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再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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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暘涎到達曲沃時已是十月,洛上嚴的傷勢雖然好轉許多卻依舊未曾完全恢複。在客棧將洛上嚴安置好之後,鬱暘涎便想現在曲沃城中簡單查看一番,也好看一看司妖羅盤的最終指引究竟是在何處。
已是入秋時節,西風在曲沃城中穿街過巷,不少百姓在秋風之中低頭快走,經過鬱暘涎身邊時口中念念有詞,卻也聽不清究竟是在說什麽。
鬱暘涎正對此十分疑惑,卻忽然聽見前頭傳來吵嚷之聲,他聽那聲音熟悉,便立即敢去探看,見是一個少年正在人群中穿梭,似是在躲避身後追捕他之人。鬱暘涎已經認出那少年的身份,驚惑之餘,發現追著那少年的竟然是一個打扮花俏的中年美婦,風韻猶存。
少年匆匆忙忙地在人群中跑來跑去,那美婦就跟在後麵緊緊追趕,一麵追一麵笑嚷道:“小哥你等等我。”
鬱暘涎見到此情此景忽覺好笑,便輕輕笑了一聲,恰好與那少年目光交接,他即刻收斂了笑意。而那少年見是故人到來,立刻跑去鬱暘涎身後,拿這俊俏少年做了擋箭牌。
美婦追到鬱暘涎麵前,見是如此一個封神如玉的少年郎,更是心猿意馬起來,隻稍稍瞥了那少年一眼,便巧笑著伸手想要去碰鬱暘涎。然而鬱暘涎到底反應靈敏,在她才抬起手的時候就已經帶著那少年後退了兩步,如此顯然是讓那美婦顯得尷尬非常。
鬱暘涎全然無事了此刻美婦臉上莫可名狀的表情,而是轉頭問那少年道:“怎麽回事?”
少年像是被那美婦的行為驚嚇到似的,一麵拉著鬱暘涎的手臂一麵仍舊往他身後藏,警惕地看著那美婦道:“我就是見她手帕掉了,幫她撿起來,結果她就……就追著我不放。”
美婦此時便將那塊手帕向少年和鬱暘涎輕輕一揮,嬌笑道:“我隻是想要感謝一下這個小兄弟,哪知他撒腿就跑了,我這才追著他過來的。”
“什麽呀。”少年伸手指著美婦想要反駁,卻又怕被那美婦摸著自己遂立即放下手,道,“我把手帕還給你,你抓著我的手又摸又看的,太不自重了。”
“我這不是頭一回看見這麽白嫩的手,跟姑娘家似的,一時沒忍住,就多看了兩眼。”美婦一雙眼睛猶若春水,在少年和鬱暘涎之間來回打轉,最後再盯著鬱暘涎道,“這位小兄弟生得真好看,不是曲沃人吧?我在曲沃可沒見過這麽標誌的小哥呢。”
“已在曲沃住了些日子。”鬱暘涎道,“我這位兄弟不太出門,如果有得罪夫人的地方,還請夫人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如今我們還有要事在身,請夫人高抬貴手。”
美婦見鬱暘涎雖然容貌俊美卻神情冰涼,想來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便朝他身後的少年跑了個媚眼,這就轉身走開。
見那美婦離去,少年終於如蒙大赦一般,長長呼了口氣,再瞥了一眼鬱暘涎道:“謝謝。”
見少年要走,鬱暘涎立即跟上去,問道:“你不是在鄴縣麽?什麽時候來了曲沃?”
“你猜。”少年一麵走一麵左顧右盼,見鬱暘涎還想發問,便接著道,“是他讓我來曲沃的,說什麽既然不想回去,就先來曲沃看看。”
少年忽然站定,抬頭盯著鬱暘涎。鬱暘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略略低下頭附耳上去,聽見那少年問:“魏國陳兵河西,到現在都沒有撤回去。”
一旦提及此事,鬱暘涎便眉頭皺緊。從他在鄴縣時,秦魏邊境的情況就已經不容樂觀,魏軍此時壓在兩國邊境,無疑就是挑釁。惠施從大梁回給他的書信雖然言辭溫和,實則也是在向他施壓,催促他盡快找到大羿陰陽魚靈骨。
見鬱暘涎若有所思,少年再問:“你是不是遇見什麽難事了?”
鬱暘涎搖頭,再看那少年時眼中多時審視意味,看得少年好不自在。
“當真是他讓你來曲沃的?”鬱暘涎追問道。
“當然。”少年為了掩飾心虛而故意揮了揮手臂,然而鬱暘涎卻麵不改色地盯著他,他見已被鬱暘涎洞穿了心思,便隻好低頭承認道,“他讓我回去,我不肯。留在鄴縣遲早會被他找人帶回去的,就一個人來了曲沃。”
“你孤身出來,萬一遇見危險怎麽辦?”鬱暘涎質問道。
“我要留在外麵,他不同意。我要回去完成我的理想,他也不答應。我才不要被關起來,那還不如讓我死在外麵呢。”少年悻悻道,見鬱暘涎仍要勸說自己,他立即打斷道,“你什麽時候到的曲沃?你身邊那個洛上嚴呢?你們難道分開了?”
