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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一定很殘酷吧？”阿離輕聲的問。
    荼蘼撕扯一口還熱乎的兔肉，說道：“訓練的每一批都好多好多孩子，卻隻能活下來一個。每天身邊都是死掉的孩子。每天，在森林自生自滅，和狼搶吃的，搶不過的時候，螞蟻都吃。阿離，這些肮髒的，殘忍的事情，你從小到大在聖潔的皓月宮裏是想象不到的。我雙手沾滿鮮血，我殺人無數，我落得現在的下場，從來都自知之明的知道那是因果報應。”
    阿離心疼的將荼蘼攬在腋下：“這不是報應，這是你的磨難還沒有結束。上天要降大任於斯也……”
    “阿離，我就是一平凡女人，被骨算子老前輩一個使命已經弄得焦頭爛額。還天降大任，那不如讓老天殺了我吧。”秦九兒打斷阿離的安慰，唇角帶著苦笑。
    心疼，又不知道怎麽去保護，去心疼。
    阿離隻能緊緊的摟著荼蘼，想給她更多的一點點溫暖，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一路艱難，兩人有功力在身，速度自然比平常人快上很多很多。但兩人依然怕來不及，怕來不及趕到的時候，鬼哭子已經破劫成功了。
    背脊山是用了半個月下去的。然後入目就是一望無際，無邊無沿的冰雪世界。那腳下的冰好像鏡子。荼蘼看著已經穿了四層大氅的自己，蠢笨的就好像是北極熊。想要笑笑，都覺得嘴是僵硬的。
    阿離手上凝起火焰，荼蘼卻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能扛得住。”
    阿離顫抖著手，隻能降火又滅了。
    走到第三天，好像這一天的太陽就不會落下似的，一直在冰麵上不高的位置慘白慘白的吊著。
    阿離見荼蘼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感覺不對勁，正要扶住荼蘼的時候，荼蘼身子已經直挺挺的往前撲去。
    阿離忙一把抓起荼蘼，摟在懷裏。
    此時的荼蘼就好像是一尊蠟像，冰雕，除了眼珠子能緩慢的動一動之外，全身都已經硬了。
    阿離手掌迅速凝起一團火，從荼蘼的額頭，一路到丹田。火是真氣之火，不會燒著衣服，卻比炭火都熱。
    時候不大，荼蘼的手腳已經恢複知覺，也在第一時間一把製止了阿離繼續運功。
    荼蘼緩慢的伸手擦掉阿離頭上的汗珠，用僵硬的舌頭困難的說著：“此去路程，還有幾天……”
    阿離不忍，卻隻能回道：“還有半月。”
    “不要……浪費。如果我實在不行了，就……就不要管我的身體，隻把心護住就行。我怕……我要見到鬼哭子的時候，初心不變，我怕……忘了我和他的仇。”荼蘼艱難的說出一句話，累的隻剩下喘息。
    阿離點頭，重重的點頭：“我知道，阿離知道。阿離一定會讓荼蘼完成使命，阿離一定會看著荼蘼笑著離去。”
    荼蘼太累，終於閉上眼睛。反應早已經變得遲鈍的她，此時睡著，就是什麽都不知道。
    阿離的心都要碎了，唯一能做的隻是緊緊抱著她，緊緊的，用自己的身體給她一點點虛弱的溫暖。一不小心，一滴淚落在荼蘼的臉上。阿離忙想拂去，卻發現眼淚在荼蘼的臉上結成了冰。
    “將她給我。”冷的沒有一點溫度的聲音從阿離的身後傳來。
    從不是刻薄的阿離，這一次卻是直接戳那人的心窩子。
    “北冥爵，你覺得你還配看她一眼，或是抱她一下麽？這一路的她所受的苦，我就是要你親眼看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北冥爵牙齒暗錯：“你帶著她一出盛京，就故意留下破綻和線索讓我來跟著，就是為了讓我看到她受苦？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阿離冷笑一聲：“我的心是冷的，至少我現在給她溫暖。你的心是熱的，可你用北冥劍一見穿了她的心髒。如若不然，她現在會是現在這樣子生不如死麽？”
    阿離的話，北冥爵一句都不能反駁。他看著荼蘼的臉慘白一片，曾經那麽細致的小臉，此時結上一層冰。雖然是睡著，可是那模樣就跟死了一樣。
    北冥爵輕輕蹲下身，伸手想要摸摸荼蘼的臉。
    “你應該知道，荼蘼此時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驕傲的她最不想她最狼狽的時候，被你看見。所以，你下手的時候，要想清楚。”阿離的話又是冰冷刺骨。
    北冥爵伸出去的手便僵硬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
    忽的。
    “抱我……我好冷……北冥爵……抱抱我……”昏睡的荼蘼突然唇角溢出破碎的聲音。
