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楚王之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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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天傍黑的時候,下起雨來,耗子和大塊頭來了,問我什麽時候動身去海上。我讓四弟關了店門,飛飛和四妮下廚做了幾個菜,我們幾個人就在樓上客廳裏坐著一邊喝酒一邊商量。
突然,聽到樓下有人敲門,四弟下樓去看,不一會兒,帶著一個人上來了。一身藍布衣服都淋得透濕,手裏拎這個蛇皮口袋。
我一看這人的臉,嚇了一跳,他臉色慘白得嚇人,蒙著一層暗青色,兩個眼圈和嘴唇深黑,看上去沒有一點活氣,讓人想到了僵屍,隻是兩隻眼睛還能慢慢轉動,讓人知道他還是個活人。
那個人走進來,看了看我們,用極其喑啞的聲音問:“請問,哪位是宇天龍宇老板?”
他一開口,我心裏就一驚:這是位湖北人!
我先低低地告訴耗子和大塊頭,讓他們不要說話,然後站起來:“哦,我就是!您是……”
“哦,我姓喬,叫我老喬吧。”來人說:“是馬教授讓我來找您!”
“太好了,我正等您哪。您請這邊坐。”我給他讓座。
老喬來到桌前,放下口袋,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象一段木頭樁子,兩隻眼睛很茫然地看著前麵的牆壁。我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濃花露水味道。
我對飛飛和四妮呶呶嘴,兩個人到裏屋去了。
我說:“喬先生,您……”
老喬緩緩地一抬手,讓我不要說,然後看著耗子、大塊頭和四弟:“這三位……”
我說:“這兩位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位是我四弟,都是自己人,喬先生您放心。”
老喬緩緩地點點頭,回身打開蛇皮口袋,從裏麵拿出了一長一圓兩個用塑料薄膜包著的包裹,緩緩放在桌子上:“宇老板,不多說了,請驗貨。”
我伸手先打開了那個長包,塑料薄膜裏麵是一塊麻布,展開麻布,一柄青銅古劍赫然出現在麵前,這是一把典型的厚格圓莖劍,劍柄上竟然還帶著金絲絡的纏緱,鋒、鍔都十分銳利,劍脊突出,劍從光滑,劍首鑲嵌著白玉,通體錚亮,沒有一點鏽蝕痕跡。在靠近劍格的從上有一行銘文:
“楚王韋自乍(作)庸劍。”
我又打開那個圓包,裏麵是一隻鼎,鼎蓋和鼎身上都有銘文,但文字是一樣的:
“隹(唯)王伐濮,司馬反從,折首執訊,孚氒(厥)吉金,用乍(作)寶尊彝。亓(其)子=孫=永寶用。”
我問:“喬先生,這兩件東西是出自一個古墓裏嗎?”
“哦,不,不是。”老喬象夢囈一樣喃喃地說:“鼎是從一個大墓裏倒出來的,劍則是一個稍小的墓中之物。”
我點點頭:“沒問題。就按說好的價格。”我對四弟說:“亢龍,拿錢!”
“不,等等,”老喬說著,慢慢伸手到懷裏,掏出一個小皮包,從裏麵拿出一張紙向我遞過來:“請你把錢按照這個地址匯給這個人。”
我沒拿紙條,而是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四指搭在了他的脈門上,他的手腕冷得象冰,他的脈搏我竟然沒有摸到,他那露出來的半截胳膊上有好幾塊紫紅色的屍斑,我心裏暗自吃驚。
我鬆開手,從他手上拿過了紙條,上麵是一個湖北的地址,還有一個人的名字叫“餘月英”。
“是您的妻子嗎?”我問。
“嗯,是的,”老喬說:“麻煩你把錢寄給她,我還有三個孩子……”
“沒問題,請放心吧。”我說:“先生您中了屍毒,而且已經侵蝕到了五髒六腑,您應該去醫院……”
“嘿,嘿嘿,宇老板果然厲害,竟然能看出來我是中了屍毒。”老喬笑了兩聲,聲音很陰森。
“嗬嗬,從你進來我就覺得你不太正常,雖然你在身上撒了好多花露水,但是仍然掩蓋不住你身上散發出來的屍臭,”我笑了笑:“你是在盜墓的時候被長毛的抓了吧?”
