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詭異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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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詭異之夜
竹林深處,一方石凳旁,一抹瀟灑翩然的身影正揮劍舞動,一時間,落葉翻飛。
宛之奔走的嬌小身子望著那抹寂寥的身影,心中一動。長劍劃過,宛之避之不及,蒙住雙眼,預計的疼痛感沒有如期而至。她漸漸放下雙手,睜眼往前看,那人執劍隻離自己幾寸。望進那人眉眼,目光灼灼,熠熠生輝。
四目相交,暗流湧動。
“你有何事?”習胥收回劍柄,擱置身後,麵上浮起一抹複雜之色。
宛之一怔,收回心中紛雜的思緒,想起來時的目的,開口說道:“習胥,小五失蹤已有五日了,我很擔心,我要去救她,你願意幫我嗎?”
崔宛之,難道你隻有有求於人之時,才能想到我嗎?
你的要求,我從未拒絕過。
“當然,我必定幫你。”況且,他也很欣賞那個堅強聰慧的女子。
崔宛之一怔,這個男人從未拂過她的請求,一路走來,危難時刻,她的身邊從來都是他。“謝謝。”找不到任何詞能表示她所有的感激,她欠了他那樣多。
習胥沒有回答,隻是眸光深深地看了看她。
待到月影西斜,兩人換上夜行服,戴著精致到入木三分的人麵。
宛之輕功極好,行雲流水般自如。她緊緊跟著習胥,一身黑衣掩不去他的風華,他本就極俊朗,一身瀟灑如墨,宛之在身後眼眸總是不自覺地看著他。
皇宮內院,一處冷宮,一男一女前後站立。
紫色衣袍的男子負手背對著淺色錦袍妙影,相隔幾步之間,隻見男子說道:“你確定在那個位置?”
女子盈盈淺笑,月影下看不清女子容顏,但聞其聲音,也知此女容貌必屬上乘。“睿,難道你不信我?”說著便上前環住男子腰身。
紫袍男子正是龍天睿。
他依舊環抱雙臂,目光森寒,對女子綿軟馨香的身子不為所動。半晌,聽見異響,才輕輕推開女子。
“裳雪,有人來了,你先走。”龍天睿在裳雪耳畔輕語。
名喚裳雪的女子聞言乖巧地點頭盈然離去。
“天麟,我已經探到位置,你去慧慈宮一趟。”
龍天麟踏月而來,隔著繁星,他深沉的眸子瞥了龍天睿一眼。從幾時起,他有些討厭自己這個六哥的所為,那個女子那般美好,六哥不該如此。明知情非得已,但他還是忍不住替她抱怨。
“六哥,你知天麟最敬重你,她是個很好的女子,你不該……”龍天麟因那人不悅的深沉眸光,停下未說完的話語,轉身躍入黑幕。
他沒有立場勸說,因為她是他的六嫂。
龍天睿瞧著那墨色靈動躍走的身影,十指緊握,輕歎:天麟,她是本王的王妃,你不該覬覦。
黑漆漆的囚室,小五不知昏迷了多久,她隻知道渾身上下如散架般無力,腦袋垂在冰涼肮髒的地麵上,那日那般噬心般的痛楚衝上腦門,她哭喊得聲嘶力竭,在地板上翻來覆去,嬌嫩的肌膚早已被地麵上坑窪的石子磨得鮮血淋淋,直到她再也無力承受那種痛楚,才將玉簪狠狠刺入腿骨……不曾進過食,司徒綾隻是命人喂她一些水維持性命。此時她饑腸轆轆,全身無力,根本毫無力氣逃離。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會不會棄她不聞不問。
她更不知道,他能否找到這裏,帶她離開這個恐怖的地獄。
好累好辛苦,潛意識覺得有一抹飛舞帶著溫暖的微笑的白影,一雙潔白的翅膀揮舞著,仿佛正在朝自己招手,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們常說的天使,她很想不顧一切地跟隨它離開……意識逐漸模糊,一聲踢門的巨響傳來,她發覺耳畔有人在喚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焦急而悲鬱。
