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是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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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繼續他們的話題,我則繼續我的甜品事業。我驚喜地發現,我與這群人之間找到了令人滿意的契合點,各自找到了樂趣和成功感。接下去的日子像流水一般過去,隻是唯一不同的是,我再未見到過那有精神潔癖的”董仲舒”在經社出現過,內心隱約有個疙瘩,但又說不出具體是什麽。何三溫存而有質感的微笑,讓我漸漸沉浸在這樣的虛度光陰之中,再也不去想太多。
從經社回來,已是入夜時分。我興奮地描繪著各類甜品的製作過程,何三饒有興趣地聽著,俊朗的臉龐始終帶著一抹笑。
夜空中忽閃過一條黑影,我條件反射頓下步子,一隻手下意識地擋在何三麵前。
”怎麽了?”
我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好像屋頂上有人。”他茫然看去,攤攤手。
我想,文人就是文人,一點革命警惕性都沒有,正揣測著,空中卻躍來一道赤亮的光芒,直衝二人而來。
我大叫一聲,一把揪過何三將他護在身後,迎麵對上這道光束,見是一把魚腸銀劍,閃著逼人的氣焰,刺向我的咽喉。
手不由自主地化掌而去,巧妙地四兩撥千斤,那劍被輕輕一撥,方向轉向一側,刺了個空。
我不信似地朝自己的手看看,卻又是一劍刺來,我腦子充血,興奮起來,原來有武功的人,其實是很期待與人打上一架。那些浪跡天涯的高手,到處找人打群架,決鬥什麽的,原來是這種心情啊。
我往空中一躍,身輕如燕,得意揚揚地朝下望去,卻見那人目標一轉,竟刺向了何三,正在千鈞一發之際,我美人救英雄的氣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爆發,長嘯一聲,化掌為拳,從空中發出淩厲之勢,朝那人的天靈蓋擊去,那人劍勢急忙收住,慌亂一躲,差些癱坐到地上。我躍下身體,拍拍手掌,得意地朝身後的何三安慰道:”莫怕,有我在呢。”他在黑暗中淺淺笑著,眸子漆亮如星。
我轉回頭,卻蔫了,隻見眼前從一個黑衣人,瞬間變作了八九個黑衣人,個個手持長劍,黑紗蒙麵,露出一對對凶光畢露的眼睛。
我幹咽了口唾沫。
打群架了。
雖然我內心很期待與古代的高手一戰,但現在拖著何三這樣一個知識分子,萬一傷了他倒是麻煩。再說自己對自己的武功深淺一點把握也無。
我腦子快速轉動,最後用韓真真的聰明才智,作出了一個最英明的決定。
逃!
……
我引著何三跑啊跑,上躥下跳,前翻後躍,還在空中作了幾周360度轉體加後空翻,我落地,看到何三茫然看著我,我便神秘兮兮朝他做了幾個特種部隊的手式,他均搖頭表示不解。我聽到身後有追來的腳步聲,連忙將他拉進了一處角落,他正想說什麽,我卻捂住他嘴,朝他嚴肅地使下眼色。他怔怔望著我,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時間忽然凝固下來,氣氛也突地變做死寂,我一顆心怦怦直跳,悄悄望去,那些追兵不見蹤影,隻見到空蕩蕩的街區。
我聽到幾聲悶哼聲,這才意識到我還捂著他嘴,連忙鬆開,手上殘留著他的微濕的氣息,又見自己與他幾乎是百分百全接觸,額頭剛剛觸碰到他的鼻尖處,極盡曖昧,我的臉火辣辣燒得緊,還好昏暗一片,他覺察不到。
我承認是色女一族,在這樣生死關頭,也扔不開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帥哥,我拿什麽拯救我自己。
許久不見動靜,我確認刺客已遠去,二人這才從親密接觸中解放了來。
月光下,我一臉嚴肅:”何三,別怕,他們是針對我的。”他道:”噢,為何要針對你?”
”哼!”我一臉憤恨,”必定是那公孫芷派來的人。””公孫芷?”
