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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她想在黑夜裏撒點兒野 !
    和穀雨隔了一天給和筱白打電話,說和孫金鑫商量好了, 他們還年輕沒有經濟基礎不想要這個孩子, 打電話的目的是想讓和筱白幫忙聯係醫院。和筱白沒找熟人擔心細節問得不清楚會有疏漏, 她自己跑去醫院問了手術的具體情況,又轉述給和穀雨,敲定了手術的時間。
    和穀雨和孫金鑫剛工作,除了生活的開銷手裏沒有什麽錢,手術的錢自然就是和筱白出, 這應該也是打電話的主要原因吧, 和筱白不介意幫妹妹忙, 不為少花錢為圖個安全。那些說手術後不良反應的,和筱白聽著就犯冷汗, 擔心和穀雨會是倒黴的那一個。
    手術那天,和筱白不放心擔心會出事,她請了假去醫院陪著, 等到過了手術安排的時間, 和穀雨都沒來。和筱白給她打電話, 和穀雨猶猶豫豫地說,“二姐,我不做手術了。”
    “為什麽?”和筱白忍著脾氣, “不是說好了做掉的嗎?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裏,阿鑫的媽媽知道了, 不讓我做手術。”
    “身體是她的還是你的?孩子是你養還是她幫你養?以後的苦頭是你自己吃還是她替你吃?”和筱白忍不住了, 她脾氣發起來就是劈劈啪啪的往外倒, “你在家是吧,等我過去。”
    和筱白打車,沒多久就到了和穀雨租的小屋裏。
    是和穀雨來開門,她臉紅撲撲的,“二姐,剛煲了湯,你喝點吧。”
    “我不喝。”和筱白在床邊坐下,她不介意孫母在,隻是問和穀雨,“你想好了嗎?”
    孫母見過和筱白幾次,都是脾氣不好的人,彼此看得不順眼,“穀雨的二姐,別人都是勸弟弟妹妹好,你怎麽盼著他們不好,穀雨懷著的不隻是我們孫家的孫子,也是你的外甥。”
    “驗過了?”和筱白問和穀雨。
    “昨晚上阿姨找人檢查過了。”
    “因為是個男孩就要留下來?”和筱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真是恨不得能罵醒和穀雨,“你是上過大學的人怎麽能有重男輕女的想法,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他們讓你這樣做的?”
    “二姐。”和穀雨為難,怯怯地看孫母的臉色。
    “別看別人,說你自己的想法。”和筱白擲地有聲地說,“隻要你說不想要,他們不陪著你,我帶你去。”
    “我不知道。”和穀雨說。
    孫母是說了大半天才說服和穀雨的,她擔心再生變,趕快說,“穀雨的二姐,我們是為穀雨好,我們的想法也是她的想法。”
    “我沒問你,我在問我妹妹。”和筱白不搭理孫母,她拉著和穀雨的手,把那些別人不會和她說的難題,擺出來,“你想清楚了嗎?有這個孩子,你麻煩的不隻是這十個月,這十個月可能還好,生下來呢,誰幫你看你拿什麽養怎麽工作?這些問題你想過嗎?”
