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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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暘涎醒來時,已身在班府,裴陸予在房中照顧,班及幼不知去了何處。
    一見鬱暘涎醒轉,裴陸予當即高興道:“鬱師弟,你終於醒了。”
    一麵說,裴陸予一麵扶鬱暘涎坐起,將細軟墊在他身下,眉間喜色不減道:“這些日子看你一直昏迷不醒,可是讓我和毓泉君擔心。”
    見鬱暘涎的視線在屋中環顧似在找什麽,裴陸予不解道:“鬱師弟,你在看什麽?”
    房門被突然推開,班及幼瞥了裴陸予一眼,似在說他太傻,卻含笑走到床邊,道:“鬱兄必定是在找洛兄,這都要問。”
    裴陸予這才想起,時至今日,還未找到洛上嚴的蹤跡。
    但聞洛上嚴之名,鬱暘涎便全神貫注起來,盯著班及幼道:“洛兄人在何處?”
    班及幼斂容,與裴陸予交換眼色之後,搖頭道:“那天我和裴兄在沁堯山腳隻發現了你,並沒有看見洛兄。”
    此言一出,三人隨即沉默。洛上嚴的失蹤對鬱暘涎而言並不僅僅是關於那少年生死安危的擔憂,還有一些出於他暫時無法告知旁人的秘密的相關猜想,他對洛上嚴的心情,有時複雜得他甚至希望彼此從未相識。
    見鬱暘涎眉間愁色濃重,裴陸予想要出言相慰,卻不知道說什麽才行之有效,便向班及幼投去求助的目光。
    班及幼見裴陸予一片好意,雖然也知空口之詞總是難以慰藉鬱暘涎,他卻還是開口道:“我已經讓人四處去打聽洛兄的下落了,隻要一有消息,他們會立刻回來通知的,鬱兄不必太過擔心。”
    鬱暘涎無心理會班及幼的勸慰,又忽然感知到有訊息傳來,他便借口道:“裴師兄照顧我已經辛苦,回去歇息吧,我想一個人運功稍作調息。”
    見裴陸予和班及幼聞言離去,鬱暘涎即刻伸出手掌,靈火便在他掌心躥出,隨之出現的還有幾行關切之辭:“多日未有消息傳回,是否情況危險?亂世不易,君且珍重。”
    對方如此關心,自然還有其他意思。鬱暘涎將消息傳回之後便運功療傷,稍後他要出門,卻發現裴陸予就在門外。
    “鬱師弟。”裴陸予攔著鬱暘涎道,“你才醒過來,身體一定還很虛弱,暫時就不要出去了,留在屋裏好好靜養才對。”
    裴陸予本就憨厚,更不是會藏心事之人,鬱暘涎見他言行已經判斷出外頭必定出了事。但不忍回絕裴陸予的一番好意,鬱暘涎便到:“我有事想找毓泉君商量。”
    “他出去了,不知要幾時才回來。”裴陸予回道。
    裴陸予看來閃爍其詞的神情讓鬱暘涎對自己昏迷時發生的一切有了更深的懷疑,他此時已是沉下了臉,盯著裴陸予,問道:“裴師兄,我要聽實話。”
    裴陸予對鬱暘涎素有歆羨之意,便自覺低了三分,現如今鬱暘涎又肅容相待,他更是緊張得六神無主,一麵想要瞞著鬱暘涎,一麵又迫於這少年的施壓而不敢隱瞞。
    裴陸予急得開始抓耳撓腮,鬱暘涎卻不欲再與他多做糾纏,便要離去,卻又被裴陸予相阻。他本就耐著性子同裴陸予說話,卻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要自己去一看究竟,可裴陸予三番四次地阻撓,已然讓他內心的不懌又加深了幾分。
    鬱暘涎漸深的眸光令裴陸予徹底沒了章法,他暗恨著自己的無用,無奈道:“現在整個桂陵都亂成了一團,你就算此時出去了也無濟於事,而且我們確實不知洛兄究竟去了何處,你一個人出去找,也未必能夠找到他。”
    “到底發生了什麽?”鬱暘涎追問道。
    回廊出走來一道身影,麵色稍有不悅,待到裴陸予身邊遂將他朝自己身後拉了一些。班及幼此時站在裴、鬱二人之間,同樣臉色不悅,同鬱暘涎似有些爭鋒相對的意味。他雖看著鬱暘涎,卻是在同身後的裴陸予說話,道:“鬱兄一定要去看個清楚明白,你何必阻攔?真把人惹惱了,你也攔不住。”
    班及幼所言非虛,此言一出便讓裴陸予更覺無可奈何。
    “鬱兄要出去最好換身行頭,你不是會幻化人形麽,最好把這張臉也暫時換了,免得到時候洛兄還沒找到,你又出了狀況。”班及幼道。
    盡管此時班及幼的態度不甚友好,鬱暘涎心知他斷不會在這種時候作弄自己,便依言幻化出人形假象,隨同班及幼和裴陸予一起離開了班府。
    鬱暘涎萬萬沒有料到,再一次見到桂陵城竟會是牆傾房崩的景象。城中許多百姓的局所坍塌,原本熱鬧繁華的桂陵城竟落得如此但不忍賭的境地,除了正在重建家園的人,還有許多在廢墟前痛哭的身影。
    “兩天前我們從沁堯山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城中成了現在這副樣子,當時的情形更要淒慘,廢墟之中都是城裏百姓的屍體,現在已經有很多被清理走了。”班及幼眉頭緊鎖,看著身邊經過的陷入悲傷中的桂陵百姓,道,“因為受災百姓的數量巨大,房子又不是在朝夕之間就能重建的,我已經和府衙的人商量過,給那些百姓安置臨時住處,府衙調撥不來的欠款,我若力所能及也會相助。”
    此時正有一名老婦坐在一處廢墟前嚎啕大哭,鬱暘涎三人將她口中的說辭聽得清清楚楚,除了為自己的不幸而悲痛,她也在咒罵致使這次山神發怒禍及桂陵百姓的始作俑者——鬱暘涎。
