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炮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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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眸裏先是被徹徹底底的迷霧所覆蓋,張代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凝視幾秒,他的嘴角忽然往兩邊撇個不停,他似乎在拚命忍耐著,可不過是幾秒的光景,他迸發出絕望到撕心裂肺的嗚咽聲。
    眼淚在他臉上恣意橫流著,他突兀捋起拳頭就往自己耳垂與太陽穴的間隙重重地砸,他嘴裏麵嗦嗦叨叨:“我踏馬的有病,我踏馬的做了什麽!我踏馬的弱智!我就是一個****!我這個****!”
    在我與張代日夜相對的那兩年光陰裏,張代始終是那種特別分明的性格,他幹脆利落冷靜理智而又果敢,凡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絕對不會拖泥帶水,更沒有黏黏糊糊。他對我足夠溫柔,可剛毅始終是貫穿他身體內的特質,他始終像一座山似的林立在我年輕的時光裏,不曾讓我看到他哪怕一絲半盞的脆弱。
    別說像此時此刻這般痛哭流涕失控到不能自持,我甚至連他情緒低落眼眶微紅的狀況都沒有見過。
    我曾一度懷疑過他是不是與我這種普通人的構造不一樣,才會鑄就他情緒中“哀”的缺失。而我也曾經以為,眼淚這種與他氣場格格不入的東西,這輩子都將與他絕緣。
    可現在,他在我的麵前哭成了一個****。
    在短暫的愕然不知所措後,我的神經被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不斷刺激著,恍然回過神來,我淡淡的:“你哭什麽?”
    嗚咽哽咽的聲音卻沒有立刻戈然而止,反而是一波接一波,持續了幾分鍾後,張代才壓抑住自己的失控情緒,他抬起眼簾再次凝視我,他的手小心翼翼試探般朝我伸過來。
    我迎著他的淚眼,語氣更淡:“你最好不要再碰我。”
    也不立刻把手收回去,張代就任由它尷尬地懸掛在那裏,他抽了抽鼻子,聲音裏有拚命壓卻壓不掉的顫意:“唐小二,我……”
    我打斷他:“張代你不要再跟我說,你錯了,你知道錯了,你就是一個****。你也不要跟我說,唐二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你更不要跟我說,過去的事我們忘了,我們不提過去隻說將來,你還是要跟我結婚,你以後會加倍對我好任我怎麽折磨都行。這些話你全都不要說。這些話,一旦過了時效,說得再煽情,也不過是廢話。”
    好幾種繁複的情緒在張代的臉上刻成溝壑,他的難過羞愧難當似乎觸手可摸,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還好他真的如我所願什麽都沒說,他隻是用被薄霧籠罩似的眸子看著我。
    輕呼了一口氣,我:“好了,故事我講完了,你該走了。”
    滿臉黯然,張代卻執拗依舊:“我不走。”
    挪動靠著牆,我隨手抓起一旁的玩具熊抱著,再肆意盯著張代的臉,咧嘴:“張代,我剛剛給你嗶嗶嗶的這一大堆,我並不是把過去揪扯清楚,再跟你重修舊好。我隻是憋得太久,說出來可能會讓我舒服一些,我就說了。你不必有太多心理負擔,你就當我不過是老校友敘敘舊,說說過去聊聊人生。我剛才情緒確實激動得有些失控,可我也聽清楚了你沒有給過曹景陽鑰匙,至於曹景陽向我轉述的那些,所謂你說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大概你也是沒有說過的。而我也不會再死心眼想要去搞清楚,為什麽你從頭到尾都覺得我對曹景陽能有什麽。反正我們都不算蠢,話到這裏應該也算是將四年前的誤會也好對峙也罷掰扯清楚,我們以後不必再像兩枚鬱鬱不得已的怨婦,彼此怪責,彼此怨恨到不能安生。可我們之間,也就隻能走到彼此不再怨恨對峙相忘江湖的地步了,不可能再後退一步,更不可能再往前一步。”
    將目光斂回,落在那張被我藏了四年的照片上,我咬了咬唇,再鬆開:“很多人常說要公私分明,說得大義凜然虎虎生威。但其實很少有人能做到不把私心帶到工作中去。為了我們各自都好,可能後麵你們中州的業務,會由我上司去跟進。我去上班,會第一時間與謝雲溝通這事,希望你不要再在這上麵給我使絆子。”
    將懸在那裏老半天尷尬到不行的手攏起來,張代滿臉的焦躁,他急急挪過來離我近一些,他一把抓起我的右手不斷放在手心裏麵團著,有些無措晃了兩下:“唐小二,我承認四年前分手那陣,我話說得不太好聽,給你扔了很多傷人的話。那時我真的是年少氣盛到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破解我和你之間遇到的困局,我那時候太年輕,太衝動,我最不該做的事是大晚上的摔門而去把你扔下。我現在後悔得要命,我恨不得有個時光機帶我回去。可我這些想法都是癡人說夢,我沒有辦法回到過去,我隻能用後麵來彌補。唐小二你別砍斷我跟你之間的可能性。你一時之間無法重新接受我,那我們可以慢慢來,你可以看我的表現,再決定要不要給我這個機會,你不要現在就下結論。”
