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也可以彼此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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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她這次打過來,應該是假惺惺的裝作問候安慰我,實質卻是想要挑起我的難過,讓我更困在丟失孩子的牢籠裏不能自拔。
    我沒有心情滿足她。
    握著手機,我任由這一串鈴聲響了一陣戛然而止,再把它隨手扔在一旁。
    就在我又要抱著毛絨熊繼續用安睡來圓滿我的悲傷,醒過來的肉鬆包它可能是因為找不到與它日夜相對嬉鬧一年的小寶,它跑過來叼我的褲子,仰起臉來可憐巴巴。
    我竟到了與一隻狗子同病相憐的地步。
    強撐著打起精神,我爬起來給肉鬆包撒了點狗糧,再給倒了點牛奶。
    這隻狗子,終是辜負我與它同病相憐的情懷,陪伴它幾百個日夜狗子的消失給它帶來的慌亂,被食物衝淡,它吃得分外歡暢。
    滯滯看它一陣,我回到剛剛窩身的位置,我的手機屏幕再亮了起來。
    果然與我預想的沒有太大差異,劉深深如此說:唐二,出差回來,我聽公司的同事說了這兩天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我知道或者此刻你需要的是平靜吧,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安慰你幾句。你和張代的寶寶,肯定會逢凶化吉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你自己,不然等寶寶找回來,你倒下了,誰去照顧它呢?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宛若立在神壇之上的劉深深,她這麽接地氣說著橫掃各大家庭倫理言情偶像驚悚懸疑等等電視劇裏都會出現的,安慰人的台詞。
    滑稽而諷刺。
    可我笑不出來,也無力吐槽。
    把手機扣起來再次扔開,我又抱著熊靠在沙發邊上,瞌上了眼睛。
    我正迷迷糊糊間,我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往我的身上蓋。
    激靈,我睜開眼睛,隻見保姆阿姨正捏著一張毯子,作勢要往我的身上放。
    與我目光對視著,她有些小心翼翼:“太太,我見你睡著了怕著涼,我…”
    那一聲太太,喊得我心潮湧動,酸意成群。
    阿姨剛剛來這個家時,她第一聲喊的我,是叫我小二代媽,是張代不知是認為這個稱呼太長太麻煩,還是別的原因,他就讓阿姨喊我太太了。
    現在,我隻覺得,我太他大爺。
    再難受,我也知道我無法責怪她,在香蜜湖時沒能搶得過李達,讓李達把孩子弄走。
    畢竟我知道李達做事的執行力度,確實很少有人扛得住。
    稍稍起了起身,我說:“阿姨,你休假吧。你先休假一陣子,這陣子工資照算,後麵怎麽樣,再說。”
    把毯子蓋我身上,阿姨忽然抹眼淚:“太太你對我那麽好,我對不住你。是我沒看好小寶寶,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我對不住你。”
    到目前為止,也隻有她與我一樣,為小二代掉下眼淚。
    勉強撐住,我輕聲說:“不怪你。阿姨你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忙不迭的搖頭,保姆阿姨:“張先….不,我不會吵你的。我不會吵到你,太太你別趕我走。”
    也罷,她想留下就留下吧,畢竟現在這個地方對我而言空曠冷清得可怕。
    點頭,我說了句你隨意,隨即翻身背對著她,抱著熊裹著毯子,徹底合上了眼睛。
    可能是悲傷太重拽得我太累,我很快又沉沉入睡。
    醒來時,鬥轉星移間四周已經是暗黑一片。
    我抓過手機看時間,上麵多了幾條未讀信息。
    果然我唐二弄丟孩子的事足夠轟動,戴秋娟,胡林,謝雲,陳誠,甚至是已經很少與我有交集的鄭世明,都給我發來了安慰。
    而陳誠,他更是主動提出我可以休養一段時間,什麽時候想回去上班了,隨時回去。
    但別人再情真意切的安慰,也不過是隔靴搔癢,現實裏真實的刺痛它仍舊像是頑石般的存在。
    我一條信息未回,我關掉了手機屏幕。
    在黑暗中保姆阿姨輕聲問我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說不要,她再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來。
    這就很好。
    握著手機,我遲緩一下,卻是主動發了個信息給李達:你說的那個劉警官的電話能給我一下麽?
