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我們相忘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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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經心的,汪曉東又把麵前的一整盤蝦滑,連戳開一下都沒有,就全給撤到了鍋裏,他努了努嘴:“本來今天我不想罵你的,但你實在太傻逼。我難得這次說話簡單點,你這都聽不懂。”
也不管會不是生熟交叉感染,汪曉東拿著個漏勺像打撈隊隊長似的不斷撈啊撈,他就像個已經有十年八年沒吃飯的餓死鬼般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牛肉,他眼皮子抬了抬說:“以前我老聽人說什麽一孕傻三年,我不信,現在我信了。我不妨給你說明白點,你唐二,今天會是你最後一次有這個榮幸,與我這個根正苗紅魅力超凡的富二代坐在一起吃飯,這也會是你最後一次,享受我幽默詼諧的聊天方式。你吧,反正你現在胖成這樣,吃少點也餓不著,你要不然就這麽坐著看我吃,畢竟這是你最後一次有機會,這麽近距離地看著我帥氣逼人的臉龐。”
相比起汪曉東自以為是不吝嗇好詞好句誇讚自己帶給我的那些哭笑不得,我更關注的重點是,他這是玩的哪一出。
難不成,他是辦完了他爺爺的白事,又離了婚,他現在單身寡狗的閑得發慌,他沒有更深層次的生活追求了,他是想作妖了?
皺眉,我忍不住說:“汪曉東,你該不會又想去敘利亞這種戰火紛飛的地方尋找那些狗屁不值的生活真諦吧?”
打撈東西的動作暫停住,汪曉東睨了我一眼:“我給你個良心忠告,你以前特別纖瘦漂亮的時候,你說狗屁,你大爺,靠靠靠,這類髒話時,我不但覺得無傷大雅,還覺得挺有意思。但就你現在這麽彪悍的身形,你再嘴裏麵吐髒字,我覺得難聽得慌。你傻逼逼似的打著為愛犧牲的旗號,把自己的身材糟蹋成這樣,確實勇氣可嘉。可再有深度的男人,也難免有膚淺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還年輕,別現在就把日子過廢了,我的意思你懂了吧?”
本來我要勸汪曉東別想不開瞎跑呢,誰知道被他揪住機會這麽正兒八經勸我減肥,雖然我確實已經有這個意識,可我多少有些窘態畢露,我悶悶的:“知道了。”
真的已經朝穩當的路上越走越是順溜,汪曉東居然會接著回應我剛剛那個話,他說:“別我一提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你就能聯想到,是不是我要死了,還是我要弄死你了,在我們某個人要提前死掉之前,我們來見最後一麵。我的本質意思是,見完這一麵,我們相忘江湖吧。”
先是愣住,我再用餘光潦草去看汪曉東眼眸中的內容,那似乎總是渾濁著塵世間喧囂以及浮躁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像冬日的月光般澄明皎白,我雖對他忽然扯的這最後一麵感覺突然,卻也知道有些話不必說得太透。
捧起個檸檬茶,我抿了一大口,說:“明白。”
冷不丁的,汪曉東突兀笑了:“你贏了。”
我莫名其妙:“啊?”
汪曉東的唇勾成一個不太勻稱的拱橋狀:“一直以來,我是典型的視覺動物,但是很要命,即使眼前這個你,胖醜胖醜得有些讓我看不慣,你對我來說,仍舊是光芒四射的存在。”
這幾天下來,被各種紮心各種打擊,我的自信心就像是被丟進了粉碎機的砂礫,被粉碎紛揚得隻剩下丁點渣渣,汪曉東這些炙熱的話,無疑就像是這春寒料峭裏的一把火,似乎能燃燒也能澎湃很多東西。
但,我卻隻會感覺到無所適從。
別扭地嘿嘿一笑,我再喝了一口檸檬茶,對汪曉東這話不置可否不作言辭上的任何回應。
沒想到,汪曉東好像在今天勢要把這酸倒牙的路線走到底,他掏出煙盒捏在手上揉搓著:“就截止到今天為止,對於我來說,隻有兩個女人在我這裏,是特別的存在。”
從被他捏皺的盒子裏抖出一根煙夾在指縫間,汪曉東以懶洋洋的姿態打火,他說:“你唐二,是我暴雨天也願意出來見的人。而胡林,她是就算下冰雹,也願意來接我的人。有時候我也會恍惚,也會癡心妄想,若然你們兩人能重合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得知汪曉東結婚後,胡林除了在醫院那一次痛哭後,她再也沒有給我機會看到她情緒的波瀾。
在掩飾自我這件事上,胡林做得分外嫻熟。
可我知道,即使現在的胡林,她主動在婚戀網上注冊賬號,嘻嘻哈哈開玩笑說她必須得趕緊把自己嫁出去巴拉巴拉的,汪曉東卻仍然存在在她心底的某一個角落。
若眼前的汪曉東,他的肩膀上依舊背負著婚姻負重前行,或者我永遠不會八卦追問,他知道胡林是那個下冰雹都會去接他的人,那麽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又把胡林當成什麽。
現在他單身,而他又嗶嗶這是最後一次見麵啥的,我再不問估計得等下輩子了。
在心裏麵躊躇再三,我開口:“汪曉東,胡林跟了你那麽久,你曾經有過哪怕一秒,想要對她認真的念頭嗎?”