”這小丫頭懷恨在心,幾次想置我於死地。””她為何要置你於死地?”
”吃我的醋唄,因為我擾了她與霍大人的婚事。””噢。”他點了點頭。
”唉,與這些大人物在一起真是累,搞不緊就是個暗殺刺客什麽的,何三,做你這樣的平常人才好。”他淡笑著又點點頭。
我長歎一聲,雙手負立,我的背影一定很深沉而且有內涵,然後,我又說出一句更深沉而且有內涵的話:”我隻想做一個普通人,有那麽難嗎?”他的聲音淡如水。”真真姑娘不是一般人。”我抱歉道:”拖累你了。”
他笑了下,我忽覺他的笑有種怪怪的意味。
”何三,與我一起,你盡可放心,這種場麵我見得多了,他們拿不住我們。”他眨眨眼,我朝他笑笑,他還是眨眨眼,我又朝他笑笑。他似是忍不住了,伸手朝我身後指了指,我轉過身,看到一群黑衣人已圍在我身後。
”你倆聊完了嗎?”帶頭那人冷冰冰說道。
我大驚,雙手攔在何三麵前,對黑衣人喝道:”冤有頭債有主,先放過我的朋友。”一陣沉默,黑衣人麵麵相覷下,似乎沒聽明白。我將何三往身後一推,朝黑衣人直攻而去。
……
我的攻勢未近,黑衣人卻鬼魅般變做一團黑霧,混沌之中,突然飛出數十道銀光,快如閃電。我額頭一涼,想這回不死才怪,跟著卻忽然青光一閃,隻見一個青色的身影躍到我麵前,隻瀟灑揮袖,便擋去了大部分箭雨。我一見他的臉,頓時蔫了,卻覺右臂一涼,應該是有支冷箭擦中了自己。痛感即刻襲來,身體如流星墜落,重重摔向地麵,痛得半晌沒回過神來。
我捂著肩從地上掙紮而起,卻見何三與那群黑衣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他身形輕盈,招式變化多端,讓人目不暇接,以一敵八,不見落勢,反而漸漸占了上風。
我嘴巴張得老大,竟忘了疼痛。眼珠子直愣愣盯著這場武打大戲,明白什麽才叫真正的高手。
幾個回合下來,那黑衣人已是氣喘籲籲,倒的倒,傷的傷,何三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遠遠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隻見一群白衣衛士執劍趕來,黑衣人見勢不妙,相互使了個眼色,一聲長哨傳來,幾道黑影朝黑暗中瞬間隱去。
白衣隊伍即刻飛出幾道人影,朝黑影隱沒的方向追去,其餘人則行至跟前,齊刷刷抱拳跪下,帶頭地道:”屬下來遲,請將軍恕罪。”何三臉上多了幾分威嚴,隻冷冷道:”退下吧。””遵命。”
夜風涼涼地吹著,我被這句”將軍”嚇傻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轉頭朝我看來,清俊的身影在夜幕中猶如謫仙在世。我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麽滋味,他走上前,關心似地問:”你受傷了?”我倒退一步,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血涼涼地順著我的手臂往下流,我卻渾然不覺。他正想說什麽,我卻打斷道:”你是衛青?”他點點頭。
”但你說你是何三。”
”何三是我作奴時的稱謂。”
”好吧,你說你是將軍府打雜的。””我是將軍府中為朝廷打雜的。”
”這些人是來殺你的?”
”是的。”
”……”
”我征戰數年,結下仇家無數,他們隻是其中之一而已。”他倒是毫不避諱,回答得坦然自若,我卻像有人在我臉上掌著耳光似的難受。”你看我笑話嗎?”他眼眸閃著疑惑。”你何出此言?””不是嗎?”
”當然不是?”
”當然不是?”
”當然不是。”
你來我往幾句,我卻已退他三步開外:”好吧。”我朝他笑笑,”我先走了。””你就這麽走了?”
