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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瑤調整了一下呼吸，推開扶著她的下人，走進書房。
    “卓越是你故意害死的嗎？”
    當方瑤的聲音從姚尚君背後響起，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頃刻間這冷意凍結了他全身！
    林言覺得自己心底的笑意已然控製不住，卻還得拚命忍著，手抵在脖子上做出抵抗的姿態。
    姚尚君不敢回過頭去看她，盡管他就是為她而來，現在卻不敢麵對她。
    他剛剛又說了什麽？他怎麽會在她麵前一直失態？
    “我問你，卓越是你故意害死的嗎？”
    她的腳步落在地毯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可他知道她在靠近，她身上的氣息還有她腕間的藥香。
    這藥香如此熟悉，縈繞在他鼻尖，讓他皺緊了眉頭，這味道如此熟悉，是什麽味道？
    他還不及細細思索，她已經欺身上來，伸手緩緩的拉住他的衣襟。
    姚尚君被動的鬆開掐在林言脖頸上的手，她的眼睛牢牢的盯著他，他無奈的回視著她，事情因為他的衝動再度陷入更為混亂的情況，他連張口的欲望都沒有。
    “不是，不是……”他反反複複隻能無力的香吐這兩個字。
    方瑤驟然抓緊他的領帶，他的胸膛大力的靠向她，兩個人緊密的貼在一起，不是因為愛意，卻是因為濃烈的恨意，方瑤睜大著杏眼看著眼前這個隨意玩轉他人生命的男人——他竟然是這樣的人，憑借自己的權勢，輕易的將人命視如草芥！
    “你……你又何必……你何必……他本來就要死了，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讓他多在這個世上留一天嗎？”方瑤以為自己會高聲質問他，但話語出口，卻變得軟弱無力。
    ——是她害死卓越的！
    若姚尚君是凶手，那她呢？她也一樣，她就是害死他的罪魁禍首！
    姚尚君和林言都是一愣，瑤瑤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卓越本來就要死了？
    “……他的病，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活不了多久了！隻是想讓我陪著他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這麽小小的心願……
    啊……
    你……不是人啊！
    他救了我，救了你的孩子，沒有他，我和孩子早在那一年就已經死了！你殺了他……你居然殺了他！
    他到死的那一刻，都還想著……”
    方瑤張著唇瓣，說到此處，已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右手鬆開他，在心口用力垂著，這裏這麽堵，堵得她就要透不過起來。
    卓越到死的那一刻，還隻是想著要怎麽將她交還到姚尚君的手上，他不放心她，讓姚尚君誤會，他又怎麽能放心的離開？
    可是她和尚君都對他做了什麽？
    身子漸漸失去力氣，抓著他衣襟的左手也慢慢鬆開，頭向後仰著眼看著要倒下去。
    姚尚君一伸手攬住她的脊背。
    無力的人兒突然奮力掙開他，身子失去支撐，重重摔倒在地，左腕被地板一抵，骨骼摩擦的聲音清晰的讓人不忍。
    “瑤瑤！”
    “瑤瑤！”
    兩個男人同時靠近她，想要抱起她。
    “別過來，你別碰我！”
    方瑤吃痛的整個身子趴在地上，她的眼裏隻看到向她走過來姚尚君，根本沒有看到站在她身後的林言，林言冷笑著望著這兩個人，無論愛也好、恨也好，他們的眼中都隻有彼此。正是有著濃烈的愛意，才能萌生如此強烈的恨！