    覺得這一次終於給北冥爵痛恨一擊的阿離突然什麽都說不來了。原想幫荼蘼報仇，事實上，在荼蘼的心裏從來就沒有對北冥爵記過仇。
    陪伴了一路，才發現，自己終究是個外人。
    阿離生硬的動作將懷裏的女人交給北冥爵，然後轉身離開。他一直以為自己心湖平淡，無欲無求。可是現在，他卻連看他們緊緊相擁的勇氣都沒有。
    一夜，太陽都沒有落下。
    第二天，阿離回來，手裏拎著一隻雪狼，還是活的。荼蘼現在需要雪狼的血恢複熱量。
    北冥爵暗啞著聲音問：“你們來這兒，到底是為什麽目的？”
    阿離冷漠的輕哼：“想知道，就乖乖的在後麵跟著。若是不想知道，現在回去，沒有人會攔著。”
    北冥爵自然不會回去。他能從盛京一路跟到現在，就是因為想要知道真相。他知道，他和荼蘼之間，一直就是差一個真相。
    用內力，慢慢化開荼蘼身上的僵硬，然後在心口存了滿滿的熱量，北冥爵起身離開。
    荼蘼慢慢睜開眼，看著阿離，有些怨：“阿離，不是說了，不準你現在給我真火麽？”
    阿離一邊嫻熟的弄死雪狼，一邊說道：“我是不想接下來都背著你走。相比那樣，這樣我似乎更輕鬆一些。”
    荼蘼想想也是，而且那樣，兩人的速度也會慢。
    這樣堅持了五天之後，後麵，荼蘼的身體實在不行了。她變成一個冰人。阿離用真火暖著她的心髒，保持著微弱的跳動。然後一路帶著繼續往苦寒極地的腹地挺近。期間，北冥爵要想要抱著僵硬的荼蘼走，但是被阿離拒絕了。
    阿離嫉妒，北冥爵有荼蘼的心和一切的喜怒哀樂。而自己，隻有她這生命的最後幾天了。
    第十天。
    阿離找到一雪洞，將荼蘼放到雪洞始中，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內力，凝聚起真火，一點一點化開荼蘼身上的冰，讓她慢慢複蘇。
    荼蘼一睜眼，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阿離，我們到了麽？”
    阿離點點頭：“是的，我們終於到了。”
    “那鬼哭子……”
    “就在不遠，等你身體恢複，我們就可以去了。”阿離說著話，將荼蘼亂了的頭發一點一點仔細的捋好。
    荼蘼努力不去看阿離眼中的悲傷，知道，兩個人訣別的時候就要到了。她身體一軟下來，立刻盤膝打坐，真氣運行一周天，發現身體已經恢複完畢，沒有僵硬的地方了。
    “阿離，我們走吧。”荼蘼睜開眼，輕聲說道。
    阿離點點頭，最後還把一真火打進荼蘼的心口：“為免你中途失了心智，這是有備無患。”
    荼蘼點點頭，大步走出雪洞，怕走的慢了，讓阿離看見自己的哽咽。
    出了雪洞，阿離就走在前麵，將荼蘼始終護在後麵。兩人小心著，慢慢接近一處四周都被冰山遮擋的地方。
    穿過冰山的縫隙，兩人一眼就看到冰雪上盤膝而坐的鬼哭子。
    如今的鬼哭子一身黑色對襟長袍，且衣衫單薄。雙目緊閉，有五色極光在圍繞著他。而他的麵前，雙手結印的懸空處，赫然是火焰玉。
    火焰玉的光亮已經不複從前，卻仍然源源不斷的被北冥爵吸到身體裏。
    做夢都想要拿回的火焰玉就在麵前，荼蘼真的是不顧一切的就衝上去，要將火焰玉拿回來。而她還沒有接近鬼哭子周圍一米處，就聽見“膨”的一聲響，荼蘼居然被彈出好幾米，幸好被阿離接住。
    五色極光下的鬼哭子慢慢睜開眼，容顏依舊，眸色依舊，看著阿離扶起來的荼蘼，唇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九兒，你終於還是找來了。你再等等，幹爹馬上就要破玄成功了。有了九兒給幹爹帶回的火焰玉，幹爹終於要成不死不滅仙身了！哈哈……”
    荼蘼目齜俱裂：“北冥皓天！你不會破玄成功，我絕對不會讓你破劫成功！”
    鬼哭子眉頭一皺：“九兒，你居然知道幹爹是北冥皓天？”
    “是，我不僅知道你是北冥皓天，我還知道你就是一百多前麵迫害骨算子老前輩的鬼哭子！今天，我就是來替骨算子報仇的！”
    “骨算子？那個老匹夫居然還沒死？”鬼哭子眸中露出驚駭，而就是這一驚駭，他頭上的五色極光也出現一次強烈的波動。
    荼蘼搖搖頭：“骨算子四年前就死了，就死在你曾經王府的地牢裏，但是沒關係，骨算子臨死前，將畢生的功力都給了我。”
    鬼哭子頭上的五色極光又重重的晃了一下。接著，又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九兒，你殺不了幹爹的。你忘了麽？我們已經同命，你不僅對我動不了手，就是你想自殺都不行！哈哈……”
    荼蘼忽的笑了，冰冷的冰天雪地之間，這笑容就好像突然炸開的虞美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