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山有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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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陸予知道鬱暘涎必定遇到了棘手之事,出於同門之義,他便和鬱暘涎一起在沁堯山中尋找洛上嚴的下落,最後終於在日落之前,在一處雜草叢生的亂石堆處,發現了昏迷的洛上嚴。
鬱暘涎過去在師門中雖然並非孤傲獨立,卻也不甚與人親近,除了盧弋子,他並不喜歡太多與人交往。但裴陸予看鬱暘涎對洛上嚴的在意,顯然證明了他們之間非比尋常的關係,他便有些羨慕這玄袍少年,竟能得到鬱暘涎的青睞。
洛上嚴在不久之後醒來,見到鬱暘涎時,他還有些欣喜,但發現了一旁的裴陸予後,他的神色便發生了變化,問道:“這位是?”
“同門師兄。”鬱暘涎回道。
裴陸予對洛上嚴有些好奇,便顯得有些熱情,道:“在下裴陸予,與鬱師弟同時太虛家弟子。”
洛上嚴此時才看清了鬱暘涎和裴陸予身上穿著的同樣白衣,尤其是那裴陸予此時站在鬱暘涎身邊,兩人一般高,雖然氣質相差甚遠,卻總好過他總是陰氣沉沉,與鬱暘涎看來格格不入。
鬱暘涎不知洛上嚴為何如此沉默,臉色也不大好看,他便以為是洛上嚴還未恢複,便道:“想是你體內氣息受阻,一事還未通常,先作歇息吧,我和裴師兄還有話說。”
洛上嚴本想喚住鬱暘涎,但見裴陸予跟在那白衣少年身邊,他便咬了牙將這股衝動忍了下去,隻聽門臼轉動幾聲之後,房內便隻剩下了他一人。他看著已被關上的門扇,除了對鬱暘涎的不滿,也有對自己的好笑,也不知鬱暘涎是否看出了他方才的心思。
待離開了洛上嚴的視線,裴陸予即刻收起了笑容,同鬱暘涎道:“鬱師弟,我覺得你的這位朋友似乎並不喜歡我。”
鬱暘涎不以為意,道:“他久病未愈,看來臉色差一些,並非與人不善,別想多了。”
“是麽?”裴陸予回味了方才洛上嚴看自己的眼光,卻始終覺得並不是鬱暘涎說得這樣簡單。
“裴師兄在桂陵的時間比我長,不如將近日打探到的所有消息都與我說吧,也省去了我重複探查的時間。”鬱暘涎道。
“好。”裴陸予將鬱暘涎引至房中,並將這一帶的地形圖鋪在案上,將桂陵的大致情況都和鬱暘涎交代了一番。在提及沁堯山中那隻巨獸時,他說話的速度明顯慢了不少,也透著無奈與擔憂,道:“未免我勘察有漏,我特意將沁堯山和附近的山嶺都探查過,甚至將沁堯山仔仔細細地查過數遍,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藏匿妖物的地方。尤其是在昨夜見到了那樣一直龐然大物之後,我就更加困惑,它是如何藏身的。”
“既是妖魔之物,若是會幻化,便不見得一定要藏在山中。”鬱暘涎若有所思,道,“也許是我們一開始的想法就錯了。”
“雖然有這個可能,但我潛入過桂陵府衙,查看過近來的出入記錄,也在城中各處布置過嗅妖鈴,卻都沒有任何反應,隻有在進入沁堯山之後,嗅妖鈴才有動靜。所以我始終相信,那隻妖物必定藏在山中。”裴陸予道。
“裴師兄,我想借你身體一用。”
“你是想……”裴陸予見鬱暘涎點頭默認,他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鬱暘涎是想施展通靈術中的共憶之法,進入裴陸予昨夜見到那隻巨獸的記憶中,親自看一看當時的情景,或許能夠得到一些裴陸予當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待鬱暘涎在裴陸予腦海中搜尋到那段記憶,他便立即進入其中。
因與那妖物接近,山中的風勢果真比他昨夜經曆的要強猛許多,想要在其中挪動腳步也十分困難,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颶風卷走。鬱暘涎不得不以自身修為穩定住身形,艱難地在四起的狂風中尋找那隻巨獸的身影。
鬱暘涎迎風而進,不久之後便感覺到腳下土地發出了震動,正是巨型動物移動腳步時所發出的震響。他立即循著震動之勢追蹤而去,卻不想天光晦暗,他根本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便是在這眨眼之間,他的眼前豁然躥過一道巨大的影子,頃刻便消失了。
鬱暘涎從裴陸予的記憶中退出,立即提筆將那道一閃而過的影子畫了下來。
裴陸予驚歎於鬱暘涎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將那隻怪物的大體輪廓記住,雖然不過是寥寥數筆的概括。
看著那張布帛上長有獠牙,體態肥碩的四足怪物,裴陸予驚歎道:“就是這樣。”
盡管鬱暘涎能夠憑借一眼的記憶畫出這樣的形象,但依然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什麽,畢竟記錄在典籍中的長有獠牙的四足怪數量並不少,而這天地之間,還有許多未曾被發現的妖異之物,因此要追究出這隻獠牙怪的底細,還需要繼續查看。
稍後裴陸予詢問了鬱暘涎這些年來的經曆,鬱暘涎選了些不鹹不淡地與他說了,也說到了之前在大梁發現的怪異之事。
