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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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風起雲湧
酒足飯飽,又睡得安然,翌日起程時,小五精神好了許多,而龍天睿也依言被她當成人肉墊子。
待到了西林皇家禦用的圍獵場時,已是三日之後的事。
西林圍場位於莫城偏南方向,三麵環山,一處湖泊,圍場較大,賽製便有些苛刻。
皇帝已經給出足夠的誘惑,眾位有心爭儲的皇子、王爺皆是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小五抬眸探向龍天睿,他的眉宇淡然,並無波動,目光直射遠方。
營帳內,小五輕言道:“你可有十成把握?”她的眸光直視他的眼。
“肚子餓不餓?為了本王的孩子,你得多吃點兒。”
說的這叫什麽話?小五惱羞成怒。
“我說你這人……”似乎想起什麽來,這隻狡猾的狐狸,她接著道,“想轉移話題?沒門。”說完她冷哼一聲。最近被某人寵得太過,故而十分得意。
他搖頭,扯唇輕笑,指尖拂過她的小巧秀鼻,還是不說話。
“嘿,你這人真沉得住氣,龍天睿,你有把握嗎?”
他將她攬進懷裏,在她頭頂沉沉道:“我不打算贏,但也不想輸,棒打出頭鳥,你懂嗎?”
這算什麽破回答?模棱兩可,避重就輕?這隻狡猾奸詐的狐狸!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這個妖孽!”小五嗤笑道。
妖孽?她居然敢罵他妖孽?龍天睿緊皺眉宇,這個女人被他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三天不管教,她居然敢上房揭瓦?
帝王心術,根本不是她這個菜鳥級別的小人物能夠預料的。也許她唯一知道的是:皇帝其實對龍天睿並非無心。某些時候,做某些事,其實是為了掩人耳目。
“龍天睿,這麽多年來,你恨你父皇嗎?”她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前,手指撫摸著他腰間她手拙的錦囊,來回撫弄著上麵的鬼畫符。
恨嗎?也許曾經有過,後來為了生存忘了恨,無愛亦無恨,除卻龍天睿是皇帝龍允禮的第六個兒子外,他於他什麽都不是。
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小五轉移話題:“要不,我講個笑話給你聽?”
龍天睿埋頭,撫摸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點頭,莞爾輕笑。
“三隻老鼠相互吹牛,老鼠甲說:我一頓不吃老鼠藥就光難受。老鼠乙說:我的腿一天不讓老鼠夾子夾就光抽筋,躁得慌。老鼠丙聽完扭頭就走,另兩隻老鼠問它幹嗎去啊,老鼠丙說:我一天不找貓樂樂,就睡不著。”
“哈哈,笑死人了,喂,龍天睿你給點兒麵子成嗎?”
“我有笑。”
“……”
他那種微啟薄唇也叫笑啊?笑點未免也太高了吧!哪跟她似的,一個笑話聽了數十遍,下一次再聽時,依舊笑得四仰八叉。
翌日,皇帝頒出賽製,圍場密密麻麻地立著數人。
龍天睿一身黑衣騎裝,迅速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嗬成,他手持韁繩,眉如遠山,淡漠地睥睨四方,自有一股威懾人心的氣質,仿若天人般,他的黑眸轉而落在她的身上,由淡漸濃……臉瞬間發燙嫣紅,小五被那廝瞧得很不自在,偏過頭,卻與龍天問的眸光不期而遇,四目相交片刻,她埋下頭,瞅著腰間鏤刻精致的玉佩。
昨夜,他在她耳畔囑咐她:“明日我不在,你自己小心,林中有猛獸出沒,你別四處瞎走,懂嗎?”
她點頭,然後盈然淺笑。
“我吩咐過心茗、心嵐貼身保護你,此次出府,並未多帶暗衛,你自個兒小心,別讓我分心。”他摟緊她,一遍遍囑咐,小五眸底全是滿滿的笑意。
其實,跟這樣一個男人戀愛,的確是件很幸福的事。
餘生,於願足矣。
越入山澗,蟲鳴四起。
龍天睿抬眸,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地勢。
三天為限,日落時分,眾人齊齊回原地等待,獵物以數量來計算,數高者獲勝。他不會贏,但決不會位於第三名,表現不是太差便好。
埋首時,腰間的錦囊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龍天睿執起錦囊遞向鼻尖,嗅著它感受那個女人,那個讓人不省心、時刻讓他擔心的女人!
“六弟,這錦囊款式新穎,不知出自哪位師傅之手?”龍天問騎馬追上他,與他並肩而立,望著龍天睿認真的神色,他開口問道。
龍天睿失笑,師傅?如此拙劣的女紅!客觀來說,錦囊顏色選得確實不俗,形狀也頗為精致,隻是錦麵上的字符龍飛鳳舞,讓人跌破眼球。
“二哥,哪是出自什麽大師,嗯,無名小卒罷了!”說著,又想起那個別扭的女人,嗯,無名小卒,名不見經傳。
龍天睿手放下時,龍天問眸色瞬間變了又變,然後恢複如昔,凝視遠方,不再開口。
龍天睿卻靈敏地捕捉到了龍天問怪異瞬變的眸光,他不動聲色,眉宇間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的王妃,看來你瞞了本王不少事呢!