我轉過身,僵著表情:”難不成跟你回將軍府?打雜先生。”他語頓了下,走上前:”你生氣了?”我幹笑:”哪裏,我見到將軍受寵若驚,誠惶誠恐,隻差是讓你簽個名。我也很榮幸能成為將軍平常生活中消遣玩笑的對象,享受角色扮演帶來的刺激與快感,品味我這種小醜級人物上躥下跳所產生的喜劇效應。將軍,韓真真先謝過了。”他已行至我的跟前,他的目光高高落下來,有種逼迫感:”你到底是誰?”我不料他突問來這一句,不自覺地後仰了身體,半晌才幹幹回了句:”啥?”他探下眼來,似在我的眸中深究,他的目光很淩厲,與從前溫柔不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也一動不動,像件被扒出來曝光於天下的出土文物。
”真真難道就沒騙我?”他低啞著聲音。
心髒忽又恢複跳動,卻是極響,連我自己都能聽到聲音。
衛青,他是什麽人,橫掃天下的無敵戰神,我這些點點滴滴,他會沒有察覺嗎?我隻知道是他在瞞我騙我拿我取樂,誰知,我自己也從未和盤托出,推心置腹,我倆的關係甚至隻算作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那種,我有何資格,來朝他埋怨。
可笑,韓真真,可笑了。
我回過神,無限感慨道:”我是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又何來騙你?”他卻笑了:”先替你上藥吧。”
我捂住右臂,搖搖頭:”謝過衛將軍。”
夜深得過分。我獨自回到霍府,燈火闌珊之中,溜進藥房,想找些金創藥療傷,無奈滿屋子的藥抽屜,竟找不到”金創藥”這三個字。我胡亂找了些疑似金創藥的東西,卻不料塗上以後,手臂反而火燒火燎地痛,痛得我眼淚直流。我又氣又急,發瘋似地滿屋子連摔帶找,搞得屋內一片狼藉,最後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倒在地,隻剩直直地喘氣。
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
”深夜不睡,想破壞我藥房,是何居心?”大色狼隱隱帶著酒氣,斜靠在門欄上,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正想罵去,手臂上卻傳來惡痛,眼眉一抽,隻剩下呻吟。
他晃晃悠悠走上來,奇跡般地從一處小抽屜裏拿出一個瓷罐,朝我揚了揚,笑道:”在這裏呢。”我朝他白白眼,他卻徑直上前,吡一下撕開了我袖子,雪白的肌膚悍然而現。我傻住,半晌才說出一句:”你幹嗎?””替你療傷。”他淡淡回了句。
我嗖下從他手裏縮回手臂,直嚷:”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己來便好。””男女授受不親。”霍去病細細地重複著這句話,又笑眯眯地打量著我,輕挑道,”韓姑娘身上哪處我沒見過,還害羞這個作甚。”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藥瓶,再不理他,顧自摳出藥膏便往臂上抹,卻無奈獨手操作,自是艱難得很,費力地梗著脖子,快落枕一般。
他卻蹺起二郎腿,興味盎然打量著我。我終於完成了塗抹,但包紮紗布卻真犯了難。我極不情願地瞟了他一眼,低低道:”過來,幫下忙。”他優哉遊哉遊過來,嘴角笑意更濃。我別過臉故意不看他,他低低道:”要我如何幫忙?”我知他這是故意為難我,便嗆了句:”你是行軍打仗的將軍,這話還需問嗎?””原來,你此時才把我當將軍。”
我一時語頓,他卻已探上手來,熟練地替我包紮完。我低頭看到幹淨而平整的布結,想到這家夥玩世不恭的背後,卻還有細致耐心的一麵,不由得多看他幾眼。
燭火搖曳中,他的側麵竟是極完美,微微堆起的下巴,透著男人特有的剛毅與性感,我竟看得有些癡了。
他卻正好轉過頭與我目光微觸,我心髒漏跳幾拍,極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謝謝你。我回去睡了。””真真姑娘是否應該要向本將軍解釋一番受傷的經過呢。”他的聲音漸漸正經起來。
