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山有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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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查出封豚與上古神明大羿有關,裴陸予以為將消息傳回太虛山,尋求師門幫助或許會得到更多的線索。鬱暘涎以為此法可行,便讓裴陸予將桂陵所發生的事件都傳送回太虛山。
    四人正用早膳之際,有家奴前來告知班及幼已經找到了孟氏和小甄兒。
    “這段時期情況特殊,先別將她們帶回來了,讓人暗中看護。甄子齊那裏也派人盯著,如果有異動,立刻告知我。”班及幼道。
    家奴依言退下,班及幼回頭時見裴陸予盯著自己,他不由問道:“看我做什麽?”
    裴陸予本就是無心之為,被班及幼如此一問,他隻覺得甚是窘迫,立即期期艾艾地轉過視線。
    班及幼不與他細細追究,轉而問鬱暘涎道:“鬱兄接下去有何打算?”
    “入山。”鬱暘涎道。
    “還要去?”洛上嚴擔心道,“既然把消息傳回了太虛山,為何不等等消息?”
    “一味等待不見得會有多大收獲,既然對沁堯山有了更多了解,這次入山也許會有所斬獲。”鬱暘涎道。
    “鬱師弟所言極是,我讚成入山。”裴陸予附和道。
    “你鬱師弟說什麽都是對的,是不是?”班及幼笑問。
    裴陸予毫不猶豫地點頭道:“這是自然,鬱師弟是盧弋子師父的高徒,也是我們師兄弟中的翹楚,他的話必定是有道理的。”
    班及幼不同裴陸予爭辯,隻笑著搖頭,又道:“要入山,帶上我一個如何?”
    “你?”裴陸予有些吃驚,將班及幼打量一番,問道:“你可會靈術?可懂陣法?若是發生危險,你可能自保?”
    班及幼一一搖頭,反問道:“不是有你們麽?”
    裴陸予想要反駁,卻又語塞,覺得班及幼說的有些道理,但又似乎是在強詞奪理。
    見裴陸予左右為難的模樣,班及幼仍是那樣笑著,轉向鬱暘涎與洛上嚴問道:“二位以為如何?”
    “有裴兄保護,應該不會有問題。”洛上嚴別有意味地看著裴陸予。
    洛上嚴對裴陸予本就不甚親近,如今又這樣挖苦,隻讓那本就憨實的太虛家弟子無言以對,心中焦急卻偏偏說不出一個字來。
    “既然如此,稍後我們就出發吧。”言畢,鬱暘涎就此離去。
    鬱暘涎對探查沁堯山封印一事的重視有目共睹,裴陸予對此隻是好奇不解,班及幼顯得坦然一些,而洛上嚴見那白衣走開,愁雲已是攏在眉心。
    “鬱兄對這次的事格外緊張,還真是讓我有些羨慕。”班及幼另有深意的目光落在洛上嚴身上,嘴角牽出一絲笑意。
    洛上嚴已然明白了班及幼的意思,雖未有所表露,心底卻因此而有些許欣喜。他看著班及幼,再瞥了一眼茫然地裴陸予,和鬱暘涎一樣豁然離去,未留下隻字片語。
    裴陸予不明所以,正想開口喚人,卻聽班及幼道:“好好吃東西。”
    裴陸予不知為何,似是被班及幼這七分笑意三分命令的口吻震懾住,乖乖地重新坐下,開始用膳。
    早膳過後,四人進入沁堯山。
    在山腳時,裴陸予見班及幼在一棵樹下撒了些粉末,他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做記號。”班及幼道,“方才我特意帶你們從昨天的會所前走過,發現山中林木似乎又發生了一些變化,這就代表這裏的封印最近有頻繁的改變,未免我們一時不察,在林中迷路,我就撒些粉末,幫助認路。”
    “可是既然樹木會改變位置,你哪怕撒了這些東西,也無濟於事。”裴陸予道。
    “天機不可泄露。”班及幼握著裝有粉末的瓶子徑直入了山。
    鬱暘涎隨即跟上,而落在後頭的洛上嚴見裴陸予總是困惑不解之態,便道:“你仔細看看毓泉君走過的地方。”
    班及幼每走過一段距離便會選擇一棵較為粗壯的樹灑下粉末,裴陸予仔細觀察著他的動作和那些一旦接觸土地就立刻消失的粉末,發現被灑了粉末的樹木之間隱隱有一根絲線連接,也就記錄下了他們上山的路線。
    裴陸予驚奇道:“這是什麽寶物,我以前從來沒見過。”
    “鬱兄在離開班家之前給的,大約是因為毓泉君不同靈術,他擔心萬一出了意外我們走散了,毓泉君可以以此找到下山的路。”洛上嚴雖在後頭,卻時刻關注著前麵兩道身影。
    裴陸予恍然大悟,又因洛上嚴的解惑而覺得他還算友善,便道:“鬱師弟的朋友果然還是與人為善的。”
    洛上嚴對裴陸予的冷淡大多是出於裴陸予和鬱暘涎曾經共通有過的經曆,那些時光他未曾參與,便覺得有些遺憾,是以才對裴陸予有些不甚友好。然而現今他察覺到了一些意外的情況,便減少了這種心理,才會和裴陸予說這些話。
    洛上嚴和裴陸予逐漸化幹戈為玉帛,這在班及幼看來是件頗為讓人高興的事,他回頭相顧,又問鬱暘涎道:“鬱兄以為,裴兄如何?”
