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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她想在黑夜裏撒點兒野 !
陸媽拿了不少零食讓和筱白吃,她去廚房做飯了, 和李阿姨有說有笑的。
和筱白記得, 她剛進門時候, 陸媽說過,家裏的保姆是在家裏做了六年。
六年,二十八歲往前數六年,就是二十二歲,和筱白被人趕到大街上沒地方去的那年, 她睡過車站路邊花壇橋底下。那年她滿心滿腦想的是攢錢買房子置辦家具家電, 她賺的每一分錢都心甘情願地上繳, 以別人的名義存起來忘記要存個心眼,她掏心掏肺地為那個人好, 忘記了對自己好。所以她被趕出來的時候,口袋裏隻有搭公交車的車錢,連住賓館的錢都沒有。
六年前, 這些人是不是因為找到了在有錢人工作的機會, 就甩掉她了呢。
和筱白想, 她還好把那個舊的電話卡扔掉了,要不今天的碰麵,讓過去的和夠夠顯得更愚蠢了。
這六年, 她夜裏驚醒時候,又惱又怒又想, 這些人是不是突然有急事兒離開了, 沒來得及通知她呢?會不會後來想過聯係她的呢?
她惡毒的時候, 詛咒過這些人,善良的時候,為這些人辯解過,自卑自虐的時候,憎恨自己怪罪自己。
沒有,沒人死、沒人生病、沒有天災人禍,這些人就真的,隻是想丟掉她。沒有什麽可以開脫的能說服她的理由。
可為什麽,有人,竟然能壞成這樣呢。
和筱白想走,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裏了,她拿起包和陸媽告別,“阿姨,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做,我先走了。”
陸媽看她著急,關心地問,“什麽事情?小鋭快到家了,要不等他回來,帶你一起走。”
“不了,我不等他了。”和筱白真的很著急。
陸媽往外送她,那個保姆婦人站在廚房門口,往這裏張望著,讓和筱白如鯁在喉,刺得她難受極了。
她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醜,她穿著的漂亮衣服,不再漂亮,隻是遮羞布。遮住了和筱白,卻遮不住過去的和夠夠。她覺得自己虛偽得厲害,她呈現在陸家麵前的完美形象,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和筱白,她是和夠夠。
那些人曾把她踩進泥土裏,瞧不起她輕賤她,看到那些人,她那股自厭自棄覺得自己很糟糕的感覺,又纏著她。
陸良鋭車子剛好到門口,“你們要去哪裏?”
“她有急事兒要走,剛好你回來了,送她過去吧。”陸媽又說,“你們等一下,我去給你們拿點東西帶回去吃。”
陸良鋭看和筱白臉色不好,他悄聲問她,“怎麽了?是不是我媽說什麽了?”
和筱白搖頭,“你進去拿東西吧,別讓阿姨搬。”
“真沒事兒?”陸良鋭又問,“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我站在路燈下,燈照的。”和筱白勉強地搖頭,“你快去吧。”
陸媽準備了不少東西,要跑來回趟,和筱白站在後備箱那裏等著。那位保姆也出來了,提著筐雞蛋,她走到和筱白旁邊時候,哼了一聲嘲笑著說,“差點認不出你了,想不到你還有這本領,能傍上這樣的人家,真是烏鴉變鳳凰。”
“我們認識嗎?哦,原來我們認識啊,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那個把我行李扔出來的人啊。”和筱白誇張著表情,她又笑著說,“我以為你裝聰明,會裝作不認識我,畢竟我們過去相處的不算愉快,現在也不會愉快吧。”
保姆的表情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你還沒嫁進來呢,別高興太久。我可是在這家做了六年,你們才認識多久啊。”
和筱白敷衍地點頭,“是啊,所以你盡快麻利點揭穿我,要不,我和陸良鋭成了,我一定整死你。”
和筱白根本沒什麽要緊事兒,她找這樣的借口隻是想糊弄陸媽,不想呆在這個家。車子開出距離陸家一大截路後,和筱白對陸良鋭說,“你在前麵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
陸良鋭經常跑車,這些路他熟悉得很,“你去這裏做什麽?”