我心咯噔一下:”隻是摔倒擦傷而已。”他一把捉住我的下巴,我嚇得花枝亂顫:”你幹什麽。””真真姑娘,本將軍征戰沙場,見過的傷口比你的頭發還多,你覺得我會看不出這是箭傷?”他口氣諷喻,卻隱隱透著威嚴。
我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你看錯了,就是擦傷。”這種情況下,死撐才是硬道理,若解釋,隻會愈解釋愈混亂。
他的手指加了三分力,我隻覺骨骼咯咯作響,痛得眼淚直流:”將軍,下巴快捏碎了。”他稍放開了些,眸中射出殺氣:”韓真真,身在將軍府,你行為隱匿,還受不明之傷,卻又不向本將軍稟報事件經過,這樣的行徑,我便可將你當做敵國細作,繩之以法,知道嗎?”我輕薄一笑:”將軍,你莫用國法來壓我。你用腳指頭想想,我若是真有隱晦之意,應該在外麵療傷,裝作若無其事回來才是,哪個細作會傻到滿身是血,卻還到將軍府上來找藥,還順便請將軍來幫個忙先?”他怔住,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嘴角的寒意漸漸變作一抹笑,終於放開我的下巴。我正慶幸著,他的手指卻又不老實地撫上我的巴掌,指尖帶著熱意,我的臉頰竟就這麽染上了嫣紅。我內心蔑視著自己的色字當頭,他卻探近我的嘴唇,吐氣若蘭:”你使壞的樣子,很可愛。”我承認被帥哥的曖昧之語擾得心神不寧,就差暈過去,但我與生俱來的烈女正義感徹底戰勝了我,一本正經道:”我哪裏使壞,我隻是實話實說。””好,實話實說。”他意猶未盡地笑著,嘴唇輕輕觸碰上我的,輕磨廝碰,我心亂如麻,他卻輕語道:”那實話實說,想不想我親下來。”有股電流麻麻地流進我的血管,我朝後一倒,忙亂地用手支住身體,才不至於倒在地上。他卻逼了上來,我閉上眼,一把推開他,大喝一句:”你神經病啊!”我再不理他,奪門而去,風一樣地跑回屋子,猛地收起腳步,屋子裏漆黑一片,我孤零零地站著,就這麽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我一拍腦門,終作出一個英明決定。
古代很複雜,帥哥很危險,為了防止自己沉淪在這混亂的時代中,我要製訂一套周全的出逃計劃。首先,先要在這霍府裏大幹一場,然後,帶著金銀財寶遠走天涯,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我不是偷,我是借,借了不還而已。這大色狼權高位重,不差這些銀子。我殺富濟貧罷了。
我在內心強調了幾份理由,終於說得自己心服口服,於是和衣上床,安心睡去。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將這府上上下下逛了個遍,終於找到了”庫房”二字。
奇怪的是,這裏居然沒有重兵把守,大門敞開。
我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見裏麵貨物堆積如山,翻了個遍,發現除了大米油鹽醬醋,居然沒一點值錢物。
一個老人走進門來,我正想躲避,他卻隻淡淡瞟我一眼,似乎沒當我存在。
我忍不住上前問道:”大伯,這裏可是將軍府的庫房?””嗯。”他顧自點著賬本,頭也不抬。
”將軍府裏真是清貧。”我故意試探他。
他終於抬起頭,枯井似的眼眶裏,一對死白珠子骨碌碌轉:”你想偷財物不成?”我連擺手,道:”哪裏,隻是在想,若真來了小偷,他便要失望了。”老人冷笑。”霍將軍為官清正,向來無什麽好偷的。”我心落穀底,想,總不得扛著大米一袋袋出去賣吧。
又問:”那霍府日常如何開銷?”
老人道:”平日裏將軍與下人們都極為樸素,每月,將軍拿出一些錢幣,給管家負責府裏開銷,用完了再問他拿便是。”這家夥原來是個守財奴。我咬牙切齒。老人看出我的情緒,隻補充道:”將軍雖簡樸,但凡遇到天災人禍之時,他便開倉濟民,造福一方百姓。”我抓抓腦門,想史書上可沒記載過這些:”我怎沒聽說過。”老人感慨:”將軍不喜浮名,每次賑災,均以化名,所以外頭的人並不知。”做慈善不留名?我有些訝然,竟發起了愣。忽然想到他色迷迷的眼神,又覺得他不像是這種人。
好家夥,就算他有一顆讓世界充滿愛的心,但泡妞總是要銀子的,唬誰?
