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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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嗆鼻的怪味衝了出來!
箱子裏胡亂地塞滿了破棉絮、爛襖子,用棍子一件件地挑開,不多會兒,箱子最底下就露出了一具嬌小女子的屍骸,擱得時間長了,又被悶鎖在箱子裏,蜷曲的屍體已開始腐爛,麵目全非,散發著十分難聞的氣味。
眾人紛紛用帕子、汗巾遮了口鼻,凝神看著。
胡大探長抽出從不離身的一副白手套、一把放大鏡,再次勘驗。——適才在酒窖裏頭,他初步勘驗過放置箱子的現場,地麵上許多印記,反複重疊,顯得十分雜亂而模糊,隻能略微辨別出老鼠爪上沾著酒漬、混著灰塵蹭出的足跡,將原本是人留下的腳印完全覆蓋,層層疊疊的,淩亂而難以拚湊。
除了老鼠,擱置箱子的角落,還落著幾隻幹癟的死蒼蠅……
“怎麽樣?看出什麽沒?”雷山虎五大三粗,拚蠻勁是綽綽有餘,比腦力可愁壞了他,腦子裏硬著一根筋,是怎麽轉也轉不過彎來,倒不如讓他甩開膀子與人打上一架來得痛快!
“確有端倪!”屍體是最好的物證,死人也是能“說話”的,胡有為舉著放大鏡、眯著眼睛,繞著箱子裏裏外外、好一番細致的勘驗,不放過每一個細節,狐狸般刁鑽精明的眼神,極銳利地捕捉到疑點:“箱中女子是被人勒死的。”
腐爛的程度還不算太嚴重,尚能看出鼻中溢血時所殘留的痕跡,倘若屍身存放完好,指甲及唇色也是佐證,細微殘留的表象特征,都與窒息而亡的結論相吻合,尤其是脖子上那明顯的勒痕,頸項凹進去的那一圈,似乎還嵌著什麽東西,他小心地挑幾下,居然挑起幾根長長的頭發絲!
“看來她是被人用長頭發繞頸,活活勒死的!”
胡有為頗吃驚,仔細一看,這女屍剪了新潮的學生頭,那一頭短發是被人用剪子齊唰唰剪出來的,剪斷的那一截長發,難道是……
胡有為右手食指與拇指互撚幾下,想象著自己手中已取來了部分柔韌的發絲,將它擰成一小股,纏勒在頸項,由於勒得太緊,至今都還殘餘著嵌進肉中的細細幾圈頭發絲……
但是,此處還有個破綻——
女人的長頭發,抓在手裏滑滑的,勒人脖子也有些難度,若是遇上個力氣大的,拚命掙紮幾下,便能掙脫了,箱中女屍個兒雖嬌小纖瘦,但總不至於連個掙紮的意圖都沒有吧?
胡有為隻有一個推論——被害的女子,是意識喪失之後,才遭人勒頸窒息而亡的!
微微挑開死者衣物,箱子底部露出點點綠油油的東西,細看,竟是長在井邊的濕苔,卻鋪長在了箱子底部,白手套一探,微濕。
箱子裏悶有濕氣?
地下酒窖分明陰涼幹燥,屍身腐爛,化出的屍水裏能滋生細菌及蛆蟲,卻促生不出大片青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
胡有為眯著眼睛再一看女屍裹於身上的衣物,衣飾淩亂,有幾處緊粘的褶皺裏,夾了幾片青苔,手指甲的縫隙裏,嵌了粉末狀的青苔……
原來如此!
胡有為恍然:這人身上並無其他暴力侵害的跡象,不是被人敲暈後勒死的,也不是被人灌藥迷睡時枉死的……一個人若是睡得好好的,突然遭人侵害,多少會有些意識想要掙紮反抗,而一個人若是睡在床\上,凶手約莫會圖個省事,拿枕頭捂口鼻……這死者卻都不符合以上的死亡特征。
在遭人勒頸侵害之前,她就曾經掙紮自救過——看情形,應該是失足掉入水井之中,手指摳挖井壁、及身體衣物磨蹭的緣故,才將青苔殘留了下來。
照此推斷,她先墜井落水,掙紮著摳住井壁的石縫,爬出井口後,嗆水劇咳,虛脫暈厥,而後……
胡有為目光一凝,細看女屍頸項,纏在那裏的,果然不止是頭發,還有些麻繩摩擦搓落後遺留下的細碎粉末!
鄉野俚俗,曾流傳著一種說法:用女人的長頭發摻入麻繩,可增強繩子的柔韌度,耐用。
“酒窖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而是藏屍之地!”胡有為憑借多年的辦案經驗,得出這一個結論。雷山虎在旁愣愣地問:“誰幹的?”
