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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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市郊區,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樓,環繞著這棟樓的是一個私家小花園,約摸幾百平米,四周由木柵欄環繞起來,宣示著主權。
小花園設計得頗為風雅,假山流水,花草樹木,有幾分江南園林的秀美。園中心有個小湖,湖上有座涼亭,由一條幾十米長的走廊連接,另一側則是一三孔拱橋,此刻因為在冬季,草木凋零,涼亭的飛簷上覆著厚厚的積雪,頗有些湖心亭看雪的風韻。
隻不過涼亭裏並未有人煮酒看雪,而是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正含飴弄孫。
孟瑞和阿卡站在柵欄外看著裏麵這和諧的場景,不禁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許是突然在自家門口消失的引擎聲引起了裏麵的人的關注,從小洋樓裏出來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她捋了捋頭發,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兩個人,一臉疑惑:“你們是?”
孟瑞走上去自報家門:“我叫孟瑞,我母親與沈伯伯是故交,今日歸國,特地來拜訪沈伯伯。”
那女子聞言,有幾分警惕,衝花園裏的老人喊道:“爸爸,有客人。”
花園裏的兩個老人站起身來眺望著這邊,看了半晌,沒有認出來人,於是抱著孫子慢悠悠地走過來。在看清來人是孟瑞後,他猛地頓住了腳步,有片刻的失神。
他懷裏的小孫子一臉懵懂地看著他,小手在他臉上抹:“爺爺,你怎麽哭了?”
“沒有,風有點大,爺爺的眼睛迷了沙。”他將懷裏的孫子交給老伴,自己過來給孟瑞開門。
孟瑞和阿卡向兩位老人點頭問候,跟著沈先生往裏走。
那女子見父親這般模樣,心裏有些奇怪,但是沒有多問,走過去從母親手上接過孩子,用眼神詢問心中的疑惑。
她母親隻笑著回答:“是故人的孩子,多年未見了。”她臉上雖然一直露著一副得體的微笑,但是她看孟瑞的眼神,是帶了些許不滿,甚至是厭惡的。
女子沒說話,帶著孩子回樓上了。
孟瑞、阿卡和沈先生坐在客廳裏,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沈夫人泡了茶端過來,孟瑞忙起身雙手接過,禮貌致謝。
“你母親還好嗎?”沈先生看了眼夫人,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挺好的,再也沒有任何憂愁了。”孟瑞抿了口茶輕聲回道。
“難道……”沈先生明白了孟瑞話中的含義,不禁唏噓感歎。坐在他身旁的沈夫人倒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幾分。
“那你這次回國是送你母親回來嗎?”沈夫人開口問道。
“是,送她回老家,就安置在泰安市郊的陵園。母親去世前一直叨念沈伯伯沈伯母,所以這次特地來拜訪,以了母親的遺願。”孟瑞誠懇地說道。
“我們也一直想去看你母親來著,但是美國對我們兩個身體不好的老家夥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沈夫人的語氣一下子沉痛起來,和剛剛那副虛假的模樣判若兩人。
“多謝沈伯母掛念。”孟瑞說道。
氣氛一時又陷入靜謐。
旁邊的阿卡聽著三人在這兒長籲短歎地敘舊,有些不太能接受,一直在用眼神催促著孟瑞盡快進入正題。
牆上的掛鍾敲響了11點的鍾聲,回過神來的沈先生看了掛鍾一眼,對著孟瑞和阿卡道:“難得來一次,留下來吃頓飯吧。”眼神複雜地看向孟瑞。
“是呀是呀!”沈夫人也在挽留,“不過這兒沒有什麽好的,但都是自家種的,健康又新鮮。”說著她起身往屋外走。
孟瑞點點頭:“那就叨擾了。”
阿卡聽聞是自家種的菜,瞬間來了精神:“自家種菜嗎?我還沒有見過呢?沈伯母,我去幫你摘菜吧。”屁顛屁顛地跟著沈夫人跑出去了。
沈先生站起身,看了眼樓上,對孟瑞說:“跟我去書房聊聊吧!”說著轉身往裏麵走。孟瑞幫沈先生端起茶杯,跟了上去。
書房裏,房門左右兩側是兩架又高又寬的原木書架,上麵擺滿了各色書籍,尤以經典名著為多。孟瑞將茶杯擱在桌子上,掃視一番,暗暗咋舌,這兒至少有上千冊的書吧,幾乎每一本都有翻看過的痕跡。
沈先生看到他進來,示意他把門關上,自己則是將窗簾拉上,打開了大燈。他走到窗戶旁邊的書架前,從書架上掏出一本書,打開之後拿出一片鑰匙。接著他又走到另一側的書架前,從書架上取下一排書,裏麵露出一個很不顯眼的鑰匙孔。他拿起手上的鑰匙插進去,轉了轉,一個小門被打開,他伸手進去,拿了兩本厚厚的賬本出來。
孟瑞站在門邊很是驚訝地看著沈先生。
沈先生將賬本放到書桌上,笑著沉聲道:“說實話,我看過這個賬本,但是沒有看出什麽問題,也許是我天資不夠,你母親從小就說我笨。”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老花鏡戴上,慢慢地翻著手上的賬本。
孟瑞走到書桌前,手微微有些發抖,問:“這是什麽賬本?”
