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府約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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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暘涎出了雲來坊後便上了一輛馬車,他心中已大約猜到了自己將要見的是誰,便氣定神閑地等著馬車到府。待他下車,發現自己果真就站在了惠府門外。
    府中家奴早就在門下等候,一見鬱暘涎到來便立刻相迎,道:“惠相已在廳中等候,鬱公子請。”
    “煩請引路。”鬱暘涎彬彬有禮。
    鬱暘涎一麵跟著家奴在府中行走,一麵感歎著這府邸建築的規模,果真是大國氣派,別處不可比擬。正穿回廊,鬱暘涎見有女子身影立在一旁,兩人猝不及防地有了視線交匯,他因要去見惠施,便隻與那女子頷首問好就沒了下文。
    待到廳中,鬱暘涎向惠施叉手道:“見過惠相。”
    惠施乃魏國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見了鬱暘涎,他即刻上前將人扶住,道:“多年不見,我已快要不敢認了。若不是記得你左眉這顆紅痣和這衣上的圖案,咱們可就要錯過了。”
    說話間,惠施已領著鬱暘涎入座,待家奴上了茶,他才繼續道:“怎就你一人來了大梁,你師父盧弋子人在何處?”
    鬱暘涎麵色瞬間凝重,沉默稍許才道:“不瞞惠相,先師兩年前已經過世。”
    惠施聞言不免悲痛道:“我與你師父是少年好友,隻可惜我入了朝,他卻進了太虛家,從此不問世事,一心研習修靈之術,數年才能見一麵。我未曾料到,三年前一會,竟成永別。”
    見惠相切實悲傷,鬱暘涎不免動了惻隱,勸慰道:“先師未免惠相聞之傷神,才未曾令人相告,惠相保重。”
    惠施長歎道:“我未能送盧弋子最後一程,也未曾照顧他最得意的門生你。我雖然知道你們太虛家遁隱山間,一心修通靈之術,卻也時刻記掛著彼此的交情,總想多為你們做些什麽?賢侄這些年都在太虛山?”
    “先師逝去,我便四處雲遊,多時未回太虛山,也不知那班師兄弟如今境況幾何。”鬱暘涎回道。
    “既是雲遊,便無落腳之處,如今來了大梁,你也不告知我。若不是有家奴說見你進了大梁,我還全然不知。”惠施假作責怪之態,卻麵含三分笑意,道,“賢侄對大梁印象如何?”
    “大都之象,令人觀止。”鬱暘涎道。
    “既然觀止,賢侄可有留居之意?”
    “惠相的意思是?”
    惠施起身,與鬱暘涎鄭重道:“我替我王求賢,還請賢侄留在大梁,助我魏國一臂之力。”
    鬱暘涎即刻還禮道:“我是山野粗鄙之人,惠相錯愛。”
    惠施拉著鬱暘涎道:“我知太虛家的師門宗旨,是要大隱於山。但若非出於無奈,我也不想為難於賢侄。”
    “惠相言重。以惠相與先師的故友之交,惠相若有難處,盡可與我說,我若能幫,必定不會推辭。”
    “當真?”
    “不敢欺騙惠相。”
    惠施又是長長的一聲歎息道:“我魏國實力向來居諸國前列,賢侄是否認同?”
    鬱暘涎點頭。
    “賢侄以為山西秦國,實力如何?”
    鬱暘涎遲疑片刻,露出一絲莫名笑意,隻與惠施搖頭,並不作答。
    “就是賢侄以為的這不濟之國,已讓我魏國吃了數次敗仗。”
    “秦國自衛鞅變法以來,比起過去,國力確實稍有提升。但就我在秦國所見,哪怕以甘龍為首的舊宗族勢力受到的打壓,卻並未徹底消除新舊勢力在朝中的較量。也就是說,秦國的內政如今仍在搖擺之間。內尤不定,談何外穩?秦軍得以戰勝,想來是有僥幸之故。”
    “賢侄當真如此想?”
    鬱暘涎端凝惠施神色,稍作思考後才繼續道:“八分。”
    “剩下兩分作何解釋?”
    鬱暘涎沉色,道:“我在秦國遊曆數月,確實能夠感受到秦君對新法的推崇,隻是礙於宗族根基太過穩固,時至今日仍舊不能連根拔除,才無法徹底施展內心報複。不過秦國自孝公開始招納天下賢士,始終不容小覷。”
    “我正是此意。”惠施略激動道,“秦國一道招賢令,籠絡諸多人才。我魏國雖仍局諸侯前列,卻應早對這虎狼之鄰作下防範。如今魏國正是用人之際,我正是想請賢侄留下,為魏國出力。”
    鬱暘涎推辭道:“我隻會一些靈術,對朝政大事並不了解,心中惶恐,恐怕辜負惠相期望。”
    “賢侄莫要自謙,你方才一席話與我所想一拍即合,如何能說不通朝政。若是擔心入朝職位,有我擔保,必定不會虧待於你。”惠施道。
    “惠相抬愛,非我自謙,確實是我力有不逮。與其要我參政,還不如……”鬱暘涎忽然噤聲,四下環顧,似是防隔牆有耳。
    惠施見狀甚為奇怪,便問道:“賢侄這是何意?”
    鬱暘涎走近惠施,壓低聲道:“此乃我太虛家窺得天機,並不敢泄露。”
    “天機?”惠施想起過去曾見盧弋子施展靈術,確實十分神奇,便對太虛家多了興趣,這才致使他一旦有了鬱暘涎的下落便立刻將人請來府上意欲留人,如今又聽鬱暘涎這小心翼翼的樣子,便對這所謂的天機多了好奇,忙問道,“是何天機?賢侄可能告知於我?”