    可能是怕我再次對他起質疑,李達很快回我,他不僅僅給我提供了劉警官的手機號碼,還把他單位詳細地址他上班的時間點,也給我發了過來。
    我終於死心,不再抱著是張代設局把小二代藏起來的可笑念頭。
    將這些信息刻在腦子裏,我在黑暗中前行摸索著開了大廳連接院子的門,在春寒料峭中整個人倒臥在鳥巢椅裏,仰著臉等待天亮。
    我總不能這樣頹下去。
    我也無法將跟進小二代情況的事,交付給張代去全權處理。
    畢竟他在我這裏,已經一無是處不可信任。
    天麻麻小亮之際,我拍掉身上淺淺的露水,不像被劉警官當成神經病而不配合告知我小二代丟失的細節,我強撐著洗漱了一番,再換下了身上被磨出小孔的病號服。
    我準備出門時,李達給我打來電話,我按掉。他反複打了幾次,我都是按掉。
    然後,他信息我:唐小姐,你傷口該換藥了,我帶醫生直接到你家。
    我沒回複,驅車前往派出所。
    沒想到,我會在派出所門口碰到張代。
    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身上穿著的是我在孕中期和戴秋娟去逛街,順手給他買的外套。
    一陣恍惚,但我很快收回目光,當作沒看到他似的徑直往裏麵去了。
    接待的民警小哥很熱情,很快將我帶到劉警官麵前。
    雖然是板著一張嚴肅臉,劉警官確實很盡責,將案發當天的所有細節,與我一一說了,他還安慰我,帶走小二代的那個人販子這條線,警方已經跟進多時,掌握的信息也很多,追回孩子是遲早的事,讓我不必過於憂心。
    這算是暫時還有點藥效的救心丹,我客氣謝過劉警官,出來。
    讓我意外的是,張代他還沒走。
    他就站在門崗那裏,一看到我就迎上來。
    即使我看得出來,他是朝我而來,可我不願與他對視,更不想與他對話,我加快步伐走得飛快。
    張代亦步亦趨:“唐二,你傷口的紗布該換了。李達讓醫生….”
    充耳不聞,我越走越快。
    還真是惹人憎恨不自知,張代仗著他腿長三兩下趕超我,他攔在我前麵:“春天濕氣重,你不按時換藥容易造成傷口感染。”
    連怨恨的眼神都懶得給他,我疾疾靠到自己的車旁,拽開車門要上車。
    這個傻逼,他居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車門把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坐在駕駛座上冷冷道:“鬆手。”
    非但沒有就此鬆開,張代的身體反而挨過來:“你就算再難過,也不能置自己的身體…”
    旋身回去,我抓起被我放置在後麵的車鎖,直接覆在張代的手背上:“鬆開,不然你手斷了,自負。”
    這個男人,真的是傻逼得可以,他的手慨然不動:“你回去香蜜湖吧,我會讓李達安排醫生在那裏等。”
    我終於爆炸:“你大爺的張代,你能不能把你滿溢出來的假惺惺收一收,就當我求你,別再拿你虛偽的麵目對著我,我惡心!”
    將我的車門掰得更開一些,張代竟是大言不慚:“小二代這件事,是我虧欠你,你要怪我恨我,我無法可說。但你別拿自己的身體較勁。或者,你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麽,讓你好受一些。”
    他要麽是健忘症要麽是失心瘋。
    我想他做什麽我想在醫院我已經把話撂得清楚,我隻要我的孩子完整無損馬上出現在我的麵前,他還真是把我說過的話當放屁。
    先是冷笑,我在電光火石間仿佛鬼上身了般,我突兀沒過大腦的冒出幾句:“想要我好受一些是吧?那你把你所有的錢都給我,你把你變成衣不遮體食不果腹顛沛流離,打斷你自己的狗腿睡天橋,我就開心了,你做嗎你?”
