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拆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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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腳已然踩了下去,突然,他聽到後院內宅那頭,炸來一記呼喊聲:
“瘋少——瘋少——你磨蹭什麽呢?還不趕緊回來!”
丁夫人在屋中喊他的諢號,約莫是等急了,這一聲兒喊,響遏行雲一般,直驚得瘋少猛地縮回腳來,慌忙之中隻來得及拾起那雙三寸繡花鞋,胡亂塞進兜中,便片刻也不敢再耽擱,手拎鋸子快步走了出去。
俄頃,人已回到內宅,轉入書房,抬眼就見丁夫人滿麵焦灼之色,催著他快來了斷此間的“疑難雜症”!
瘋少手中有了器具,也不拖延,讓丁夫人舉燭照著丈夫後背,他掄起鋸子,上前來照著根雕美人緊粘在丁翎背上的那個部位,一咬牙,鋸了下去,卻是鋸得極小心的。
那部位粘得忒妙,偏是“美人兒”豐盈酥胸,他雕這部位時,可下了番苦工夫,雕得是惟妙惟肖,無愧匠心獨具,如今要親手毀了去,令“美人”殘缺不整,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滋味,舉高了鋸子卻是輕輕落下去,小心割了幾下,定睛一看,得,半點木屑都沒割出來,這哪裏是切“美人”之胸,分明是拿刃口碰到塊鐵板,硬碰硬的,吱溜出火花,卻連半分切割的痕跡都沒有落下!
“冤家,連個樁頭雕塑都割不下,你這是銀樣臘槍頭,中看不中用的?”
丁夫人柳眉倒豎,一句話就激到了男人的自尊心,瘋少麵子都掛不住了,一咬牙,把心一橫,使著勁兒一鋸子猛切下去,隻聽“鐺”的一聲響,鋸子碰到“美人”那片酥胸,居然崩了,鋸條上磕出好大一粒缺口,“美人”倒是寸膚未損!
“你到底行不行呀?”丁夫人一跺腳,捋起袖子,“不行就讓我來!”
一聽這話,瘋少的顏麵更加掛不住,他悶聲不響,膀臂上肌肉線條都凸顯得十分清晰了,這一回,他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照著自個兒親手根雕的美人,勁道十分生猛地鋸了下去!
這一鋸子割下去,可算見了成效,好歹將“美人”半片酥胸與丁翎的脊梁骨生生分離了寸許。丁夫人激動而興奮地歡呼一聲,哪知她臉上笑容剛起,丈夫身上卻出了意外狀況——與美人硬生生割開的那一塊,赫然湧出一股股的鮮血!
瘋少手中的鋸子分明沒有鋸到丁翎,蹊蹺的是,他的背上頃刻間卻已血流如注!
本是魂遊太虛的丁翎,口中猛然發出一聲慘叫,翻著白眼兒,瞬間已痛得暈死過去!
“你、你你你……”丁夫人抖著手指頭,指向瘋少,“你個瘋子,你要謀殺我親夫?!”
“我、我我我……”瘋少小鹿般驚眨著眼睛,手中鋸子“當啷”掉在了地上,“這不是你讓我幹的麽?”
幽暗的鬥室之中,兩個人麵麵相覷,這情形太過尷尬,也太過詭異,倘若叫不知情的外人撞見,一準兒會以為這二人犯了什麽奸\情,正在暗室之中籌謀實施“謀殺親夫”之計!
“來人啊啊啊——”丁夫人猝然一聲驚叫,“快快快——快找大夫來!”得,這是她今兒個做出的最明智的決策,好歹在丈夫血盡而亡之前,想到了請個正經的大夫來!
而這個“不正經”的、“半吊子”的瘋子,好事沒辦成,落下這爛攤子,被苦大仇深的苦主連轟帶攆的,趕出了房間。
“劈裏啪啦”一陣鬧騰,蠟燭、花樽、板凳,連同臉盆,都照著瘋少砸去,他逃得極是狼狽,蹦出屋外忙不迭關上門,才擋住被丁夫人當飛鏢追殺來的件件“利器”,耳邊猶聽得屋子裏猛摔東西的聲響。
丁夫人正在氣頭上,饒是他心中再多驚疑,也不敢再多待下去,兔子似的一路驚逃,直躥到後門外,離了那條小胡同,狂奔出三條街,才停下來喘口氣,使勁擰一擰自個的臉——痛痛痛!真不是在做夢!