“有事兒,你先回去吧,我辦完事情就回去了。”和筱白說。
陸良鋭看她狀態不對,“你要辦什麽事情,我陪你一起。”
“你回去吧,別跟著我了。”和筱白知道她的表情和情緒一定差勁極了,因為她快控製不住自己了,“我去見個人,很快就回去。”
“我不跟著你,我在車裏等你。”陸良鋭幫她把車門打開,他鎮定地說,“你去吧。”
“……”和筱白對這條路根本就不熟悉,她根本沒什麽事情,她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她墨跡著取了錢,花掉了將近半個小時時間。她沒接到陸良鋭的電話,以為他已經等不及走了,等她回到路口,看到他靠著車還在等她。
陸良鋭看到了她,給她打開車門,他仍舊耐心地站著。
和筱白要瘋了,“你別跟著我了行不行,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你到底怎麽了?”陸良鋭捏著車門的手,越來越緊,“你有什麽事情不能直接和我說,非要讓我猜,你明知道我沒一次猜得對。你這樣的鬧脾氣,隻會讓我覺得你是在無理取鬧。”
“好,我給你說說怎麽了。”和筱白妥協了,或者說破罐子破摔了,“白一靜不是回來了嗎?你媽給我講你們過去的事情,她說那麽多不就是想讓我寬容點大度點,能當做看不到她的存在,你要幫她無論做什麽我都不要管不能說,可我是瞎子傻子嗎?我為什麽要忍她,我又沒有虧欠她。你去見她我就是很不爽,你知道你回來那晚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的嗎?你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嗎?你知道你讓我覺得你隨時會開口說‘她很可憐,讓我讓讓她’或者‘你還愛著她’,你知道我有多被這種恐懼淩遲著嗎?那天後,你是不是又和她通過電話,既然舍不得就去找她啊,拖著我裝深情有意思嗎?還有,你換車都不肯丟掉那個車牌號,可真是夠深情的啊。”
“我沒換掉,是因為你……”陸良鋭把和筱白往跟前拉了一下,讓她站在平地上。
和筱白持續炸毛,“你還有臉提這個,就因為我和她重名,你就喜歡我了?如果再遇到個和她長得相似的,你是不是又跟著人跑了。”
和筱白每次生氣發脾氣的時候,就是她智商情商雙雙下線的時候,她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做什麽,腦子裏就是一個想法:摔吧、爛吧、怎麽差勁怎麽來吧、趕快結束吧。
“你知道我今天見到誰了嗎?我見到趙景勝的媽媽了,我找了他們六年,我找不到他們,我想他們大概是死了吧,惡毒的人肯定活不長。可今天我見到她了,她就好好的在你家,他們過得很好,過得不好的隻有我一個人,為什麽他們沒有報應呢。估計,這會兒,她已經把以前的破事兒添油加醋的說給你媽聽了,用不了多久,你媽就會給你打電話,讓你和我分手了。分就分了吧,反正白一靜回來了,你身邊的位置就該是她的,我一個替代品,人家正主回來了,還不讓位做什麽。”
“說完了?”陸良鋭冷著聲音,可他管控著情緒,“原來你對我有這麽多不滿,想想,還有沒有什麽想說的,一次都說了吧。”
“還有你,讓我給你生孩子?為什麽以前不提,白一靜回來了你就提了,陸良鋭你什麽居心啊。”和筱白又說了幾條他的不是,比如他抽煙他太重他鍛煉身體太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陸良鋭,我在你麵前,最後的一點臉麵也要丟盡了。在那之前,要不你大度些,讓我自己走吧,反正最後不是你趕我走,也會是你爸媽,反正結果也不會有什麽差別。”
“他們為什麽要趕你走?”陸良鋭想他肯定是被和筱白奇怪的腦回路氣瘋了,要不看她瘋瘋癲癲的樣子,怎麽想笑呢。
和筱白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有點楞,“就以前的破事兒唄,我和趙景勝的破事兒,我家以前的瑣碎事兒,說我會拖累你,我們一家子都會拖累你……反正肯定不會說我的好話。她在你們家六年了,你爸媽才見過我兩麵,肯定不會站在我這邊。”
