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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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a市是下午,和筱白坐後座, 她一直在打電話, 問朋友手頭有錢沒有, 她通訊錄裏認識的人不少,能吃吃喝喝的人不少,能借錢的卻沒幾個。幾通電話下來,和筱白更頹廢了,她降下車窗, 點了煙。
陸良鋭回頭看她, “你急用錢?”
“嗯。”和筱白淡淡地說。
“因為你弟弟的婚事?”陸良鋭勸她, “婚姻是他的事情,你不需要太勉力。”
和筱白看他, 目光清冷,防備又敵視。
陸良鋭知道他的不會說話惹著她了,“家俊讓我和你說的, 他說錢他會想辦法籌到, 讓你不用擔心。”
這的確是和家俊的風格, 一家五個孩子,受苦的不隻是和筱白,每個人都受過累吃過苦, 可仍不能改變他們為彼此擔憂的想法。
“你和你弟弟關係好嗎?”和筱白的手搭在窗戶上,煙在風裏燃得極快, “他有沒有做過什麽事情讓你特感動, 然後覺得……哦原來這是我弟弟啊, 有他真好。”
陸良鋭認真地想了想,他如實說,“小時候父母工作忙,我是在外婆家長大,回到家裏已經快十歲,和弟弟關係算不上親近,來往不多。”
“家俊有過。”和筱白說,她吃吃地笑,“我大姐是家裏年齡最大的孩子,下麵弟弟妹妹多我爸生病那幾年把家裏榨幹了,她下學早又因為小時候生病落過病根,說話口吃得嚴重。我大姐結婚時候才二十歲,那年我十二,還為姐姐結婚而開心,因為那天晚上終於不用再吃紅薯幹明天就可以一個人睡一張床,後半夜,人都散了,我大姐哭了,我不懂她為什麽哭,她擦著眼淚說是因為舍不得我們舍不得家,後來我知道,她不是,她和我姐夫一共才見過幾麵就要結婚,她害怕,還好姐夫人厚道待姐姐十分的好。到我的時候,十八歲就有人來家裏說親,有一個家庭條件在我們那裏還真的算得上挺好的,我想啊,我姐能嫁,我為什麽就不能嫁呢,就同意了。”
陸良鋭從鏡子裏看她,和筱白的頭發吹得亂,她的五官不是那麽清楚,朦朧如夢裏一樣。
“我收了那家的訂婚錢,我瞞著家裏人自己去那家談的,結婚不辦酒席,折成現金算在禮錢裏麵,給我。”可能是說起十年前的事情,和筱白咯咯地笑,“我媽唉聲歎氣的,因為那個人是個瘸子,我姐讓我再想想,穀雨和小寒還小,不怎麽懂得,家俊是反應最安靜的,他還是上課下課按時得很,後來是班主任找到家裏來,問家俊為什麽退學了,那天我們才知道,家俊從我訂婚開始,就沒去學校,是去給人放牛賺錢。”
“我記得,家俊那時候瘦個子又小,他從書包裏拿出本嶄新的書,裏麵夾著皺皺巴巴的錢,他說‘二姐,你別嫁給他了,我不上學了,我出去賺錢養你們’。”和筱白說著,眼淚順著眼眶往下流,她狠狠地擦掉,“我們幾個中,家俊腦子最靈活,從小學什麽都快,如果他堅持上學,肯定能出息的,而不是現在這樣。”
“他是你弟弟,他懂得保護你的責任。”
“從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不會讓家裏人再吃沒錢的苦。”和筱白臉上兩道淚痕,她把煙放進嘴裏時候,手抖得厲害,“是啊,他是我弟弟,他為了我放棄了大好前途,我為他又有什麽事情不能做的呢。”
“他們要多少錢?”陸良鋭看她目光堅定,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他著急地問,一向平靜的強調裏終於有了類似於急切的情緒。
“和你沒關係。”
到了a市市區,和筱白就要下車,陸良鋭把車門鎖了,車子一直開。
“車錢我已經給你了,現在我要下車。”和筱白已經喊了十幾分鍾了,陸良鋭仍是無動於衷,隻是叮囑她坐著。
“我可以投訴你的,不對,我要告你。”和筱白煩的不得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很快就到了。”陸良鋭說。
他停車,開門要開鎖,他剛打開,和筱白就打開車門,她頭也不回地往對麵路邊走,要打車。
陸良鋭攔住她,“你先別走,在這裏等我一下。”
和筱白不耐煩地說,“我忙得很,你已經耽誤我的時間了知不知道。”
陸良鋭情急中拉住她的手腕,食指和拇指輕鬆地圈住,還留著空隙,她真的很瘦。
和筱白更煩了,或者說是惱了,“放開我,耍流氓啊你。”
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實在是可恨,可臉上的淚痕亂糟糟的頭發,又讓她沒那麽可恨。
陸良鋭一手抓住她的左手,彎腰,把她扛在肩膀上托起來。
和筱白不知道陸良鋭要做什麽,她叫的更大聲,“救命啊救命啊。”
