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自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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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兒郎當正了正自己的手表帶,汪曉東瞥著我:“唐二,你這樣不行啊。你好歹混在電子行業呢,深圳這個圈子能有多大嘛,這一大早的消息都傳遍了,你居然不知道?好吧好吧,就算你反應遲鈍對電子圈那些八卦韻事沒興趣,但這次涉事的可是你家張代啊,你平常不挺上趕著他,你居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捅破天了?”
盡管我還沒有得到確鑿的消息,可我風聲鶴唳的內心早已經猜測到張代他真的已經出事,我不願意相信罷了。
現在汪曉東這番話,無異是一記重錘,敲得我腦袋一陣悶響,我隻覺天旋地轉,隻得用手扶住側邊的柱子。
像是有人拿著個機器將我身上的力氣抽幹,我其實一句話都不想再說,可我看汪曉東這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我總覺得他掌握的信息更多,於是我強撐著自己:“你是不是知道張代他現在在哪裏?”
汪曉東睥睨著我:“你猜,我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用力地蜷縮著手,聲音輕下去:“如果你知道,請你告訴我好嗎?”
一副發現了新大陸的表情,汪曉東誇張地用手堆在耳邊:“我剛剛好像聽到平時拽得跟二五八似的,自尊心強過宇宙的唐大美女,她似乎在求我呢?我聽著真爽,說不定她讓我再爽多一次,我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若然是往常,我哪裏受得住汪曉東這種故作誇張的奚落,我早問候他大爺,然後該幹嘛幹嘛去了。
可此刻,他就像是我浮遊在大海上茫然不知所措,所能看到的救命稻草。
沒有絲毫的遲滯,我抬起眼簾直視著汪曉東,語氣放緩:“汪曉東,如果你知道張代他現在在哪裏,我求你告訴我。欠你的人情,我總有天會還你。”
也不急著應我的話茬,汪曉東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他的目光忽然聚焦投在我的眼眸中:“唐二,讓你欠著我這種人的人情,對你來說是一種難堪吧?其實你很不屑與我這種人為伍,是吧?即使我說要與你做朋友,在你看來也像是一場笑話吧?”
被汪曉東這接二連三的問題,個個擊中肋骨,寸寸的痛,我有些無措想要避開汪曉東徒然變得極具侵略性的目光,但汪曉東已經先於我一步將視線移開,他咧開嘴輕笑:“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自討沒趣。”
我忽然覺得,自己挺渣的。
汪曉東雖說時不時的不著調,他好歹幫過我挺多次,盡管我每次都第一時間對他表示了感激,而那些感激在當時也確實出自於真心實意,可時過境遷之後那些感激就像是一捧海沙,一旦被風幹就吹散殆盡。而我對汪曉東的印象並未因此改變,我仍舊對他存在著偏見,對他存在著不認同,這對他實在太不公平。
不管他為人處世,到底有多幼稚多玩世不恭,可那關我什麽事?
至少他對我,雖然嘴賤可他沒給我使絆子,還不遺餘力地幫我。即使我經常稍有不爽就問候他大爺,也沒能阻止他認同我。我之前曾經想從他那裏獲得的尊重,他早已經通過行動給到我。隻是我渾然不覺。
想到這裏,我真的汗顏加臉紅,就我這樣式的人,還敢大喇喇朝他索要尊重。
我踏馬的都給他足夠的尊重,我憑什麽啊?就憑我臉大?!
將翻湧的自我吐槽壓下,我吞咽著主動迎上汪曉東的目光:“你想太多了。我覺得你除了口無遮攔這一點讓我無力吐槽,其他的還好吧。不過人無完人,你不用太過苛責。”
我總覺得汪曉東的眼睛閃爍著亮了亮,可當我想要探究其中,他已經恢複了一派的吊兒郎當:“你今天挺會聊天。哼,我知道你是想從我嘴裏麵套話,想知道張代在哪裏。”
內心像是被滾熱的火爐狠狠灼燒著,我確實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可我此刻卻不想再費盡心機從汪曉東的嘴裏麵挖料,我有些頹然說:“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幾乎是咬著我的話尾音,汪曉東狠狠瞪了我一眼:“臥槽,我就見不得你這麽個死樣子!咱們不是朋友嘛,你跟我客氣啥啊!你不會說,汪曉東你告訴我張代在哪裏,回頭事情過了,我請你吃火鍋,這不就結了!你卻偏偏擺個死魚樣!”
