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煩的柳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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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安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看著眼前這個人,安芷隻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沒錯,這個人她之前見過,這人便是昨日在街上被雜耍班子的少女拖著的那個男子。
    “你說什麽?”安芷不由得再問了一遍。
    “在下柳勝,覺得安知縣一表人才,才華橫溢,尤其昨日救在下於水火之中,因此在下毛遂自薦,聽聞縣衙尚無師爺,在下也是舉人出身,自認勝任這師爺一職綽綽有餘,因此昨日去求見恩師,得來恩師這一推薦信,希望安大人能收留在下。”柳勝再次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
    安芷接過那封所謂的推薦信,覺得自己的頭更大了……
    找誰不好,偏偏找的是雖然已經告老還鄉,然而在朝中還有著眾多高官門生的前任龍圖閣大學士。
    這麵子,安芷即使不想賣,也得賣,龍圖閣大學士誒,桃李滿天下誒,若是不買他的麵子,日後她在假扮安道全的這條本就不甚安全的路上,顯然更崎嶇了……
    “好吧,那,安伯,你去安置一下柳……柳師爺。”安芷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陽穴,覺得自己需要好好靜一下。
    “等一下,大人,學生還有些事要問。”柳勝道。
    “說罷,你還有什麽事?”安芷此刻隻想讓這看上去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的人快離開自己視線。
    “學生對昨日大人出手相助之情難以忘懷,若不是大人,學生隻怕會陷入一堆麻煩中,不過學生很是奇怪,大人那日究竟是對那女子說了什麽話,讓那女子竟然自認錯誤?”柳勝好奇地看著安芷。
    “這很簡單。”安芷見柳勝問的是這個,便答道。“本官說的是,姑娘你的錢袋這般小,怎的能裝下這許多銀兩?況且,你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跟官府有著極深的淵源,為了姑娘好,並且念在是初犯,本官勸姑娘還是早日收手,以免到時候脫不了身。”
    “就這樣?”聽了安芷的回答,柳勝抽了抽嘴角,他原以為這安大人應該是給那女子施加了什麽壓力,誰知道,竟然隻是如此簡單。
    “好了,本官已經解答了你的問題,你可以下去了。”安芷道。
    “多謝大人。”柳勝見目的也已經達到,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微笑,心情大好地隨著安伯去自己的住處了。
    而安芷歎了一口氣,接著接見正等在書房的據說一大早便來求見的主簿邵陽。
    在大夏,一個縣的最高長官為知縣,知縣下設縣丞、主簿、典吏和巡檢等官員,分掌全縣的政務、賦稅、戶籍、巡捕、訴訟、文數,而其中,縣丞僅次於知縣,協助知縣管理縣政,在安道全遇刺在府邸靜養的這段時間內,平日裏一直協助安道全處理輝城大小事宜的縣丞俞彬便全權代替安道全處理輝城的一切大小事務。
    “大人,您既已康複,應當早日將這輝城事務收回來,不然,俞縣丞以後越發不將大人放在眼裏了。”主簿邵陽在一旁道。
    安芷翻了翻白眼,嘴上說的款冕堂皇,還不是因為縣丞與自己一般大,而在她這個所謂的知縣大老爺罷、工的這段時間內,見縣丞權利比自己大心裏不舒服罷了。
    不過,也是,她現在身為輝城縣令兼巡按,等“安道全”身子骨好的差不多了,然後來接任的縣令到來後便要出發代天子以巡視天下了,她的確也是關心一下這輝城的事了,說不定還能找到表哥遇刺的線索。
    邵陽見安芷似是認同自己的想法,心中終於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這些日子以來,那俞彬仗著安大人的信任,愈發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甚至前幾日將自己一侄子給抓了起來,並且在自己上門要人的時候,絲毫不給麵子,愣是將那侄子給狠狠打了二十大板,搞得家裏老太君那是將自己狠狠訓了一頓,這俞彬做了如此讓他丟臉之事,他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他,更何況,自己現在手上可是握有那俞彬的把柄。
    安芷自然是看出了邵陽心中的小九九,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邵陽在自己“康複”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作為這邵陽的直屬上司,他也隻來看過自己一次。現在這般上門,且矛頭直指那縣丞俞彬,估計是兩人內鬥,然後得到了對方的把柄。
    “邵主簿,本官這段時間閉門修養,的確是對輝城疏忽了,本官也正打算這幾日將那些事務接手過來,隻不過……”安芷話鋒一轉,“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這次來,究竟是為何事?”
