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凶器之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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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飯吃的詭異而沉默。
    素日裏總是話很多的盛夏,在看了兩個不速之客一眼之後,頭一次秉承了“食不言,寢不語”的祖宗教誨,隻是拿著筷子悶頭吃飯,而向來話少的言涵,更是沉默不語,憋得另外兩人隻恨不能隔空傳話,好一起研究研究麵前的形勢究竟所為何來。
    豈料言毓一個交流詢問的眼神還沒有傳遞到穆嶧城那裏去,便被言涵那冷漠的眼神所截獲,隻不過是輕輕地一瞥,就看得言毓心裏一個發顫,然後心虛不已的低下了頭。
    “潤王殿下,對於這起案件我心裏一直有個猜測無法證實,不知你可否幫忙驗證。”
    忽然開了口,一直將注意力集中在卷宗上的盛夏,並沒有注意到屋子裏的眼風來去。
    “當然可以,隻要盛姑娘有需要,在下赴湯蹈火都一定完成!”
    立刻直起身子保證出聲,言毓對自己這沒來由的諂媚表示詫異和不解。
    “那就有勞殿下幫忙去欽天監詢問一下,前三年頭案發生的南天,是否是當年的初雪之日。”
    “初雪之日?”
    下意識地反問出聲,言毓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便隻聽得身旁言涵那清冷的嗓音淡淡的響起:
    “沒錯,前三年每年發現第一個死者屍體的時候,都是當年的初雪之時,加上昨夜,連續四年,本王覺得這並非是一個巧合,沈姑娘覺得呢?”
    抬起眼眸看向盛夏,言涵不明白為什麽,每每自己開口對她說話的時候,她的臉上為什麽總帶著那麽一絲淡淡的躲閃,像是要拚命的避開自己。
    “不是,四哥,你怎麽知道那些日子都是初雪之時的?這幾年我一直待在京城都記不清,你年初才回來,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搶在盛夏之前開了口,被搶了功勞的言毓有些許的不肯相信。
    “我沒事的時候翻看過這些年所有的檔案記錄,包括欽天監的記錄。”
    收回目光看向言毓,言涵淡淡地回答出聲,餘光裏瞥見盛夏那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令他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
    “我也不相信會有這麽多巧合,”很快地調整好了狀態,借著言涵之口確認了事實的盛夏,繼續對著眾人講述自己內心的猜測:
    “我在聽說前三年的頭案都發生在入冬後不久,又都被大雪掩蓋痕跡之後,就覺得事情有所蹊蹺。
    既然連續四年,第一個死者都在初雪之日被害身亡,那就證明’初雪’這個時間節點對凶手來說十分的重要。”
    “十分重要?”
    下意識地反問出聲,言毓的語氣裏有些不明所以。
    “可能是在初雪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什麽令凶手難以忘懷的事情,也可能是在初雪的時候動手殺人能達到凶手想要的特定想過,否則的話,凶手又何必冒著大風大雪艱難地殺人拋屍,而不選擇一個更加輕鬆的時間?”
    點頭出聲,一旦將思緒沉浸到對案件的分析之中,盛夏整個人就變得清晰敏銳起來,就仿佛一道明亮的光,勢不可擋地劈進最黑暗的地方。
    “況且,像這樣連續好多年作案的凶手,一般都是有他特定的作案目的和想法,而這三年來的六個受害者的資料我也都研究過了,都是些隨機被選中的普通人,並沒有什麽突出的特點。
    所以,我認為,凶手連年殺人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掉某個人,而是為了某種意義。”
    接著一口氣將心中的推測全都說完,盛夏習慣性地揚了揚下巴,卻是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穆嶧城身上。
    隻是她這樣細微的小動作並沒有逃得過言涵的目光,深沉的眸子略微黯了一黯,不知怎的,言涵的心裏微微浮起幾分氣惱。
    似乎,她這樣的小神色、小動作,本應該對著他自己,而不是別的男人。
    “那,那這個意義是什麽?”
    沒料到盛夏會把焦點甩到自己身上,穆嶧城愣了一瞬,幹笑著撓頭。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調查清楚的事情了,若是這麽簡單的就知道凶手想幹什麽,也不會這麽多年都讓他逍遙法外了。”
    無奈地接口出聲,盛夏複又低下頭去,繼續研究著自己早晨畫出來的那個凶器圖樣,卻還是一無所獲。
    “這是什麽?”