“我們出來快一個小時,如果我媽生氣了,她的電話應該早就打過來了。”陸良鋭舉著自己的手機給她看,“沒有來電,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悲觀。”
“說真的,陸良鋭,你別那麽死心眼。”和筱白心情平複一些,她勸他,“你看看我,除了長得還行身材還行,可這些過些年就沒了。沒有了容貌我也沒有氣質和內涵支撐著,我又是個世俗愛錢的人,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我老了肯定是個特俗氣特招人煩的老太太。你再想想吧,你是不是一時看花眼了。”
“你冷不冷?”陸良鋭看她的衣領開著,圍巾也沒戴著,說了那麽多話,嘴唇是抖著的,“你的建議我會慢慢想想,現在,我們先回去吧,我還沒吃飯,餓了。”
“……”和筱白覺得自己就跟對牛彈琴的二傻子一樣,又不知道到底是她傻還是牛傻。
為什麽,她的生活總是輕易的,變得一團糟呢。
和筱白猜的沒錯,趙景勝的母親李姓阿姨正在編排她呢,她說,“她家裏兄弟姐妹五個,不是這個有事兒就是那麽缺錢,是個填不平的窟窿,我是在家裏做了這麽多年,提醒你一下,別上了當吃了虧。”
“她家兄弟姐妹的事情,我知道,小鋭提前和我們說過。”陸媽說,“家裏人多,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多,有不好的地方肯定也有好的方麵,我看小和與她家裏人關係就挺好。上次來家裏,她接了個電話應該是她媽媽打來的,小和說話可溫柔了可貼心了,我就羨慕她媽媽,有那麽多小棉襖,我有兩個兒子,卻沒一個和我貼心的。”
“他們缺錢了有事兒了就找她,如果她和小鋭結了婚,就全變成了小鋭的壓力,要養一大幫子人。”李姓阿姨又說,她是真的要擠兌走和筱白的,要不,仇人變雇主,她肯定是要失業的。
陸媽不以為意,“如果真需要,我們家又不差貼補她家的那點錢。真成了親家,能幫襯肯定是要幫襯的,說累贅就成了兩家人了。”
李姓阿姨被噎了一下,她想了想說,“她以前,差點成了我兒媳婦,那時候我就看不上她,笨手笨腳的什麽都不會做,話也不會說,要學曆沒學曆的膽子又小,以後你們這份家業,她是幫小鋭支撐不起來。”
陸媽聽到這話不樂意了,“她現在不是你未過門的兒媳婦,是我們家的了,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我看她就挺好的,我兒子喜歡她,這點就夠了又不是我和她過幾十年,管那麽多做什麽。”
李姓阿姨被說的訕訕的,“我沒其他意思,就是提醒提醒你,畢竟我在家裏做了這麽多年,不想小鋭上當受騙。”
晚上,陸媽把這件事情和陸爸說了,“你怎麽想的?”
“你不是同意了嗎?怎麽又問我?”陸爸莫名其妙地問。
陸媽說,“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不就是為了故意氣她的嗎?她那樣輕視夠夠,不就是否認了我兒子的審美嗎?我肯定不答應了啊,得替小鋭把麵子挽住。”陸媽歎口氣說,“以前光想著小鋭喜歡就行,娶了就安安穩穩地放在家裏養著。李姐今天倒是提醒我了,小鋭以後肯定是要管理公司的,夠夠的身世和學曆,帶出去的確是……不太合適。”
門當戶對的般配,是門學問。
“你什麽時候也這樣注重形式了。”陸爸揶揄陸媽,“剛見到她的時候,你可是歡天喜地地討好著,怎麽這麽快就改變主意了。”
“以前不是沒想太多,你說咱們兒子,到底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陸媽悵惘地說,“她又是賣房子的,在榮輝做過。這個圈子一共就那麽大,真擔心,他們結婚後,別人因為她,來戳咱們兒子的脊梁骨,笑話他。”
陸爸翻著報紙,淡定從容地說,“真有一天,被人戳了脊梁骨,那也是他該受的,他選擇人家的時候,就該想過這樣的結果。”陸爸勸陸媽,“對著外人還說相信兒子的選擇,怎麽背後又嘀嘀咕咕的。我對夠夠是沒什麽意見,隻要人正直沒大錯就能娶,這次他的事情我可不管,你要是不同意你自己去和兒子說,我可不當這個壞人了。”
陸媽氣得捶陸爸,“你這是要讓我當黑臉?那我也不管了,反正我肯定沒你活得久。”陸媽又想起一件事情,“夠夠和李姐以前是那樣的關係,現在處著肯定尷尬。”
“你想留哪個?”