    張代的眼眉閃爍,他皺起眉頭:“你不要說一些氣話。即使我們之間沒有愛了,可我們到底糾纏多年,就算是沒有愛情,也可以彼此關照。我隻是希望你不要作踐你自己的身體。”
    我真後悔我踏馬的搭理他。
    舉起實沉的車鎖,我飛快在他的手背上一砸,再趁他條件反射縮回之際,重重地把門關上,踩盡油門,盡情飛馳。
    回到家裏,果然有醫生在等候著,我不願再承張代虛偽的關照,於是我直接把醫生攆了出門,又拿了錢給保姆阿姨,讓她到附近藥店給我買了繃帶和雲南白藥,我自己對著鏡子給自己處理了傷口,再找了頂可以同時遮住額頭和後腦勺的帽子戴上。
    把衣櫃裏所有張代買給我的衣服褲子裙子扒出來,拖到垃圾桶裏麵扔掉之後,我拍拍手,我覺得我還是要回去公司上班。
    不然,哪天找回小二代,張代又卯足勁與我搶他撫養權,我沒有獨立經濟能力,會受製很多。
    所以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去上班。
    而且,我再不找點事情來分散注意力,我早晚會被逼瘋。
    接下來的生活,簡直泛善可陳,我每天早早出門先去派出所找劉警官問情況,再馬不停蹄趕回公司麵對著雞飛狗跳的客戶投訴,這樣寂寥如水的日子在鬥轉星移日夜交替中一天天地推進著,這樣悲傷的春天它很快成為過去,炙熱的夏天它如期到來。
    仿佛我身邊所有人的日子,都開始過得好起來。
    戴秋娟和李達在輾轉拉鋸了一年多,總算是正式開始交往。
    陳誠和謝雲,也見了雙方彼此家長,雖然其中有些許阻撓,卻也得到圓滿解決。
    至於胡林,縱然她還是獨身一人,但她憑借著她那能把天上的小鳥都哄下來的好口才,她被一個獵頭看中,挖她跳槽到了另外一個鞋子品牌公司做銷售講師,她的待遇日漸走高,她按揭買了輛現代,到處兜風不亦樂乎。
    而我,還是老樣子。給阿姨結清工資,讓她另謀高就後,我仍舊沉湎在丟失孩子裏不能自拔。
    若然說我有什麽變化,那就是我壓根沒有再需要用高強度的運動方式,就把自己的身材恢複到了孕前。
    要說這個變化帶給了我什麽,最明顯的一個是,以前胖子的我跑去派出所找劉警官,我總是特別沒有存在感。瘦了之後,劉警官整個科室的同事,慢慢的都叫得出我的名字了。
    這天星期五。
    我如同往常般早早出門去到派出所撲劉警官,但他卻沒有如同往常在科室裏待著,我問了他一個同事才知道,昨晚華強北商圈出了點亂子,劉警官去執勤到淩晨才收工,他今天得晚一點到。
    我約了個客戶就在派出所附近的大廈,約的是十點半,現在過去還早,我也就索性等在那裏,等著劉警官上班問問再走。
    剛開始,我捏著手機在那裏查看客訴處理進程的郵件,又順便給部門各同事安排工作,我正忙得不亦樂乎,忽然就被劉警官科室幾個同事的聊天拽去了注意力。
    因為,他們提到了人販子。
    我還依稀聽到他們說什麽老鼠藥。
    對這兩個詞,我的敏感度比那些高密儀器的精度還要高,我一下子蹦起來衝過去搭訕:“你們剛剛說的那個人販子,是不是曾經給一個小女孩喂老鼠藥,把她扔在爛尾樓那個?”
    那幾個民警帥哥麵麵相覷一陣,其中那個李警官:“對,就是他。”
    我心一沉:“你們剛剛說,他死了?”
    站在他旁側的鍾警官隨即點頭:“對的,上個星期的事。隻能說天道有輪回,自作孽不可活。不過吧,被他拐走那些孩子吧,估計要找回來,就懸乎了。基本上不太可能找得到了。也是作孽。”
    我當然覺得像他那樣的人死不足惜,也可以避免更多的孩子遭他毒手,可這是不是意味,我的小二代線索斷了?
    差點窒息,我強撐著:“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這個事的可以告訴我嗎?”
    鍾警官嘴隨意一撇:“前天唄。當時劉警官還……”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警官突兀朝著他丟了個眼神示意。
    就像是被截斷的流水,鍾警員頃刻閉嘴。
    眉頭皺起來,我問:“劉警官還怎麽了?”
    巧的是,我剛剛問出口,劉警官的聲音就在後背響起:“噢,唐小姐你叫我啊?”
    轉過身去,我努力用隨意的口吻,目光卻在他的臉上凝聚:“劉警官,我想問問,拐走我孩子的那個人販子,是不是死了?”
    幾乎是沒有任何遲滯,劉警官搖頭,他一臉輕鬆:“沒有啊。最近關於他的線索多起來了。唐小姐你放寬心….”
    我的嗓音一沉:“可是剛剛你同事告訴我,他死了!”
    臉色一變,劉警官給他那些同事打眼神暗示,他們很快撤離個一幹二淨,一轉眼裏麵隻剩下我和他。
    心糊如灰,即使我緊緊咬著牙齒,它們還是打顫得厲害,我壓製住很久,才不至於讓自己的聲音太過尖銳刺耳:“他死了,是不是代表著小二代的線索全斷了?是不是代表著我有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回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