    右手扶住再度受傷的左腕，疼嗎？應該是很疼吧！可這一點點痛，比起卓越無辜的死去，又算得了什麽？
    方瑤扶住肚子，那裏是他們的孩子，卻是他口口聲聲的孽種！她在這一刻突然很不想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有的——她是這麽對不起卓越，在他生命的倒計時裏，竟然有了尚君的孩子！
    姚尚君從方瑤的話裏，聽得八九分明白，原來這就是瑤瑤背叛自己的原因，是因為秦卓越得了重病才去到他身邊，他的傻瑤瑤，讓他如此愛又是如此恨！
    可隻要知道她不曾真心背叛過自己，其他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她和別人的孩子，又有什麽要緊？
    他固執的忽視她的抗拒，走近她，將她從地上抱入自己懷中，她久違的體香，柔軟的不可思議的身子，無一不讓他沉醉——他從來不曾失去她，從來不曾，以後也不會！
    “瑤瑤，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
    他在她耳邊呢喃細語，她痛苦的閉上眼，再不能聽他任何一句蠱惑的話語。
    “跟我回家。”他說完這一句話，林言看他舉起了右手扣在她頸側，虎口三指稍一用力在她鎖骨上窩處一壓，她便已經失去了知覺。
    “姚尚君，你要幹什麽？”
    林言暴怒著從地上起來，眼前的男子，大有讓人掌控不住的架勢，姚尚君身上傲然的氣勢此刻已完全爆發出來——忍著這小子太長時間了，當真以為他怕了他不成？
    這天下還有什麽是他害怕的？
    他望向懷中昏睡著的女子，唇角微彎，連眼角都下垂了，那笑意讓林言目瞪口呆。
    姚尚君專注的看著她，暗道，他怕的嗎？
    ——有的，這世上，他唯獨怕的就是這懷裏的女子。
    “你滾開，否則，我可以一夕之間讓你林氏股市崩盤，或者你是想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姚尚君壓低了聲音抱著方瑤站起了身，
    “你……敢？！”林言手扣在他的胳膊上，沒有放行的意思。
    姚尚君微側著頭，眼角餘光瞟著林言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淡淡說道：“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林言在他極具震懾力和壓迫感的話語中鬆開了手，看著姚尚君帶走了瑤瑤，心裏卻想著：即使你今日帶走了她，她還是會回來的！
    方瑤被姚尚君帶出了林家，坐上車子直接回了姚府。
    他的車子剛停在姚府花園，正準備將她的安全帶解開，她便醒轉了過來。他怕弄疼她，弄暈她時候並沒敢使很大的勁。
    兩人的臉頰靠的那麽近，彼此的睫毛都還在對方的臉上不斷滑過。
    姚尚君反應比較快，在她情緒爆發之前伸手將車門鎖死了。
    方瑤果然立即就要推開他，嬌唇裏帶著無盡的恨意抗拒道：“你這個凶手，放開我！你和蘇碧成殺害了我最親近的人，你們最好雙宿雙飛，永遠都不要再分開！”
    姚尚君雙手握成空拳將她兩隻纖細的胳膊壓在座椅靠背上，聽到她這樣的話，竟然笑了——她知不知道，即使是這麽誤會他而恨他，她的話裏字字還都帶著吃醋的味道？
    她要怎麽讓他舍得放了她？
    “瑤瑤，我的寶貝……”望著她如花般嬌嫩的紅唇，姚尚君俯下頭攫住了，含在嘴裏吻得天昏地暗，不舍得鬆開。
    方瑤奮力掙紮著，知道自己沒有可能爭過他，腦中想起受傷的左腕，手上一用力，鑽心的疼迅速襲遍全身。
    “啊！”她忍不住高聲尖叫，這叫聲終於讓姚尚君停止了動作。
    “怎麽了？”他懊惱的看著這個為了抗拒自己不惜自我傷害的小女人，她如此吃定自己，卻還是懷疑自己對她的心意？這麽矛盾的事情，也隻有她這個小糊塗蛋才做的出來！
    姚尚君將她放開，心裏既心疼又生氣。