見識過太多世麵的富二代汪曉東,他對我這個循著胡林展開的話題一點訝異也沒有,他淡笑:“你是想為胡林打抱不平,還是你沒啥話題,隨便揪著一個打發時間。”
我咂嘴:“我就隨便問問,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拉倒。”
把煙丟下,攤手,汪曉東笑容濃了些:“就你剛剛坐下我們聊了好一陣,我都有錯覺你是不是換了個靈魂,說話沒了以前那爽脆勁,現在我放心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傻逼一個。你還有救,挺好。”
靠靠靠,張嘴閉嘴說我傻逼,好像顯得他挺精似的。
忍不住把心裏麵止不住的吐槽露出表麵,我:“你也跟以前那樣,跟你說點啥,都不知要繞多少圈,才能說回到正題上。”
永遠能把不按理出牌演繹得爐火純青,汪曉東冷不防將話題轉回來:“其實,在我今天結束的那一段婚姻裏麵,胡林曾經是我最心儀的人選。當初我要去拿這個結婚證,我最先想到的人選是胡林,但你知道為什麽我最終沒找她嗎?”
畢竟汪曉東的爺爺已經仙鶴,我提起他時自然而然把語氣拿捏了一番:“你是怕汪老先生反對?”
搖了搖頭,汪曉東的表情像是忽然被丟進冰箱急凍箱裏麵凍住了般,他整張臉隻有嘴巴在動:“在我決定找個人領證那時,我爺爺已經看開,他不像以前那麽執拗著讓我必須娶一個大致上門當戶對的,我就算是找胡林,他應該也不會說什麽。”
怕我說多錯多,把好不容易拽回來的話題帶偏,我隻是簡單的:“嗯?”
把已經煮得爛熟的蝦滑用筷子戳著撈起來放在碗裏,汪曉東輕描淡寫:“把話說俗一點,我這場婚姻,不過是為了讓我爺爺安心,隻要他一走,這場婚姻就會散場,我隻能找一個能配合我演戲,在戲謝幕時,不至於太難過的人。羅思雨曾經跟過我一段時間,或者她對我有點好感,但還不至於上升到愛的程度,隻要我給到她足夠心動的利益,她還是挺好掌控的。但胡林,她不一樣。”
輕咳了聲,汪曉東的語氣更淡:“以前我覺得她很有心機,她費盡一切努力想要入侵我的生活,這曾經是我厭惡她的源頭。但後來,我遇到了你,慢慢的我開始理解她。很多人在愛而不得時,不說心裏麵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至少這些情緒可能會支配著人,作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行為。比如我,以前喝多了會趁著酒勁打給你囉嗦一堆,而胡林她也一樣。相比之下,她還要比我含蓄得多,同病相憐,我以前厭惡她的理由,自然顯得可笑。認清了這樣的事實,我無法回饋她相同的東西,我要是為了自己的方便再去招惹她,我汪曉東就是豬狗不如。”
聽得一愣一愣的,我一個激靈想起汪曉東為胡林打抱不平而卸掉了黃娜的兩邊胳膊,於是我對他這個說法半信半疑,我覺得他是沒摸清楚自己的內心。
換做以前,我是沒那種要卷入幹涉別人感情選擇的心,但此刻我不知道為啥總想試試看看能不能撮合撮合汪曉東和胡林,畢竟他們要能湊堆,這是我喜聞樂見的。
微微忖量一下,我開口道:“汪曉東,其實你往深裏想想,你對胡林未必就隻是抱著同病相憐的情緒吧。說不定,你對她很有好感你卻不知….”
