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這邊。”林武歎了口氣，說道。

    他能夠清楚的察覺到唐清婉那一瞬間身體的僵硬和恐懼的心情。

    當他回憶起，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的時候，林武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畜生！

    唐清婉身體僵硬不得動彈，隻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像是有千斤重一樣。

    半晌之後，唐清婉一咬牙，終於在心裏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深吸一口氣，同時將口風琴死死的捂在胸口，硬著頭皮開口說道：“你要打我沒關係，我隻求你一件事情——別讓孩子聽見！”

    聽到這話，林武心中一痛。

    “對不起，我和你道歉。”

    “如果你覺得不解氣的話，也可以打我一巴掌，就當是我還你的。”

    林武的聲音低沉而誠摯，沒有半點兒生氣的跡象。

    聽到這話，唐清婉卻是猛的一愣，睜開眼睛看著那個男人，一時之間隻覺得難以接受，腦瓜子嗡嗡的。

    “坐下來。”

    “你說什麽？”

    唐清婉的聲音有些顫抖，雙眼死死地盯著林武的眼睛。

    然而，她卻從對方的眼睛裏邊兒，看到了一些以前從來沒有見到的情感。

    “你是在……向我道歉嗎？”

    林武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過去的我的確是個畜生，因為自卑，因為自己沒有本事，回家總是找你和孩子的麻煩……”

    “可是現在我想通了，我媳婦兒是下鄉知青，能看報、能寫字兒、長得漂亮，還會吹口琴，不說在村子裏邊兒了，就算是放眼整個縣城，都找不出來第二個來！”

    頓了頓之後，林武又說：“今晚你能再吹一次口風琴給我聽嗎？就吹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吹的那個老大哥小調。”

    “我……”

    一瞬間，唐清婉的眼淚忽然就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林武尊重的感覺！

    林武拉著唐清婉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唐清婉小心翼翼的將口風琴從自己懷裏拿了出來，似乎是不敢相信一樣，在吹響口風琴之前，她還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身邊的林武一眼。

    “你真的要聽嗎？”

    林武點了點頭：“聽，就聽山楂樹吧！”

    自從唐清婉和孩子死亡之後，每每夜裏做噩夢，林武的夢裏總是會重複這個曲子。

    他聽了無數遍開頭，卻沒有一次聽到結為。

    唐清婉收回眼神，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口風琴，而後拿了起來，輕輕的放在了唇邊。

    下一刻，一首從老大哥那邊兒傳過來的山楂樹，順著夜晚的習習涼風，從她的唇齒之間，從那銀白色的口風琴裏一點兒一點兒的飄蕩了出來，聲音悠揚出來，旋律悅耳——最重要的是，這是林武魂牽夢縈了無數年的聲音。

    聲音響起後，一點一滴都在和記憶裏的旋律重合。

    林武曾經無數次的在夢裏夢見過他第一次見到唐清婉的場景，那年他才十七歲，跟著爹娘在地裏幹活，手上身上都是泥巴。

    中午在田壟上休息，等著吃飯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響起，聽的林武心頭癢癢的。

    他翻過山頭，看見了山坡下的曬穀場，高高的穀堆旁有一個女孩兒盤腿坐在那裏，一頭黑亮的頭發梳了長辮子，五官漂亮而精致。

    雖然穿著粗布麻衫衣服，但是那位姑娘渾身上下透出來的金貴和傲氣，卻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與一身泥濘、狼狽不堪的自己比較起來，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個人就像是身處兩個世界的人。

    “唐清婉，過來這邊。”

    林武躲在樹後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唐清婉？

    這名字可真好聽！

    思緒拉回現實，一曲山楂樹也吹完了。

    唐清婉沒有說話，林武緩緩回過神來，對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吹的真好。”林武由衷的豎起了大拇指。

    唐清婉抿起了薄薄的嘴唇，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

    “謝謝。”

    隨後，她站起身來，準備把口風琴放回房間裏，可沒走出去幾步，她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對林武說了一句：“待會兒進來屋子。”

    “怎麽了？”

    “你的傷口。”

    唐清婉解釋說：“下午你說摘完白蒿回來換藥，結果也沒換成，等孩子睡著了，我再幫你擦洗一遍傷口。”

    林武恍然的笑了笑，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

    今天的早飯是用菜籽油煎的餃子，這年頭的菜籽油是實打實的自家種植的油菜籽榨出來的，味道無比的濃鬱。

    用小火.熱油，餃子放在裏邊煎兩麵，頓時油光亮亮，就連空氣之中都滿是香味兒。

    這讓小萌萌食欲大開，足足吃了五個餃子才罷休。

    吃過早飯之後，一家三口就準備出發去村裏二哥林文家裏。

    重生回到現在，林武還從來沒去過二哥家裏。

    這一次，他提前準備好了豬肉，還做了餃子，所以就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

    林武家剛好住在偏村頭的位置，想要去二哥家，中間有一段距離。

    推著板車，帶著孩子和媳婦兒，林武走了足足十幾分鍾猜到地方。

    這邊人家不多，林武自從和二哥林文鬧翻臉之後，就沒來過幾次，每次來都是一個理由——找母親趙愛芬要錢。

    憑借著記憶之中的路線，經過一棵槐樹，後邊兒有兩件泥胚房，那就是二哥林文的家了。

    剛來這邊的時候，二哥林文還是剛建的房子，上邊蓋得是茅草，而現如今，茅草已經換成了青色的瓦片，看來二哥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好。

    隻不過，今天二哥家裏好像大門緊閉，沒人在家嗎？

    林武走了過去，發現院門還上了鎖。

    唐清婉帶著小萌萌走了過來，疑惑的探頭往院子裏邊兒瞅了幾眼。

    “難道是去縣城趕集了嗎？”

    話剛說出口，不等林武回答，唐清婉就搖了搖頭，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對，就算是去趕集，家裏也應該留人看門，林敬忠還要上學，這個點兒應該在吃早飯才對。”

    林敬忠是林文的兒子，比小文文大三歲，如今已經上學了。

    林武沒說話，四處看了看之後才給出一句：“等等看吧，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萌萌到底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這會兒已經在槐樹下轉圈兒玩兒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