    安道全之前雖然以清廉,剛正出名,但是對於下屬,尤其是並無大錯的下屬,他從來都不這般稱呼,一般都是直呼本名,這一點,安芷並不知道,然而在邵陽看來,卻是心頭一驚,以為自己平日裏搞的一點小把戲被安道全知道了,頓時臉色煞白。
    “回大人,其實……其實是這樣的。”事到如今,若大人說了,也隻能死鴨、子嘴硬,硬是不承認了,邵陽打著這個主意想到,不過,幸好他今日有其他事情。
    “什麽?”聽到邵陽的話之後,安芷心頭一驚。你道那邵陽說了什麽?他竟然說,俞彬為了一己私利,將本是貢品的“十方硯”偷偷藏下一枚……
    輝城有奇石,此石最宜製硯,以此製作的硯台,“體重而輕,質剛而柔,摸之寂寞無纖響,按之如小而肌膚,溫軟嫩而不滑”,且有不損毫,宜發墨等特點,由世代製硯的端家承製,據說當時第一個發現那輝城奇石的人,叫端十方,在所有硯台師傅都說嗤笑那樣的石頭怎麽能製作成硯台的時候,也隻有端十方不放棄,日夜研究,在幾年之後,終於製作成了第一方硯台,而彼時,恰好當時的聖上微服私訪經過輝城,聽得此事,親自到端家看這方硯台,而不知道這端十方用了什麽方式,隻要是經由這硯台發出的墨,均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梅花香,聖上頓時龍心大悅,表明自己的身份,要走了這方硯台,並且幾個月後,京中降下聖旨,將這硯台以端十方之名命名為“十方硯”,並且禦賜端家“天下第一”的匾額,命以後每年端家須進貢兩方硯台到宮中。
    京中人人喜愛這“十方硯”,隻是礙於這硯台製作時間之長令人咋舌,且曆代皇帝也對此喜愛不已,一直讓進貢,因此除去宮中,流傳在民間的“十方硯”那是鳳毛麟角,可以說是千金難求!
    安芷自然是大驚,如此重要的貢品,那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俞彬,居然會私藏?況且,這進貢在即,他竟然做出如此膽大包天之事,實在不像他本人的性格。安芷心覺此間有什麽不對,但是奈何信息太少,她連個頭都沒有捋出來……
    縣丞俞彬是安縣人,中了舉人之後趕考屢試屢敗,最後在上一任縣令的舉薦下任了這輝城縣丞之職,在功績上可以說是並無建樹也並無過錯,一直小心翼翼到現在。這大概便是表哥平日裏為何放心將輝城許多事務交與他,一個已經被磨滅了當初的雄心壯誌,安安心心偏居一隅的人,一般情況下,是折騰不出什麽波瀾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會做下如此膽大包天之事,實在是令人咋舌,安芷也希望邵的話隻是空穴來風,但是看那邵陽一副信誓旦旦不像說話的樣子,她不由得心下一沉,這貢品若是出了事,隻怕會有許多人要受牽連,她當即便隨邵陽出去。卻不料,在門口,竟然看到了柳勝。
    安芷本想避開柳勝出去,畢竟這人雖然是龍圖閣大學士舉薦,但是畢竟對她來說還是個生人,不知底細,況且如今又出了這般大事,她自然是不希望多一個人知道。但是奈何那柳勝就是陰魂不散,當安芷跟邵陽剛跨出安府的門檻,柳勝便跟了上來。
    “大人這是去做什麽?”柳勝大概是知道自己並不受安芷歡迎,硬是跟了上來,湊在一邊問。
    “這位是?”邵陽並沒有見過柳勝,也並未聽聞安道全府上有這麽一號人物,自然是對柳勝充滿了戒備。
    “學生是由龍圖閣方老學士舉薦而來前來投奔安大人,現在在安大人府上當師爺。”柳勝答得不卑不吭。
    邵陽見此人雖然一身普通的月白長衫,但是身上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不由得心生敬畏,見來人已自報家門,便也不再多問。
    看柳勝這樣子,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安芷並不知道柳勝是什麽來頭,但是她隱隱感覺到柳勝這人並不像自己說的那般簡單,自己若是不讓他去,想必他也有辦法知道這是去幹什麽的,便也默認讓他跟著了。
    邵陽的馬車停在門口,官員的馬車若是公家的,一般是官府派送,而這馬車根據官職設置大小,邵陽官職不大,這小小馬車擠兩人正好,擠三人便有些空間不足的感覺,柳勝很自覺地在外麵與車夫坐到了一處。
    俞彬性格古怪,平日裏並不與本家往來,甚至在擔任縣丞以後,舉家搬出了本家,在縣衙不遠處置辦了一處宅子。宅子中除卻他一家人,隻有幾個護院以及幾個老仆,在官員中,可以說是清廉之極。
    當安芷與柳勝邵陽三人站在俞彬府邸門前的時候,隻見那宅子雖然是俞彬搬出本家後新置辦的,但是卻並沒有重新修繕過,除卻門口那一塊匾額,其他都是老舊之物,約莫是上一家剩下來的。
    邵陽上前敲了敲俞府的門,有一老仆打開門,探出頭來。
    “縣令大人?主簿大人?”那老仆一下子便認出了安芷與邵陽,老眼昏黃中,似有淚光閃現。
    “老伯,怎麽了?”安芷見狀不對,心中湧上一陣不安。
    “兩位大人,你們來的正好,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他……”那老仆言語哽咽,竟說不出話來。
    安芷也顧不得禮儀了,與邵陽柳勝使了個眼色,三人便往裏走去,這府邸不是很大,院子裏植被稀少,頗有一份荒涼之感,穿過院子便是內宅,隱隱地,聽得裏麵傳來一片哭聲。
    安芷按耐不住加快腳步往裏走去,隻見一個婦人正被家仆拉著,哭的涕淚橫流,上氣不接下氣。而一旁,則有一個少年,一臉悲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