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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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快開門——!”
    “四郎!四郎你在屋裏對吧?奴家見你進去了!快開門!”
    “四郎——四郎——”
    ……
    內子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丁翎心驚不已,憋著氣兒躲在裏屋,瞄了一眼窗口——小木屋的窗子不大,逃也逃不走!
    王嫵憐一驚之後,迅速冷靜下來,像是料到了癡娘遲早會尋上門來,她連衣裙都不加整理,就下了床。
    “憐兒!”丁翎短促低喝一聲,“你幹嗎去?”
    “還能幹嗎?去見她咯!”王嫵憐似是迫不及待的,“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她人都找上門來了,我不去見她,還能怎麽著?”難道要與他一道蜷縮在屋子裏,當縮頭烏龜麽?
    事到臨頭了,光靠躲,能躲得過去?況且,她早就巴不得癡娘找來,也好當麵瞧瞧:四郎有多迷戀她這個情人,多舍不得她!
    “你別胡來!”丁翎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放心吧!”王嫵憐回眸看他,神態自若地笑道:“你隻不過是來探望驤兒的,驤兒今日不大舒服,腳傷又犯了,你這個當姨父的,來看一眼孩子,又有多大的過錯?癡娘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出去與她好好解釋,不就沒事了?”頓了頓,她又體貼地道:“趕緊把衣服穿好,去外屋抱著驤兒。”
    話落,見他滿臉感激之色,也不再阻攔她,王嫵憐就徑自往外頭走。
    “驤兒,你小姨要來帶你爹走了,往後沒人再疼咱們娘兒倆了,你小姨巴不得咱們沒得住沒得吃也沒得穿,去當要飯的叫花子!”王嫵憐在外屋扶著驤兒坐到門邊,當著孩子的麵,她很傷心地挽袖擦了擦眼角。
    驤兒對這個娘,既害怕又依賴,早已被她馴得服服帖帖,十分聽話,一聽小姨要來帶走“爹”,又見娘哭得傷心,自家的門還被小姨使勁地拍打著,驤兒嚇得不輕,與娘一道落了淚,哭著叫:“小姨是壞人!小姨是壞人!驤兒不要爹走!娘,你快把壞人趕走!驤兒要爹和娘在一起……一起疼驤兒!”
    “驤兒……”
    丁翎整理好衣衫,從裏屋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母子倆抱頭痛哭的場麵,也不禁惻然,默默地站在一旁,陪著娘兒倆一道傷心。
    見他滿麵愁容,唉聲歎氣,王嫵憐哭得更是淒淒切切,她哭著推開兒子,跑去開了門。
    屋子外頭,癡娘還在猛勁兒拍打著門板時,門,猝不及防地拉開,王嫵憐從門裏衝出,剛好迎著癡娘拍打下來的手,隻聽“啪”的一聲,無比響亮的一記耳朵,竟是如此“巧合”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屋子裏的丁翎聽在耳內,心,也跟著抽痛了一下,仿佛那一記巴掌是抽在他的臉上,竟也覺得麵頰火辣辣的,燒起來一般。
    “妹子!”王嫵憐衝出門後,擋在門外,攔著癡娘不讓她進屋,挨了這一記耳朵後,哭得更是傷心,她流著淚哭訴:“驤兒不舒服,今兒又發了燒,我一人實在沒辦法,才讓四郎來幫忙!他也是好心,隻是來幫我照顧一下孩子!當娘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苦吧?我又沒個男人在身邊幫襯著,除了妹夫,還能求誰來幫?”
    一番話,說得是聲淚俱下,丁翎在屋裏聽得是歎氣聲聲,感同身受般的,憐憫著他的憐兒。哪知,門外的癡娘卻連半句話也聽不進去,嘶聲叫喊著:“四郎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丈夫!你為何要與自己的親妹妹奪夫?你忘了自己有男人麽?你忘了姐夫麽?你有沒有半點廉恥之心?”
    “妹子,我一直沒敢與你講,驤兒他爹不要咱娘兒倆了,你姐姐我命苦,無依無靠的,要不是妹夫心眼兒好,給了我們娘兒倆一個庇身之所,我與驤兒可該怎麽辦哪?”
    “你撒謊!你撒謊!你分明說姐夫待你很好!你怎麽能背著他做出這樣的事?”
    “癡娘……妹子!你先聽我說、聽我說……”
    門外兩個人似在揪扯,王嫵憐擋著門,拚命阻攔著癡娘,不讓她闖進屋去,仍是哭著苦苦哀求:
    “我找四郎來,是因為驤兒病了,他隻是來看望驤兒!你姐姐我已夠可憐了,連孩子病了都沒個男人在旁幫襯著,唯一能想到的人,隻有四郎!我、我也是急啊!孩子發著高燒呢,我隻能求他來救救孩子了!癡娘,姐姐有苦衷!你要體諒姐姐啊!四郎和我,真的沒有什麽!四郎隻是來看驤兒的!”