我眼睛一亮:“你真的肯告訴我?”
聳了聳肩,汪曉東掏出打火機將煙點燃:“難得你今天溫順得跟個小綿羊似的,我倒是想幫你啊。但其實,我也不知道張代那孫子,現在到底在哪裏。”
又是輕飄飄睥睨了一眼,已經完全被他這些話徹底打敗的我,汪曉東又聳了聳肩:“不過我可以打電話,幫你問問,張代那孫子,到底被關在哪裏。你看你吧,需要不需要我幫忙問?反正我打了,你得請我一頓火鍋。”
真的猶如坐著過山車,這忽高忽低的跌宕,差點沒把我整出心髒病來。
而聽到汪曉東他願意幫我找人,我又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火苗:“打!我請!兩頓都沒問題!”
瞟了瞟商場裏,漸漸多起來的人影浮動,汪曉東掃了我一眼:“一頓就好了,兩頓我吃不下,怕長肉太多影響身材不好泡妞。到我辦公室去。別跟隻窮鱉似的杵在這裏丟人現眼。”
關上門,示意我坐下之後,汪曉東隨意坐在我的斜對麵,他翹起個二郎腿,掏出手機撥了個號,他對著電話客套了幾句,就開始問起昨晚打假的那個行動。
讓我大跌眼鏡的是,平常嘴裏麵沒句正經話的汪曉東,他說起套話來,簡直是信手拈來,不一陣我聽他提到了張代的名字,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汪曉東的眉頭就全然蹙起來,擰成了一團。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不敢肆意打斷汪曉東這個電話。
用目光掃了我一眼,汪曉東又嗶嗶聊了三分多鍾,才慢騰騰將手機丟回了茶幾上。
他說:“等會,我們還是去上次你請客那家火鍋店吃怎麽樣?我覺得那裏的牛肉丸打得不錯。”
剛剛在全程觀察著汪曉東的反應,他那個蹙眉成了我再一次火燒火燎的源頭,我的眉頭皺得能絆倒一群大象:“汪曉東,張代他….”
汪曉東嘴角往下撇了撇:“放心,他死不掉。”
我更是緊張,屁股不自覺地離開了沙發,身體緊繃著弓起一些:“啊?你給我來個痛快話啊?”
還真是一個永遠不願意好好配合聊天的外星人,汪曉東拍了拍手:“去去去,吃火鍋去,慶祝慶祝。”
我七上八下,都快哭了:“你給我個痛快話吧….”
騰一聲站起來,汪曉東半眯起眼睛斜了我一眼:“艸!我把話都說得那麽明白了,你還叨叨個屁!真踏馬的蠢!一想到老子曾經喜歡過你十幾天,老子就覺得真踏馬羞恥,老子當時的眼光肯定是被狗吃了,艸!”
大概是看我頹得像條幾天吃不上骨頭的吉娃娃吧,汪曉東攤了攤手,他略顯無奈:“好,這次由我來遷就你的低智商。我給你說清楚點,雖然我不知道你為啥暫時聯係不上張代那孫子,但我能確定他毛線的事都沒有。除此之外,還有個好消息我也一並告訴你,昨晚被查封的那個手機組裝廠,法人代表是曹軍。昨天夜裏,大概在零點時,曹軍在東海岸老窩被抓獲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真的?”
汪曉東不耐煩道:“珍珠都沒那麽真!你以為我是編劇啊,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給你編故事玩兒?”