今兒這事何其詭異,他親手根雕的美人非但“纏”上了丁老哥,還不依不饒地“賴”在對方身上,饒是拿鋸子來鋸,都拆不散“她”與丁翎。
受罪的是丁老哥,受驚的是丁夫人。他這一回,可真真是雕出了個禍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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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下大禍,心中自是忐忑難安,瘋少在街頭躑躅,琢磨來琢磨去,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想到個人,登時兩眼一亮:攤上這棘手之事,自個何不去找他?或許這人還能幫上點忙!
心動不如行動,瘋少繞過街頭,徑自朝著胡有為金屋藏嬌的那棟花園式小洋房去。
胡大探長今兒卻不在家。聽他家中幫傭阿嫂所言:他今兒是陪著三姨太上街買東西去了。
男人陪女人購物,多半是損耗體力及耐性的一樁苦活累活,不消磨個大半天,掃完每一條街的每一個店麵,怎麽也回不到家門裏。
瘋少隻得在門外候著,望穿秋水一般,等胡爺大包小包的、攜嬌妻滿載而歸。
直等到太陽都快落山,門外幹耗了老半天的瘋少,總算盼到胡爺偕同三姨太姍姍歸來。
胡有為滿臉疲憊,早上出門時,八字胡須還是翹得老高的,累了一整日回來時,胡子都塌了半邊,哆嗦著酸疼的兩腿,吃力地拎著沉甸甸幾大包東西,好不容易挨近自家門前,卻見那個瘋小子今兒又堵到他家門口,此刻正興衝衝地向他招手,那股子熱情勁兒,渾似盼著了十年未見的老情人,可叫一個興奮!
一見這瘋子,胡有為眼角抽搐,轉個身就想繞道避開,耳邊卻聽得自個嬌妻紅杏出牆似的一聲喚:“啊啊啊瘋少——瘋少啊啊啊——”得,又是這調調,這磨人的小妖精,今兒一整日陪她掃貨,不惜血本買了這幾件裘皮大衣、那幾盒珠寶首飾,還無法滿足她?這會兒又開始春心蕩漾了?
胡爺用力抹一把臉,轉回身來,火速拽住“出牆紅杏”,衝到家門口,打開門,將這花枝招展的“紅杏”硬生生塞回到門裏,扔進去那幾大包東西,而後,砰的一聲關上門,他自個兒擋在了門外,將那個千年禍害、萬年瘋子,攔在外頭,擺出了一副“就不讓你進門”的姿態,沒好氣地問:“你又來做什麽?”
“我……”瘋少一開口,胡爺就急著打斷了他:“去去去!你個瘋子一來準沒好事!啥都甭說了,打哪兒來就回哪兒去,我這小廟可供不起您這尊大佛!您走好勒,不送!”
“欸?等、等等……等等,胡爺!胡長官!胡大探長!你先聽我說……”瘋少不肯走,胡有為手底下也不含糊,連推帶趕,隻差沒把腳底板往人屁股上踹,“不聽不聽!本探長要是再聽你一字半句的瘋話,沒準兒我也得變得不大正常!走,趕緊走!有多遠走多遠,不許再回來!”
一個死活都不肯走,另一個硬推著非要趕人走,就在這二人糾纏不清的拉扯之中,隻聽“啪嗒”一聲,瘋少藏掖在兜裏的那對兒三寸繡花鞋,掉了出來,落在地上,惹得胡大探長驚“噫”一聲,當即彎下腰去搶著撿了起來,就跟饞貓偷著了半點腥味兒似的,把玩在手中,嘴裏頭啐個一口:
“好啊你小子,又去哪兒撞了個大運?女人緣倒是挺旺的,飛來豔遇?本探長可得好好瞧瞧,這雙香鞋是從哪家妙人兒蓮足上脫的……”
話猶未完,胡有為兩眼一直,瞪著紅豔小鞋兒鞋麵上繡的那倆字,唇齒磕碰在一起,痛得胡爺“嗷”地嚎了一聲:“宛如?!混小子,你、你你你……”一隻手抖呀抖地指在了瘋少鼻尖兒上,人一上火,舌頭偏偏就打了個死結,隻磕巴出個“你”來。
“我?”瘋少回手指著自個鼻尖,納悶地眨了個眼,“我咋了?”
“你趁我不在家,偷著幹了什麽好事?!”胡有為頭皮上三千煩惱絲根根直豎,他舉著手中那雙香豔繡花鞋,當大刀似的一通揮舞,綠了眉毛紅了眼睛,直衝瘋少殺將過去,“這鞋子上還有我那辣婆娘的閨名!我家三房的鞋子,居然被你小子偷藏在兜裏,你安的什麽心?今兒看我不活活劈了你,我就不姓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