胡有為頭也不抬地丟給他兩個字:“得查!”待會兒得去井邊看看,還有……
他突然想到丁夫人那一頭柔亮的長發,想到丁夫人井邊反複汲水的古怪模樣。
隻是,丁夫人如此愛惜自己的頭發,又怎舍得將它剪下,混製成吊水桶的麻花繩?況且,丁夫人滿頭青絲秀發,也未看出剪損過的痕跡。
那這頭發又會是誰的?
雷山虎憋著氣兒噎了半晌,沒等到胡爺進一步的指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他,心裏頭一急,衝手下發了通暴脾氣:“個個木頭樣呆愣著做什麽?聽到探長的話沒?查!統統給我去查!”
手下那撥人麵麵相覷,那後生撓撓頭皮問:“怎麽查?打哪兒開始查?”
雷山虎原地轉幾圈,用手一指腳下:“就從這裏開始查!”胡有為好歹抬頭看了他一眼,腦子裏卻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鳳流這時恰好也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還記得郭老三麽?”
可巧,胡有為腦子裏想的也正是郭老三!他與鳳流那日都曾親眼目睹——郭老三拿著榔頭、鐵絲等器具,從酒窖裏出來!
胡有為腦海裏頓時浮現一個畫麵——郭老三舉著榔頭,蹲在這一口大箱子前,將幾枚釘子敲入箱子鬆皮兒的地方,並用鐵絲纏繞,使箱子包著鐵皮的封口處,更加緊密嚴實。
“郭、老、三!”
胡有為霍地站起,經驗老到地指揮著:“你們幾個,趕緊到鎮西楊柳巷,把郭老三給我找來!沒找到人之前,別打草驚蛇。”又衝雷山虎囑咐道:“讓看守後院內宅的兄弟們打起精神,把酒樓東家和他的太太一並看住了!哪個先醒來,就把人帶到本探長麵前,問個話!你再派幾個人,把酒樓裏幫工的廚子夥計都給我揪回來,認一認箱子裏的人!挑幾個機靈點的,去街坊鄰居那裏串門子暗中打探一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他說一句,雷山虎點一下頭,生怕自個忘了,還掰著手指頭數數探長交代了幾件事?而後,逐一吩咐下去,讓手下趕緊依言行事。
哪知,保安隊的人馬是高調容易,低調難!這一出去,又是背著槍,又是舉高了火把,平日裏習慣了招搖過市,擺個紙老虎的陣仗嚇唬人,一出巡就大張旗鼓,引發市井裏大騷動,陣勢委實有些大了,即便此刻是身負使命,半夜溜號似的賊溜出去,四下裏分頭忙活,卻仍是驚動了左鄰右舍。
有些個好管閑事的“白相人”,白天就留意到這撥人圍在丁家酒樓前門,心下揣測著丁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晚上再來一瞧:可不得了,保安隊的人馬全體出動,個個都湧進丁家酒樓裏去了,真真是出大事了!
這就有好事之徒,湊在酒樓半開的前門外麵,探頭探腦地張望,嘴裏頭叨叨著:
“哎、哎,出啥事了?”
“聽說酒樓的東家病了……”
“病了得看大夫,怎麽招保安隊的人來了?”
“誰知道呢,一準兒是出亂子了!”
……
太平小鎮之所以稱之為“太平”,就是因為這鎮子上極少發生凶殺命案,這在民國亂世之中,也是極少見的!更是太平小鎮上的居民引以為豪的。但是,今兒晚上,這鎮子上的太平氛圍卻被徹底打破了。
東街夜裏鬧騰出恁大的動靜,不等保安隊的人挨家挨戶敲開門來問話,左鄰右舍、臨街店鋪裏的人們,都紛紛開門出來,一邊詢問發生了什麽事,一邊圍攏到酒樓前門湊熱鬧。
不多會兒,軍閥司令部下屬機構的人員,也聞訊趕了來,幾個大兵朝天鳴槍,砰砰幾聲,圍觀之人呼啦一下溜了個精光。
看著鎮子上不是出了招兵買馬奪地盤的亂子,大兵來了也隻是串個場子,走個形式,就又回去了,臨走時把酒樓櫃台儲藏室裏那幾壇子酒給順手牽羊搬了去。
大兵們前腳剛走,鄉裏鄉親的小老百姓又湊了回來,繼續瞧熱鬧。
半夜裏又是兵又是民,亂哄哄的一陣鬧騰,酒樓裏辦案的人,頭也大了。為防止人多出亂子,保安隊的人馬,一撮人去了酒樓外頭,將前門守住,防止閑雜人等入內。
另一撮人,匆匆趕往鎮西楊柳巷,半炷香不到的工夫,又匆匆而返,火速帶回來個消息:
郭老三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