估計金銀財寶早藏進小金庫裏,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小金庫。
多年的盜竊經驗告訴我,小金庫肯定在他臥房裏。
……
我瞅著天色較暗的時機,換上深色衣物,悄無聲息潛入他房中。
房內古樸雅致,隱隱透著一股檀香,書架上放著一些兵法書籍,卻是全新的。我心想,附庸風雅,卻還是個渾人罷了。
快速察看了一圈,卻沒尋到類似於保險箱的東西,一側忽傳來”叮”一聲微響,我渾身雞皮疙瘩一豎,回頭看去,才知是古代計時用的銅漏聲。
目光轉向那家夥的床榻,翻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麽。
夜色愈濃,光線暗下許多,我聽到遠遠的有仆人的聲音傳來,意識到不可久留,這回先探個大概,下回有機會再來。
……
尋思著何時趁機到大色狼的臥房裏開展我的盜竊大計,腳步卻也不知不覺地又走向了小樹林。
月光下,照見衛青英俊的麵龐,炯炯的眼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你終於來了。”他笑道。
我訝然回道:”你在等我?”
”我等你一天了。”他仍然笑著。
”你等我幹什麽?”我傻傻問。
”經社的友人都在記掛你的甜品,叫我尋你來呢。”我想說,我今天感冒加抑鬱症發作,不想參加他們的經社聚會,理由到了嘴邊,他卻朝我笑了下。一位明星級別的帥男人,在月光下朝我曖昧一笑的殺傷力究竟有多少,我終於領略到了。我神經麻木得像個扯線娃娃,手腳便在他的半拉半扯下,向河邊的方向走去。
上了畫舫,一群男人們正攏著光線飲酒暢談,一見到我,便戲言:”瞧,誰來了?”我朝四周望了圈,見今天多了許多美女,個個濃妝淡抹,人比花嬌,每人倚著一位帥哥。古代文人果然風流成性,絲毫不亞於現代男人。
坐在正中的王公子開口道:”真真姑娘,大家都隻記著你上回做的蛋糕,再給我等做上一回如何?”我忤著正想回答,他卻轉向身邊的一位明眸皓齒的美女笑道:”雁秋,今日,把這真真姑娘叫來了,你等好好向她學學甜品的手藝,以後迎雪樓生意定更好了。”被喚作”雁秋”的女子嬌笑點頭,鑽進王公子懷裏,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我冷冷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沒心情做。”直直的拒絕讓氣氛驟冷,場內安靜下來,人們朝我看看,又朝王公子看看。我風輕雲淡,但見王公子臉色如鐵,似是沒料到我居然會當麵拒絕他。想必,能與衛青一起談天說地的朋友,定是朝中顯貴,平日裏呼風喚雨、獻媚奉承的大有人在。我這樣說來,倒是生生潑了他一盆涼水。
雁秋開口道:”姑娘,隻是點心而已,何來心情不心情。做了,便有心情了。”我繼續冷道:”你有心情,你去做吧。”美人臉色一閃,但仍笑得燦爛:”姑娘,說話做事,可得要留些餘地才是,否則,何時得罪了人也不知呢。”我伸了個懶腰:”唉,我這人便是這毛病,能活到現在也是萬幸。好困啊,我回去睡覺了先。”一隻手攔住了我,我抬眸看去,迎上衛青炯炯的雙目。
”既來了,則安之,何必說走就走。”他淡淡道。
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笑聲,我轉頭看見王公子撫掌高笑:”真真姑娘本是性情中人,我竟將她與青樓女子並重,算我錯了錯了。”他從座位上起身,將我與衛青扶至桌邊坐下,嘴角盛滿笑意:”真真姑娘,蛋糕隻是個借口,喚你來是為何三找個機會,讓你好好陪陪他,也省得他日日記掛著你。”我額頭微濕,朝衛青望去,卻見他也正瞧著我,臉刷就紅了。
王公子看出端倪,臉上閃過壞壞的神情,隻轉身歸座,提杯道:”來,今日我等不醉不歸!”