    沒了他的鉗製，她的手抵在車門上，車門巋然不動，她忘了方才已經被他鎖上了。
    她靠在座椅上，不再反抗，淚水卻肆虐開來，落入他的手中，她究竟還能怎麽辦？
    姚尚君將方瑤抱回了客廳。
    彼時姚夫人正在花園裏同著園丁修剪草木，王嬸著急忙慌的來說尚君帶著瑤瑤回來了，她還吃了一大驚，這怎麽可能，上午她分明才去請過瑤瑤，她還是萬分不同意的，難道這一下子就又改變主意了？但王嬸說的千真萬確，此刻兩人已經進了裏麵了。
    姚夫人放下手中的剪子，直奔客廳。
    待到客廳一看，玄關處的確放著瑤瑤的鞋子，今天早上她才在林家見過她腳上的那雙絨布拖鞋。
    姚夫人皺了眉，怎麽穿著這鞋就回來了？
    難道尚君是強行將人給搶回來的？否則瑤瑤怎麽會連換雙鞋的時間都沒有？
    她正要衝上樓去看個究竟，姚尚君卻走了下來。
    “媽！公司還有事，沒有時間跟您解釋，您幫我好好照顧瑤瑤，總之相信您兒子這一次，絕對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沒有做過對不起瑤瑤的事，哪怕是一星半點兒會讓她傷心的事去我都絕對沒有做過！”
    姚尚君看著母親微張的唇瓣就知道她要質問自己，他因為林言一通電話，急怒攻心，迫不及待的將瑤瑤帶了回來，公司裏放下了那麽多事，現在一定是都在等著自己，他必須離開一會兒。
    姚夫人沒來得及說話，他便已經走遠了。
    姚尚君的車子在經過門口門衛室時特地囑咐了，看好少nainai，必要時要用強，將小少爺和小小姐都接回來守在少nainai身邊，學校可以暫時不用去。
    門衛室的守衛都一一應了去辦理。
    姚尚君的車子駛出門外，回頭又望了一眼被茂密的枝葉遮擋住的別墅，心裏隱隱有些擔憂，瑤瑤的脾氣，倔強起來真是讓人頭疼的很，自己這麽一走，或許也隻有母親和孩子可以讓她安靜下來。
    他倒是沒有料到，由於自己的臨時缺席，導致大量事情耽擱，多方合作對象需要重新聯係，策劃的一些細節也需要重頭開始。
    這麽一來，他足足在公司待了兩天才回到家中。
    他進到房中的時候，方瑤正在睡覺。
    姚夫人端著熬好的藥從外麵進來，看到他眼裏透出責備的意思。
    才剛將人接回來，就不見人影，瑤瑤這裏不吃不喝的鬧，完全沒有要顧及肚子裏孩子的意思，隻在帥帥和悠悠來陪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才有意思活泛。
    姚尚君接過母親手中的藥，皺了眉，她連飯都不願意吃，能喝這個嗎？
    姚夫人知道他的意思，低聲歎息道：“好歹勸著進一點，你回來了就好，好好跟她認錯，不管是什麽都答應她就是，這麽好的孩子哪裏會對你有什麽過分的要求？”
    姚尚君癟癟嘴暗笑不語，自己在自己母親心目中現在顯然隻能排在家裏人的最後一位了。
    姚夫人放下藥走了，想想又轉過身來指著一旁地上的藥箱，說道：“等她醒來，給她手上的傷換個藥吧，她總也不讓人碰，就是我，也沒能勸動她，那傷口總有兩天沒換藥了。”
    姚尚君點點頭，握住她的手，在她床邊坐下。
    姚夫人歎息著帶上了房門。
    不吃不喝？這倒是不像是她的作風，就算是為了孩子，她也應當吃東西才是。
    姚尚君端起藥碗喝了一口，還是一樣的苦，溫度倒是合適，於是含了一口在口中低下頭覆上她的唇瓣。
    藥汁渡入她口中，在她喉間滾動，慢慢滑入她的腹中。
    隻略喂了幾口，她便在他的唇下醒了過來。
    大概是因為剛醒來，神色還有些懵懂，並沒有前日那樣激動地情緒。
    “還要嗎？再喝一點好嗎？聽媽說這兩天你都不肯好好吃東西，你不吃的話，這小東西餓了，該不聽話了。”他故作輕鬆，大掌撫上她的小腹，笑著說道。
    “哼……”小腹上傳來他掌心的溫暖，她這麽暖，可卓越和箏箏呢？現在躺在冰冷的地下，誰來溫暖他們？
    “這個……你還會擔心嗎？”她的唇瓣幾經抖動，‘孽種’兩個字她沒有辦法說出口，對自己的孩子，她用不了這麽惡毒的字眼。
