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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的字，絲毫不比當年遜色，依尹之看，反而是更加精進了。”嶽尹之老實地回答道。
    嶽老太君點點頭。
    “尹之，你知道要維護一個大家族的根本在於哪裏麽？”嶽老太君問道。
    “家族之人齊心協力。”嶽尹之回答道。
    嶽老太君搖搖頭。
    “不惜一切將家族事業發揚光大？”嶽尹之又道。
    嶽老太君再次搖搖頭。
    “那是什麽？”在從小被寄予發揚光大嶽家的希望的嶽尹之身上，他顯然隻能想到這個。
    “這個根本，在於女人。”嶽老太君道。
    “女人？”嶽尹之不解地看著嶽老太君，不知道她言下之意何在。
    “而且，這個女人，須得是一家之主的女人。”嶽老太君解釋道，“一個大家族裏，關係錯綜複雜，平日裏，男人們為了維持這個家族，已經足夠勞累，那麽，這個大家族內部的關係，自然是得是女人出麵了不是麽？”
    嶽尹之低下了頭，他大概知道嶽老太君要將什麽了。
    “當家主母，這個稱號雖然威風，有權又有勢，這個家族的人都恨不得能巴結上她，然而，從來沒人能想到，一個稱職的當家主母要做的事，絲毫不必你們這些整日奔波在外麵的男人們少。這便是為什麽奶奶當時盡力撮合你跟程程的婚姻之一，奶奶知道程程不是你喜歡的那類，然而程程出身於江南鄭家，鄭家世代為官，在朝中關係盤橫交錯，日後對我嶽家的生意大有助力不說，程程本身又是鄭家嫡出的獨女，這大家族對培育一個嫡女那心血可絲毫不比奶奶當年花費在你身上的心思少，他們會請來最好的教養嬤嬤來給嫡女們講述如何維護一個大家族內部關係的平衡，況且嫡女們自小便跟在當家主母身邊生活，眼見的多了，也自然而然地便會處理了。尹之，你捫心自問，這些年，程程自從嫁入我嶽家之後，幫助你母親處理了多少家族內部的事務？若是沒有程程，你母親與我須得有多勞累？”嶽老太君道。
    “尹之……尹之知道程程的好，可是……”嶽尹之囁嚅著，想要反駁。
    “尹之，沒有可是，你是我嶽家未來的當家，你的肩上扛著很大的責任。”嶽老太君打斷嶽尹之的話，“娶妻當娶賢，程程正妻之位隻要我在一天，便不可動搖。”
    “奶奶？”嶽尹之瞪大了眼，絲毫不明白為何奶奶會這般維護鄭程程，將鄭小玉娶進門做平妻之事，他目前也就隻在自己內心盤算過，沒想到這次居然被鄭老太君給戳破了。
    “尹之，你是奶奶一手帶大的，你心裏有什麽想法，你覺得你能瞞過奶奶？奶奶知道，你對那鄭小玉動了真情，然而，你們畢竟身份有別，況且那鄭小玉一身江湖氣息，絕不是賢妻的人選，奶奶最大的讓步便是讓你納她為妾，其他，你絕計不許多想。”嶽老太君語重心長地道。
    “奶奶，可是小玉……”嶽尹之還想說些什麽。
    “尹之，那鄭小玉是個禍害，若是你執意按著心中所想做，總有一天，她會毀了我嶽家。”嶽老太君道。
    嶽尹之久久沒有回話，嶽老太君的話語猶如重擊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上。
    一頭是家族大義，一頭是兒女情長。
    自古英雄……此兩難！
    “所以，你要怎麽報複那嶽家？”聽得這鄭小玉的一席話，安芷也算是明白了為何鄭小玉會這般恨嶽尹之。
    在最好的年紀遇見了他，將自己最美好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他，一心一意為他好，然而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他的一句悔不當初。
    江湖兒女，氣血方剛，鄭小玉為了嶽尹之，甘願放棄自己自由自在浪跡天涯的生活，從此蟄伏於嶽家，成為一個整日處理家裏長家裏短的女子，此間付出的心血，該是得有多少？
    “別急，你先聽我說完。”鄭小玉道。
    後來，在嶽尹之的懇求下，鄭小玉勉強答應以妾室的身份先進入嶽家，日後再想辦法。
    那個時候的鄭小玉很是天真，以為有了嶽尹之就有了一切，於是，一抬小轎，一身算不上華麗的嫁衣，在一個大清早街道上還沒有什麽行人的時候，她便這麽自後門嫁入了嶽家。
    這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是多麽難以忍受的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氣這般委屈自己？
    沒有想象中的熱熱鬧鬧，富麗堂皇的婚禮，也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
    知道她執意要跟著嶽尹之，一向對她十分疼愛的外公沒有在婚禮上出現，這是鄭小玉心中的額一根刺，而至於其他……
