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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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暘涎近乎橫衝直撞地進了洛上嚴的房間,房門被豁然推開的瞬間,洛上嚴略略驚詫地看著白衣少年驚喜的眉眼,一時之間竟未回過神來。
兩人之間的沉默令隨後趕來的裴陸予稍敢尷尬,他看了看將所有視線都集中在洛上嚴身上的鬱暘涎,再順著這道目光去看洛上嚴,玄袍少年看來還有些迷茫的模樣令他以為洛上嚴時因為傷勢太重,遂快步到床前問道:“洛兄,你要不要緊?”
班及幼暗道裴陸予這不識趣的憨傻性格當真讓人在此時此刻哭笑不得,他見洛上嚴已經回了神,鬱暘涎也收起了方才那份有些難以抑製的欣喜,這才從容進入房中,一麵將裴陸予拉去身後,一麵佯裝查看洛上嚴的臉色,再轉而問鬱暘涎道:“鬱兄,你過來看看,洛兄現在的情況如何?”
鬱暘涎為自己的冒失而暗自苦笑,但有班及幼從旁調節氣氛,他才提步上前,看了洛上嚴兩眼,道:“應是無礙了。”
“鬱師弟將洛兄帶回來的時候,洛兄的傷勢重得讓我們束手無策,期間也沒有為他運功療過傷,現在居然恢複得這樣好,簡直太匪夷所思了。”裴陸予驚歎道。
“你怎知道鬱兄在照看洛兄之時未曾運過功?”班及幼反問道,見洛上嚴始終看著鬱暘涎,似是有話要問,他便扯住裴陸予的袖管,好言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些事要同你說,你先隨我出來。”
裴陸予見班及幼朝自己遞了個眼色,他雖還有些懵懂,卻也看明白了這個眼神的意義,便與班及幼一同出去了。
待房中隻剩下鬱暘涎與洛上嚴二人,一切就都恢複了寂靜。
白衣少年立在床邊,如今正側身相對洛上嚴,眉宇之間愁緒深深,顯然是正在權衡為難之事,並未察覺到洛上嚴一直盯著自己。
“多謝鬱兄。”洛上嚴的發言打破了與鬱暘涎之間的沉默,他看著鬱暘涎坐下,稍後才問道,“我昏迷的這些時間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昨日有城中百姓來班府鬧事,我答應了他們,五日之內收服封豚。”鬱暘涎眼波平靜,仿佛與桂陵百姓訂立五日之約的人並非是他。
“五日?”洛上嚴驚道,“你有把握能收服封豚?有破解封印之法?或者你有了修複的辦法?”
鬱暘涎垂眼半晌都未曾作答,洛上嚴一時心急,亟亟問道:“鬱兄,你究竟要做什麽?”
鬱暘涎盯著神情焦急的洛上嚴,這樣帶著逼問意味的目光令洛上嚴心頭一顫,他隨即收回視線,甚至轉過頭,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鬱暘涎將洛上嚴的閃爍其詞盡收眼底,片刻之後,他卻略微緩和了自己的語調,道:“隻是當日與洛兄在沁堯山中分手之後,你就一直下落不明。毓泉君派人到處尋找,也沒有你的下落。後來我重入沁堯山,才僥幸找到了你。我想知道,你獨身在山中之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不知道。”洛上嚴回答得毫無猶豫,忽然有了再次直麵鬱暘涎的勇氣。因而他回應著白衣少年的目光,坦然道:“那天在山震之中我就失去了知覺,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你們分開了多久,中間又有過怎樣的經曆。當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了。”
鬱暘涎卻依舊用滿是探究的目光盯著洛上嚴,試圖從洛上嚴看似好不避諱的視線中尋查到真相。然而洛上嚴始終堅定坦然的神色證明著他的絕無虛言,不論鬱暘涎如何逼視,他都那樣坐著,毫無退卻。
洛上嚴的反應讓鬱暘涎失望之餘又有些難以言喻的欣慰,他漸漸轉過視線,帶著歉意道:“對不起。”
洛上嚴的嘴角牽起一絲苦笑,笑意中似有淒涼也滿是無奈,幽幽歎息之後,他搖頭道:“果然你一直都不完全信任我,那又何必答應和我一起周遊天下?”
這是鬱暘涎純粹發自內心的感受,在知道洛上嚴想要離開大梁之際,便想要與這少年結伴而行。但心智清明如鬱暘涎,在自身情感出沒並且觸碰到理智的時候,他深切地記得自己還未完成之事,對洛上嚴的戒備和疑慮自然也就不會徹底放下。
如今的沉默更甚方才,鬱、洛二人都陷入心事之中,各自臉上都顯現著讓人難以捉摸的神情,空氣也因此凝固,將洛上嚴終於醒來的欣喜就此打散。
沉思片刻之後,鬱暘涎雙眉未舒,隻是輕歎了一聲,也並未再去看洛上嚴,道:“你再運功調息一陣,稍後我會將有關封豚的事告訴你。”
白衣少年就此起身,行至門下時,鬱暘涎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他就此停步,聽見洛上嚴道:“聽方才毓泉君的意思,我昏迷之時,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多謝。”
“不必。”鬱暘涎不鹹不淡地回應之後便就此離去。
洛上嚴見門扇再次被關合,鬱暘涎的身影也就此在視線中消失,他不免深感失落。這種感覺來自於鬱暘涎所表現出來的不信任,盡管有些事他確實有所隱瞞,可當那白衣少年絲毫不掩飾這種情緒時,他總是覺得無可奈何,然而他的確不記得自己在沁堯山中經曆了什麽,在這件事上,他並沒有做出欺騙之舉。
盡管鬱暘涎對洛上嚴的戒心未除,然而現今他最憂心的還是有關古丘封印要害一事。離開洛上嚴房間之後,他的愁緒明顯更要深重,獨自走在園中之時也在全神貫注地思考這件事,並未察覺到有人悄然靠近。
“鬱師弟。”裴陸予喚道,見鬱暘涎回身,他即刻上前,問道,“洛兄確實無礙了麽?”
