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宋相宜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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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那裏的言恒聞言抬起頭來,臉上閃過一絲不甚明朗的情緒。
    仿佛對他要說的話已經有所預知,卻又有心想要拒絕,但又仿佛帶了那麽幾許心意的順從。
    很複雜,讓盛夏忽然就猜到了言涵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我們一直以來在做的事情,無非是想方設法找到足夠多的證據,去證明當年各種看似意外世故背後所隱藏著的真相,而這些真相的揭露,最後都會伴隨著一個人的徹底覆滅,要麽是我,要麽是他。”
    言涵最後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是令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嚴肅了神色。
    從一開始,他們所卷入和參與的,就是一場生與死的博弈。
    他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從來不曾將話說得如此明白。
    “如果足夠幸運,最後被滅亡的那個人是他,那麽空出來的那個位子,”目光隨著話語轉到言恒的身上,言涵一字一頓說得清楚明白:“二皇兄,我希望最後坐上位子的那個人是你。”
    語氣淡漠而平靜,言涵一字一頓的說完,花廳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就連炭火盆燃燒時發出的嗶嗶啵啵的聲音,也忽然的降低了許多。
    隻是除了穆嶧城之外,在場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太過驚異的神色——包括一向玩世不恭的言毓,他或許一早就料到依著自家四哥的性子,真相和公平他一定會要,但皇位,他卻並不稀罕。
    花廳裏沉默著的眾人一時都將目光投向了沉默著的言恒身上,包括盛夏,她雖一早就知道言涵的打算,卻從來都拿不準言恒的態度。
    “好。”
    終於是從沉默中抬起頭來,向來人前話少的言恒更是沒有一個字的廢話。
    “至於其他的,我會給你足夠的保證。”
    言恒停頓片刻之後的補充,讓穆嶧城那顆懸著的心徹底放鬆下來。
    別的不說,光是這次從頭到尾的調查言逍,甚至於謀劃最終將言逍從皇位上拉下馬來,言恒就已經清清楚楚地看明白言涵到底有多大的實力,又有多大的本事。
    雖然言涵現在一身瀟灑的將皇位讓給了他,可保不齊言恒心裏會起了新的芥蒂,然後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而對言涵做出什麽心狠手辣的事情來。
    所以從言涵開口的那一瞬間,穆嶧城的心便一直高高地懸著,直到言恒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穆嶧城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無論言恒說得是真是假,言涵一定會有辦法讓他信守諾言的。
    —
    盡管寒風蕭瑟依舊,京城卻迎來了入冬之後難得的晴朗天氣。
    湛藍的冬日晴空上朵朵白雲飄蕩,明晃晃的日頭懸掛當空,發出耀眼的光芒。
    而除了這難得一見的晴天,更令京城百姓充滿興奮和喜氣的,是今天李尚書之子與宋侍郎之女互結秦晉之好,京城中十裏紅妝,百裏紅綢,鞭炮震天撼地,連空氣裏都帶著絲絲縷縷充滿喜慶的甘甜。
    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一臉遮掩不住洋洋喜氣的李俊澤雙手拜謝著前來圍觀的京城百姓,身後的仆從一隊隊,將象征吉利的糖果和銅錢四下裏散發。
    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的向著宋府走去,而宋府深處的閨房裏,宋相宜正一臉緊張與忐忑的看著鏡子裏紅妝盡染的自己。
    “阿夏,你說我這個樣子……行嗎?”
    垂手絞著紅色鴛鴦錦帕,宋相宜抬起頭來,目光裏滿是惴惴與羞澀。
    “傻丫頭,你這個樣子當然行啦,一個姑娘最美麗、最漂亮的一天就是自己做新娘子的一天,你說你這個樣子不行,倒是誰還能行?”
    沒等盛夏開口,在一旁忙碌收拾著的宋夫人先笑著開了口。
    “宋伯母說得對,我們相宜今天就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姑娘。”笑著接口出聲,盛夏抬手又順了順宋相宜微微有些翹起的發梢,俯下身子繼續道:
    “你今天這副樣子真的漂亮極了,得虧一會兒你的李公子接親的時候要蓋著蓋頭,否則的話,我真怕他站在你的閨房就挪不動腳了。”
    “去你的,什麽時候都不忘笑我。”臉頰緋紅一片,宋相宜暗啐一聲卻還是忍不住地讓笑容攀上了臉頰。
    “阿夏,你在這裏陪著相宜吧,我看這時辰李家迎親的隊伍差不多該來了,該出去看看了。”
    看著自家女兒那又是羞澀又是幸福的表情,宋夫人忍下了心頭的不舍笑著出聲。
    “宋伯母放心,我一定會把相宜好好看住了,絕對不會讓她惹出什麽亂子來的。”
    故意拍著胸脯保證出聲,盛夏果不其然的又受到了來自宋相宜的白眼兒。
    “好了好了,不鬧了,接親的時辰都快要到了,趕緊再整整妝容,一會兒就該有喜婆來給你蓋蓋頭了。”
    笑著與宋相宜玩鬧了一陣,盛夏仿佛聽到了窗外隱隱約約傳來的鼓樂聲。
    伸出手去給宋相宜整了整有些淩亂的金簪步搖,又對著鏡子將她臉上的妝容左看右看的端詳半晌,盛夏方才從後麵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現在哪裏都是完美的!”