搓著手,我有些艱難道:“好吧,如果你說的這些事是真的,張代他暫時沒事,那你剛剛說慶祝,是什麽意思?你不是一向跟張代不對盤嗎?他沒事,你慶祝什麽?”
頗為不爽地瞪了我一眼,汪曉東眉毛往上一挑:“****,我當然是慶祝他還沒被別人撂倒啊!這樣他就還是我汪曉東的獵物!要不然,我還沒出手,我的獵物就踏馬的倒地了,這多沒勁是不是!”
就跟玩兒變臉似的,汪曉東忽然玩味地笑了笑:“沒想到張代這孫子,平時不聲不響的,下手倒是挺狠,這麽沒幾個月就把曹軍那老狐狸給撂倒了。不過嘛,獵物再強大,也逃不過被狩獵被圍捕的命運,我真心覺得越來越好玩了。他能幹掉曹軍,後麵卻要被我幹掉,想想都讓人心情舒暢,一個字,爽!”
汪曉東說了那麽多,我大致上相信了他這話,那些焦慮放緩了一些後,我再想想早上李達算是跟張代走得比較近的,他早上都無波無瀾來接我,這大概也昭示著張代一毛錢的事都沒有。隻是我當時太過心急,完完全全忽略了這點。
而我知道汪曉東這人,有時候確實不知道拐彎彎,但我沒想到他能這麽耿直,當著我的麵就自言自語著要打敗張代,我實在無力吐槽,隻得弱弱地提醒他我存在著,說:“汪曉東,現在是白天,做夢太多不好。”
汪曉東不樂意了:“你還真別以為,就你的張代才有本事玩兒陰謀詭計。我是還沒醞釀好,怎麽玩他,等我哪天來了興致,我分分鍾像玩死一隻螞蟻似的玩死他!”
雖然大致知道張代沒大事,可我現在聯係不上他,內心也還有焦躁,我抿著嘴遲滯了一陣,說:“汪曉東,現在離中午飯點還早,不如我下次再請你吧。我欠你一頓火鍋,我記著的,下次請你。”
把眼睛眯成縫,汪曉東睥睨著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剛剛看你挺順眼,現在再看又覺得倒胃口,不吃就不吃。但,我給你說,你別跟我扯淡什麽下次你請我,反正我哪天想吃,我找你出來,你別給我囉囉嗦嗦一堆借口,你帶著錢,立馬給我滾出來請客!”
我忙不迭的點頭:“好。一定!”
汪曉東的眼睛突兀睜開,瞪了我一眼:“那你跪安吧。”
打的重返公司的路上,我又去撥打張代的電話,仍然提示的是關機,可我的心不再那麽忐忑,也沒執念地繼續打,而是將手機揣起,一路寂寥回到了品博。
埋著頭,我正要急匆匆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小梅忽然站起來,對著我使了個眼色。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小梅正要開口說話,小梅用手指了指辦公區那邊。
我循著她的指向望去,居然看到鄭世明,正背對著我站在那裏,而那一片區的同事,有的站著有的坐著,但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帶著濃淡不一的訕色,還有些大氣不敢喘的意味。
一看這陣仗苗頭不對,我放緩腳步,屏住了呼吸。
沉默僵持了一陣,鄭世明的聲音總算劃破了這些氣氛:“就算現在中州,不再是我們品博的客戶,這也不代表你們可以肆意添油加醋去八卦去談論它。而中州的老總張代,他不僅僅是唐主管的老公,他還是我鄭世明的朋友。從這一刻起來,如果我再聽到有人在一切信息沒有明確的情況下,再大肆渲染汙蔑中傷張代,和對唐主管諸多八卦,那就在下班之前將請辭交到我手上,我肯定二話不說給補足賠償,讓你們滾蛋!都聽明白了沒有?!”
