩裏湧現。
    他恨不得掐死這個女人。
    她竟然還敢和那人有聯係?僅僅隻是想到這一點,他就怒到極致。
    眸光愈發深幽,似波濤洶湧的深夜大海,危險、可怕。
    “你無恥。”葉嫵氣得臉色鐵青,身體在被褥下瑟瑟發抖,這些話他怎麽說的出口?
    急促的呼吸略顯沉重,裴錦塵眉頭一蹙,腦海中浮現了昨夜醫生的囑咐,靠著強悍的自製力,將心頭的怒火硬生生壓下,冷聲道:“在你生下這個孩子之前,不用幻想有誰能夠帶你離開。”
    冷冽的語調,緩和不少,似是擔心會刺激到她。
    “憑什麽!”她失聲怒問,怒火染上眉梢。
    “憑你現在是我裴錦塵的女人。”他一字一字沉聲說道,提醒著她,注意自己的身份,目光下移,掃過她平坦的小腹,“憑你口口聲聲說,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嗬,既然她說這個孩子是他的,又為什麽要給別的男人打電話求救?
    他的心頭懷疑更甚,一抹譏誚掠過臉廓,消縱即逝。
    葉嫵敏銳的聽出了他話裏的諷刺,氣急敗壞的質問:“你一直就是這麽想的,對不對?你從來沒有相信過,孩子是你的!所以你才會把我關在這裏,不許我出門,把我當成你的寵物!你在報複我!在折磨我,是不是?”
    在她心裏,他的關心竟是這樣的嗎?
    報複?折磨?
    如果他要報複誰,她以為,她還有能耐躺在這裏,和自己說話?
    “被我說中了,對嗎?”他的沉默,落在葉嫵眼裏,被解讀為另一種含義。
    裴錦塵的心泛起一絲抽痛,“葉嫵,你現在需要休息。”
    他不和她計較……
    目光隱晦掠過她平坦的肚子,似是顧忌著孩子,從而一再忍耐。
    joy若是在這裏,一定會驚到跌破眼鏡,老板行駛雷厲風行,什麽時候為一個女人再三妥協?隱忍不發?
    “休息什麽?你不是恨不得我早點流產嗎?”她好像明白了他的做法,心涼得徹底,似被人鑿開一個大洞,呼嘯的冷風在胸口穿梭,凍得她渾身止不住顫抖:“明知道我受不了失去自由的生活,明知道我有多期待參加首映會,明知道我有多在乎這些,可你卻偏偏不許我去,不許我參加,把我關在這裏,不就是為了讓我失去這個孩子嗎?”
    “你說什麽?”裴錦塵眸中寒芒遍布,俊美無儔的臉龐似地獄修羅般極致陰冷。
    “我有說錯嗎?”葉嫵毫不避讓,梗著脖子,咬緊牙關從床頭緩緩坐起來,雙眼直視著他,那目光有怨恨,亦有無盡諷刺:“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他根本就不信他是你的,但你不想讓我跳樓,不想背負上罪孽,所以你逼於無奈答應把他留下來,我以為你心軟了,以為你相信了,嗬,那是我太傻!天真到以為你這種人是有心的。”
    話語略帶輕顫,卻如刀子,刺著裴錦塵的心。
    他的雙眸危險的眯成一條縫,薄唇緊抿著,一言不發。
    “沒話說了,是嗎?你故意用這種方式刺激我,想讓我情緒失控,好讓孩子流掉!”她從沒有這麽清醒過,從沒有這麽明白過。
    說什麽擔心她,才會把她關在這裏,其實,他是怕,怕自己會逃走,怕孩子會平安生下來!至於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眼前這個男人耍盡心機,一邊蒙蔽她的雙眼,讓她誤以為他相信了孩子是他的,一邊卻用這樣的方式,刺激她,想讓她無聲無息的小產。
    好狠的心,好歹毒的想法。
    她的唇角顫抖地揚起一抹冷笑,那笑卻比哭更加難看,“裴錦塵,你大可不必這樣煞費苦心,你不是不相信孩子是你的嗎?不是想讓孩子流掉嗎?行啊,你現在就可以讓人給我注射麻醉劑,別墅裏,不是早就有醫生過來?你可以讓他給我做手術,這樣,你就不用……”
    忍無可忍!
