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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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雖癱瘓在輪椅上,但他好歹是懂經商之道的,靠那一本生意經,東山再起也不是難事!將來,她還得靠他養活,也不枉她費盡心思從胡探長和瘋少手中,將他救出來。
    “四郎?憐兒同你講話呢,你這是怎麽了?”與他說話也不搭理,老盯著她做什麽?王嫵憐甚是疑惑,想了想,又解釋道:“你是怪我不讓你回酒樓麽?四郎,你撒謊誆得了他們一時,誆不了一世!那幾個人不好唬,遲早會瞄出破綻來的!咱們是萬萬不能再待在鎮上了,萬一他們心中起疑,去找大壯、二壯來當麵對質,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再想抽身,就難了!”
    “……還是憐兒你,思慮周全。”丁翎暗歎一聲,終是將那把月牙梳插戴在了內子的鬢發上,定睛看著,他眼中微微發澀,苦澀地開口問道:“憐兒可知,這把月牙梳的來曆?”
    他怎麽說來說去,總說這一把月牙梳?王嫵憐就納悶了,這一把梳子有什麽好講的?眼下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思細數它的來曆?
    “四郎……”她勉強一笑,耐著性子問道:“不若你細想一下,可還有遠房親戚,值得信賴的……”
    “憐兒!”猝然打斷她,丁翎麵色沉鬱,一字一頓地說道:“當初,你讓我送一把月牙梳給你,要與癡娘那把梳子一模一樣的,可她的那把梳子,是我從西域帶回來的,這梳子有個特征——被陽光或火光一照,玉裏頭會浮出一行西域經\文,尤其是在陽光下,那經\文會像流動的一縷金光,流光異彩,十分好看!”
    王嫵憐聽得一愣,抬手摸向自個頭上那把月牙梳,疑惑著:自己怎麽從未見過梳子上有什麽金光經\文?
    將它取下來,握在手中,對著火光細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莫非……
    “不錯,你手中這把,是贗品!”看她臉上一抹恍然之色,丁翎沉鬱地一歎,“當時,我哪裏來得及再赴西域?就找了個匠人,仿造了一把,不留心細看,連我也分辨不出真假!”
    兩把月牙梳,粗略一看,玉雕工藝都顯粗陋普通,倘若讓瘋少親手來雕琢,這玉梳子會更加玲瓏纖巧!但,若是留心細看,癡娘所戴的那個真品,陽光折射下,經\文浮現,梳齒上還有極細微的光點!
    那梳齒,有時數起來似有十根,有時卻似是十一根,甚是奇妙!
    而王嫵憐手中的這把……
    “我手中的這把,隻是贗品!沒有絲毫奇特之處!”王嫵憐終於明白過來,登時十分惱火,“怪我當初瞎了眼,將真品白白留給她,當作隨身陪葬之物!”自己一時心軟,居然隻留下個贗品!
    “四郎,你怎麽就忍心騙我?拿一把贗品來敷衍我?難道,你從來隻當我是她的替代品?!”
    她是瞎了眼,還以為他是真心待她好!原來他一直都在欺瞞她!
    他與她,不過是玩了一場偷情的遊戲,這當中的刺激感令他沉迷與墮落,為追求激情的快\感,想方設法討情人的歡心,甚至不惜以假亂真!
    那個時候,他不過是想與她和好交歡,就百依百順、甜言蜜語地投情人所好!他這表裏不一的性子,與她這陰柔的城府,是不謀而合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何所謂兩情相悅?心底的欲望才是最最真實的!而何所謂男女情愛?風花雪月都不過是美化之境,撥開雲霧,隻見那一場雲雨,最原始的渴求,貪婪而自私!
    情人雖有萬般好,而真正能長相伴的,卻是如家人的感覺,涓涓細流,而激情不在!
    這就是丁翎當初搖擺不定的原由,當時的他,不會因為情人,而真的舍棄了妻子!
    隻不過,後來事態的發展已不受他的控製,他再不能左右搖擺,亦不能魚與熊掌皆得!直到鬧出了人命,他才意識到:他與她,隻能一錯到底了!
    再沒有退路了,兩個人隻能死死捆綁在一起,相互包庇,共同背負那一樁罪孽情劫!