    “四郎四郎四郎……”癡娘再也忍受不住,嘶聲道:“四郎也是你叫的?你怎麽可以一麵喊著四郎,一麵說你無辜?你怎麽可以拿孩子來負你的罪?”
    “妹子……你、你別誤會!我與四郎真的沒什麽……”
    王嫵憐口口聲聲喚著“四郎”,刺激著癡娘,那聲音卻是沙啞而帶著哭腔的,屋子裏的丁翎聽著門外情人苦苦哀求,聲淚俱下,而妻子卻在咄咄逼人,瘋了似的大吵大鬧,令他更心疼情人的同時,越發覺得妻子太不通情達理了,憐兒哭著聲聲哀求,都幫著他說到這份上了,她還想怎麽著?真要衝進門來與他鬧麽?
    向來溫順的妻子,驟然變得不可理喻!丁翎隻想著情人的好,忘了癡娘這般心痛、幾近崩潰的嘶喊是為了什麽?若不是愛他如命,又怎會痛徹心扉?
    “四郎——四郎——”
    癡娘想衝進去,無論如何都想將丈夫帶回家中,不想他再與她的姐姐來往,即便姐夫真個休了姐姐,即便她知道男人三妻四妾,甚至在外頭養些情人,在眼下這個世道,都是稀鬆平常之事,但她做不到那樣的三從四德,做不到大度地去接納丈夫的情人或妾!她隻知道:爹生前也隻愛娘一人,娘病逝後,都不見爹再續弦!她以為自己如此的深愛四郎,四郎也會如此待她!
    曾經的枕邊蜜語,曾經的海誓山盟,他難道都忘了麽?她連做夢都不曾想到——四郎移情別戀的對象,竟是她的姐姐,她的親姐姐!這叫她情何以堪?
    “妹子!妹子你別這樣……哎呀!”
    門外響起“砰”的一聲響,緊接著是王嫵憐的痛呼之聲,那聲音入耳,丁翎心頭一揪,再也待不住了,慌忙奔將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情人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捂著額頭,手指縫隙裏滲出了血絲,似是被癡娘推得狠了,額頭撞在門框上,撞得頭破血流!
    “四郎!”
    見丁翎終於衝出門來,王嫵憐斜靠著門框癱軟下去,呻吟著,表情痛苦不堪。
    “憐兒!”
    丁翎驚慌失措,撲上去摟著情人,聲聲關切,認定了情人是因他而受的傷,心中更是痛惜!
    “你、你們……”
    看著丈夫撲向了情人,關懷憐愛之情表露無遺,癡娘心如刀絞,衝上前去,想要將這兩個人拉開,幾近崩潰地喊:“四郎!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麽嗎?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壞人!”驤兒單腳著地,一蹦一蹦地跳出門來,伸手護向“爹”和娘,“壞人走開!不要欺負我娘和我爹!”
    “你娘和……你爹?!”癡娘瞬間崩潰了,目光失去了焦距一般,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卻抓在了驤兒身上,一個勁地搖晃著他,告訴他:“他不是你爹!他不是你爹!”
    “驤兒!”孩子大哭著,當娘的掙紮著想撲過去,當“爹”的卻搶先了一步:“做什麽對孩子出氣?快撒手!”丁翎像是被徹底激怒了,白皙端正的麵容已漲紅,怒火攻心,他衝上去猛推了一把,力道之猛,竟將癡娘推得一個趔趄,從小木屋門前台階上,倒栽蔥般的滾跌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悶哼了一聲,癡娘突然表情痛苦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兩手捂著小腹,臉色變得慘白,一股鮮血從她的裙擺下流淌出來,瞬間濕染在了地上。
    看到癡娘裙布下滲出的血,丁翎神色一變,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麽,這才慌忙衝上去,將妻子一把抱起,而後,撒腿狂奔著,往村子外跑。
    “娘,小姨流血了!”
    驤兒叫了一聲,王嫵憐才回過神來,一骨碌站起,往外頭追了幾步,喊了幾聲“四郎”,見他抱著癡娘,一路狂奔,越跑越遠,她沒能追上,又回到小木屋那頭,看看台階下濡染的血漬,她嘴角彎笑,竟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擦一擦額頭,隻是破了點皮,她“嗬”地冷笑:這下可好了,都鬧得天翻地覆了,看你與他,還如何維係這段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