    姚尚君伸手撫上她的臉頰，這張原本就巴掌大的臉，因為連日來她的不合作，顯得更小了。
    “瑤瑤，我的意思並不是這樣……我是覺得，你並不適合要這個孩子……”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他連他自己的孩子都舍得為她而放棄，還有什麽比她的xing命來的重要？他解釋的話已在嘴邊，不能再讓她這麽誤會下去。
    “啊……”方瑤突然捂住小腹，小腹中一陣劇痛襲來，肚皮像是石頭一樣發硬，緊緊的收縮在一起，這種疼痛如此熟悉，當年在生下帥帥和悠悠的時候，她就曾經曆過這種疼痛。
    ——可現在，她的肚子為什麽會這麽疼？
    “啊……”她咬著下唇，手緊握著姚尚君的手掌，她這麽害怕，她的肚子為什麽好好地會這麽疼？
    姚尚君也慌了，瑤瑤這是怎麽了？
    “瑤瑤，怎麽了？心口不舒服嗎？還是透不上來氣？等等，我把氧氣給你吸上！”
    姚尚君轉身要去接氧氣管，方瑤一把拉住他，貝齒緊咬著下唇，身子已經蜷縮在一起，痛苦的說道：“不是，肚子……肚子疼！”
    “肚子疼？”姚尚君伸手掀開她的被子，她的手牢牢的捂在肚子上，側著身子靠在床沿上，腿彎曲著，姚尚君眼光掃過全身，看到一絲可疑的紅色。
    他小心的伸手到她身下，那一片氤氳的紅色，在她兩股之間蔓延開來，身下的床單上已潮濕通紅。
    “瑤瑤……”他的聲音變得無力，深邃的雙眸閃爍著驚恐的神色，這是什麽情況，他心裏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瑤瑤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他該怎麽告訴她？
    “疼……疼……”
    她拽著他的手，聲聲喊著疼，祈求的望著他，此刻她的眼裏沒有一絲仇恨，就隻剩下無助。
    姚尚君閉了閉眼抱起她，這個時候，她必須去醫院！
    他抱著他衝往一樓，方瑤從他驚慌的神色中，隱約察覺到什麽，兩股之間的濕濡感終於讓她驚醒過來，她將手伸到身下，毫不意外的觸及到那一片粘稠的液體——她的孩子！
    好好的，她的孩子怎麽就這麽流了出來？
    她不能理解這樣突如其來的災難，是哪裏不對呢？她望著抱著自己的男人，瞬間恍然大悟。
    ——方才，他喂自己吃的藥裏有什麽？！
    他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讓這個‘孽種’生下來！的確，他從得知孩子的第一刻，就讓她拿掉!
    “我的孩子……姚尚君……你給我喝的藥裏加了什麽？”方瑤帶著血的雙掌抵在他的胸膛，他雪白的襯衫立即染上了鮮豔的紅色，這死亡的氣息，籠罩著他們，這屬於他們共同的生命，在尚未成型時，即將要夭折在父母的懷抱裏！
    姚尚君驚恐的望著懷裏的女子，莫名的搖搖頭，不是他，不是他，他雖然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卻不會做這樣的事啊！
    方瑤並不是要他回答，隻是不甘心，是她疏忽了，因為對他的恨，一並連他的孩子也不想要了，現在感受到孩子從自己身體裏一點一點流出，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麽舍不得這個孩子。
    血緣這奇怪的東西，是知道父母都不想要自己，所以，它也不想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了嗎？
    “孩子，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方瑤說完這一句，閉上了眼，無力的靠在尚君懷裏，肚子裏的劇痛仍在繼續，鮮血仍在蔓延，順著他們一路走過的地方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