麵對少年的顧左右而言他,鬱暘涎卻不買賬,道:“就算是你不滿他的安排一個人來曲沃也一定已經在這些時日裏對曲沃的情況做了了解,說來聽聽吧。”
鬱暘涎這樣說便是有求於自己,少年不由展露笑容,雙手抱胸看著他道:“那要看你有沒有誠意了?”
“我是幫他辦事,你不用為難我。”雖然麵容嚴肅了一些,鬱暘涎的態度確實軟和了不少。
看鬱暘涎轉身要走,少年立即跟上去,追問道:“你既然這樣問我,我是不是可以猜測其實你才到曲沃,懶得自己打探消息了,所以想直接在我這裏打聽一些情報?”
鬱暘涎昂首前行,眼角瞥了那少年一眼。
少年見狀又道:“那你剛才和那個婦人說你來了一段時間,簡直是說起謊來毫不變色。”
鬱暘涎忽然停下腳步,神情看似認真,卻也略帶笑意道:“我還是覺得你當初在鄴縣的時候好一些。”
“那時候是有正事和你說,現在不一樣。我可不是聽了他的命令來找你的。”少年反駁道,眉眼之間透著幾分俏皮。見鬱暘涎抬手,他立即製止道:“這是什麽地方,你非要和我一板一眼的麽?不怕有人看見?你要知道,盯著你的人,可是無處不在。”
“你不是也暴露了?”
“除了他的人,還有誰認識我?再說,他如果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放心還來不及呢。”少年回道。
鬱暘涎無意在和這少年在大街之上糾纏便與他一同回了客棧。
這少年其實就是當初在鄴縣和鬱暘涎在夜間見麵的黑衣少女,不過如今女扮男裝出現在了曲沃。這對鬱暘涎而言雖是意外,卻也有便利之處。
待到客棧,鬱暘涎與那少女找了處安靜的角落坐下,問道:“魏國河西陳兵的事究竟是什麽情況?”
“根據我這些時間在曲沃查看的情況和那邊傳來的消息看,魏國發兵應該是遲早的事。”少女此時斂容相待,眉間憂忡,全然不見了方才的調皮,繼續道,“不過還算欣慰的事,從你到達大梁到現在拖延的這段時間,已經緩解了很多那邊的情況,雖然如果現在動手還是很有危險,但至少還能拚一拚。”
“不能犯險。”鬱暘涎道,“死傷不能沒有意義,也應該降到最低。”
“那就還需要你穩住魏王了。”少女道,“我來曲沃也是因為這裏和河西魏軍之間存在一些牽連。河西那裏龍賈坐鎮,暫時看不出究竟要如何動作,但未免他們在後援方做手腳,我需時刻盯著,一旦發現問題,就要立刻傳消息回去。”
“你口口聲聲說他要禁你自由,到底還是願意為他做事的。”鬱暘涎歎道。
“我可不止為了他。”少女反駁,卻又不得不承認道,“好吧,也是為了他。誰讓我阿爹從小就告訴我,要對他盡忠,為他盡責,我被教導了這麽多年,不願意也變願意了。”
鬱暘涎對這少女的言辭不置可否,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與她有著頗為相似的心情,便暗暗歎了一聲,道:“依你觀察所得,曲沃這裏,可有異動?”
少女似是等待了許久終於見鬱暘涎問道了點子上,她激動地一拍桌子,睜大了雙眼看著鬱暘涎道:“我……”
少女發現鬱暘涎此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後,她便回頭去看,見洛上嚴正站在不遠處,同樣看著自己和鬱暘涎。她雖早已知道了洛上嚴的身份,卻不能就這樣表露,雖裝作不明所以的模樣,轉頭去問鬱暘涎道:“你朋友?”
鬱暘涎也佯裝點頭,再起身相迎洛上嚴,道:“你覺得如何?”
少女發現洛上嚴的眉宇間還有些虛弱疲憊的神色,想來是從鄴縣到曲沃的一路上終究還是奔波勞累。她不禁想起鬱暘涎這一路上的辛苦以及出生入死,遂不禁同情起來,偷偷將視線落在那白衣少年身上。
洛上嚴一眼就看出了這少女是女扮男裝卻不便在此刻拆穿,便問鬱暘涎道:“故人?”
少女搶先在鬱暘涎開口前向洛上嚴抱拳道:“衛華。”
鬱暘涎感念少女對自己的理解,畢竟一時之間他的確不知應該如何向洛上嚴介紹她,而少女這衛華二字一出口,他便不由想起了往事了,也就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洛上嚴見鬱暘涎神情哀傷,不知為何心頭有了些波瀾,但衛華在側,他並不想表現得太明顯,遂轉而與衛華道:“洛上嚴。”
衛華玲瓏心思,知道不便多留,遂在寒暄之後起身告辭道:“今日在曲沃和鬱兄相遇實在驚喜,但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我事畢一定再來拜會。”
鬱暘涎即刻相送並客套道:“若有需要之處,大可過來找我。”
衛華點頭之後就此告別。
洛上嚴看著衛華離去的身影,頗為尋味道:“這總不是你哪位師姐師妹了吧?”
鬱暘涎掃了洛上嚴一眼,目光略顯複雜,道:“有力氣下樓,也該能自己吃東西了。”
洛上嚴這才笑道:“鬱兄連日照顧,我感激不盡。”
鬱暘涎睨了身邊的玄袍少年一眼,搖著頭轉身重新走入了客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