銳利的黑眸一閃,龍天睿從身後小廝手中取得箭柄,手執長弓,對準林中,噗一聲,箭彈出,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靈狐栽倒落地,圓滾滾的肚皮兒頓時染紅,吃痛地嗚咽。他策馬飛奔而去,彎身一勾,小東西落入手中,掙紮數下,氣急敗壞地揚起爪子對著龍天睿裸露的臂膀狠狠拉出一條血痕,龍天睿吃痛眯起眼眸冷冷盯著它,片刻,將小靈狐扔到小廝手裏。
“王爺,哎呀,這小畜生刮傷您的手臂,傷口似乎很深,奴才幫你上藥。”
龍天睿擺動手臂幾下,搖頭,拉回韁繩往另一個方向策馬而去。
那小廝滿臉褶,怨憤地盯著手中搖晃的白狐,惡狠狠道:“你這小畜生膽子不小,連王爺萬金之軀都敢撓,真真是活膩了你。”他扔又扔不得,隻得提著它跟上自家主子。
龍天睿睨了一眼受傷無精打采的小靈狐,皺起眉宇,沉聲吩咐道:“閑時給它上點兒藥,莫讓它死了。”他放箭時留了力道,隻覺小五必定會喜歡這種一身雪白又鬧騰活泛的小畜生。
身後幾個小廝撓撓頭,覺得不可思議,回過神來時,龍天睿早已策馬入了另一處山林。
日影西斜,月影高升,蟲鳴蛙啼,鳥叫聲四起,為幽靜的山林添了一絲生機。小五在營帳中百無聊賴,習慣睡覺時身旁有人幫她蓋被,如今身側無人十分不慣。她吩咐侍奉的兩個丫頭早些回帳休息,起身披上外袍,雙手護著腰身,吃力地走出營帳。
一路上,守夜的士兵對她恭敬地行禮,小五隻淡笑回禮。
“靖王妃,隨奴才走。”
小五聞聲望去,此人正是服侍皇帝起居多年的太監總管崔德子,小五莞爾,隨著他走。
“崔德子,你下次暖些酒菜來,靖王妃身子有孕,不宜太過辛辣,選些清淡點兒的飯菜。”皇帝麵前擺著一盤棋,白子黑子勢均力敵,不分伯仲。
小五正要彎身行禮,皇帝抬眸,手一擺,示意不必多禮。
“丫頭,陪朕下盤棋。”
小五不由一頭黑線,除了五子棋,她還真不知別的棋局怎麽下。這可如何是好?皇命難為,她麵含難色,尷尬道:“父皇棋藝精湛,兒臣手拙豈敢獻醜。”
龍允禮聞言,輕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和藹可親,較第一次見麵時,那種灼熱的眸光,小五自在許多。
“丫頭莫不是不會下棋?”龍允禮眸含笑意,試探道。
小五隻覺頭皮發麻,吞了吞口水,埋頭道:“父皇英明,莫要為難兒臣。”
龍允禮聞言詫異不止,直愣愣望著小五的眉眼,思緒仿佛回到多年前。久遠的記憶中那個巧笑嫣然、麵若桃花的女子,眸光如水,怯懦地說:“皇上莫要為難奴婢,奴婢愚鈍真不會下棋。”
那時,他不得父王寵幸,無論想要得到什麽,都必須付出比兄弟們多十倍百倍的力氣。野心淩駕於情感之上,終究一世孤獨。
小五周身很不自在,她總覺得皇帝能在她身上看到某個人的影子,疑惑甚多,不得解。
“父皇。”小五輕喚一聲,試圖拉回皇帝的視線。
龍允禮眼眸一黯,一閃而逝,歲月滄桑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他丟下手中的白子,一掀衣袍站起身來,小五緊隨其後。
“你認為朕的哪個兒子能贏?”他淡然地輕問。
小五隻覺,跟皇帝對話簡直是項巨大的工程,因為你料不到他究竟出自何意,伴君如伴虎,敷衍不得。她想:也許皇帝是想問她,誰能拿到執掌大權的虎符。
“兒臣不敢妄自揣度,父皇折煞兒臣了。”
龍允禮回眸深遠地睨了小五一眼,這個女子果然步步為營,絲毫讓人抓不到有機可乘的把柄。當初以為她是個閨閣小姐,有才有貌但不擅攻心,若是當初將她許配給了子辰,不知又將如何?太後的確慧眼如炬,到底還是他老了!心老了!
“但說無妨,朕不怪罪就是。”
小五斂斂眸,沉吟著如何將話說得圓滿些,頓了頓開口道:“父皇心中有數,不論兒臣說什麽,終歸是題外話而已。”她還是猜不到皇帝究竟所思所想,為了龍天睿的前程,她終是妄言。
龍允禮手握成拳,又鬆開,深黃色衣袍在夜風中飄動,眸光閃了又閃,回複如初。
“朕給你的聖旨,於子修無用對嗎?”
皇帝調轉話題,小五足下一個踉蹌,心跳漏了一拍,帝王心思難測啊!
“父皇,兒臣已然下定決心了,父皇不必擔憂。”小五四兩撥千斤,又將話鋒轉了回去。
龍允禮終是歎氣,不再說些什麽,兩人移步走向皇帝專用的膳食間,小五食了些糕點,便告安離去。龍允禮望著她的背影,連著歎息數聲。
“皇上為何歎氣?”
龍允禮瞅了一眼崔德子,眸光一轉,又凝視著榻上那盤棋。
“歲月催人老,小德子,朕老了。”
“皇上福壽永祥,豈可言老?”
“朕的兒子們都長大成人,成家立業,其實,朕也許早就老了。”說罷,手執一顆黑子,然後擱下,棋局形勢瞬間扭轉,不必再下,黑子已然勝利在望。
“……”
崔德子抹著額頭的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