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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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盯著他的眼睛,冷冷地道:“這裏隻有閣下一個人?”
他說話的時候荷衣袖中白練飛出,已鉤住了中年人身旁的一卷鑰匙。輕輕一帶,那鑰匙一陣亂響,中年人伸手一抓,幾乎要將它們抓住,荷衣連忙射出兩枚飛鏢。那鑰匙便輕輕地落在了她的懷裏。
她正要將一粒“歡心”彈入油燈,那中年人一聲冷笑,袖子一揮,隻聽得“刷刷”數響,所有的油燈突然滅了。
四下頓時一片漆黑。
山水低聲道:“小心暗器。”
荷衣道:“我先進去,人歸你了。”
“門在左邊。”山水道。
“已經看見了。”
隻聽得黑暗中刀聲四起,山水已與那人打成了一片。荷衣趁亂溜進了另外一道窄門。
“咯吱”一聲,木門推開,裏麵又是一條甬道,每隔一步放著一筐木炭。壁上滿是香燭,香氣濃烈,燈座下還掛著數串陳皮。荷衣心中暗暗納悶,卻也顧不了許多,大步向前,一連推開兩道沉厚的樟木窄門,空氣忽然一變,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撲麵撲來!
四處一片漆黑,不見五指。
那是一種近乎於屍體腐爛的味道,卻又像已沉積多年,一陣陰風在走廊上穿梭著。
荷衣點燃火折,按耐住胸中煩惡,發現自己麵前一左一右各有五間囚室。均有一半深入地下。
不知哪裏傳一種如蚊飛蠅聚般細小的嗡嗡聲,隻聽得她頭皮一陣發麻。
她鎮定神誌,掏出鑰匙,試了半天方打開右邊的第一間囚室,對著裏麵小聲喊道:“慕容無風,慕容無風!”
無人答應。
那囚室幽深,有一大半沉在水中。火折子不知怎地突地熄滅了。
荷衣心裏卻堅定地想著:“無論如何我也要進去看一看裏麵是不是有人,那個人是不是慕容無風?”當下便壯著膽,泅著水,摸著黑,向前探去。不多時已走到盡頭。她向中間一摸,仿佛有一樣軟軟的東西拴在一個木頭的柱子上。那東西發出一股奇臭,幾乎令她昏倒。她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吐了起來。
手一陣亂摸,卻覺得這軟軟的東西仿佛是一團泥,不像是一個人。
她抖抖索索地掏出另一隻火折子,點燃一瞧,“啊呀”一聲驚呼了起來!
原來那柱子上果然拴著一個人,卻早已腐爛變形,頭已爛得垂下來,掛在屍體自己的懷裏。荷衣手上摸著的全是那些漸漸剝離開來的腐肉。
她嚇得扔掉火折,落荒而逃,幾乎是飛出了那間囚室!
出得門來,她隻覺魂飛魄散,雙腿發軟,心咚咚亂跳。幾乎連站起來的氣力也沒有了。
而那腐屍的氣味卻已如鬼魅一般地附在了她的身上。
第二間囚室還得去。
她定了定心神,決定不點火折子,打開室門,對著裏麵叫道:“請問裏麵有人麽?有人就應一聲,沒人我可就走了啊!”
過了半晌,隻聽得一個虛弱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道:“你是誰?是救我出去的人麽?”
荷衣心中一動,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口音卻與慕容無風大不相同。隻好又道:“你是慕容無風麽?”
那人道:“不是……求求你,救我出去罷……要不然我就要活活地被老鼠咬死在這裏啦!”
荷衣道:“對不起,我隻能救一個人,你……你若自己有武功,我倒可以替你打開繩索,放你跑出去。”
那人道:“我跑不動,他們……他們挑了……挑了我的腿筋。你是好心人,是麽?求求你幫幫我,我家裏很有錢,你若救我出去,無論你要多少銀子,我家裏的人都會給你!”
荷衣顫聲道:“對不起,我很想救你。可是我有比你更重要的人要救。”
“你要救的人是慕容無風麽?”