陸良鋭的手護著她的腿彎,可她拚了勁的踹,好幾下真踹到陸良鋭的腹部,他用右手抱著她的大腿,左手折著她的小腿,把她的腳翹起來。
和筱白使不上力,好幾次還差點從陸良鋭的肩膀上滑下來,她驚嚇得不行,揪著他的衣服,“放我下來,我要掉下來了。”
“不想掉下來就自己想辦法。”看不到陸良鋭的臉,卻能聽到他的聲音,是在笑著的。
和筱白沒被人這樣扛著過,她又驚又恐,又羞又怒,還是攥著陸良鋭後背上的衣服,抓住手心裏。頭一直倒著,讓她臉憋得通紅,難受得呼吸不上來,“到了沒有啊,我受不了了,放我下來。”
“我放你下來你肯定要生氣,再忍忍。”陸良鋭安撫她。
“你麻痹啊。”和筱白捶他的後背,可他渾身硬邦邦的,這拳頭就跟撓癢癢一樣。
陸良鋭扛著和筱白進了小區,上樓梯,大概是四樓,他才把她放下來。
和筱白暈了好一陣,陸良鋭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他開門。
和筱白緩過來就不肯罷休,她用力推開陸良鋭,扭頭就走。陸良鋭的鑰匙還在門上,他連忙轉身追她,“你先別生氣,我有東西給你。”
“不要,就算你把自己給我,我也不要。”和筱白氣哼哼地下樓梯。
陸良鋭人高腿長幾步就追上她,要她上去她不肯,推推搡搡的他看她性格倔得很,又把她扛在肩膀上。和筱白快惱死了,“我有男朋友的,回去我就告訴他,讓他用手術刀把你廢了,快放我下來,頭倒著真的難受。”
這次,陸良鋭開門都沒放開她,一直把她扛進屋子裏,不放心鎖了門拔了鑰匙,才進了一個房間裏。
和筱白蠻力怎麽都開不了門,既然走不了她抱著手臂,等著陸良鋭到底要給她看什麽,如果是不稀罕的東西,她一定撓死他。陸良鋭帶和筱白來的,應該是他的出租屋,一室一廳麵積在五六十平方,房子裏家具裝飾都簡單得很,冰箱和電視是老舊的款式,門口的拖鞋隻有一雙,是深藍色的澡堂風。和筱白打量了一遍,覺得這屋裏和陸良鋭一樣,除了荷爾蒙,什麽都沒了。
沒過多久,陸良鋭從唯一的房間裏出來,他腋下夾著個布袋子,手裏數著幾張存折,“這兩個是定期,這個是我的工資卡,密碼是693512,這個是……”
和筱白手上被塞了好幾個卡,她疑惑地問陸良鋭,“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你不是要用錢嗎?”他老實巴交地說,“我有,可能不夠三十萬,明天我再去問問同事,找他們借借。”
“我不要。”和筱白像燙手一樣,“這是你娶老婆的錢,不能花,你放著吧,我走了。”
“現在用不著了。”陸良鋭看了她一眼,塞回她手裏,“還沒遇到那個人,不急,給你應急用。”
“我有男朋友……”和筱白說。
“我知道。”陸良鋭肯定地說,“可你不打算讓他知道,不是嗎?”
“……”和筱白扭開頭,看著牆壁上的按鈕開關,“既然是我男朋友,我有困難找他是最合適的。”
“你不會,如果你想找他,不會把第一通電話打給朋友,你不想讓他知道你的窘狀,你要在他麵前維持著美好的形象。”陸良鋭說,“你在我麵前不用。”
和筱白收緊手指,她的確急需要錢,她的確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劉元甲,的確擔心劉元甲會覺得她是個麻煩精,隻要收了這錢,她的困難就能解決了。
“我不要。”和筱白仍舊堅持,“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給你,萬一你遇到想結婚的人,怎麽辦。我家的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辦,你別管了。”
“我一個人能行”,這句話和筱白說過無數遍,時間久了好像她真的是無所不能的,別人就以為她真的什麽的都能行,得到的最多的回應就是“那你一個人小心點”。
“我不管你,誰管你。”
我不管你,誰管你!
和筱白想逞強反駁,“你算誰啊,你有幾個錢啊,說什麽管我簡直是笑話”,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就是這麽一句話,竟然把她偽裝的堅強砸的稀巴爛。
“你別哭,我不會催著你還錢,你不要有壓力。”陸良鋭給她擦眼淚,“你先拿著,如果有其他人借給你,你再還給我。”
他的肩膀,很寬敞,她被扛在肩膀上時候就知道,她覺得硌得慌。現在,她的額頭抵著,不抬頭不想埋進去,知道一旦投降,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陸良鋭,謝謝你。”和筱白用力擦臉上的淚,她仰著頭,倔強地說,“我肯定,最快的時間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