陸媽理所應當地說,“肯定是夠夠啊,這才是咱自家人。”
“嗯,你看著辦吧。”陸爸快睡著同樣想起一件事情了,“趙景勝是不是在金塔上班?”
“是啊,做了兩年了,怎麽想起問他了?”
陸爸說,“能一聲招呼不打就把夠夠趕出來,這樣的人毫無信仰和道德,不適合繼續留在金塔。”
和筱白的日子過得很忐忑很難熬,她在等兩個答案,一個是陸媽的一個是陸良鋭的。
陸家那邊靜悄悄的,陸媽沒給陸良鋭打電話,也沒給和筱白打電話,沒催著他們分手。和筱白不知道趙景勝的母親到底揭她的短了沒有,這讓她感到痛苦,吊著要死不死的,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呢。
陸良鋭那天說會好好想想,想想他們的開始和以後,和筱白說行,你想吧。她想搬出去給他絕對的空間,讓他好好想想,陸良鋭不肯,不讓她走。晚上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總是擦槍走火,是陸良鋭自己走火的,和筱白很無奈也很氣憤,“你就不能控製點,你還沒想清楚呢。”
陸良鋭就說,“邊做,我邊想。”
做完了,和筱白問他,“想清楚了嗎?”
陸良鋭又說,“沒有,還在想。”
和筱白想,陸良鋭不肯和她分手,舍不得的應該就是她的身體吧,要不他怎麽這麽上癮呢。陸良鋭每晚都要來一次,一點不像他過去說的要養精蓄銳要細水長流,和筱白問他,陸良鋭說,“你都要和我分手了,我還不快點把以後的都討回來。”
他越來越奇怪,不肯做措施,被和筱白發現過一次,鬧過拍了他的臉,陸良鋭保證以後會記得。可和筱白還是覺得感覺,像是……他沒做措施。可結束後,她渾身犯困恍恍惚惚地看到他丟了什麽東西到垃圾桶裏去,應該是在做吧。
這麽吞吞吃吃地拖了快一個月,和筱白在陸良鋭早上退出去時候,有些醒了,她橫他一眼,“你趕快想清楚,趕快滾吧,別再碰我了,我受不了了。”
陸良鋭最受不了她這樣媚著眼睛帶著哭腔和他說話了,他不退反進,他磨著她說,“我就不。”
結束後,陸良鋭神清氣爽地去上班,和筱白睡到中午都起不來。
和筱白去洗漱,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換了個角度,看到自己竟然有了雙下巴,她湊近鏡子看到眼角那裏又多了條細紋。和筱白囤積的化妝品在底下的櫃子裏,她打開去找,在最裏麵,在外麵的是衛生巾,日用夜用的有三包。
三包,是她來一次大姨媽,要用的量。
是她某次逛商場時候買的,為這次大姨媽準備的,可那已經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和筱白蹲的腿麻,她大姨媽偶爾會推遲,次數不多,最近覺得壓力大事情又多,以為推遲是正常的,卻忘了自己數數,推遲了多久。
和筱白沒去上班,她去了趟藥房,又回到陸良鋭的房子裏,測試。
兩道杠。
和筱白傻了,她的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