“你母親讓我保存的,說是數據要備份。大概是二十年前,我跟你父親剛剛創業時期的賬本了吧。”沈先生眯著眼睛道,仿佛還在回味著當年奮鬥時期的場景,末了,他取下眼鏡,抹了一把臉,又重新將眼鏡戴上,“九年前,你和你母親突然去了美國,沒過多久,我也因為各種事情從北山集團離開了,但是這賬本我一直留著。”
“您是不是也覺得當年的事情有蹊蹺?”孟瑞試探著問。
沈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隨意地反問道:“能有什麽蹊蹺?”他笑了笑,“你母親後來給我打過電話,說在美國生活得很好。現在你回來就是要繼承你父親的事業的吧?這個賬本放在我這兒太久了,是時候還給你們孟家了。”說著將賬本合上遞給孟瑞。
孟瑞沉默著接過賬本,再次打量了一番這間書房,緊閉的房門和窗戶,層層把關的秘密格間:“您搬回泰安多久了?”他沒有再往前追問沈先生當年的事情,試圖用家常閑聊緩和下氣氛。
“七八年了吧!從北山集團提前退休就回來了。”沈先生起身將小格子關上,又將那些書放歸原位,鑰匙也回到那本書裏,繼續在書架上沉眠。
除了孟瑞手上的那兩本賬簿,這個房間沒有任何變化。
“那這麽多書都是這些年看的?真厲害呀!”孟瑞將賬簿卷了卷,放進自己羽絨服前側的大口袋裏。賬簿有些厚,衣服有些不自然地鼓起來,好在羽絨服也是這種鼓鼓囊囊的樣子,乍看之下並不是很顯眼。
“退休了,沒什麽事情做,就要多多學習,腦子才不至於變笨啊!”沈先生輕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孟瑞正想說些什麽,外麵傳來阿卡和沈夫人的笑聲。
沈先生率先開門出去,走到客廳裏問:“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沈夫人的魚尾紋攏起,氣息又些喘,笑著道:“剛剛在地裏,我讓阿卡幫我摘兩根小蔥,他把我剛種下去的大蒜給拔了!”
阿卡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剛剛沈夫人說就是那個細長細長的綠色植物,我就順手拔了嘛!誰知道不是呢?”
沈先生也跟著笑:“你以為這是常識,可是阿卡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哪能分清這個呀!”
阿卡抱著菜笑道:“是沒怎麽見過。”然後幫沈夫人將菜送到廚房。
待阿卡回到客廳,孟瑞將他拉到一旁,對著沈先生沈太太微微鞠躬:“沈伯伯,沈伯母,我們就先走了。”
沈夫人愣了愣,道:“怎麽就走了?不是說好留下來吃飯的嗎?”
“突然有點急事,就不叨擾了。”說完孟瑞看了眼沈先生,“謝謝沈伯伯沈伯母,改日有空,再來登門拜訪。”
沈夫人還想再挽留,沈先生擺了擺手:“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事,你們忙去吧!”
孟瑞拉著阿卡告辭出門。
沈夫人一臉奇怪,剛準備收拾一下茶杯,就看到茶幾上放著一個信封,她拿起一看,驚道:“唉喲,老頭子!這?”她從裏麵掏出一疊美金,少說也有一兩萬了,裏麵還有一張銀行卡,背麵貼了一張便簽,上麵寫著六位數字。
沈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這是在替北山集團道歉呢!收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