    我利落將手抽回:“張代,我知道大部分的人不是生來就成熟,四年前你與我一樣,不過是簡單純粹的學生。誰年輕的時候不會犯點小錯是不是,而我真的不是怪你年輕氣盛摔門就走,我也不怪你幹脆利落丟下我出國該幹嘛幹嘛去。我而是特別無法接受的事實是,我跟了你兩年,我以為你能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可惜你最終把我看成了另外一種人。”
    自嘲地笑,我繼續說:“兩年時間,不多也不算少,我們一起在外麵租房,我們那點少得可憐的生活費扣掉房租後所剩不多,我們彼此達成不再伸手問家裏要錢的共識,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你那時總覺得在物質上虧欠了我,你總是想方設法去掙錢,大周末的天氣很熱你跑到上下九發做問卷,你不要那種固定的工資,你跟商家談好做一份算一份的錢,一天跑十幾個小時下來你腳底全是水泡,我抱著你哭讓你別再犯傻,我說讀書時要不是家裏特有錢哪個學生過得不窮是不是,等我們畢業能自己掙錢不都好了。我也說過,對於我而言物質這種東西並非要男方提供,我以後肯定能掙錢,我們可以一起把一切變得更好。我以為我向你呈現出我所有的一切,你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可是我最終卻成為了你眼裏麵那種不想付出任何努力白白貪慕虛榮的人,我會成為那種內心動蕩貪婪到什麽都想抓在手上的人。你看輕了我。最讓我難受的不是我們吵架時你在氣頭上說的那些話,而是你看輕了我。”
    靜滯,與我沉默對持了一陣,張代忽然猛地撲上來,將我與玩具熊悉數狠狠環住,那軟綿綿玩具熊在他強力的禁錮下,縮成一團硌得我胸膛一陣陣悶悶的痛。我用力推搡他,可他卻像藤蔓,受到一點點的波動就把枝丫勒得更緊,我完全被禁錮得連推搡的餘地都沒有。
    連頭埋下來擱在我的肩膀上,張代的發茬蹭得我的臉若有若無的癢,他分明像一個知錯卻不知道如何破局,隻能耍著無賴的小孩。可他的聲音裏除了滿滿的局促和怯意,還有一股不願退步的執拗霸道:“唐小二,我不許你跟我劃清界限!你說我幼稚也好,批我自私也罷,罵我霸道沒有自知之明通通都行,反正我就要你,我不要什麽狗屁的相忘江湖。唐小二,我愛你愛到要命,你不讓我再愛,不如要了我的命。”
    若然說我的內心,在麵對張代這番熱切時沒有任何波動,那自然是騙人的。但可能是我的腦回路跟別人的不一樣吧,在知道張代他是懷疑我對感情的忠誠度,才與我吵架甩掉我,這些似乎比他對我毫無感情了拋下我,更讓我難受。或者我在愛情裏麵,其實從來都是貪婪的那一個,而我的可悲在於貪婪的從來不是物質那種可以量化的東西,我更貪圖的是那種在人格人品甚至在靈魂上的認同與契合。
    而這些東西,我似乎無法從張代這裏得到。
    於是我最終壓製住內心渴望再與他靠近的衝動,擺出看淡一切超然物外的姿態,反問:“你愛我?我倒是想知道,你愛我什麽。”
    張代慢吞吞鬆開我,轉而將手抓我肩膀上:“我不知道我愛你什麽,可我就是愛你。這是我根本無法控製的本能反應。”
    我的笑容裏肯定有淺淺的蒼涼,它們漫在臉上像調皮的小冰珠,讓我的嘴角無法控製的有些僵硬:“你曾經看輕我,以為我是所有貪慕虛榮的女孩中的一員。所以你自然不是愛上我高潔的品格,不過當然我也就一普通人,沒啥品格。那這樣說來,剛好我長著的麵孔,是你喜歡的類型,所以你是愛上我的麵孔?還是,你可能更膚淺一點,不過是愛著我還算年輕還算吸引的身體?那時候剛好我願意陪你睡,我就躺你身邊,你所有年輕的生理衝動,都可以輕而易舉在我身上發泄,日夜相對耳鬢廝磨,這讓你有錯覺,你愛我。”
    神情暗澀,張代的嘴角抽搐著擰成一團,將目光的焦點凝聚在我臉上,肆無忌憚地看著我。
    我竟然被他看得一陣心慌意亂,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猶如雜草瘋長,我忽然害怕在這樣磨磨唧唧下去,我遲早被他磨得沒有脾氣,從了他。
    把心橫了橫,我將臉一板:“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再說下去也是廢話,浪費彼此時間。張代,你該走了!”
    眼睛睜大一些,張代倒是幹脆咬著我的話尾音:“我不可能就這樣走掉。”
    實在不想再浪費時間嗶嗶下去,我咬了咬牙,不耐煩道:“我都說了那麽多你還有啥不清楚?還是,你一直對我們分手那陣沒打個分手炮,重逢那一刻沒打重逢炮耿耿於懷?”
    張代臉上略有訕色:“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為了能趕緊把他弄走,我也是夠拚。
    將好聲好氣全收斂起來,我嘴角掛上嘲諷,故作心不在焉:“你不是這樣的人?剛剛我們吵得那麽不可開交,你挺有閑情逸致扒下我的褲子後,又挺猴急脫自己的衣服。可見你潛意識裏麵,還是迫不及待想跟我打上一炮。這樣吧,既然你那麽想,那我們就,一炮泯恩仇,怎麽樣?反正這次我是自願,你想怎麽玩我都行都會好好配合,肯定能讓你滿意而歸。說不定一炮過後,你就釋然了,腳底抹油溜得比猴子還快。”
    說完,我裝作奔放無比,用手粗暴一拽,將自己衣服前麵的兩粒扣子扯得紛紛落地,露出胸前的那一片白。
    我再狠了狠勁頭,隨即抓起張代的手,重重地摁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