    鄭老爺自然是反對的，然而鄭小玉自小不在鄭家長大，並不受他掌控，直把他氣的直接與鄭小玉斷了父女關係，而鄭程程更是，以往有妾室進門，她好歹奉上一份禮，鄭小玉這邊，她是直接連個丫鬟都沒派過來，不過這些鄭小玉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鄭老爺，她一向沒有什麽感情，隻不過，跟鄭程程之間雖然知道自己被利用的成分大些，但是那種有個姐妹可以相互傾訴的日子，還是不錯的。
    這些，鄭小玉都可以不在乎，嶽尹之起初心疼鄭小玉，自己偷偷地給她置辦了許多東西，並且許諾隻要自己成為了嶽家的一家之主，立即給鄭小玉該有的一切。
    其實現在想來，那些日子算很美好了，嶽尹之隻要在家，就在鄭小玉院子裏流連，隻是有時候沒辦法了才去鄭程程那邊一趟，而那些個妾室凡是隻要想欺負鄭小玉的，都被她暗地裏給整回去了。
    很快，鄭小玉便到了生產的日子。
    嶽尹之恰好因為有急事出門，因此並不在鄭小玉身邊。
    鄭小玉生完之後，氣力全無，沉沉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一切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丫鬟在偷偷哭泣，鄭小玉發現自己的孩子不見了，問丫鬟，丫鬟告訴她，孩子一出生便沒了，鄭小玉一聽得這話，便覺得自己渾身的氣力都麽了，然而她最終還是要掙紮著起來要看自己的孩子，但是丫鬟卻告訴她，方才夫人來過了，已經帶出去處理了。
    鄭小玉跟發了瘋一般跑去鄭程程的院落，換來的卻是鄭程程一句涼涼的“你來遲了。”
    “其實，直到前幾年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孩子，隻是被鄭程程抱出去找了一戶人家收養而已，如今，我的孩子已經考上了舉人，明年即將進京趕考，因此，本來我想將他認回來，但是怕影響到他的考試，便打算等明年考完之後再說。”鄭小玉道。
    “那麽，你是如何成為了嶽夫人的呢？”安芷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
    “在鄭程程跟我說孩子沒了的時候，那時候，我是真信了命，然而後來細想不對，雖然生孩子的時候，我幾乎筋疲力盡，但是我明明聽到了我孩子那一聲響亮的哭聲，那時一個何等健康的孩子，怎麽可能說沒就沒呢？因此我開始懷疑，不過，那也是在一年之後，那會鄭程程已經養了許久身子，也有了身孕，雖然尹之一再跟我強調他隻愛我一個，但是那麽多時候等下去了，我又經曆了這樣那樣的事，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鄭小玉了，我也懂得了人要或者就要多為自己打算。後來鄭程程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如今的嶽家大小姐嶽靈兒，不過沒多久，鄭程程便因為自己身子不行，早早地去了。其實我那會本可以試一下讓她再多活幾年，然而隻要一想到她是如何對待我以及我的那無辜的孩兒，我便狠下心沒出手。”
    “看得出，你還是蠻顧及姐妹情的。”安芷道。
    “雖然後麵我們兩姐妹決裂，然而從藥王穀出來到尹之出現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們兩姐妹的確是相處得很愉快地。”鄭小玉道。
    安芷不言語，聽鄭小玉繼續說。
    後來的後來，在鄭程程去了之後，嶽尹之便再沒提續弦，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他不說大家也不戳破，直到後來，嶽老太君逝世，嶽老爺將嶽家族長的位置傳給了嶽尹之，那已經是十年之後的事情。
    在不知道真相前，鄭小玉一直滿懷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再給嶽尹之生下一兒半女，然而後來她無意中發現，她不知不覺間便被人下了藥，若是要孩子，她得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一道何等難的選擇題？再後來她知道這事居然是一個嶽尹之的妾室做的之後，她讓那個妾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嶽尹之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然而他能做的便也隻是安慰一下鄭小玉而已，不過，在他當上族長之後沒多久，他倒是踐行了他當初的諾言，他將鄭小玉扶上了嶽夫人的位置。
    當鄭小玉拿下嶽夫人的位置之後，看著嶽夫人專用的一切東西，不由得感慨萬千，為了這一天，她付出了多少代價？直到得到之後，她才覺得，其實，這麽多年等待下來了，也並沒有什麽可以期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