“嗯,不錯,就是在倒那隻鼎的那個墓穴裏,我不小心中了招”,老喬緩緩拉開胸前的衣服,他的前胸一片青黑,上麵赫然有五個黑色的圓洞:“那個老蛛子非常厲害,我們四個人都對付不了他。不過那次我們是白天幹活兒,我們逃出了古墓,那個蛛子也追出來,一見陽光他就渾身冒煙倒了,我們才得逃生。可惜我和同伴被他抓傷了,中了屍毒。嘿嘿,當了大半輩子的土夫子,沒想到最後還是栽在這裏……”
我問:“你的那位同伴呢?”
“他已經屍毒發作死了,我把他埋了。我也去不了醫院了,你說得對,我的五髒六腑都已經壞了,其實我也已經是個死人,所以請你……”他話音未落,突然身子在座位上一歪,重重地倒在地板上,手腳亂動,不停地抽搐,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聽上去象僵屍發出的嘶吼。
我大驚失色,要是他死在這裏可就麻煩了。
我急忙對耗子和大塊頭說:“開車,送他去醫院!”
我讓四弟把兩件東西妥善藏好,然後和耗子、大塊頭開著車把老喬送進了附近的一家醫院。老喬被放在急救床/上的時候,身體還不住地抽動,嗓子裏的呼嚕聲不斷。大夫和護士把他推進了急救室。
隻過了十來分鍾,大夫一臉遺憾和疑惑地出來了,告訴我們:“對不住各位,你們的朋友已經死了。可是我很奇怪,從他的體征上看,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很久,身體都開始發臭了,他怎麽……”
話音未落,就聽得急救室裏傳來護士的一聲慘叫:“啊——!救命……”
我們呼地一起衝進去,就見老喬坐在病床/上,雙手死死地掐住護士的脖子,護士兩眼已經開始翻白。
我們知道老喬“屍變”了,情急之下撲上前去掰他的手,堅不可動。耗子順手從旁邊扯過一張處方箋,咬破了中指,在上麵畫了幾下什麽,左手掐訣,右手把那張紙往老喬的額頭上一按,嘴裏喊了一聲:“疾!”
老喬的身子一蹦,雙手竟然鬆開,然後往後一仰,直挺挺地躺倒了。那位護士也癱倒在地,昏了。耗子上前看了看,護士的脖子隻是被卡得青紫,但沒有破皮,才鬆了口氣。
那位大夫傻在那裏,半天才吸著冷氣,哆嗦著說:“我、我行醫快、快三十年了,見的死人也沒數了,光聽說‘詐屍’,可從來沒見過,今天可真是……”
我們不敢怠慢,連夜把老喬的屍體送進了火葬場。耗子還不放心,在老喬的屍體上放了黑驢蹄子和糯米,又下了兩道朱砂符咒,第二天一早火化掉了,把骨灰盒暫且寄存在火葬場的寄存處,準備想辦法把他送回他老家,連錢一塊給他妻子,但眼下還沒有什麽好辦法。
回到店裏,我讓四弟把那兩件東西又拿出來,和耗子、大塊頭、飛飛一起看。
大塊頭把劍抄在手裏耍了兩個腕花,問:“龍哥,這是把什麽劍,這麽值錢?”
我說:“這是楚王韋自己鑄造的一把佩劍。楚王韋就是楚靈王,他是楚共王的兒子,名韋,《史記·楚世家》裏稱為‘公子圍’,韋、圍應該是同音假借。這可是楚王中的狠角兒,他父親楚共王死後,由他哥哥招立為楚康王,康王在位十五年而死,立兒子員為王,就是郟敖。郟敖四年,生了病,他叔叔公子圍恰好出使鄭國,走到半路上聽說郟敖生病了,急忙返回來,說是要探望郟敖,他來到郟敖的病床前,用冠纓將郟敖活活絞死,還把他的兩個兒子莫和平也殺了,然後自立為楚王,就是楚靈王。所以這把劍是春秋時期的古董,鑄造精工,而且使用一種特殊的技術,能使它不生鏽,所以雖然在地下埋藏了兩千多年,現在拿出來仍然光亮如新,鋒利如舊,不可多得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