荷衣喜道:“嗯,你……你知道他在哪裏?”
那人道:“他不在這裏,你若救我出去,我就告訴你聽。”
荷衣心下暗忖,此人一定是想出去想發了瘋了。便問:“你在這裏關了多久?”
“七……七年啦。”
“那你怎麽可能知道慕容無風的消息?”
那個胡謅了起來,道:“三年前這裏曾關過一個叫作慕容無風的人,不久便轉移到了別處。”
荷衣砰地一聲,摔了門就出去了。
第三間囚室沒有任何聲音,她鬥膽泅水進去找了一整圈,發覺它完全是空著的。
她又打開第四間囚室,叫了一聲,沒半點回應,隻好走入水中,便覺水中有一群一群的老鼠在腿間竄來竄去。
伴隨著的是一種可怕的“喁喁”之聲。
她摸著黑走到盡頭,手哆哆嗦嗦地摸了過去。
這一回,她隻伸出了一隻食指,準備一碰見腐物便狂逃而去。
食指輕輕一觸,卻是一片光滑的肌膚。光滑而有彈性。
這個人還是活的!
她點起火折,隻見木柱上捆著一個女人。一把黑油油的頭發,搭在她的胸前,上麵居然扒著兩隻大鼠!而那女人睜著眼,正用一種極溫柔地眼光打量著她。
荷衣驚跳起來,火折子掉入水中,小聲道:“喂……你……你……不要緊麽?”
那聲音很平靜地答道:“……不要緊。我在這裏很好。”
荷衣道:“萬分對不起,我不是來救你的!”
女人淡淡地道:“救我的人早就為救我而死了。你就算是救了我出去,我也不想活了。”
她心中一軟,道:“我在外麵還有一個夥伴,或許我……我真的可以救你出去。”
女人道:“你別多管閑事,我隻想快些死而已。”
荷衣道:“你……你想我幫你什麽?”
女人道:“你身上有糖麽?我好久沒有吃過糖了。”
荷衣摸了摸身子,道:“糖我沒有,隻有幾顆花生米……你要麽?”
女人道:“花生米也好。我好久也沒吃過花生米啦。我的手綁著了,勞架你塞到我的口裏來。”
她在口袋裏找來找去,找出三粒糖炒花生米放入她的口中。那女人滿意地大嚼了起來,道:“謝謝你,小姑娘。你不是來找我的,還是快些走罷!”
她道了聲“多多保重!”扭頭而去。
當她打開第五間囚室,再次聽到老鼠那種可怕的吱吱聲,已嚇得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對著室內顫顫微微地叫了一聲:“慕容無風,你……你在裏麵麽?”
回答她的,隻有老鼠的吱吱聲。
她咬了咬牙,抱著一副不見棺材不死心的態度,又漟著水走了過去。
那水並不深,隻是到她的胸前而已,但水裏有一股可怕的味道。水並不幹淨,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好像走在泥塘裏。她不敢打開火折,生怕見到什麽更加恐怖的場麵,便如前法,伸出手指往木柱之上觸了觸。
手指觸到的地方一片滑膩。
她不敢再摸下去,隻好打開火折,眼前赫然又是一個剛剛開始腐爛的死屍!那人死前仿佛極度痛苦,臉是扭曲的,一張嘴張到了不可能再大的地步,似乎要大聲呼喊。
謝天謝地,這個人不是慕容無風!
她正要逃走,那死屍忽然動了一下。從他的鼻子裏爬出了一條好像是蛇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憑空一跳,便跳到了荷衣的身上!
她尖叫一聲,一頭栽進水中,驚慌中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也顧不得細究,一陣狂跑,奔出了囚室!
一出來她便趴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
她終於相信了這句話:人是可以被活活嚇死的。
她渾身軟綿綿地坐在走廊上,看著第六間囚室的大門。
她已嚇得沒有氣力站起來了,隻好咬著牙,扶著牆壁一點一點地挨到門邊。掏出鑰匙,抖抖索索地試了幾次,方將那門弄開。她已嚇得滿臉是淚,幾乎是帶著哭腔對著黑洞洞的內室呼道:“慕容無風,慕容無風,你在裏麵麽?如果在,請你千萬答應我。如果不答應,那我……就走啦!”
