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花丫小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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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那香豔的小樓,連著小園涼亭子水榭長廊的,可不就是那個叫小憐的吟風居麽?
    暮色昏昏,吟風居前門大敞,園子裏頭擠進去了一撥小姐妹,花團錦簇、笑語如珠,熱鬧的場景中,鶯鶯燕燕們卻都圍攏著一個年輕的公子,使出渾身解數,在討他的歡心。
    明晃晃的燈籠底下,照得這位衣飾光鮮的公子哥兒滿麵春風,左擁右抱,更是得意非凡。
    “……瘋少,你地位不保啊!”
    胡有為口中喃喃,心口突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覺得小園裏那位公子哥兒頗有吸睛的能耐,自個兒分明不認得這人,兩眼怎麽老是盯著這人的臉瞧個不停呢?這人不就是長得模樣挺俏的麽,也不比瘋少的桃花眼兒來得勾魂啊,那一個個小娘子就跟嗅了蜜似的,緊挨著這人不放,眾星拱月也沒這般誇張!
    “哪家的公子哥兒,瞧那張臉,隔了老遠都能瞄到他臉上的脂粉味!一個大男人,塗那麽厚一層粉……”胡爺瞧著瞧著,就有些瞧不下去了,總覺得這人哪有瘋少好?臉上敷的粉,比女人還厚……
    咦?敷粉?!
    “哎喲我滴個小祖宗啊!”胡有為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霍地跳起腳來,怪叫:“還真有個臉上敷粉的男人?!”
    老宅裏頭,他聽到的那個聲音,此刻又清晰回蕩在耳畔:
    “探長、探長!告訴我那侄兒鳳流——這幾日,一定要留神,小心一個臉上敷粉的男人!若是遇見了那人,讓他能避則避,能躲則躲,千萬別與那人麵對麵地碰上了!”
    ……
    眼下,他居然真的見到了一個臉上敷粉的男人!
    “真邪門了啊!!”胡有為嚇得不輕,一蹦老高,怪叫一聲之後,又慌忙扭頭看向瘋少。
    因了胡爺這奇怪的反應,鳳流也不禁將目光投向小園中,一眼就看到了百花叢裏那隻春風得意的“浪蝶”。
    也恰恰就在這時,臉上敷粉的這個公子哥兒,似不經意地將目光轉向了瘋少這邊,兩個人是四目相交,視線對了個正著!
    胡有為再想拽著瘋少躲避,已然來不及了,眼看著這兩個人眼對眼地兩相望了,他不禁在心中哀號:
    完了!這下子想躲都躲不過去了!接下來,會不會又出啥子狀況?
    ……
    “聞名不如見麵!”
    吟風居小園裏頭,夜來附庸風雅、擺茶圍打馬吊的那位公子哥兒,一眼看到街上走著的鳳流,立馬站了起來,十分唐突地用一根手指頭遙遙指住鳳流,哈哈笑道:
    “瘋少是吧?你,趕緊給小爺過來!本小爺有話問你,你要是乖乖答了,小爺賞你酒吃!”
    賞他酒吃?這位小爺擺恁大的譜,當自個兒是多了不得的一號人物?
    聞聽此言,鳳流卻不生氣,居然真個走進小園,笑吟吟地站在那位小爺麵前,一派瀟灑不羈,回道:“酒就不必了,賞個美人兒吧!”說著,流目笑睨“百花叢”中的小憐。
    小憐原本是坐在那位小爺的腿上,人家這麽一站,她也就跟著站了起來,站在了小爺前頭,正好麵對著鳳流打趣兒似的眼神,她一下子窘迫地低下頭去,像是做錯了事,不安地搓揉衣角,略顯慌張地閃避一步,想與那位小爺保持些距離,免得瘋少心生嫌隙,日後冷落了她。
    “美人我這兒多的是,你要是有能耐。自個兒招一個過去呀!”
    公子哥兒氣焰囂張,十足的挑釁意味,令隨後跟進門來的胡有為聽得一愣,總覺得這人像是對瘋少抱有敵意。
    不等鳳流開口,公子哥兒又道:“小爺剛到這鎮子上,就聞了瘋少你的大名,聽人說你在此處最吃香?小爺我今兒就來這條街上最紅的窯子裏等你!看看今晚你要是來了,到底是吃香,還是吃癟?”
    說著,一撩西裝外套,打襯衣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啪”地拍在湘妃竹編的躺椅上,衝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個鶯鶯燕燕趾高氣揚地顯擺道:“你們給小爺我聽好嘍,今兒晚上誰要是伺候得本小爺高興了,十元美鈔各數一張,讓你們進大城子瞧個新鮮,給你們買洋絲襪子、法國香水出風頭去!”