    “啪。”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葉嫵口不擇言的話語。
    小臉被扇得偏開,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淩亂的長發遮擋住她的麵頰,身體猶如石化般,僵硬在床上。
    火藥味仿佛消失不見,整個臥房隻剩下讓人不安的沉默。
    裴錦塵收回手臂,眸子裏極快掠過一絲懊惱。
    他從不打女人,但今天卻失手打了她!
    揚起的臂膀微微一動。
    “嗬,”唇中溢出一聲譏笑,她霍地抬起頭,雙目泛紅地瞪著他,“還想再打我一巴掌嗎?”
    他憑什麽打她?
    “不要再讓我聽到剛才的話。”裴錦塵手臂緩緩垂下,他沉聲警告,神色冷漠得近乎無情。
    她看不透,看不透他眼底隱藏了什麽,更看不見他的不忍,他的懊惱。
    “我說錯了嗎?”他不是處心積慮的不想要這個孩子?現在她成全他,他反而還在生氣?為什麽?
    回應她的,是他無情離去的背影。
    房門吱嘎一聲開啟,重重合上,阻絕了她滿是怒火與仇恨的視線。
    “可惡!”葉嫵手掌捂住臉蛋,驕傲筆挺的背脊,緩緩彎曲下去,好似隨著他的離開,渾身的力氣又一次被抽空。
    身體蜷縮著,一滴滴眼淚無聲漫出眼眶。
    混蛋啊,他是世界上最可惡的混蛋!是惡魔!
    一樓客廳,那抹峻拔的身影順著旋轉樓梯來到一樓,隨手招來一個傭人,沉聲吩咐:“去準備冰塊,給她送上去。”
    那一巴掌,他打得很重。
    怔怔看著至今仍有些微顫的手掌,鋒利的眉梢擰成川字。
    他沒想過對她動手,但她嘴裏所說的那些話,卻讓他心潮動蕩,怒火攻心。
    “是。”女傭戰戰兢兢的點頭,急忙跑到廚房取來冰塊,抱在懷裏上了二樓。
    剛開門進去,迎麵砸來一個白色枕頭,“滾!”
    夾著哽咽的怒吼,即使站在樓下也能清楚聽到。
    裴錦塵微微抬首,抬眸看向二樓臥房,她在生氣。
    “好好看著她。”一聲似歎似無奈的話語脫口而出,煩躁的扯了扯襯衫的領口,拔腳離開別墅。
    法拉利獨有的引擎聲,轟轟從陽台外傳來。
    葉嫵愈發用力抱緊自己,看,他果然不在乎,嗬嗬,一點也不在乎!
    一路飆車在東郊的內環高速上疾馳狂奔,車篷早已放下,如刀鋒般割人的寒風,不斷噴打在他冷峻的麵龐上。
    車速一再提升,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就連兩側的街景仿佛也變成了虛影,變得模糊不清。
    車子嗡地一聲駛向西郊,一座私人莊園外,這裏是他名下的不動產之一,也是市內最大的靶場,是唯一一個得到政府允許,可以持槍射擊的場所。
    將轎車停好,抬腳步入莊園,現代化的高聳建築矗立在漆黑的夜空下,斑駁的月光與門外的路燈交相呼應,星光璀璨。
    整個莊園空無一人,工作人員已如數下班,在房門前輸入密碼,熟練的穿過大堂,抵達房屋後方的靶場,用防彈玻璃圍起來的草坪中,堆滿了練習射擊的紙人,移動圓形靶子。
    凹凸不平的山坡,叢林環繞,綠茵成海,景色頗為秀美。
    在真空槍存放室利落的裝填好彈藥,一把仿衝鋒槍的黑色槍械,在他靈巧的組裝下,迅速完成。
    戴上桌上的耳機,按下移動圓靶的開始按鈕,場地中,二十多個靶子順著軌道快速移動,猶如正在逃竄的敵人。
    “砰!”