右手的手指豎起來抵在左手的手心裏,汪曉東作了一個暫停的動作:“你別給我說什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我的情商和智商都沒問題,我到底有沒有為一個女人淪陷,我一清二楚。”
就像是一跳蚤似的,汪曉東的跳躍讓我差點兜不住,他不等我應茬又說:“你帶了多少現金?”
完全被他這天馬行空的思路拽著跑,我想都沒想:“差不多一萬左右。”
汪曉東笑了:“我艸,果然你胖得不僅僅是身體,壯起來的還有氣度。你以前,小氣吧啦的出來請客,很少帶那麽多錢的。”
我一臉黑線:“你大爺,說點人話好麽!”
汪曉東呲牙:“這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你不如給我留下一個大方的印象,要一瓶這店裏最貴的酒怎麽樣?”
再隨著時光遷移變化,汪曉東也沒能把他戲精的特質去掉,他打著商量問我話,我還沒回應,他就已經揮手喊來個服務員說:“今天有富婆請客,來瓶最貴的酒。”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別,拿牛欄山,十幾塊那種就好。太貴的我買不起單,這個男的沒帶錢。”
仿佛曆史在重演,過去的種種曆曆在目,混合著不知何時湧起來的淡淡失落,再浮光掠影中侵襲著我的大腦,我還沒喝酒,就覺得頭痛欲裂。
最後,送過來的酒當然還是牛欄山。
我沒喝。
汪曉東喝了一瓶多。
在那些肥牛還剩下十來盤時,他已經酒精上頭到舌頭打結,他手肘撐在餐桌上支著他的下巴,他用醉意朦朧的眼睛看我,聲音有些急促的潦草,落在耳際卻清晰得要命:“唐二,你知道這家店為什麽到這個月底就倒閉了嗎?那是因為我想要它倒閉,它就必須得倒閉。我把這個物業買下來了,我不租給這個店的老板,他不倒閉能怎麽辦呢嗬嗬嗬。”
明知道他這會兒是個醉鬼,我吐槽他他也未必能裝進耳朵裏,我還是挺鬱悶的:“你幹嘛砸人飯碗?”
手撐得不太穩,汪曉東的頭晃了晃:“因為,我不想在以後,在某一天我發神經的時候,會有個地方讓我輕而易舉地想起你,人生苦短,老是把一個求而不得的人放在心裏麵,實在太浪費光陰了。我想要重新開始,就必須要杜絕這些。必須的杜絕。我總不能把自己的一生,徹底搭在一個願意為另外一個男人生孩子,願意為另外一個男人變成大肥婆的女人身上,這樣太對不起我富二代的身份了。”
人心都是肉長,哪怕我曾經對汪曉東時不時要神經發作似的對著我嗶嗶幾句矯情的人,會覺得無所適從,可當他借著醉意朦朧把他所有的脆弱袒露在我的麵前,我會感動,但愧疚它會淩駕在感動之上。
咬了咬唇,我終是沒有能吐出哪怕一個字,來回應汪曉東此刻的情緒澎湃。
晃著晃著,汪曉東用另外一隻手撥了撥桌子,他的臉直接貼著趴在桌子上,他艱難仰著臉,眼皮子閉了閉又睜開望我:“上次,我在你家拿的那個杯子,我不會還給你的,留著做個紀念吧。肉..鬆包,那條…狗子,我也不要了,送你。它是我汪曉東拿得出來的,最有誠意的東西了。你留著,養著吧。當然你不想要的話,改天把它交給戴秋娟還給我。”
汪曉東在沙尾端著我的杯子撒腿就跑這事,我倒是有印象的,我當時隻覺得他是小氣病犯了,找個借口占我便宜,畢竟那杯子好歹花了我幾塊錢買來的。
沒想到啊,當初的他原來是抱著這樣的心境。
再想想這一年多,除了有次我問汪曉東啥時來把肉鬆包帶走,他囉裏囉嗦的拒絕,後麵他再無提起此事,我以為他是忙,不想他是想把肉鬆包交付給我。
雜亂的情緒堆積如山梗在胸口,我輕聲:“汪曉東….”
我才念叨出他的名字,汪曉東把手揚起來:“看在這是我們最後一頓飯的份上,我該有點風度,這個單我來買。你走。”
我慨然不動。
汪曉東把手壓下拍桌子:“走走走,別留在這裏礙眼。”
我還是一動不動的。
大概是抵擋不住酒精的拉扯了,汪曉東的手無力扣貼下,他的眼睛全閉了起來。
這會,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就在我百般躊躇間,破天荒的張代竟然給我打了電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