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殘廟·古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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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西村是隸屬於晉城市澤州縣柳樹口鎮的一個自然村,嵌在丹河邊的山崖畔,精致、緊湊、小巧,有著與周邊自然環境協調一致的美麗。西村最靚的建築要數那座古樸的門樓子,看上去是翻修過的,鐵鏽紅的顏色很新鮮。
西村和城則村一樣,是樊姓家族,但和城則村的樊姓沒有姻親關係。
從門樓下的拱形門走進村裏,有熱心的老鄉先帶領我們看了村裏的古廟,廟裏值得一看的東西已經蕩然無存。和其他村落的古廟是一樣的命運,除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破壞,剩下的碎片也在近些年陸續被盜,包括廟廊下的雕花柱礎也無一幸免。偷盜者是很有經驗的慣盜,把雕花柱礎盜走後,為了避免廟宇倒塌,在原先的位置上用磚頭墊了起來。據村民們說,這些柱礎後來找了回來,堆放在了廟裏,沒過幾天又被偷了,連四根柱子一起偷走了。據說盜賊是高平人,被逮著後,手上帶著銬子來廟裏指認。賊是抓住了,但東西卻不知道轉賣到哪裏去了,廟宇正殿牆壁上的彩畫隻剩下了一點隱隱約約的痕跡。老戲台下麵的牆壁上砌有清乾隆、嘉慶、同治年間重修廟宇的功德碑,字跡尚可辨認。
西村和中國所有的農村一樣有過自己的繁榮和衰敗,經曆了“土改”,互助組、初高級農業合作社、人民公社、衛星上天、大煉鋼鐵,三年困難時期,土地承包製,如今全村青壯年同樣都外出打工去了,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戶老弱病殘,同樣麵臨房傾屋頹、土地荒蕪、人口銳減……從古廟出來,東轉西轉,來到一家建築高大的住宅前,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婦人,叫胡潤平,滿頭銀發,身板硬朗,手上帶著一隻沉甸甸的銀鐲子。老人八十六歲了,看上去也就六十來歲的樣子。
胡潤平老人指著這座宅子說,這座院子原先都是我家的。問詢之下,得知胡潤平老人當年的成分是中農,我奇怪有這麽一座大宅院的人家,怎麽會不是地主。老人解釋說,那時候她們家聽到風聲吃緊,早早就把土地和房屋送人了。因此才逃過一劫。
在老人的帶領下走進了大院,介紹說:“這座院子原來可好了,這廂是牛,那廂是馬,有格靈(鬆鼠)吃葡萄,有富貴牡丹,花花朵朵可好了,‘文化大革命’都給紅衛兵砸壞了。”
江山沒有恒主人,富貴人家的房屋土地一樣沒有恒主人。這座房屋土改的時候被分給了他人早已易主,胡潤平老人在回憶當年盛況的語氣中多少帶有些不舍和懷舊。
這座大院是澤州縣境內常見的四合院,談不上豪奢,卻也自有一派富貴氣象。建築的古老,證明了西村富戶曾經擁有過的華麗歲月。而精美的木雕石雕,每一個細節都是舊主人當年儒雅的記載。
老房子大門的大梁上有毛筆寫著:“中華民國十四年歲乙醜,戶主樊德率男敏創修門樓一間,擇吉於七月十八日吉時上梁,木工李明書、李魁明、李文堂,玉工王友殿(?)、李天賜、駱金義,自修之後,保合宅人口平安,田蠶茂盛,五穀豐登,永為記耳。”
院子裏大門兩邊有石刻的一副對聯:“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
據現在的房東介紹,從前的房東祖上曾經當過河東道台,如今古舊的房屋隻剩下了框架結構,原先的花窗大部分都換成了毫不講究的方格木窗,見證了農村由繁入簡的曆史演變,記錄了中國農民的生活是如何由精細雅致的講究蛻變為粗鄙簡陋。
胡潤平老人的娘家在蘆坪村,老人說蘆坪村如今已經房倒屋塌,隻剩下三戶人家了。老人的孩子都在外工作,八十六歲了一個人生活,這麽大年紀的人,家裏照樣收拾得幹幹淨淨。
剛下過雨,屋子裏的地上有些潮濕。我問胡潤平老人腿疼不,老人說不疼,去地裏間苗蹲一天腿都不疼,除了有些耳聾,渾身上下沒毛病。逢年過節,國家給些米麵油,孩子們不時也有接濟,一個人的日子,足夠了。老人很知足,很樂觀。
西村樊氏的富戶,廟號叫“至誠堂”。關於“至誠堂”的前世今生,村人已經說不大清楚了,隻知道在“土改”的時候“至誠堂”的土地房屋都分給了貧下中農,他們住進了窮人的土坯房。族人有被鎮壓的,有挨鬥坐牢的。直到改革開放,“誌成堂”後人的命運才有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