一陣陰森森的冷風從裏麵悄悄地吹來,水裏又是一片老鼠的吱吱聲。
沒有人答話。
她的腿開始發軟,把剩下的火折子全掏了出來,剛點上火便見四周飄浮著一大群肚子漲得老大的死鼠。眼前一黑,幾乎暈倒。這時水中忽有一大群老鼠向她遊來,頓時爬到了她的腿上,肩上。她揮劍亂劈,將老鼠斬得血肉橫飛,卻因方才一陣慌亂,已將火折全失落在水中。
無奈,她隻好向囚室的盡頭走去。水雖齊胸,那一群老鼠卻死死不肯放過她,一路跟過來,在她身上亂咬。她揮動手掌,在水中一陣亂劈。好不易快走到了盡頭,腳下卻突然踩一個空。原來水底到了盡處忽然變深,她反應不及,頭已淹入水中,慌忙中她隻好去抓那根木柱!
每間囚室的那個位置上都有一根用來拴人的木柱,上麵吊著繩索和鐵璉。
她知道木柱中隻怕又捆著一具可怕的屍體,卻也顧不了那麽多!
抓住木柱的同時,她也抓到了一角衣裳。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微弱而熟悉的聲音:
“荷衣,別怕,我在這兒。”
那聲音對於她而言,仿佛來自天堂。
他在這裏!他還沒有死!他……他還能說話!
她的心頭一陣狂喜!不禁將方才看到的那一切拋在腦後,緊緊地擁抱著那個身子,不知是喜是悲,淚水狂湧而出:“無風……我終於找到你啦!你還……你還活著!”
她伸著手撫摸著他的臉,隻聽得他長歎了一聲,道:“荷衣,你瘋了麽。這麽危險的地方,你怎麽……怎麽自己就跑來啦!”
她卻不理他,隻顧摸著他的全身。他的雙手高高地吊在柱子上,下身沉在水中。荷衣輕輕一摸,他的左腿上似乎有一大片疤痕,所幸還在。右腿之處卻是一片虛空,一時頓覺萬箭穿心,忍不住撫著他的傷口,哭道:“你的右腿……果然沒了。這群狗娘養的!我要殺了他們!你痛不痛?啊?這麽重的傷,要不要緊?他們……他們怎樣……折磨了你……”
她抱著他隻顧大哭,慕容無風隻好輕輕安慰:“我……沒事。你別難過。”
他的話剛說完,荷衣又道:“方才……我在門口叫你,你為什麽不吱聲?”
他沉默。過了半晌,才道:“荷衣,帶著我你一定逃不出去。”
“所以你就不吭聲,是不是?指望我找不到你就會走掉,是不是?”
他不語。
“你……到這種時候還隻顧想著我!”她傷心地道:“這地方……這是人呆的地方麽?我帶著你出去,便是死在一起,那也是死在幹淨開闊之處,怎麽也比這裏強啊!”
她抱住他的身子,揮劍割開綁住他雙手的繩索。他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倒在她的身上。
她將他抱到廊上,掏出備好的藥丸,塞進他的嘴裏,道:“這是保命的藥丸,你一定要吞進去。”
他在黑暗中輕聲地道:“荷衣,我……吃不下任何東西……”說罷“哇”地一口,將那藥丸吐了出來,還噴出一大口血。
“不行!吞不下你也得吞!”她將藥丸從地下撿起來,強行塞入他的口中,又打開水袋,強灌了他一口水,逼著他將那藥丸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荷衣……這裏很……髒……”他又道。
“我帶了你換洗的衣裳。”他三下五除二地脫掉他的衣裳,將準備好幹淨衣裳套在他身上。
他的下身纏著厚厚的繃帶,全是濕漉漉,泡在水中已久,顯然一點也不幹淨。
她輕輕道:“你……你忍著些痛,我帶來了最好的金創藥。”說罷,掏出一柄飛刀就要割開繃帶。
他抓住她的手,道:“你……你別揭開繃帶,也……也別碰傷口。還是……還是想法子快些走。”
她心中一怔,便知那傷口一定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慕容無風怕她見了害怕,不讓她觸動。便柔聲道:“無風……我不怕,這裏……這裏也是漆黑一片,我替你換了藥……重新包紮了傷口,你一定會覺得好些。”
他的手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道:“我說不能碰便不能碰,我們倆究竟誰是大夫?”