    鬱暘涎眉頭緊蹙,猶豫多時並沒有作答。
    見鬱暘涎如此為難,惠施仍不願放棄,懇請道:“為我魏國,我已憂心至此。賢侄隻看我與你師父多年相交,又為國操心,便好心告知我吧。”
    但見惠施作勢要跪,鬱暘涎忙將他扶住,道:“惠相折煞我。”
    “賢侄若是不說,憑我跪上三天三夜也無濟於事。”惠施扣住鬱暘涎手臂懇切道。
    惠施誠意拳拳,真令鬱暘涎不忍再隱瞞。他將惠施扶去坐好,道:“不瞞惠相,師父在世時,曾與我說過,如今亂世,紛爭四起,隻因那可定乾坤之物不知流落何處。”
    惠施一聽,隻覺精神一震,亟亟道:“是何可定乾坤之物,賢侄快與我道來。”
    “說來惠相或許覺得荒謬,隻因這平定乾坤之物乃上古寶物。”見惠施滿臉困惑,在聽見神物與上古有關時,更露出了將信將疑的神色,鬱暘涎便更認真道,“我太虛家立世便以靈術修行為根本,所謂通靈之術,與武學、道法大不相同,我門中所學皆是上古流傳之術,惠相也是見過先師施展靈術的。”
    惠施點頭。
    “相傳上古之時,大羿受黃帝之命斬殺四方妖魔,卻在最後被逢蒙所殺。大羿死後得封宗布神,統領萬鬼。”
    “這是上古神話,有何可鑒之處?”惠施不明所以,隻見鬱暘涎拿起桌上茶杯卻不似要飲茶,待那少年鬆開手,茶杯竟懸在空中未曾落下。他雖心知這就是靈術,卻仍不免為之吃驚,也就繼續聽鬱暘涎說下去。
    “萬鬼萬相,正如世間人象萬千,大羿如何能夠統領萬鬼,靠的便是我方才與惠相所言的定世之寶。”鬱暘涎抬手,又緩緩按下,原先浮在空中的茶杯也就完好無損地重新回到了桌上。
    見惠施仍有懷疑之色,鬱暘涎便朝門外勾了勾手指,隨後就有一道身影從外頭進來,一並傳來了女子驚慌的呼聲。
    “宓兒?”惠施驚道,“你怎麽在外頭?”
    這少女便是方才在回廊中與鬱暘涎匆匆一瞥之人,是惠施收養的義女,惠宓。
    惠宓此時驚魂未定,跑去惠施身邊道:“我不想打擾爹和貴客說話的,但不知怎麽的,像是被人拉著一樣……我就出來了。”
    惠施茫然地看著惠宓,再去看鬱暘涎,見那少年臉上正浮現著淡淡笑意,他才知是鬱暘涎施展了靈術。此刻,他對鬱暘涎的言辭已是盡信,便與惠宓道:“我與鬱賢侄還有要事商談,你先回去,切不可無禮。”
    惠宓點頭,這就告退。
    待惠宓離去,惠施搶步到鬱暘涎身前,追問道:“賢侄快告訴我,究竟是何寶物?”
    “大羿陰陽魚靈骨。”
    “世間真有此寶物?”
    “如若不是為了尋它,我也不至於四處雲遊。”
    “你尋這陰陽魚靈骨,是為何用?”
    “既是寶物,其威力自然不可小覷。若為正統正道所有,正是順應天命,無可厚非。但若此物被歹人拿去,便是為禍蒼生。我是想尋到陰陽魚靈骨後帶回太虛山保存,免得……”
    “賢侄。”惠施打斷,想鬱暘涎長揖道,“請賢侄為魏國覓得此寶物。”
    “惠相……”鬱暘涎還禮道,“非我不想助惠相,實在是我也不知這寶物究竟在何處,幾時能找到。”
    “隻要賢侄答應替我尋找寶物,我這心病也就好了大半了。”
    鬱暘涎為難道:“我當真……”
    “賢侄。”惠施再三懇求道,“我王如今跟秦國較上了勁兒,那公子卬又在旁教唆,兩國連連開戰,耗損的是自家實力,便宜的卻是其他諸國,萬一被人趁虛而入,豈不是得不償失。如今你若能以此法,暫時勸得我王停止刀兵,也就有時間讓你去尋找寶物。你有王命在身,在魏國行走也要方便許多。”
    眼見惠施如此誠心,鬱暘涎深覺自己再推脫就太不近人情,便點頭答應道:“不敢再逆惠相心意,我盡力而為。”
    終於說動鬱暘涎,惠施興奮不已,忙喚府中家奴道:“快來人,即刻去收拾客房,再準備精致酒菜,我要好好款待鬱賢侄。”
    不等鬱暘涎發言,惠施便喜不自勝道:“賢侄你就暫且留居相府,明日我就進宮向我王稟告此事。”
    “惠相為魏國盡心盡力,魏王必定明白惠相苦心。”
    “我王也有不得已之處,我身為相國,隻得盡力輔佐就是。”惠施內心自是感慨萬千,卻不便與鬱暘涎多說,這就讓家奴領了鬱暘涎先去歇息。
    鬱暘涎跟著家奴前往客房,卻莫名感受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他循著氣息來源的方向望去,喚住了前麵帶路的家奴,問道:“那樹枝出牆處是什麽地方?”
    “是我家小姐的住處。”
    鬱暘涎望著那還未發出新芽的樹枝看了片刻,隻覺得有些莫名的怪異,但思及自己初入相府為客,不便對府中事務多加評論,便暫且咽下了心頭疑慮,跟著家奴繼續向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