    “阿鑫很快就會找到工作的。”和穀雨沒什麽底氣,“二姐,我們現在沒錢,叔叔阿姨答應我們會幫我們的,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你和孫金鑫還是小孩子,照顧自己都困難,再加一個孩子,他們相當於養三個孩子,一天兩天可以,十個月呢、一年呢?”和筱白拋出這些現實的問題給她,“我不是一定勸你把孩子打掉,隻是勸你想明白,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剛畢業,沒有足夠的社會經驗,生孩子坐月子養孩子到合適的年齡再出來上班,你的應屆畢業生的身份早就過期了,到時候你該怎麽融入社會。”
    和穀雨本就是軟弱的性子,沒有主見,別人說什麽她都覺得對。
    孫母見和穀雨猶豫的態度,擔心生變,她發怒推搡著和筱白,“你走你走,哪有勸妹妹打掉孩子的,你這個壞心眼的,我們家不歡迎你。”推著和筱白往外趕。
    和筱白對付一個老太太還是綽綽有餘的,她握住對方的手,把她推開,她隻是和妹妹說話,“你比我多上那麽多年的學,道理應該比我懂得多,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你自己要有主見。那樣就算以後吃苦,你也是心甘情願的。”
    “二姐,我害怕要這個孩子,可阿鑫想要。”和穀雨為難地說,“我剛畢業,我想工作。”
    和筱白心疼她,擦著她臉上的眼淚,給她底氣,“如果你真的這樣想,你就這樣做,你自己的身體,沒人能替你做主。”
    和筱白不是一定要和孫家對著來,她疼大姐家的女兒和兒子,如果和穀雨把孩子生下來,她照樣疼愛和喜歡,可她希望和穀雨能想清楚現實情況,才不會以後後悔。
    “阿鑫,你回來的正好,穀雨的二姐要帶她去流產。”孫母朝著門口大吼大叫的,“快攔著她們,別讓她帶穀雨走。”
    孫金鑫站在門口,他一米八幾,輕輕鬆鬆就攔住和筱白,他氣衝衝地吼和穀雨,“我們昨晚上不是說好,留下這個孩子嗎?你怎麽又變卦了。”
    和穀雨弱弱地說,“阿鑫,二姐說的對,我們還年輕,現在應該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現在要孩子不合適。”
    “二姐二姐又是你二姐,她說讓你做掉孩子,我說不讓,你聽誰的。”孫金鑫又說,“如果你把孩子做掉,你就別回來了,我們散了吧。”
    和穀雨跑到孫金鑫旁邊,帶著哭腔求他,“阿鑫,我不想分手。”
    “那就留下我們的孩子。”孫金鑫說,“是個男孩,是我們的兒子,你舍得嗎?”
    你舍得嗎?能準確地戳中女人神經的一句話,沒有女人會舍得舍棄一個親人,而且是連著血脈的關係。
    “我舍不得。”和穀雨被催眠了一樣,反複說著這句話。
    和筱白讓和穀雨想明白,孫金鑫和孫母擔心和穀雨再生變,他們拒絕和筱白與和穀雨說話,要把她趕出去。如果是別人家,和筱白根本連聽都不聽早走了,可這是她妹妹,親妹妹,她不能不管。
    和筱白指責孫金鑫和孫母重男輕女不疼惜妹妹,孫金鑫和孫母質問和筱白多管閑事,三個人吵得厲害,而當事人,最該為自己肚子做主的和穀雨卻沉默不語,她孤零零地站在房子裏,看著被猙獰著麵龐的孫金鑫和孫母圍著的和筱白,和筱白難以以一敵二,她的氣勢弱了些,嗓子喊啞了,還是在激動地說著話。
    “重男輕女的不隻是他們,還有你們。”和穀雨像是置身事外一樣,她失魂落魄地尋著遠處,找到一個凳子坐下,“不尊重我的不隻是他們,還有你,你一直在用覺得對的為我好的方式,來對我,卻沒問過,我想不想要。”
    “你說什麽?”和筱白覺得她可能是幻聽了,要不她怎麽會聽到和穀雨說這樣傷人的話呢。
    “二姐,我愛阿鑫我不想和他分手,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不像在我們家,我是多餘的是累贅。”和穀雨說,她很冷靜,模樣凶狠,“我和家俊同樣是超生的,同樣是寄宿,為什麽他可以在外婆家,我卻在姑姑家,我不喜歡姑姑家,他們很凶對我不好。就因為家俊是兒子,我是女兒,是不是?”
    “不是的。”和筱白解釋,“後來,是先接你回來的。”
    和穀雨握住和筱白的手,哀求她,“既然我和家俊是一樣的,二姐,你能幫他,也幫幫我,好不好?”
    和筱白如被雷擊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知道啊,不用太久的,等寶寶一歲我就可以出去工作,我和阿鑫兩個人的工資一定可以把錢還給你的。”和穀雨跪著求和筱白,“二姐,你不是很疼晴晴嗎?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啊是你的親人,你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和筱白心涼又心驚,“姐夫去世得早,大姐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生活困難,她需要我們的幫助,你和大姐不一樣,你比她年輕你的生活剛開始,你有選擇的餘地。”
    “穀雨別求她,她根本不想幫我們。”孫金鑫沒好氣地對和穀雨說,“虧你還一直說二姐對你最好,我沒看出來好在哪裏。”
    孫母幫腔,“是啊,這還是不是親姐了,催著妹妹流產的,女人流產多傷身體啊。”
    和穀雨執意跪著,“二姐我求你一次,救救我的孩子,我隻問你借十萬塊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你非要生下來嗎?生下來是你的孩子,我沒有義務幫你養孩子的,你知不知道?別人的錢,你要著是要看人臉色的,你什麽時候能懂。”
    “我懂,我不是一直在看你們的臉色嗎?”和穀雨站起來,孫金鑫攙扶她,她推開別人自己站著,“你幫大姐付晴晴和斌斌的學費,幫家俊付三十萬給張家,等我有困難求你的時候,你卻不想幫我要帶我去流產,不就是因為……因為我……”
    “因為什麽?”和筱白問她,“幫人,幫難不幫窮的。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你明知道是坑,為什麽還要跳呢?”