“你將那個封印畫下來,我傳回太虛山,讓師父和其他師兄弟一起查。也順便,將盧弋子師伯仙逝的消息傳遞回去。”裴陸予略顯悲傷道。
鬱暘涎以為此法可行,便想依照記憶將那個道封印畫下來。然而當他提筆,封印的影像卻變得模糊起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記起那些圖案和走勢,更別說要將其完整地記錄下來。
無奈之下,鬱暘涎隻有放棄,也因此對那道封印有了更深的猜測。
“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鬱師弟。”裴陸予道,見鬱暘涎應允,他才繼續,“方才我聽你與你那位朋友交談,似是隱瞞了我們在沁堯山尋找他的過程,你是有意不想告訴他?這中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鬱暘涎從洛上嚴醒來時的反應斷定,洛上嚴必定不知道自己的雙瞳會變色,也不知道自己會有那些奇怪的舉動。他本就對洛上嚴和那道神秘封印充滿好奇,之所以願意與洛上嚴同行,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為了避免洛上嚴知道得太多而刻意隱瞞,不如他選擇避重就輕,或許能夠更快地解開洛上嚴身上的秘密。但他對此事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並不想透露給其他人,是以麵對裴陸予的詢問,他隻是搖頭道:“我隻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曾為沁堯山中的古怪氣息所左右,他這個人,有時要強,我怕他知道之後要除妖的心意堅決得可怕。”
聽鬱暘涎如此說,裴陸予倒覺得洛上嚴有些可愛,不禁笑道:“除妖之心堅決還不是好事麽?”
一旦想起洛上嚴為了解除厄難毒和屍毒而不惜鋌而走險的行為,鬱暘涎便不覺得一個人有著太過深重的固執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見鬱暘涎神色漸沉,裴陸予便覺得自己多言了,遂不再開口。
鬱暘涎得到了眼下可以掌握的所有消息,便回去探望洛上嚴。隻是他才推開房門,便察覺到那玄袍少年不同以往的目光。這目光奇怪得讓鬱暘涎也不知如何描述,但凡有所接觸,便覺得渾身都不甚自在。
鬱暘涎暫且忍受著洛上嚴這樣注視進入房中,關上門後,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並非有異物靠近,也不是危險信號,而是有些不敢麵對洛上嚴,像是他做了壞事一般。
鬱暘涎強忍著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受坐去了洛上嚴麵前,促狹得他有些手足無措,左顧右盼之下才開口問道:“氣息可還順暢?”
洛上嚴移開視線,故意不作回答。
鬱暘涎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洛上嚴,見他似有不悅,哪怕不明所以,他也有些著急,便追問道:“難道是內息依舊受阻?我看看。”
鬱暘涎伸手去為洛上嚴號脈,見他不作反抗,便暗道安心。待看過脈象,並未發現異常之後,鬱暘涎便不知洛上嚴這古怪的神色究竟出自何因。
“一切正常,並無異象,洛兄可是還有哪裏不舒服?”鬱暘涎關切問道。
“你這模樣,不似修靈之人,切實像極了江湖郎中。”洛上嚴嘴角輕揚,像是笑了。
但這笑容卻讓鬱暘涎更覺窘迫,他明知洛上嚴心有不懌,卻不知如何取悅於洛上嚴。見這少年不開懷,他便也內心急切,卻終究不知應該做些什麽。
見鬱暘涎此時的窘態,洛上嚴已是暗喜不已,心想已經戲弄過了這平日裏一板一眼之人,遂放緩了語調同鬱暘涎道:“我沒事了,不必擔心。”
洛上嚴態度的轉換之快令鬱暘涎措手不及,但見這少年與自己好言好語,他便放心了不少,但一想起沁堯山之事,他不免憂上心頭。
“方才你和那位裴師兄可商量出什麽結果了?”洛上嚴問道。
鬱暘涎將那幅畫遞到洛上嚴麵前道:“這應該就是藏在沁堯山中的所謂山神。”
洛上嚴但見這幾筆便被勾畫出來的怪獸形象隨即沉了臉色,問道:“你確定?”
鬱暘涎搖頭道:“隻是隱約看見的樣子,真相究竟如何還不清楚。這次桂陵一役,隻怕要耗費上一些時候了。”
洛上嚴將畫像交還給鬱暘涎,再下了床,走出房間道:“我如今沒了束縛,去哪都一樣。倒是別忘了自己還有事要辦,我可得為了我大魏國,好好監督你。”
鬱暘涎已是習慣了洛上嚴滿是玩笑的挖苦之詞,他便隻是一笑而過,從不與之較真。
“雖說來了桂陵兩日,卻還未真正感受過這裏的民風,查找妖獸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鬱兄可有閑心,暫且與我出去走走?”洛上嚴問道。
苦思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有通達心境或許會有意外斬獲。鬱暘涎暗道洛上嚴這一番好意,便與他一起走入了桂陵城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