荷衣道:“可是……可是……我們可能要過好一會兒才逃得出去,你……你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我們現在就得逃,你卻還在……婆婆媽媽地……想著做這些事……白白耽誤時間。”黑暗中,他喘著氣,斷斷續續地道。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荷衣隻好做罷,將他抱起來,打開木門,卻見先前那人所在的房子裏毫無聲息。不禁悄悄地叫了一聲:“山水?”
無人回應。那唐門的人似乎也不在房內。她一腳踢開通往長廊的大門,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見山水倒在那沉重的石門旁邊,而那人已被他一刀刺死在一側。
“山水!”荷衣一把將他從石門邊拉了起來,他看上去還有氣,臉卻是隱隱地發黑。
“找到他了?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山水有氣無力地道。
“你中了毒?”荷衣失聲道。
“我中了他的一記袖箭,在肩上。”他將單刀拿在手邊,身子軟了軟,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荷衣,撕開他的衣裳。”慕容無風道。
她依言撕開山水肩上的衣衫。
“點住他‘肩井’,‘天衝’,‘神堂’三穴。然後拿掉那隻袖……袖箭。”慕容無風氣喘籲籲地道。
荷衣道:“我們來之前,已預先服下不少解藥。”她拿掉那隻袖箭。
“那不管用。這種毒藥不算在其中。把你身上所有的解藥……都掏出來給我看。”
荷衣打開一個木盒,裏麵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各種藥丸。
“把那枚綠色的藥丸拿出三粒和左邊那顆粉色藥丸放在一起……捏碎,混在一處,灑……灑在他的傷口上。”
“再給他服下那顆紅……紅色的……”他隻覺雙眼金星亂冒,頭一陣一陣地發暈。
荷衣眼疾手快地挑出那顆紅色藥丸,塞入山水的口中。
“解開……穴……”
她拍開山水身上的穴道。山水果然站了起來。
荷衣笑道:“你看,有神醫在身邊,什麽毒都不用怕。”
山水歎道:“那人果然厲害,臨死之前不知碰了什麽機關,封住了石門。”
“你說什麽?”她的心陡地沉了下去,“表弟在門外,他……或許可以替我們打開。”
山水搖搖頭:“開門和關門的機關一定不一樣。他沒事罷?”他一眼看見慕容無風的樣子,不禁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很難說。”荷衣苦笑,山水接過慕容無風,將他背在身上。
慕容無風已漸漸有些神誌不清。荷衣不得不將手掌抵住他的腰,輸給他的一些真氣。
過了片刻,他清醒過來,雙眼無力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道:“為什麽……還不走?”
山水道:“我們被關在了這裏。這石門好像已被看守的人鎖住。”他拚命地推了好幾次,那門紋絲不動。
“找機關。這石門當由好些齒輪控製。不可能打不開。”
山水指著門邊的一個鐵輪道:“這個就是機關。我親眼看見他轉了一下,門就鎖住了。我左轉右轉都試過,門就是打不開。”
“荷衣……”慕容無風勉強睜開眼睛,道:“我去……看看那個輪子。”
她撫著他的額頭,柔聲道:“你別操心了,快閉眼睡一會兒。這裏有我們兩個想法子就行了。”
“帶……帶我看看。”
她帶著他來到鐵輪麵前,將他的手輕輕放在鐵輪上。
他摸了摸輪子,又摸了摸輪軸。
“你轉一圈,讓我聽聽它轉動的聲音。”
鐵輪“格格格”地轉了一整圈。
他有氣無力地笑了:“這種古老的機關……隻怕已有兩百年的曆史了。”
荷衣一愣:“你對機關也有研究?”