鬱暘涎點頭道:“他既然醒來,就證明情況樂觀,且給他一些時間休養,稍後再將古丘之事與他商量吧。”
“鬱師弟……”裴陸予欲言又止,在鬱暘涎耐心的等待下,他才遲疑著將自己所想如實以告,“我覺得古丘之事還是暫時不要與洛兄說吧。”
“為何?”鬱暘涎問道。
裴陸予又猶豫片刻,才吞吞吐吐道:“原本你與洛兄情分深厚,我不應該這樣說,也不知你對他身上的疑點作何感想,我隻是覺得,洛兄似乎有些奇怪。”
“你是說他不治自愈的傷勢?”
“還有這些時間他在沁堯山中究竟做了什麽?他難道沒有告訴你?”
“他說他什麽都不記得。”鬱暘涎回道,見裴陸予神色異樣,他又問道,“裴師兄以為會發生什麽?”
鬱暘涎此問確實將裴陸予問住了,他隻是覺得洛上嚴給出的答案沒有任何可以相信之處,但他卻無法給出自己所想的答案,洛上嚴在失蹤的時間裏究竟做了什麽,為什麽會是那副樣子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其中的原因他無法找尋,也就無法回答鬱暘涎的問題。
“我們現在能夠斷定這一切和大羿五星有關,但此等封印的力量並非我輩可以估量。洛兄在沁堯山中是不是因為封印的關係而受傷,又是否因為封印而劫後餘生,或者被抹去記憶,這些我們都無法確定的。盡管他給出的回答讓人不能盡信,但也不能完全否定這些可能的事實。”鬱暘涎辯解道。
鬱暘涎鄭重其事的眉眼讓裴陸予有了動搖,然而他又覺得此時此刻的鬱暘涎與平日似乎有些不同,他不由得盯著眼前的白衣少年,問道:“鬱師弟,你是不是也在說服自己相信剛才說的話?”
鬱暘涎心頭一動,似是被裴陸予點破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思。方才在房中,他分明也不相信洛上嚴的言辭,但麵對裴陸予對洛上嚴的質疑,他卻做出了這樣的辯解,著實令他自己也沒有料想到。
見鬱暘涎沉默不語,裴陸予內心的憂慮越發濃重。一直以來,他對鬱暘涎的崇拜讓他對這個白衣少年唯命是從,然而當他發覺哪怕是鬱暘涎這樣的人都有難以自控的某些情緒,他便開始對自己認定的事實有了懷疑。
“無論如何,有些事還是需要洛兄幫助的。”鬱暘涎道。
裴陸予看著鬱暘涎凝重的雙眸,感覺到古丘一事的棘手,便問道:“真有那麽困難?”
“雖然洛兄可能作出隱瞞,但對大羿五星的探查,我相信他不會有任何懈怠。我和毓泉君去了古丘,也大約探得了一些消息,要向洛兄尋求幫助,就是我作出的決定。”鬱暘涎正色道。
白衣少年此刻昂首,陽光照在他堅韌的眉宇之間,他的目光中有著不容置否的堅定,讓裴陸予一時之間找不出任何否定的言辭,仿佛被他感染,也隨之給與了洛上嚴更多的信任。
“既然鬱師弟這樣說了,我相信你的判斷。”裴陸予道。
“毓泉君呢?”鬱暘涎問道,“方才你們不是在一處麽?”
“他放不下城中那些受災的百姓,也擔心重建的進度,拉著我出門之後就前去查看了。”裴陸予回道。
鬱暘涎愁眉深鎖道:“我見城中景象已是十分悲慘,毓泉君這樣關注,可見真實狀況比我想的還要艱難。此次封豚作亂,確實是我們未曾好好計劃對付之故,對那些百姓不起。”
見鬱暘涎滿臉抱愧,裴陸予也覺自己在這次事件中多有失責,遂同樣沉下眉眼,暗暗歎息一聲。
“稍後我與洛兄說明古丘的情況,想去和毓泉君匯合……”
“我也一同前往。”裴陸予迫不及待道。
鬱暘涎與他頷首道:“那裴師兄稍作歇息,隨後我們一起過去。”
裴陸予應聲之後便見鬱暘涎提步去了洛上嚴的房間。白衣少年的腳步看來有些緩慢沉重,顯然是還在做著某些思考。他望著逐漸走遠的鬱暘涎,內心漸有困惑生出,關於鬱暘涎對洛上嚴的信任,關於提及洛上嚴時,鬱暘涎眼中閃動的異樣情愫,那感覺,他似是在班及幼的眼裏也見過,在那班家公子看著自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