“小五,別睡,我來救你了,起來看看我。”他的手中因練武布滿老繭,摩擦著小五稚嫩的肌膚,有些微疼卻極溫暖。
“小五,不許睡,本王命令你睜開眼睛。”
“你是本王的王妃,新婚佳期都未過,你便死了,本王臉麵何存?”語氣依舊那麽霸道,卻帶著絲絲關懷。
果然還是名聲重要過人,真悲哀。
小五虛弱地睜眼又閉上,小嘴一遍一遍叫著:“帶我走,冷,好冷……”
龍天睿聞言,心疼不已,一撫小五額角,燙得簡直嚇人,渾身上下又蜷縮著顫抖不已,身子該死的冰冷,如毫無溫度的死屍般。
龍天睿神色一凜,眼眸折射出赤紅的光芒,探到地麵凝固的大片深紅血跡,緊緊咬著牙關,恨不得將此間夷為平地。他不再過多停留,將身上的袍子脫下,緊緊包裹住小五的身子,雙臂緊緊摟著懷中嬌小的人兒,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司徒綾,他日你若是落在我手中,我必定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森冷的眸光漸漸溫和,耳旁依舊是她一遍遍的輕呼:“冷,好冷,娘,小五好冷……”
龍天睿加大了擁著她的力度,將臉頰貼在她的額頭,冰冷的薄唇吻著她的額,耳邊又聽到她小小的咒罵聲:“該死的渾蛋,龍天睿王八蛋……”
龍天睿輕笑,眼眸深處是深深的寵溺,一手輕撫她的麵頰,如獲至寶般擁緊懷中意識不清的人兒。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連他都分不清是為何這般拚命!她失蹤的那些日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腦子裏滿是她慧黠俏皮的身影,被嬪妃夾擊時的聰慧;女扮男裝的調皮;慍怒時的滿臉抑鬱;宮宴上的冷靜從容;醉酒時的嫵媚動人;回門那日說笑時的眉飛色舞;荷花池畔的勇敢交心,在他心底,她的音容笑貌原來已經那樣多了……他的母妃絕美出塵,傾國傾城,曾冠寵後宮,榮極一時,帝王寵愛曆來皆是雙刃劍。母妃雖性子溫雅,待人和善,還是免不了樹敵,以致遭人陷害慘死宮廷。彼時,年幼不知人事,不為父皇寵幸,被人毒害,遭受羞辱,驅逐荒地,唯有努力以求上進,隱忍謀劃蓄勢待發,個中辛酸苦楚怕是尋常之人所不能懂的。
習胥說:“前塵往事,本該如過眼雲煙隨風散去,隻道經曆的人始終亦難忘……”
是啊,那種銘心刻骨的經曆怎麽能說忘就能忘的?身上背負血海深仇,如何相忘?他以為此生都要在這種沒有溫暖的塵世度過,然而他遇見了小五……不可否認,他被她打動了,她的身子明明嬌小,卻讓他感到滿心的溫暖。
小五,人生總是無奈,我想與世無爭,偏偏那些人不放過我。如今,我親眼看你受盡這樣的苦楚,我發誓必定睚眥必報。
此時,他深沉如海的雙眸凝望天際,星辰消盡,黑幕一眼望不到邊。
皇宮守衛森嚴,他懷裏還有小五,更是不敢懈怠,手上的力度不敢減少,緊緊地托著小五的身子。宮內有大量武藝高強的侍衛,隱於暗處的護衛更是數不勝數,他的內功深厚,輕功亦是尚好,奈何步履稍快,踩碎了地上的枝節,引來無數侍衛。
“崔宛之,那邊眾多侍衛出動,必定事有蹊蹺,我先去探探,你在這裏別亂走動。”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習胥目明耳聰,極目遠眺,便發現端倪。他一個紮實熟練的躍動,不動聲色地朝那些宮中侍衛靠近,保持適當距離,又不叫人察覺。
龍天睿將小五藏在一處宮苑的連理樹下,大樹枝繁茂盛,四周皆是叢生的青草,攜帶著泥土的芬芳,小五安靜乖巧地躺在草叢裏。龍天睿深知,此時他已暴露行蹤,那皇後必定知道他會劫人,明裏暗裏設了這麽多人擒拿自己。