    臉上笑意盈盈,盛夏卻忽的從銅鏡裏看到了宋相宜那張再也笑不出來的姣好容顏,她耷拉著一副唇角,甚至連眼眶都有些微微的泛了紅意。
    “相宜,你怎麽了?”嗓音頓了頓,盛夏在她身邊蹲下了身子。
    “阿夏,我今天,今天就要嫁人了。”開口出聲,宋相宜的嗓音裏帶了暗啞的哽咽。
    “對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嫁的人又是你喜歡的李公子,難道不該高高興興的嗎?好好的怎麽哭起來了?”
    掏出手帕輕輕地擦拭著宋相宜眼角的淚珠,盛夏輕聲勸慰著。
    “我知道我應該高興,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會忽然覺得好難過,”抽泣出聲,宋相宜看得出來在很努力地忍著淚水,然而,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卻險些讓盛夏直接掉下眼淚來。
    宋相宜說:“阿夏,我今天嫁了人,母親她身邊就一個自己的女兒都沒有了,她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就要去別人家盡孝了。”
    話音輕飄飄的落地,卻仿佛一記重錘砸在盛夏的心頭,讓她霎時間喉頭哽咽,張了張雙唇,卻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窗外鼓樂聲聲,鞭炮隆隆,眼看著迎親的隊伍越來越近,本該熱熱鬧鬧的喜房裏卻愈發的沉寂下來。
    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銅鏡麵前,宋相宜的眼眶卻越來越紅,眼角的淚水也不受控製地滑落臉頰。
    方才她母親離開房間時那不舍的目光她悉數看在眼底,也不知道是為了哪裏來的倔強,又或者是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惹得母親一起傷心,她才硬生生地全都忍了下去,隻是用幸福的笑臉來麵對自己的母親。
    可,有些從心底裏湧出來的難過,卻不是強忍能夠忍得了的。
    所以,在對著盛夏說出那句話之後,宋相宜的眼淚便不受控製的撲簌簌落下,然後淚眼朦朧地看著銅鏡裏的盛夏。
    “瞧你這傻姑娘,快別哭了,都要把妝哭花了,好不容易起了這麽一大早畫好的,容易麽?”
    還是盛夏最先恢複了情緒,抬起手,仔仔細細地將宋相宜臉上的淚痕全都擦去,然後又拿起鵝蛋粉,一點一點替她仔細補著臉上已經有些花掉的妝。
    “可是……”宋相宜咬了咬嘴唇不敢再說,她怕自己再說下去,臉上的妝容便是真的徹底要花了。
    “沒什麽可是的,你雖然嫁出去了,可你終歸還是宋家的女兒,還是宋伯母最疼愛的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女兒,宋家,宋伯母,也都是你心底裏最在意的。
    你隻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多了一雙父母要孝敬,多了一個夫君來疼愛你,其他的,都沒有什麽本質的改變啊?
    再說了,不管是李尚書還是李夫人,都不是那樣古板嚴苛的人,尤其是你的李公子,那樣從心底裏喜歡你、疼愛你,怎麽可能會限製你回宋家,限製你去見宋伯父、宋伯母?
    這李家離你們宋家才多遠的距離,什麽時候想回來了,還不是一抬腳的事情?哪裏就像你說的那麽令人傷心難過,仿佛千裏離別一樣?”
    故意嗔怪著語氣出聲,盛夏一麵仔細地給宋相宜補妝,一麵極有耐心地開導著她。
    盡管,她忽然覺得,等到自己出嫁的那一天,未必就會比宋相宜要堅強多少,甚至於,還會更加的難過。
    畢竟,北疆和京城,相隔著的並不是一個抬腳間的功夫啊……
    明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了幾分,盛夏忽然覺得,自己或許才是那個最不孝順的女兒。
    從前會為了生死未卜的言涵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營救,如今又是為了言涵,又是這樣的奮不顧身,而自己的父親,卻始終默默地站在自己的身後支持著自己,卻從來沒有過絲毫的阻攔。
    宋府的院子裏鞭炮聲聲,盛夏忽然就很想見見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