    伴隨著淡漠的嗓音響起,清冷的白梅香氣瞬間籠罩鼻息,盛夏一個激靈地抬頭,額頭正巧與言涵的下巴堪堪擦過,心跳便驟然漏掉了半拍。
    “是我根據傷口形狀畫出來的凶器圖,一共有四種,隻有這一種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錯開了目光退後了身子,盛夏隻覺得心底裏浮起一陣沒來由的慌亂,連抓著那圖紙的手,也控製不住地收緊了幾分。
    還真是,一點兒出息都沒有啊!
    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盛夏任由言涵將那圖紙從自己的手裏抽走,卻是始終沒有抬起眼來去看他的勇氣。
    “這個東西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似是沒有注意到盛夏的反常,言涵拿著那張圖紙看了片刻,嗓音裏是一貫的淡漠無波。
    “這不就是個魚鉤麽?”湊過身子來瞧,言毓複又驚訝道:“怎麽這魚鉤上還長了個鐵刺?這東西,太奇怪了。”
    “這是沉鐵鉤。”
    沉吟片刻,言涵終於又開了口。
    “沉鐵鉤在京城並不常見,是沿海一帶的漁民們用的比較多。
    這個鐵刺上麵應該有個機關,平時的時候會收進去,跟普通的魚鉤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遇到體型比較大、比較難纏的大魚的時候,漁民就會扳開手柄上的機關,讓鐵刺彈出來。
    這樣的話,會給魚造成更大的傷害,讓他們的抓捕也更加容易一點。”
    順手拿起案幾上的毛筆在圖樣上添了幾筆,言涵解釋的樣子專注而認真。
    “但是,這沿海的東西,京城裏怎麽會有?難不成,這凶手是千裏迢迢專程從沿海跑到京城裏來殺人的?”
    恍然大悟的表情之下是疑惑不解的語氣,言毓看著言涵出聲問道。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從青雲城那邊過來的。”點頭琢磨出聲,言涵看著言毓那不解的神色,繼續道:
    “青雲城雖然離京城不遠,但城內有條連著海的大河,我小時候曾經跟著皇叔去過一次,看到過那裏的漁民用這種沉鐵鉤捕魚。”
    “連小時候的事情都記得這麽清楚,四哥你的腦子還真是好使。”
    言毓連聲的感慨落在盛夏的耳中,非但沒有激起她一星半點兒的對言涵的佩服,反倒是讓她覺得有些想笑。
    腦子好使?
    記性好?
    那怎麽就偏偏找個蹩腳的借口說不認識我?
    “若凶手果真是漁民,那他即便是來到了京城,也很有可能會習慣性地選擇與漁民相關的活計來謀生,生活習慣方麵,也會跟京城本土人不太一樣。”
    努力壓製住了唇角諷刺的笑意,盛夏清了清嗓子出聲說道。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早就想好要與他形同陌路,不抱怨,不生氣,更加不作他想。
    可是隻要他一出現,她的腦子裏就忍不住地胡思亂想,甚至抱怨連連,簡直像極了一個怨婦。
    這樣,不好。
    在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盛夏決定這樁案子結束之後,還是離得他越遠越好。
    “那這消息還得趕緊去告訴刑部的宋侍郎一聲,他們昨天不是去城北和城西排查可疑之人了嗎?”
    左手搭右手,一聲脆響之中,言毓出聲說道。
    “四哥,若是沒別的事情,不如咱們現在就去一趟刑部?你看這雪越下越大,別再好好的困在路上。”
    “嗯,”目光落在窗外飄飛的鵝毛大雪之上,言涵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那盛姑娘,慕少將軍,我們就先告辭了,有什麽消息我們隨時互通。”
    笑著告辭出聲,言毓卻在心裏納罕著自家四哥這忽冷忽熱的態度。
    明明今天在刑部的時候,一聽到穆嶧城前來,他就十分感興趣地暗示自己死乞白賴的跟到了盛將軍府,但此刻要告辭,怎的又這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難不成,是吃錯藥了?
    一路琢磨來琢磨去,言毓最終在心裏定下了這麽一個結論。
    盛將軍府,燭火搖曳。
    雕花的木窗上映出一個清瘦的側影,青絲鬆挽,正俯身低頭在案前琢磨研究著什麽。
    雖說查案應該多在案發現場附近走動勘驗,隻是這京城的大雪鋪天蓋地,將所有的痕跡都消除得幹幹淨淨,盛夏也隻能努力透過卷宗的記錄和驗屍的種種,來尋找著可以偵破案件的蛛絲馬跡。
    又是一天過去,距離下個受害者的殞命之時,他們隻剩下了不到八天的時間,若是再不抓緊破案,怕是又會有一個無辜的生命消失在凶手殘忍的屠刀之下……
    “篤篤篤——”
    屋外忽然傳來清脆的敲門聲。
    埋首在卷宗之中的盛夏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推門而入的,是府裏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