夜闖宮闈,此屬大罪。
這倒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計。
龍天睿大掌撫摸著小五蒼白的臉頰,她受了寒,必定要及時醫治。望著她狼狽的模樣,心裏湧起從未有過的眷戀不舍。
他欲轉身離去,而衣袍被纖纖的小手緊緊拉住,他心驀地一動,蹲下挺拔健碩的身子,在她耳畔溫柔地說道:“乖乖等我。”說完,又在她冰涼的唇瓣上狠狠一吻,將衣袍覆在她的身上。
小五似乎深懂其意鬆開手,龍天睿回頭神色複雜地凝望她的臉良久,才掠身飛去。
此時,早已人影綽綽。
他戴了一張人麵,身子騰飛,立於紅磚宮牆之上,俯瞅下方來人。他不敢停留太久,更不敢戀戰,雙拳難敵四手,況且還有一個小五。身旁一抹黑影,龍天睿當下便知曉來人是誰,一個縱身飛向他更近的位置。
跟前佇立的黑衣男子,他一看便知是習胥,盡管他帶著人麵。
龍天睿毫不廢話,看見習胥便道:“她受了重傷,現下不能停留,我引開他們,你帶王妃從西門離開,必定要莫溯給我全力救治。”
習胥隻是用力拍了拍龍天睿的肩膀,眼有深意。龍天睿似知己般深懂其意,尋到時機便淩空飛起,躍入另一處宮閣。
“快跟上,人在那邊。”為首的領隊眼尖,一眼瞧見了,沿著龍天睿的身影追去。
“上頭說了,抓住來人重重有賞。”
不知是誰起的頭,眾人聞聲追逐的身影越發迅速。
習胥來到小五身旁,毫不遲疑地抱起她,將她攬入懷中,越過高牆。宛之依舊等在原處,遠遠瞧見黑衣人漸近,欣喜不已。
“快帶她回王府,找莫溯救治。”
崔宛之躍到習胥麵前,瞧見習胥神色凝重,眉宇緊蹙,不安地詢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習胥來不及解釋那麽多,隻簡單地回答:“王爺遭埋伏,我必定要助他一臂之力,你先走。”
她也知道今晚不同尋常,是那皇後設的計謀,知曉必定凶險,她一把握住習胥的手,很是擔憂:“你多加小心,不能有事。”說完,便扶著小五的身子離去。
習胥瞧著那抹身影,苦笑。
龍天睿行跡已暴露,那些人必定不遺餘力地追捕他。皇後一直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將他捉到,後果將不堪設想。那個狠毒的女人當年如何迫害聞氏貴妃,相關之人皆是連根拔起,他曆曆在目,習胥是親眼看著龍天睿如何艱辛渡厄的。想到此,習胥不再遲疑,他猛地飛向那些人影,與之廝殺。
習胥收到那人淩厲的目光,回投一個放心的眼神,兩人乃是多年知己,龍天睿了然,隨即全力加入戰鬥。皇宮此時已是混亂不堪,越來越多的侍衛傾巢而出。
“不能戀戰,速戰速決。”龍天睿低沉的聲音傳到習胥耳中,那種穿破耳膜的速度眾人沒有聽到。若是這樣一味拚殺,隻能消耗精力,並不能突出重圍。
許是為首的侍衛首領察覺到了什麽,他朝身後眾多的侍衛道:“準備弓箭。”
習胥咬牙:“你快走,我殿後。”
龍天睿回首狠狠一瞥習胥,不理他的話。
龍天睿一副毫無所覺的模樣,習胥看了怒極,一下奔到他麵前,雙臂使足所有力道奮力將龍天睿向上一舉,龍天睿被拋出高牆之外。隻聽牆那頭猛的一聲:“放箭。”習胥一時不查,身中數箭,鮮血頓時血流如注,他的嘴角卻依舊含笑。
生死之間,他依舊麵帶微笑,那般從容無畏。
習胥怎麽也沒料到,龍天睿那廝趁敵不備,又躍進宮中,迅速帶他躍出宮牆。
“你管我做什麽?那箭有毒……”
龍天睿狠狠瞪了習胥一眼,怒斥:“你給本王閉嘴。”又轉頭看了看陸晉中,才道:“晉中,快走。”陸晉中早已等候多時,龍天睿扶著習胥上了駿馬,猛地一甩馬鞭,那黑馬一聲嘶吼,便奔騰起來,陸晉中緊隨其後。
習胥身中數箭,且箭身劇毒無比,情況危急。龍天睿神色倦怠不堪,他一心關切習胥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