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奇失蹤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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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新年元旦的第二天,北京。
我、耗子、大塊頭到京城來交付給客戶三件貴重貨物,一件是商末的圓鼎,一件是西周時期的簋,還有一把戰國時期的青銅戈。
飛飛要到京城買件高檔貂皮大衣,所以也跟著來了。
交完了貨,買家很高興,非要請客,在一家中檔酒店定了一大桌,菜還挺高檔,喝的是客戶自帶的一種特殊的“二鍋頭”,沒商標、沒牌子的白瓶兒,據說是什麽“內部特供”,酒味很醇正,就是度數高。
除了飛飛不喝酒,我們六個人從晚上7點一直喝到10點多,喝出來13個空瓶,耗子喝癱了,大塊頭也頂不住,歪在房間的沙發上;買家和兩個陪客的也都喝得站不起來,其中一個臉磕在麵前的盤子裏就睡著了。
我偷偷到廁所裏提氣把喝下去的酒吐出來一部分,好歹沒倒下。
客戶舌頭打著卷兒打電話,叫來了一夥人,開著車把喝醉的人都送回住的酒店。本來也要送我,但飛飛不讓,說咱們的車扔在停車場,她去開車拉我回酒店,我同意了。
和客戶告別,飛飛扶著我從酒店出來,一直埋怨我不該喝那麽多,塞給我一罐醒酒茶,我一邊喝一邊腳下拌蒜,被飛飛扶出來,站在門口。
“你還行不行啊?”飛飛問。
“行,男、男人怎、怎麽能說不行……”我腦子還清楚,就是舌頭和身體有點不大聽使喚——我還真是很少喝成這樣。
高度白酒我喝一斤不耽誤幹活兒,一斤半還能頂,所以一般的酒場我根本喝不醉,今天遇到了幾個“酒井”,沒治了,喝了2斤多高度二鍋頭。
把醒酒茶喝完,左右看看,想找個垃圾桶扔了。
這時,過來一個背著垃圾袋、帶著破棉帽子的女人,一股東北腔地說:“大哥,那啥,喝完了,把易拉罐給我吧。”
“呃……”我順手把易拉罐遞給她。
“謝謝。”女人道了一聲謝,走開了,奔到不遠處的綠化帶前的垃圾桶裏,用一把撓鉤在裏麵翻挑。
“你在這裏等會兒,我去開車。馬上……咦?”飛飛說了一句,突然轉回身來:“喂喂,剛才那個拾荒的女人,我怎麽看著這麽眼熟?”
“眼、眼熟?是眼花吧?你、你怎麽能認識一、一個撿破爛的……”我打了個酒嗝。
“不對,你等一下。”飛飛一邊說著,一邊追過去,走到那個拾荒女人身後:“喂,這位大姐!”
那女人直起腰轉過身來。
“啊呀,楊明霞!真的是你啊?”飛飛大叫起來。
“你、你是……”女人接著酒店的燈光看了看:“啊呀,你是徐飛飛?”