    “因為我不是你的親妹妹,五個孩子,隻有我和你不是親的。”
    “誰和你說的?”對啊,和穀雨不是和家的孩子,是和爸從外麵撿回來的,說是扔在草叢裏的,撿回來時候身上都是螞蟻,她是被蟲子咬得疼才哭的。把穀雨撿回來時候,和媽還沒生產家俊,快要足月了,和媽自己有兩個孩子了舍不得看別的孩子受苦,就說先養著吧等找到生父母或者別的人家願意養了再送走,可照顧到家俊出生,都沒找到送的人家。
    照顧了一個月,和爸和媽是心腸軟的人,明知道家裏情況不好,又不想不負責把孩子隨便送人日後受苦,商量後就和家俊一起入了戶口對外稱是雙胞胎,但還是被罰了錢。和筱白從小就知道和穀雨不是她的親妹妹,可她從來沒有把和穀雨與和小寒區別對待過,甚至她對和穀雨更好些,因為和穀雨性子軟弱總擔心她會被人欺負,和穀雨是家裏唯一上大學的,和筱白總說,“穀雨還是上大學好一些,我和小寒就算不上學也不會被人欺負,穀雨上了大學有了知識能保護好自己。”
    現在,她就是這樣保護自己的嗎?
    “全家,隻有我一個外人,你不幫我,我不會怪你。”
    “我是這樣對你的嗎?”對和筱白來說,這才是最痛的事情,“我們區別對待的話,會把上學的機會留給你嗎?我不想幫你的話,會為你出全部的學費和生活費嗎?你說說,你吃的花的哪點不是我給的。”
    “你是對我很好,可是你嫉妒我。”和穀雨平時不吭不哈的,原來都藏在心裏了,“你嫉妒我奪了你上大學的機會,你嫉妒我有阿鑫這樣男朋友,你嫉妒我有人疼愛,你沒有。”有些話從陌生人口中說出來,是沒什麽殺傷力的,因為無足輕重,可從在乎的人口中說出來,就是鋒利的刀子,刀刀斃命。
    “就因為你當初被男朋友從家裏趕出來他們不要你了,你就覺得所有人都是虛偽的都是虛假的。”和穀雨說,“二姐,你的心,它生病了。”
    和筱白吃驚地看著和穀雨,她從來沒想過總是木訥訥怯弱弱的和穀雨竟然能說出這樣狠毒的話,如果她能這樣對待其他人,就不用別人為她擔心了。
    “二姐,你自己倒黴,被人趕出來,我不是會和你一樣的。”
    這句話才是摧毀和筱白的最毒的一句話,那些痛的不敢提的往事,被人總結成幾個字就是“你活該。”
    “你要生就生,要留就留,和我沒有一分錢的關係,也別想從我這裏拿到一分錢。”停了很久,和筱白渾身發抖,“還真被你說對了,你不是我親妹妹,我何必對你掏心掏肺的,能讓你讀完大學也成年好幾年了,我們對你這個外姓人能做的已經夠多了,以後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不管你了。”
    “和穀雨,你記住今天的選擇,以後就算哭,也請縮在被子裏,別讓別人看到,隻會嘲笑你蠢。”和筱白對她說,“我們供應你上大學,從沒期待過你能為這個家做什麽回報,隻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能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因為我們過得不好更希望你能過得好,這不是嫉妒是奢望。”
    “二姐。”和穀雨哭著叫她,說後悔了,是太生氣了說不該說那些話。
    和筱白推開她的手,她拉著孫金鑫的手代替她的牽住和穀雨,“我妹妹今天選擇相信你,希望你能不讓她失望,不要讓她的賭注變成了空,讓她成為一個笑話。”
    說完,和筱白轉身就走,背過身去,壓製著的眼淚才肯流下來。
    她覺得,她以為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