    十元美鈔?西洋赤佬的錢!
    周遭頓時響起一陣不小的騷動,鶯鶯燕燕們個個是粉臉撲紅,興奮地低呼、小聲尖叫,爭先恐後緊挨在金主小爺的身邊,逢場作戲般的殷勤獻媚。
    小憐杵在兩個男人中間,左右為難,心向著瘋少,兩眼卻又瞄著擺闊氣的小爺,琢磨著老鴇那邊的孝敬銀子還沒給足,過些天還得拿錢聘一班子小堂名來唱曲兒,娘姨(傭人)、外場他們的月俸還得給……
    就在小憐犯窘為難之時,鳳流歎了口氣,居然拍了拍那位小爺的肩膀,問:“有錢的是大爺!可惜我不是女的。要不這樣,我給你雕幾個木頭美人,你把那一疊鈔票給我,解我囊中羞澀,行不?”
    沒料到瘋少來了這麽一句,居然也將主意打到了小爺身上,正在美人麵前闊氣顯擺的這位小爺,不禁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個是不是被瘋少給逗了一回?
    瘋子說的話,哪能當真?
    小爺轉眼又一瞧,吟風居的頭牌小憐,對這位睿智風趣的瘋少是癡迷不已,她人雖站在他身邊,整個魂兒卻都溜到了瘋少身上,瞧那秋波頻睇的樣兒,令小爺心裏渾不是個滋味,瞪向瘋少的眼神,除了敵意,還有嫉恨,他嘴裏酸不溜丟地哼哧:
    “喲,瘋少也會缺錢花?鳩占鵲巢不正是你的能耐麽?沒錢就去搶啊!搶人祖宅也沒見你臊紅了臉!還有膽子站到本小爺麵前來!”
    鳩占鵲巢?這小子話裏有話!
    胡有為默不作聲地站在旁邊,倒是對這位公子哥兒留意了幾分:
    這人穿了一身的白西裝、白皮鞋,倒梳分頭,頭發上揩了不少發臘,油光發亮,襯著敷了粉的那張臉,油頭粉麵的,渾似個紈絝子弟,還刻意顯擺個洋派頭、闊架子,性子卻十分驕橫,挺會衝人發難的,不僅拿錢來砸人,還陰陽怪氣地拿話來挖苦人,瞧這小子吊著眉毛斜眼瞄人那樣兒,挺招人厭的!
    “搶人祖宅?”鳳流微訝:此話從何講起?
    “瘋少眼下住的那座老宅子,”公子哥兒越是生氣,臉越是白,“那是我家的祖宅!你搶了我家的房子住,我此番來這小鎮,就是專程來堵你的!”說著,又伸出手指頭,戳指著鳳流的鼻尖兒,小爺叫囂起來:“你,趕緊從我那宅子裏搬出去!”
    “你家祖宅?!”胡爺忍不住想笑:那座陰宅鬼氣森森的,孤零零坐落在山頭,連鎮上愛撒野的小孩都不敢去,咋還有人硬要來搶?
    “你說那宅子是你的就是你的?”地契、房契,什麽都沒有,憑什麽說那宅子是他的?鳳流笑容不改,隻將手一攤:“可有什麽憑證?”
    “小爺姓花!祖宗流下的產業,都有花氏特有的記號!”小爺不止臉上的脂粉塗得比女人厚,連名字起得也比女人更女人,姓花,單名一個“丫”,叫花丫,估計是家裏人打小拿他當女娃兒養,嬌生慣養出了驕奢蠻橫的脾性,自個兒想要什麽就得有什麽,不給他,他就跟你急,狷急道,“那宅子裏有道暗門,隻有我們花家的人,才能找得著,進得去!”
    “屋宅裏的暗門,用心找,誰都能找著!”鳳流突然將胡大探長往前一推,“即便是個外人,他,也能找到!”
    “欸?”這小子又發什麽瘋?怎麽將他也扯下水了?胡有為看到瘋少又在衝他眨巴眼兒,稍稍有了點默契的他,這才心領神會,硬了頭皮挺上去幫人擋子彈:“是、沒錯!我知道那暗門在哪!”臨陣湊數,他張口就胡說八道、瞎掰一通:“不就是在東邊的院牆上麽!那門洞有跟沒有一個樣,我都能穿牆進去!”
    鳳流一聽,立馬反悔:自個兒怎麽找了個不靠譜的胡爺來,謊話都編不圓。什麽叫穿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