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斷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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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五十七章斷舍離
    入夜。
    深山老林裏霧氣繚繞,伸手不見五指。
    奎因悠然自得地坐在輪椅上,手裏拿著毛巾擦拭著布滿裂痕的相框,嘴裏哼著異國小曲。
    “東家。”門外有人在輕喚。
    奎因應了一聲,房門被虛開一條縫,“東家,所有的都已經準備好了,需要現在行動嗎?”
    “什麽時候了?”
    “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奎因將相框對著台燈高高舉在眼前,微眯著眼認真地檢查著相框玻璃表麵是否擦得幹淨。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麽相框碎掉了,我還不肯換掉。”
    “小的不敢這樣想。”那人誠惶誠恐地頷首,不敢再看向奎因。
    奎因放下相框,在手裏不舍地摩挲著,“不管再破舊,它始終都是屬於這個相框的一部分。換成新的,那便再也不是那年那時的場景,也不再是現實應該有的模樣。”
    手下並不能理解奎因話裏的意思,戰戰兢兢,斂氣屏聲。
    奎因依舊打量著相框,好像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隻有它破碎的樣子才能提醒我,這一輩子的無法摒棄的羞辱。”
    奎因的手指忽然停在照片裏女孩的笑臉上,手指十分用力地摁著她的臉,臉色刹變。
    “一樣東西,沒有用處,就該徹底丟掉!”
    奎因齜牙咧嘴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等手下反應過來,相框已經“砰”的一聲,在地上砸得支離破碎。原本已經皸裂的玻璃表麵這次完全碎成了渣,像是將照片裏女孩的笑臉炸成了粉末。玻璃渣零散地彈落在地板上,相框四邊的棱角也斷的斷、殘的殘,徹底報廢。
    手下嚇得渾身發顫,不知所措。
    奎因瞪了他一眼,惱怒地低吼道:“還給我愣在這裏做什麽?立刻動手把那些毫無用處的東西都給我扔了!”
    “……是……是是是!”
    那人趕緊僵硬著退了出去,門口烏壓壓站了一群的人,都在等待指示。
    “東家的命令,清理門戶!”
    “是!”
    一群人立刻分成小組各自散去,整齊又沉悶的腳步聲回蕩在山壁間,沒來由地讓人發怵。
    另一頭的房間裏,夏沁正準備休息,卻看見連榮麟十分警惕地看向門口。
    她有點納悶,走來,手心搭在連榮麟的肩頭上,一股熱流穿透了他冰冷的肌膚。
    “怎麽了?”
    “感覺今晚有點不對勁。”
    夏沁安靜地聆聽著四周的動靜,風聲,空氣流動的聲音,“我什麽也沒有感覺到啊。”
    “不,有人在靠近我們,速度很快!”
    連榮麟抓著夏沁的手,想要逃,可是這裏是地底啊,四周都是封鎖的山壁。
    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扇門,可是那扇門外麵卻是氣勢洶洶逼近的大部隊啊!
    連榮麟無路可走,砰的一聲,門這個時候被撞開,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群人手拿武器衝了進來,幾乎隻是眨眼的瞬間已經把連榮麟和夏沁包圍。夏沁驚得渾身冷汗,連榮麟握著她的手,死死地握著。
    與此同時,威廉正在來基地的路上。
    半個小時前接到奎因的電話,威廉便離開林家宅邸驅車前來。
    一路上月光清暉,蟲鳴聒噪,威廉踩著腳下幹枯的樹枝,幹脆的一聲響,樹枝斷成兩節。
    一陣清幽的風吹來,威廉在飄渺的迷霧中頓下腳步,鼻翼煽動,如野獸般嗅到了什麽。
    “大家在這裏應該等了我很久了吧?”威廉開口,輕蔑不屑,低眉解開了自己的袖口,喃喃著,“既然我來了,就都現身吧。霧這麽大,你們藏著掖著,小心會把我跟丟了。”
    話音落地後幾秒鍾,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林子裏傳來。
    威廉沒有抬頭,依舊整理著自己的衣袖,漫不經心。
    “是誰讓你們來的?”
    “當然是東家的命令!”
    威廉挑眉,抬頭,扯開了自己的領帶,“東家?要你們來做什麽?是擔心我在濃霧裏迷路?”
    “東家說了,對於沒用的東西,就該清理!”
    “哈哈哈!”威廉忽然仰頭大笑,一麵扯下領帶一圈一圈纏繞在自己的手背上,“今天是愚人節嗎?東家如果要清理沒用的東西,我想最應該清理的,是你們才對!”
    威廉的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移動速度特別的快,尤其有濃霧替他掩護,一群黑衣人甚至都還沒有來及開槍,人群裏已經傳來了兩聲慘叫。威廉至少已經拿下了兩個人,黑衣人瞬間都慌了,槍口對準威廉,樹林裏的一場惡戰,必不可少。
    ……
    ……
    濃霧散去,第二天恰逢周末,又是晴空萬裏,街上來來往往不少人說說笑笑。
    李喬一大早就來找錢小沫,是錢媽來開得門。
    “李院長,這麽早啊?吃過早飯沒?小沫正在廚房裏。”
    李喬也沒進門,隻說:“早飯已經吃過了,今天療養院有外事活動,所以我想安排小沫也一塊兒去。”
    “外事活動?”錢媽有點擔心回頭望向廚房,壓低了聲音,“小沫雖然每天都看起來很正常,但是她心裏的苦,當媽的還是能看得出來。這麽重要的活動,安排小沫去,會不會出什麽差錯啊?”