    見鬱暘涎不作回答,班及幼自己續下道:“我覺得裴兄看來憨憨傻傻,甚是可愛。”
    鬱暘涎對此不置可否,突然頓足道:“有情況。”
    班及幼立即變色,而洛上嚴和裴陸予也立即趕了上來。
    洛上嚴沉氣靜聽,竟發現山林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聲音不似尋常之物發出,總是透著古怪。
    鬱暘涎和裴陸予也感受到了這些從四麵八方逐漸靠近的聲音,並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鬱暘涎抬頭,見日照當空,正是午時,不由憂心道:“這個時候還有這些怨魂出沒,看來這山中怨氣比我們想象的要深重許多。”
    人死之後,體為屍,精為魂。屍體會被/操控,正如在大梁時,骨女操縱那些屍體一般,而魂魄則會因為生前的經曆發生不同的變化。若生前喜樂,死後魂魄對世間並無怨恨執念,便會前去往生投胎,但若對人世存有怨念執著,魂魄便可能會存於人間形成怨魂。怨魂多為傷人之魂,在夜間出沒,但也有怨力極強的一些,可在白日出現,這種怨魂便極為凶煞。
    班及幼但聞怨魂二字,便知情況緊急,他並無法術靈力,未免拖累旁人,隻好時刻跟在鬱暘涎等人身邊,隨機應變。
    “先前探查沁堯山並沒有發現怨魂蹤跡,想來是被封豚所掩藏。如今我們再三進入它的領地,怕是當真激怒它了,這才不再手軟。”鬱暘涎道。
    裴陸予過去收服過怨魂,是以並不害怕慌張,但班及幼此時就在他身後,他雖被這少年取笑過也挖苦過,卻在第一時刻便想要護班及幼周全,是以此刻他全神戒備,不由靠近了班及幼。
    “是封印的問題。”洛上嚴隻覺眼前一陣暈眩,他便下意識地扣住鬱暘涎的手臂,借以暫緩不適,道,“山中的封印之前雖然遭到破壞,但還能夠鎮壓那些怨魂,但以現在情形看來,封印被破壞的程度已經不能夠再阻攔那些怨魂出來作祟,也就是說,如果再惡化下去,怕是控製不住封豚了。”
    鬱暘涎見洛上嚴的情況大為不妙,關切問道:“你和在大梁時的情形一樣,要不要我送你下山?”
    洛上嚴回頭看了眼班及幼道:“哪怕要山下,也要先把那些怨魂收拾了。”
    班及幼對洛上嚴投來的冷厲目光不明所以,隻覺得臉頰處劃過一絲灼熱的氣息,隨後他便聽見一聲極為淒厲的慘叫聲,非人非獸,音調很是駭人,他料想那就是他未曾看見的所謂怨魂。
    “打下去。”鬱暘涎喝道。
    裴陸予一把抓過班及幼道:“跟著我,千萬別走丟了。”
    想著裴陸予平時看來有些傻氣,此刻斂容嚴肅的模樣當真有些架勢。班及幼為之心頭一動,卻也知道此刻情勢不容樂觀,遂依言一直緊緊跟在裴陸予身後,不敢有絲毫鬆懈。
    裴陸予肉眼凡胎,看不見此時正向他們湧來的怨魂,他隻是看著鬱暘涎和洛上嚴一個在前方開路,一個為他們斷後,身邊隨之不斷出現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讓他漸漸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身前的裴陸予。
    這些怨魂都是四年來命喪於封豚手下的桂陵百姓。他們無辜被害,死後無法離開沁堯山,日積月累便聚集了許多怨氣,最後成了怨魂。過去因為封印的鎮壓而無法自由行動,現今它們在光天化日下出現,已顧不得究竟誰才是殺害自己的元凶,它們要做的隻是宣泄積壓依舊的怨氣。
    怨魂雖然可憐,但畢竟已經形成害人之勢,鬱暘涎便不再心軟,每每出手都不留半分情麵,直接將那些怨魂打得魂飛魄散。
    班及幼雖然內心漸漸變得慌張,卻仍記得洛上嚴方才的異樣,他一麵跟著裴陸予下山,一麵回頭去看隊伍最後的玄袍少年,忽然喊道:“等等。”
    鬱暘涎聞聲回顧,隻見洛上嚴的動作似是受到某種力量影響而變得有些艱難,他立即到洛上嚴身邊道:“怎麽樣?”
    洛上嚴見有怨魂試圖襲擊鬱暘涎,即刻打出一記掌風將那怨魂擊退。
    鬱暘涎見狀便知洛上嚴受到的影響不小,他再補了一擊,徹底打散那縷怨魂,扶著洛上嚴,同裴陸予道:“裴師兄,你開路,我斷後。”
    裴陸予應聲,繼續領著其餘人往山下走去。
    四人走了不多時,班及幼突然道:“封印變了。”
    鬱暘涎去看腳下的引線,走向比他們上山時亂了許多,看來是山中的封印收到了衝擊。他正要叮囑裴陸予小心,卻見洛上嚴的眼中隱約閃動著金芒,就在他暗道不妙的同時,整座沁堯山突然發生了劇烈的震顫。
    那些怨魂似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趨勢,一齊向林中的四人撲去,爭先恐後地似是在爭搶這得到自由後的第一頓美餐。
    腳下大地震得根本難以站穩,而他們又要對付那些蜂擁而至的怨魂,難免有些力不從心。便是在又一次極為強烈的山震中,班及幼腳下一滑,徑直朝山下滾去,裴陸予見狀奮力一撲,將班及幼抱在懷中,兩人就這樣順著山勢滾去了山下。
    鬱暘涎則與洛上嚴一同協力斬殺那些怨魂。洛上嚴雖因為越發強烈的不適感受而漸漸力有不逮,但一想起身旁還有鬱暘涎在為他們的安危而與那些怨魂拚殺,他便咬牙強忍著所有痛楚,繼續在諸多怨魂之中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