    “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何要讓你換個樣子再出來了吧。”班及幼見前頭有個孩子跌倒,他立即上前將孩子抱起來,但孩子卻一直哭,哭得他有些於心不忍,待問過之後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母都在兩天前的那場地震中喪了命。
    班及幼哄了許久,才終於讓孩子止住了哭聲,這才讓隨行的家奴將孩子送回住處。待又走了一段,他開口道:“甄子齊也受了傷,我已經讓人好好照顧他了,但未免小甄兒和孟氏聞訊回來而遭到其餘百姓圍堵,我並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們母女,不過我想也是瞞不住的。”
    三人如今皆麵色凝重,鬱暘涎抬頭時又望見了城外的沁堯山,那座山此時正安靜地佇立在西郊,一日既往地被蓊蓊鬱鬱的樹木覆蓋,一眼望去就跟什麽都未曾發生一樣。
    裴陸予察覺到鬱暘涎越發蹙緊的雙眉,知道他在擔心下落不明的洛上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班及幼暗中攔住,在他示意下,兩人暫且退到了一旁。
    “為什麽不讓我說?”裴陸予不解問道。
    “你能說出什麽讓鬱兄展顏的話麽?”班及幼反問道,見裴陸予滿臉沮喪,他暗道自己一時失言,遂略帶歉意道,“如今鬱兄最關心的就是洛兄的安危,隻要有他的消息,對鬱兄而言就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有效。”
    “可我們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洛兄的下落,我也放出了靈鴿,但還是石沉大海,當真不知道洛兄究竟去了何處,他難道不知道我們都在擔心他麽?”裴陸予埋怨道。
    “你這個鬱師弟和那位佐梁君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們做事必定有你我無法探究的原因,一味著急憂慮於事無補。”班及幼勸慰道,見裴陸予似是聽進了自己的話,他才稍稍寬心了一些,繼續道,“在洛兄沒回來之前,你且看好了鬱兄,別到時候連鬱兄都不見了。”
    “那你呢?”裴陸予問道。
    班及幼看著眼前一片頹靡淒慘的景象,歎息道:“我隻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然隻能盡力為其他普通百姓提供幫助,我班家有財,現今這樣的時候,也就隻能靠錢財接濟了。”
    班及幼一片仁人之心,教裴陸予感動。此時日光尚好,他看著身前愁眉不展的少年卻覺得班及幼比過去有了很大不同,可這不同究竟在哪裏,他卻說不上來。
    班及幼見裴陸予看著自己出神,正覺得奇怪,才要開口詢問就聽見有喧鬧聲傳來,他立即隨著人流前去查看,竟然發現在西門下出現了半具屍體。
    那半具鮮血淋淋的屍體不知被何物拋到了西門,立時引來了諸多圍觀,但因為屍體已是血肉模糊,形貌可怖,不少未作防備的百姓一見之後不是當場嘔吐就是被嚇得驚聲尖叫,西門前當即混亂不堪。
    府衙的差役艱難地維持著周圍的秩序,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百姓受驚的情緒,縣令到時發現班及幼也在場,便不讓人攔著他。
    班及幼帶著鬱暘涎和裴陸予走近屍體,一時間也難以接受眼前這半具看來可怕的屍體,立即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裴陸予見狀隨即關心詢問,而鬱暘涎則沒有絲毫異樣,矮身在屍體邊自己勘驗起來。
    “傷口很不平整,而且不像是刀具所為。”鬱暘涎的神情越發沉重,他已經料定死者的死因,但未免引起其餘百姓的恐慌,他並未當眾說出真相,而是在回到府衙之後才同眾人道,“是被巨獸用牙齒攔腰咬斷的。”
    “封豚?”裴陸予驚道,“它為何吃人隻吃……”
    “是示/威。”班及幼斷定道,見鬱暘涎投來支持的目光,他繼續道,“我想是我們兩日前進入沁堯山引發的山震讓封豚徹底發怒了,但它暫時還無法徹底離開沁堯山,所以用這樣的方法來警告我們,不要再插手這件事。”
    “這兩日還有百姓進入沁堯山?”裴陸予轉而去看一旁的縣令,問道,“難道官府沒有發布入山禁令?”
    “沁堯山裏住著山神,不用我們發告示,也不會有一般百姓敢接近的。但是那山裏還有些別地沒有的草藥寶貝,總有不怕死之人要冒險進入,我們也是攔不住的。”縣裏推諉道。
    堂中幾人此刻沉默,鬱暘涎卻忽然闊步離去。
    班及幼未能及時出手,隻見裴陸予搶先攔在鬱暘涎身前問道:“鬱師弟,你要去哪?”
    “他還在山裏。”鬱暘涎的口吻不容知否。
    裴陸予還想說話,卻被班及幼拉住,鬱暘涎見狀錯身離開,裴陸予雖然擔心卻也未去追,隻是回頭看了眼班及幼道:“我始終放心不下。”
    “你根本攔不住他,他要救洛兄的心情比你以為的要強烈許多。”班及幼不忍見裴陸予總是愁眉深鎖,道,“先回去等消息吧,說不定稍後鬱兄就回來了。”
    裴陸予仍是遲疑,班及幼卻再不理會他的優柔寡斷,一把拉起他的手便離開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