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琅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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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琅村隸屬澤州縣柳樹口鎮,地處瑪琅山頂。
冬日上午的陽光很好,山嵐近濃遠淡,冬日的風光別有一番風情。
進到瑪琅村,人跡寥寥,最早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條大狗,大狗是一條黑黃相間的土狗,沒有叫,隻是走過來靜靜地看著,讓人有些心驚。正在猶疑,不知從哪家走出一位老農,說,不怕不咬人。於是我開始向他打問關於這座村莊的情況。老農吞吞吐吐,不大情願多說,我看出了他的不信任,隻得出示了證件,並耐心說明來意,老農才放下心來,笑著說:“現在村裏不安全,老遭賊。村裏沒甚人了,還都剩下些老人,看顧不過來。今年夏天收秋的時候,全村人都下地去了,結果大白天就有賊把家家戶戶的門鎖給撬了,都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所以才不敢對你們說實話。”
我聽了有些驚訝,沒承想在這樣的荒山僻壤處,竟然也會遭到有組織有計劃的盜竊,這些年坑蒙拐騙偷的事件越來越多,越來越邪乎,也越來高智商、高手段,令人防不勝防。
老農說:“來這村裏的人也都是看著有模有樣,不像個壞人,可就是這些人不幹好事,還都是開著車偷呢。還好我們村的人齊心,不像城裏人東家不管西家的事,不然更不好辦了。
瑪琅村的村民有姓張的,也有姓王的。整個村子分新房子和老房子兩個片區,新房子大多在一進村口處,老房子在村子的後麵。一棵老槐樹被鐵柵欄圍了起來,有一根粗大的枝椏斷折了,倒在地上。老農說,是秋天刮大風給刮折的。問這個村子有多少年頭了,老農說不上來,隻知道這棵老樹已經有五六百歲了。老槐樹下有一片房子沒了屋頂,隻剩了牆基和朽爛的窗框,在陽光下展示著司空見慣的荒涼蕭索。
說著話,又走過幾個老人來,年齡看上去有七十多歲。問到村民的祖籍,老人們也都不大清楚,聽老一輩說祖上好像是明朝從洪洞縣移民過來的,過來以後有的人留下了,有的分散了,有下河南的,也有到了其他地方的。告訴我前不久有河南人前來開發旅遊區,搞愚公移山的景點,說是愚公一共移了兩座山,一座是王屋山在陽城那邊,一座就是這裏的山,用手指指遠處說:“喏,就在那邊。”
瑪琅村的老房子大多是石頭砌的,也有前麵用磚,後麵用石頭的,看上去古樸結實。這些老房子雖然看著完好,但戶戶關門,家家上鎖,沒人住了。老農說:“這老房子能住著呢,冬暖夏涼,都是二尺厚的石牆。放以前家裏人口多,我們老一輩就在老房子裏住了,新房子都給年輕人。現在年輕人都在外麵,每家就剩下了老人在,統共也沒幾口人,就都搬進新房裏了。”
提起村裏的村廟,老農說村裏修起了新廟,古廟不用了,都壞了。說:“古廟原來修得可好了,‘文化大革命’全毀了,丟下點東西也都叫賊們都偷了,沒甚好看的。偷廟的賊都是晚上開著車來偷,把門口的石獅子抬走了,門框也全卸走了,都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實在是看不住,後來政府給安裝了一台監控。”
我們順著老鄉手指的方向往古廟走去。
遠看古廟的建築格局非常美麗,和周邊的山色相映成趣。
走進一看,連門框上都沒有了,填了些磚頭在維持著現狀,裏麵空蕩蕩的,破敗不堪,正殿的大梁東倒西歪杵在地上隨意橫陳著,其上的彩繪還清晰可辨。大殿門外的牆壁上有三麵石刻,字體拙樸,內容依稀可辨,其中一麵碑文題為“重立社規碑記”,文曰:“亮馬社情,因本社每會社錢不齊,以致社首臨事拮據濫慢神祀,獲罪多矣。是以邀通社眾共相擬議,重為整飭,並有定製。自此以後,凡有會事,無論大戶小戶,照社條示,各將社帑(?)親自繳送到社,不送者罰油三斤,凡有一切賬項不許抵兌社帑(?),違者罰油十斤,凡遇社事,社首不得妄(?)為徇私,犯者社眾察出議罰。如有恃強不尊社規者,維社首送官究治,思之慎之,特此敬白。”文後為數十人姓名落款,玉工為“林全瑞”,文末為“清道光七年二月初一合社公立”。
通過這篇碑文,看到了一點瑪琅村當年自治的一些情況,得知瑪琅村在道光年間不叫瑪琅,叫“亮馬”。緊挨著的另一麵石碑,記錄了這座廟的建造時間:“順治十六年七月中開工,康熙元年蓋完。”時間推算下來,和老農說的那棵古槐樹的年頭應該差不多,碑文中記錄了各殿佛名,什麽人捐了金粧,什麽人捐了多少錢以及發起人和建造者的姓名等等,落款為:“康熙二十五年六月二十日丙子午時”。這兩麵碑文的內容告訴後人,這座古廟不是廟,而是一座寺,由此,一個百年古村的曆史輪廓有點清晰起來。
拍了幾張圖片,從老廟裏走出來,見村裏幾位老者還在大槐樹下等著。隨口問起來他們每年的收入情況。老農說:“沒啥收入,一斤玉米一塊零三分,能有啥收入。除了種點莊稼,什麽資源也沒有,就是山上有些野生藥材,農閑的時候采一些賣點零花錢。還好現在年輕人能出去打打工,又不一樣點。種地不掙錢,除了化肥種子外,最多也就能收個本錢。”
老人們告訴我,以前村裏有學校,後來都撤並了。有到柳樹口上學的,也有進到城裏的。父母都跟著照顧孩子去了,女的做飯,男的打工。
一位戴著頂藏藍色帶沿呢帽的老人說:“共產黨的政策其實不錯啊,免了農業稅,給村裏通電通水通路,前些時候又安裝了太陽能照明燈,到晚上村裏不再是黑乎乎什麽也看不見了。沒有學校是因為村裏沒小孩了,有孩子的話,也給配老師呢。學校的事不怨上頭,怨村裏沒人了。”
瑪琅村前些年在村口的上方修建了一座新廟,新廟新則新矣,卻一無可看。村民說還是老廟的神靈驗。
和老鄉們告別了,往陵川的奪火方向走去。回頭看看美麗的瑪琅村,想起了三中全會提出的“農村自治”,但不知實行自治是否還有相應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