“對呀對呀,是我啊!天哪,竟然在這裏見到你!”飛飛高興地和那女人緊緊擁抱。
我踉蹌著走過去:“楊、楊明霞,哦,想起來了,學生會活動部的副、副部長……”楊明霞我比還高一個年級,大好幾歲。
“哎媽,宇天龍,龍哥?”楊明霞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嗯嗯,是……不好意思,喝、喝高了……”我舌頭打著卷兒。
“楊姐,你怎麽搞的?怎麽幹這個?”飛飛問。
楊明霞頓時流下眼淚來:“飛飛,我和巴勝奇結婚了……”
“這個我知道啊,我還參加你們婚禮呢。你找了個北京戶口的老公,當時同學們還都羨慕你,可你……”
我也想起來,那個巴勝奇就是那個曾經狂追過飛飛的“才華橫溢”的“詩人”,為了追飛飛,一天一首情詩,飛飛拿給我看,膩歪死我。
“飛飛,說起來簡直丟死人了,”楊明霞說:“本來,他在北京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可他一直迷戀寫詩,非要當個詩人。他寫了那麽多,也發表不了,本來我勸他不要寫了,安心工作,養家生活,很好了。”
“嗯,是啊……”
“可誰知道,他竟然把工作辭了,在家裏專門寫詩,隻靠我在一家公司做工掙錢。後來,他把家裏的東西能賣的都賣了,說要出書,自己掏錢出了一本詩集,沒人賣,全堆在家裏。家裏吃飯都困難,我隻能白天做工,晚上出來拾荒補貼家用。他現在又要出第二本,沒錢,要把房子賣了,我不同意,他就罵我,說我不支持他,要把一個能獲諾貝爾獎的大作家扼殺在搖籃裏。”
“小巴這、這孫子瘋了嗎?一個大男人,不、不掙錢養家,照顧好、老婆孩子,在、在家裏這麽坐、坐吃山空?”我皺了眉頭。
“唉!別提了。兩個月前,我兒子查出來得了急性腎炎,沒錢治病,我東挪西借湊了兩萬塊錢給孩子看病,他又罵我,說我能搞到錢,卻不肯給他出書。我都欠了一萬多塊的債了,我怎麽給他出書。孩子腎炎,需要營養品,我哪裏找錢給他買,我賣過兩次血,可也不夠……”
飛飛說:“不能吧?小巴也隻是喜歡寫詩,沒到和麽瘋狂吧?連日子都不過了?”
“唉,飛飛,你有眼光,找了龍哥,享福了,還象在學校裏一樣沒什麽變化,還那麽漂亮、水靈,可你看看我,”楊明霞摘下帽子,聲音裏一股憂傷:“我才剛30歲,可頭發都花白,滿臉皺紋,像個50歲的老太婆……”
“小、小巴這混蛋也、太、太他媽過分了!”我的酒勁剛著火就上來了:“楊明霞,你、你家住哪裏?”
“西直門……龍哥你想幹什麽?”
“到、到你家裏去,揍、那混蛋一頓,把他兩隻手撅了,看、看他還寫那些沒、沒用的破玩意兒……”
“你要把他手打斷,他就殘廢了啊……”
“你以為他、他現在不殘廢嗎?他媽的,一個男人,不、不養活老婆孩子也罷了,自己都、都養活不了,讓老婆撿垃圾養活,淨搞他那些沒、沒用的,我、我操,這和廢物有、有什麽區別?”
楊明霞苦著臉說:“龍哥,您就是去了我家也揍不到他了?”
“怎、怎麽的?”
“他在吉林的一個寫詩的朋友,說邀請了幾個同好到他那裏去,要一起去長白山體驗林海雪原的浪漫,還要舉辦一個什麽詩會。本來說十天左右回來,現在都快一個月了,也不見蹤影,連電話都不打一個,我給他打他也不接。現在,我都懶得聯係他了……”楊明霞說著,又流起眼淚來。
“混蛋!光玩,忘了家裏還、還有挨餓的老婆和、生病的孩子,玩失蹤……媽的,我、我越來越想揍他……”
“喂,阿龍,你就知道打架揍人的,你以為還在學校裏啊?那管什麽用?”飛飛對楊明霞說:“楊姐,別聽他的,他喝醉了,說胡話呢。”
飛飛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包拉開,從裏麵掏出四摞錢來:“這裏有四萬,你把債還上,剩下的錢給孩子看病。”
“不,飛飛,不不,我怎麽能要你的錢……”
“咱們是同學,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這點算什麽?以後再有困難就給我打電話,用錢就直接說。”飛飛說著,硬把錢塞給了楊明霞。
“拿、拿著吧,”我說:“但是記住,這是給、你和孩子吃飯、看病的,不、不是給小巴出書的,不許把錢給他。”
“謝謝、謝謝龍哥,謝謝飛飛,我知道了。錢,我先借著,以後一定還……”楊明霞已經滿臉眼淚了。
“不、不用你還,”我一擺手說:“回、回頭你、你告訴那廢物小、小巴,就說是我宇天龍說的,他要再不去掙錢養家,我、我就打死個孫子的……”
“好了楊姐,別聽阿龍說醉話。天這麽晚了,您別撿了,趕快回去照顧孩子吧。”飛飛催促著。
“謝謝,謝謝龍哥、飛飛。”楊明霞千恩萬謝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