    李喬淺笑,“阿姨您放心,就是帶小沫出去開開眼界,不用她做些什麽。更何況,我也是想著帶她出去走走,多見見人,多看看事,或許她的心結也會慢慢打開。”
    錢媽點了點頭,李喬說得很對,錢小沫自從搬來療養院後,最遠的距離隻是走到外麵的公交站台送雷恩煬上公車。也的確應該讓錢小沫多出去出去啊!錢媽轉身叫錢小沫出來,李喬又將活動的事情告訴了錢小沫,雖然錢小沫不太願意,但錢媽還是鼓勵她去。
    最後,錢小沫吃過早飯後,和李喬一同坐上了賓利。
    “你確定了嗎?”李喬扭頭看著她,“真的要這樣做?”
    錢小沫沒有任何的質疑,“這是我唯一的路,也是我必須做的。”
    李喬抿了抿唇角,係上安全帶,發動了車子,“好吧!小沫,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否則,我可是成了殺人的犯罪嫌疑人啊!”
    錢小沫看著他勉強揚了揚唇角,賓利駛出療養院,她轉頭看向車窗外,笑意轉瞬即逝。
    明明車窗外是明媚的陽光,錢小沫卻覺得渾身寒徹入骨;明明街道上人來人往好一番熱鬧,錢小沫卻覺得寂寥孤獨。那都是別人的世界,不是她的。她並不屬於這個普通又熱鬧,時而有點小煩惱的世界,她的世界裏永遠沒有安寧兩個字。
    如果說,所有的紛爭都是雷銘帶給她的,錢小沫並不認同。
    因為在和雷銘離婚後,日子風平浪靜,可她並沒有發自內心真正地感受到任何安穩。
    電視上是南方邊境的戰亂,光是想想雷銘浴血奮戰的模樣,錢小沫就會坐立不安。
    這種不安寧的感覺,其實都是錢小沫自己帶給自己的。
    一直到這一刻,錢小沫才終於恍然大悟。
    賓利停在山腳,按照信裏所說的內容,錢小沫必須獨自一人上山。
    所以,她和李喬都下了車。
    山風清爽,草木幽香。
    李喬擔心地看著錢小沫,“準備好了嗎?”
    “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我爸媽。”
    錢小沫打開斜挎包,從裏麵抽出了厚厚的一遝信封。
    李喬眉頭緊鎖,“遺書嗎?我是不會幫你轉交的,你必須活著回來!”
    李喬不收,錢小沫也並沒有妥協,她隻是把信封插在了賓利的擋風玻璃上,說了聲“謝謝”。李喬雙拳緊握,看著錢小沫遠去的背影,他邁著長腿分奔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定要這樣嗎?沒有任何可以回旋的餘地嗎?讓我代你去不行嗎?”
    “李院長,對你的感謝我三言兩語說不完。這次的事情沒人能幫我,這是我自己必須麵對和解決的事情。”錢小沫斬釘截鐵,臉色鎮定自若,英氣逼人,就像是一直藏在劍鞘裏的寶劍終於在這一刻被拔出,光芒四射,尖銳鋒利。
    李喬怔怔地鬆開了手,錢小沫的眼神讓他沒有辦法拒絕忤逆她的意思。
    “我還欠很多人很多頓飯,包括你,所以我肯定會活著回來。等我吃飯。”
    李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笑,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他隻是這樣望著錢小沫走遠。
    青山隱隱,白雲飄飄,錢小沫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隨風而舞,竟比畫裏的風景還要美麗。
    一條山路,是赴死的路。
    錢小沫目光炯炯,神色淡定,事已至此,她反而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安寧與安穩。
    風吹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小鳥此起彼伏的叫聲,都在錢小沫的耳朵裏無限放大。
    天地自然間,仿佛隻有她一人,而她的身心靈正在和自然融為一體。
    錢小沫站在山路上,閉上眼睛,風吹拂起她的秀發和衣角,她展開雙臂,風像是海浪似的穿透她的身子,輕柔又溫暖。這種感覺,就好像雷銘陪在她身邊,在擁抱她,從未離開。
    陽光照在她的眼睛上,錢小沫睜開眼,眼前是一團一團的光暈。
    光暈間,一個男人長身玉立,英俊瀟灑,就像是從森林裏走出來的精靈王子。
    錢小沫看著他,莞爾一笑,“你來了,銘。”
    “我一直在你身邊,沒有來,也沒有走。”
    “彬彬有危險。”
    “你更有危險。”
    “我並不害怕。”錢小沫走上去,牽住了雷銘的手,“因為有你在。”
    雷銘淺笑著點了點頭,擁她入懷,輕輕愛撫著她擁有陽光溫度的秀發。
    錢小沫側臉依偎在他的胸膛,踏實又安全,什麽風浪什麽暴雨都被這一個擁抱所阻擋。
    其實,她的生活一直都很安寧啊!
    錢小沫幸福地笑了,嘴角的甜意讓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風越吹越冷,越吹越濕潤。腳下的路越走越坎坷,幾乎是踩著廢墟的石塊在前進。
    錢小沫微眯著眼站在一處寬敞的大壩裏,荒蕪一人,廢墟中間隻有一棟拆掉一半的老房子。老房子牆麵的顏色早已經斑駁看不出來了,沒有窗戶沒有門,錢小沫走過去站在房子外,一眼穿透,裏麵沒有人。
    雷恩煬不在這裏。
    她轉身環顧四周,不知道天色什麽時候暗了下來,壓得極低,風起雲湧,樹冠被吹得東搖西晃,地上的塑料袋隨風而起滾在半空中。錢小沫伸手擋在眼前,飛沙進了眼睛好難受,讓她都快要睜不開眼睛。
    瞬息萬變,這一刻,好像暴風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