鄭世明的聲音不大,聲調也不算高,可這裏麵卻帶了一股駭人的霸氣,整個辦公區隨著他的擲地有聲,變得越發安靜,似乎連螞蟻爬過的聲音都能被聽見。
最後,還是鄭世明大手一揮:“趕緊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那些在剛剛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的同事,全然急急忙忙將臉埋進了電腦屏幕裏。
正了正身體,鄭世明作勢要往前走,當他的目光不小心遊弋到我的身上,他的表情微微一滯,但他很快恢複如常:“唐二,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示意我坐下,鄭世明給我倒了一杯茶,退到我的麵前,他似乎在拿捏著什麽,小半響才緩緩開口說:“唐二,今天那些同事在辦公室瞎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心裏去。”
早上我過去,確實是聽到了同事的八卦,但我來來去去就聽了幾句,就急急忙忙關上門給張代打電話了,後麵他們再說什麽,我壓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現在看鄭世明這樣說,我腦補了一番,自然也能猜測到在我出去的那段時間內,辦公室那些同事到底八卦得多不堪入耳。
現在知道張代沒事了,我管他們嗶嗶啥,反正我又沒掉肉,於是我淡淡的:“我剛剛出去了一趟,沒聽見同事們在聊什麽。”
鄭世明的眉頭輕輕蹙起一些,他的詞措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唐二,你需要我幫忙做些什麽嗎?”
就上次那事,我雖然後麵有給檸檸買兩個小玩具,我卻依然覺得自己沒還清鄭世明的人情。
像人情債這種東西,它堆太多終究是不好,而且我也確信汪曉東應該沒逗我,於是我搖了搖頭:“謝謝。但不用麻煩了。”
噢了一聲,鄭世明正了正身體:“要不然,你回去休息休息?”
我的心思,確實已經不在這裏,留在這裏也是混工資,所以我點頭:“嗯,那我下午請半天假。”
鄭世明騰一聲站起來:“你狀態不太好,不如我開車送送你?”
就算鄭世明一直謙和有禮界限分明,可我心裏麵亮堂著,他始終是我的上司,他還是一個異性,我與他走得太近總歸是不好,於是我忙不迭擺手:“不用不用,我打的回去就好。”
鄭世明沒再多說什麽。
從鄭世明的辦公室出來,剛剛被鄭世明唬得不敢吭聲的那些同事,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沒人注意到我的步履匆忙,而我自然可以不用享受那些迥異的目光。
回到家裏,我躺屍般將自己摔在沙發上,又開始翻出手機給張代打電話。
沒有任何的意外,他仍舊關機。
為了打發時間,我在大廳裏麵來回踱步走動,卻越走越是煩躁。
實在煎熬到不行,我就去拖地搞衛生,當我把上上下下每個角落都弄了一遍,夜幕已經降臨這座城市。
在秋風瑟瑟中,我已經是一身汗水。
不得已,我拿了一身幹淨衣服去洗了個涼水澡。
我剛剛帶著水汽出來,放在床頭櫃那裏的手機,響得震天動地。
我忽然預感那是張代打過來的,我一個箭步衝過來抓起來一看,張代的名字果然在那裏跳動不已。
抓起手機我貼到耳邊,張代的聲音徐徐傳來:“唐小二。”
眼眶有熱意迸發出來,我仍不住提高聲調:“張代你這個****,你為什麽要關機一整天!”
特好脾氣的,張代輕聲哄著我:“我錯了,老婆我錯了。”
這煎熬了十幾個小時的情緒,在頃刻間徹底崩塌,沙礫滿地,我的聲調仍然一路走高:“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是怎麽過來的?你是想把我急死,好另娶一個是不是!”
就像是被按下了複讀程序,張代重重複複:“老婆我愛你。老婆我愛你。老婆我愛你,老婆我愛你….”
我聽到耳朵長繭,終於敗下陣來:“得了!別給我塞糖衣炮彈,我不吃你這一套!你趕緊告訴我,你丫丫的現在到底在哪裏,本大爺要去抽死你丫的!”
張代的聲音微斂,他似乎意有所指:“唐小二,十分鍾後你開門,我幫你叫的外賣到了。”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張代冷不丁又是一句:“你不要問我幫你點了什麽菜,我點什麽你就吃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