    能讓丁翎在失去癡娘這一個“家人”之後,想到讓王嫵憐來取而代之,讓她由“情人”晉級為“家人”、從此相依相伴的那個關鍵,就在於她與他已不僅僅是情人這一層關係了,經曆了驚心動魄的那些事,兩個人誰都無法回頭,隻能戰戰兢兢地拉著彼此的手,在黑暗中摸索下去,懷一絲僥幸心理,希冀著能摸索到一絲光明,如此的誠惶誠恐,相互慰藉罷了!
    “憐兒,你在我眼裏,比她美,比她好!一直都是如此的!”丁翎眼中酸澀無比,不斷地回憶著與憐兒初見時的場景,不斷地捫心自問:如若不是認定了憐兒比她好,他怎會寧可傷害癡娘,也不願與憐兒來個了斷?
    正因為憐兒比她好,他才覺得自己不必後悔,不必彷徨!
    必須堅信自己的眼光,在外人麵前也一再誇讚著憐兒,她是如此這般的好,才令他心中略感安慰:自己並沒有失去什麽,而是屏棄了人生的缺憾,獲得了完美!
    隻不過是情感出軌了一次,他本以為那沒什麽,哪知,一次玩火,竟引火燒身、險些自\焚!
    不!他不應是人生的輸家!他不願去承認!隻是眼下,他卻不得不開始置疑自己的眼光——怎麽能連梳子的真假都分辨不清了?
    “我一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相信當初是癡娘對不住你,害了驤兒,才令你神誌一度昏聵,以至於一時失手,誤殺了她!”說著說著,丁翎眼角滑落淚水,不知心底是懊惱還是悔恨,是憐憫還是怨懟,萬般複雜的情緒衝擊著,道不清辨不明,隻能用眼淚來宣泄!
    一貫不是強勢的他,到了此刻,仍是隻知流淚,“直到她的冤魂,來糾纏我,讓我去拆骨斷了那樁冥婚,接她回來……直到那時,我才留意到與她一同入棺的那把月牙梳!她屍骸不整,如此淒涼,惟獨長發間那把月牙梳完好無缺,村民舉著火把時,我看到月牙梳中流光浮動出的經\文,才想起那日驤兒落井時,站在井邊的那個人,雖也換穿上了她的衣衫,但插戴在鬢發上的那把月牙梳,分明是贗品,陽光照射下,都沒有顯現出金光經\文!”
    看到丈夫的眼淚,王嫵憐眼底卻躥燃著火,狹隘心胸隻記得旁人的不是,絲毫沒有反省自己,隻一味強辯道:“那日,你推我出門,不讓我進丁宅,我實在沒法子,就讓驤兒翻牆進去幫我開門……沒錯,我是見她走出屋子了,也看她不顧驤兒在哭鬧就獨自離去,直到她走了,我才敢從角落裏走出來,不再躲藏,進屋去看你……
    “進了屋,你睡在那裏,滿臉疲憊,我就不忍吵醒你,想到她不過是失去了腹中的胎兒,你就日夜守在她身邊,再不來看我,你知道我有多不甘?”
    於是,她想到了個法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法子!趁他靠在椅子上睡著時,她在屋子裏悄悄拿了癡娘的衣衫,那一襲素色單衣,癡娘衣櫃裏有許多件,換穿在身上,匆忙梳起癡娘臨走時那個發髻,將他送給自己的那把月牙梳插戴在鬢發上。
    照照那麵銅鏡,她自我感覺已與癡娘一模一樣了,才刻意弄出些聲響,在他乍醒過來,恍惚中覺得房裏有人時,她匆忙奔到院子裏,匆忙與驤兒說了幾句話。
    知道驤兒怕她,怕挨她的打罵,因而從不敢忤逆她這個親娘,也十分的聽話,配合著她的動作,孩子從她懷裏直直落到水井中……
    而那時,發現癡娘不在房中、慌張奔至院落的他,隻看到了“癡娘”站在水井邊的詭異姿態……
    在他喊了幾聲“癡娘”之後,她就頭也不回地跑出了丁宅,由小後門跑出去,繞著曲曲彎彎的弄堂,費了好些工夫,才甩掉了一直追在後麵的他。
    顧不上歇口氣,她當時就急急忙忙地奔回了丁宅,進到後院,衝到水井邊,喚著驤兒,卻見井水表麵已恢複了平靜,而驤兒……
    即便她大聲呼來了大壯、二壯,讓他們趕緊下井去救人,卻已經來不及了,她隻曉得驤兒會水,能在北方前夫家門前的河裏遊泳,卻忽略了驤兒腿傷未愈,而這井水在炎熱的季節當中,反而變得十分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