    “砰砰砰!”
    一顆顆真空彈精準掃射過十環內的靶心,顆顆命中,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漆黑彈孔。
    瞄準鏡後的雙眸異常銳利,如一隻看中獵物的獅鷹。
    槍聲將莊園內棲息的鳥兒驚醒,展翅翱翔在無垠的夜空下。
    第二天天蒙蒙亮,工作人員來到莊園,剛開門做營業準備,卻在來到靶場時,被那抹仍然滯留在靶場中的身影驚住。
    老板怎麽會來得這麽早?
    裴錦塵瞅瞅地上淩亂散落的彈殼,數量多得驚人。
    最後一塊移動靶被他一槍崩毀,心頭那股徘徊一夜的煩躁情緒,仿佛也隨之消散。
    ……
    陸言書自從接到了葉嫵的求救電話後,一直想和她再次聯係上,但不管他怎麽撥打她的手機,聽筒裏傳出的始終是機械的關機提示,他打過金帝公司的客服熱線,但得到的回複卻是說葉嫵正在醫院接受治療。
    他想詢問醫院的地址,客服始終不肯告訴他,到最後被纏得煩了,竟將他的手機號拉黑,無法再次撥通。
    甲殼蟲轎車從市區駛往東郊,他幾乎找遍了整個郊區,卻找不到葉嫵的身影。
    “您好,請問葉嫵是住在這裏嗎?”車子在小區外穩穩停住,搖下車窗,禮貌的向保安亭中正在執勤的保安詢問。
    溫潤儒雅的麵龐,暗藏幾分焦急。
    葉嫵她一定出了什麽事,不然她不會打電話向自己求助。
    “什麽葉嫵?我們這裏的住戶中沒有這個人。”保安沉聲說道,“這裏是高檔別墅區,一般人不能出入,請你現在馬上掉頭離開。”
    陸言書笑了笑,抬眸眺望著前方那座充滿藝術氣息的建築,搖搖頭,在保安不耐煩的視線下,啟動轎車揚長而去。
    他不知道,就在這座別墅裏,有他心心念念尋找的女人,而他卻終究錯過了。
    ……
    “老板,今天又有人打騷擾電話到公司,詢問葉小姐的下落。”裴錦塵剛來到辦公室,joy急忙推門進來,將這件事告訴他,“對方似乎懷疑葉小姐住院的事是公司散播的假消息,需要想辦法解決嗎?”
    他以為這通電話是葉嫵的粉絲打來的,擔心消息會在粉絲群體裏越傳越廣,最後引來麻煩。
    “不用。”裴錦塵神色不變,“一個無關緊要的追求者而已。”
    她的小男朋友想從自己手裏搶人?嗬,可能嗎?
    為什麽他好像聞到了一股莫名的酸氣?joy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暗暗腹誹著。
    “對了,博鼇娛樂公司總裁,希望今晚能約老板聚餐,是為了華新公司珠寶代言廣告案的男主角一事。”他巧妙的將話題轉開,引到工作上。
    “嗯,時間隨他定,把晚上的安排通通推掉。”和博鼇合作,對公司有利無害。
    “好的,老板。”joy點點頭,將這事記下。
    “你多找些可靠的傭人,安排去別墅工作,她身邊需要更多人照料,還有,讓茱蒂沒事多去別墅坐坐,陪她說話。”想到昨夜情緒失控的女人,心頭泛起一絲微疼,然,這股情緒轉瞬即逝,被他刻意忽略掉。
    joy微微一愣,麵露幾分迷茫,別墅裏加上醫療團隊,足足有二十多人,人手還不夠嗎?
    “去做。”裴錦塵語調驀地加重,他並未向joy說明情況,更沒告訴他,半數的女傭被自己辭退的事,他做事,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冰冷、強勢的命令,絲毫不給joy拒絕的機會。
    他迅速回過神來,“我馬上去辦。”
    “嗯。”裴錦塵下顎輕抬,漆黑的眼裏,染著淡淡的激賞,很滿意joy的識趣。
    但想到昨夜那個女人口中說出的那些話,有所緩和的心情再度下沉。
    她一直是這麽看待自己的?