四周靜如水,舫中卻燈火通明,紙醉金迷,我見眼前的男人女人們個個麵如染霞,眉目傳情,杯盅交錯之間,更是一番人間百態,心裏感歎著天下烏鴉一般黑,現代也好,古代也罷,哪來癡情專一的男子。
一邊的衛青隻淡淡啜著酒,淡定俊雅的身影,卻似與這幅畫麵格格不入。他轉過頭,與我杯盅一碰,輕笑道:”想出去透氣嗎?”我與他走出船艙,風迎麵吹來,讓酒意消了不少,我提裙坐下,隻見空中明月,像個大月餅似的倒映在水麵。
”再飲一杯如何?”他遞上酒來,我也沒拒絕,仰麵幹盡。我忽然問:”將軍的妻子,是平陽公主吧。”突兀的一句才出口,我便後悔了,酒真是害人的東西。
他卻呷上一口酒,隻嗯了一句。
我幹咳一聲,”好……”
”好什麽?”他忽然轉過頭反問,深刻地望著我。
我被他嚇一跳,怔怔不知所言。他的目光很嚇人,不,很複雜,不,很讓人費解。
我微微向後仰了身,他卻逼上來,目光更切。
我許久才回過神,幹笑道:”當然好,皇帝的姐姐,皇親國戚……”他卻再也不語,側麵冷峻如峭壁。
我想,結過婚的男人都這樣,即使娶了公主,也永遠覺得娶錯了人。
”將軍有心事嗎?”反正已經進入悲傷的主題了,幹脆再深入一點吧。安慰帥哥的話,我已經準備了很多。
他望著湖麵,湖水反射在他的睫上,隱有珠玉掛墜。
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響起。
”韓真真,我為何看不懂你。”
”啊?”我幹幹回了句。
他轉頭望著我,反複打量著,像是要在我的臉上找到什麽東西,”我真看不懂你。”他又重複了一遍,臉上卻慢慢積起苦笑,”又或看不懂,所以,才吸引著更想看。又或,你也看不懂自己,是嗎?”我幹幹點點頭。
”是的,我自己也看不懂自己。到了這個世界,除了知道自己也叫真真以外,如同瞎了一般。我想不通很多問題,卻沒人告訴我,隻得自己一個勁地瞎想,瞎想卻更想不明白,所以幹脆就不想,我想糊裏糊塗地過著,其實也沒什麽不好。”我自言自語著,淡淡的憂傷爬上了眉梢。酒精真是害人的東西。
”好,糊裏糊塗地過著,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他勾起一抹笑意,又深深飲下一口。
夜深似海。眼前的男人再也沒有說過話,隻是沉默地喝著酒。
我想成為他紅顏知己的幻想也就此破滅,其實,我也隻是想找個感性的話題來配合這種孤男寡女的良好氣氛而已,就像很多現代人,在酒吧裏,喝過酒,與異性眉來眼去情深意切,但到天亮,便該幹嗎就幹嗎。男人,女人,本就是樂於此道。
隻不過,與曆史人物搞曖昧,卻也不是個好主意。更何況他的老婆是當今皇帝的姐姐……我苦笑著,酒意愈來愈濃,眼前的身影也愈來愈模糊。
”真真……”一個很遠的聲音響起。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想讓意識清醒一些。聲音卻更甚。”真真……真真……”空靈如從天際傳來。
腦海中忽揚起鋪天漫地的白色,似霜,似雪,似雲。仿佛自己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身子如棉般沒有一絲力氣。我努力想要聽清那聲音的來源,卻恍若隔世。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白須老人再度出現,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卻被生生阻隔在最後一扇門外……黑暗漸漸占滿我的視線,我終於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