“嗯。”
“太好了!”她忍不住道。
“你將鐵輪往外一拔,如果拔得動,我就……猜對了。”
山水抓住鐵輪,一隻腿蹬著石壁,往外用力一拉,“格登”一聲,鐵輪突然憑空被抽出了一截!
“將鐵輪上的這個……這個標記對準石壁上的那個刻痕,然後往左轉整整三圈,停下來。”
“格格格……”
山水道:“三圈已轉畢。”
慕容無風道:“將鐵輪往下一按,退回以前的樣子。再向右轉一圈。”
“格格……”
“試試看……門現在還拉不拉得開?”
山水用力一拉,門終於緩緩地移動了起來,露出一道小縫。
三個一陣欣喜,閃身鑽了出去。
門外是一片激烈地打鬥聲。
表弟一人正被三位執刀的老人團團圍住,左支右絀,難以應付。
荷衣剛一現身,其中一個老人就飛撲過來,一刀斫下,荷衣一讓,隻覺頭頂“嗡”地一響,火星四迸,木門被砸了一個大洞!
山水搶過來護住她,道:“你帶著穀主先走,我和表弟拖住這幾個人。”說罷,連揮數刀,加入戰團。荷衣趁機拔腿就跑,背著慕容無風一路狂奔,往唐門最深之處逃去。
她預知唐家的人必會以為她要往後山人跡罕至之處隱匿,偏偏逃向房屋最擁擠之處。
細雨如絲。
她感到慕容無風那隻原本緊緊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漸漸地鬆了下來,滑了下去。
漸漸地他的呼吸也越來越細微。
她在驚惶中叫了他幾聲,他也沒有答應。
而且他的心跳越來越微弱,她的真氣在他體內遊走時,發覺他內息散亂,已見敗勢。
血水開始從他的下身滲了出來,頓時已浸濕了她的一隻手。
她心驚肉跳地閃到遊廊之下,借著廊上的燈光,看見他雙目緊閉,麵如死灰,嘴唇已和臉色一樣慘白。
掀開下擺,隻見傷處的紗帶早已被水牢裏的髒水染成黑色,從紗帶裏滲出的液體,又黑又粘,卻不知是血,還是……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荷衣驚出一身冷汗,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鎮定,鎮定,鎮定。她不停地命令自己。
她無聲無息地滑入一間巨大的房內。一進門,便往燈台裏彈入了一枚“歡心”。
在門邊等了片刻,隻聽得幾聲“撲撲”亂響,似有人中了迷藥,倒在地上。
這是一間女人的臥室,十分奢華,裏麵果然倒下了四個丫環。
床尚躺著的一個女人仿佛也昏迷過去。
她將房門一掩,發覺臥室的另一道門裏散發著水汽。
進去一看,卻是兩個盛著熱水的浴盆。四周燃著一種沁人的香燭。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味道。在那地獄一般的地方呆了許久,又摸了那麽多從來沒摸過的東西,她自然知道這味道是怎麽來的。
而她卻先解開慕容無風的衣裳,將他放入水中,認真地替他清洗每一寸肌膚。
她咬了咬牙,一道一道地解開了纏在傷口上的紗帶。
他的傷口已被人用一種極粗劣的手法縫合,似乎還厚厚地抹了一層凝血極快的金創藥,上麵殘存著烏黑的餘血,散發著一股可怕的腥味。
不敢細看下去,她移開自己的眼睛,用手小心翼翼地清洗著。
仔細地洗完了一遍,不放心,又將他放入第二個浴桶內,清洗了一遍。她替他穿了一件寬袍,又找出一塊薄毯將他裹好,放在一旁的木榻上。自己則跳入桶中馬馬虎虎地洗了洗,從一旁的衣櫃裏找出兩件衣裳穿上。
那可怕的氣味總算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