    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秒隨之冰凍,冷冽、凝重,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joy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老板好端端的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難道自己說錯了話?可仔細想想,他真沒想出,剛才的對話有哪個地方會觸犯他。
    “出去。”裴錦塵的命令脫口而出。
    joy打了個寒顫,忙不迭離開房間。
    等到他最後,裴錦塵才打開電腦,在網絡上搜索著有關照顧孕婦的相關資料。
    資料上說,孕婦的情緒比正常人更加敏感,甚至會特別作。
    她很符合這一點。
    一邊看,一邊點頭,將這些特點放在葉嫵身上,對號入座。
    “這些是孕婦的正常反應嗎?”裴錦塵手指優雅的摩擦著下顎,幽黑狹長的眼眸,專注的凝視著顯示屏上呈現的網頁,喃喃低語。
    忽地,眉梢微皺,他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的坐在這裏,找這些無聊的資料出來看?
    別墅裏多的是人照顧她,從身體到情緒,他的時間從來不會耗費在沒有利益價值的事情上,更不會在工作時間,幹這種事!
    “啪。”鼠標被他扔到桌下,心情莫名又陰暗了幾分。
    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窗戶外紛紛揚揚的小雪,以及下方被彩帶裝點得美麗的街道,處處透著節日的氣息。
    昨天似乎是聖誕節……
    腦海中浮現的,是她聲嘶力竭的質問,是她那副冷笑、絕望的模樣。
    煩躁的從西裝口袋中拿出香煙,明明滅滅的白色霧氣,模糊了他的麵龐,也一並將眼底深藏的懊惱以及那絲極淡的自責籠罩。
    天色漸漸沉了,冬季的晚霞別樣絢爛,將那飛舞的雪花也映襯得五彩斑斕,這會兒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絡繹不絕的行人離開各自的崗位,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行走在街頭。
    沿街不少商鋪正在播放著jinglebells,清脆悅耳的音符飄蕩在城市上方,為這座繁華的大都市,增添了幾分喜氣。
    joy開車將裴錦塵送到與淩盛約定的聚餐地點,一間高檔的法式餐廳,餐廳以歐式裝潢為主,處處充斥著暖暖的明黃色調,小提琴師在大堂為賓客演奏著優美的樂曲,出入這裏的客人,大多是上流圈子裏的人物。
    位於三樓的vip包廂內,淩盛早早到場,正悠然的品用著咖啡,等待著裴錦塵到來。
    “讓淩總久等了。”侍應恭敬的將門推開,裴錦塵噙著一抹笑,抬腳進屋,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寒氣,隨手脫下外套,遞給身後的服務人員,在黑色的橡木桌旁落座。
    “來得剛好,這不剛到六點嗎?”淩盛爽朗的笑道,毫不計較他晚到的小事。
    joy守在包廂外,將空間留給這兩個娛樂圈的龍頭大鱷。
    “裴總想吃點什麽?”作為主人,他大方的把點餐權交給裴錦塵,由他來做主。
    “隨意,我不挑食。”既然他賣給自己三分薄麵,裴錦塵自然也是推己及人。
    話音剛落,不知怎的,他竟忽然想到,若是葉嫵在這裏,聽到自己這話,肯定又會在心裏偷偷罵他睜著眼睛說瞎話。
    幻想著她一臉不忿,卻又不敢流露出來的可愛樣子,唇邊的笑竟多了幾分柔軟與溫和。
    淩盛愣了愣,隻當沒看見他的失神,但心裏卻在猜測,能讓這位走神的,會是什麽事?亦或者,會是什麽人?
    裴錦塵的失神不過是一刹那,眼眸再次恢複清明,如深潭般深不可測。
    “淩總,今天你特地約我來,不隻是為了吃這頓飯吧?”他嘴角上揚的弧線略顯邪肆,仿佛透著幾分妖氣。
    淩盛倒也坦蕩,“沒錯,聽說金帝最近在忙著尋找華新公司新代言的廣告男主角。”
    在這個圈子裏,隻要有勢力,有人脈,想要知道的事,就能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