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求求你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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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意外辭世,讓我的心底深處埋下了深深的遺憾,所以,我一直希望身邊的親人都健健康康,能夠讓我陪他們走過人生的每一季風景,可老天爺總是喜歡捉弄人,在我讀高三時,媽媽因為長期的操勞病倒了,住進了天津總醫院。
醫生說媽媽得的病是血小板減少性紫斑,是一種很危險的血液病,那時候我對血液病的概念完全來自一部日本電視劇《血疑》,巨大的恐懼籠罩著我,我怕媽媽也會像姥姥那樣突然離開我。
媽媽是家裏的頂梁柱,幾乎所有的家務都是她在操持她的突然病倒,使我們整個家都亂套了。我開始學著做全家人的飯,包括爸爸和弟弟帶的午飯,還有每天給媽媽送到醫院的病號飯。家裏離醫院很遠,騎車要一個多小時,來回就是兩個半小時。當時醫生說這種病除了靜養,還需要補充營養。最好每天一隻雞,我一聽就傻眼了,當時的家庭條件,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了媽媽能每天都喝上新鮮的雞湯,我開始琢磨上哪兒去掙點錢。我後來老開玩笑說:我本來是好好的淑女,變成現在這麽“二”這麽風風火火,媽媽的這場病是我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那時候不像現在谘詢這麽發達,上上網就什麽都能查到。我隻能到街上去轉悠,看看各家店鋪門前有沒有貼招聘啟事,轉了好幾天都沒有收獲,直到臘月二十三那天,我來到了天津市第二汽車修理廠門市部門前。關於那天的情形,我記得很清楚,我穿著那時候很少見到的藕荷色長羽絨大衣,戴著自己配的兔毛圍巾,推門進去問裏麵的工作人員:“請問你們這裏需要招人嗎?”
人家都覺得挺奇怪的,那時還興子女頂替父母進廠上班,哪裏會有勤工儉學的活兒呢。他們看我是一個小女孩,隨便問了幾句就打發我走了,想到媽媽在醫院裏越來越虛弱,可是自己卻沒辦法買母雞給她燉湯補身體,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但是沒辦法,隻能一邊擦眼淚,一邊往外走,希望能在別處找到雇人的地方。
正巧這時,門市部的經理和會計劉紅豔大姐(我現在還記得她的名字,特別感謝她那時對我的幫助)和滿臉是淚的我撞了個滿懷。那個會計的姐姐和我媽是病友,我們在病房裏見過,她知道我家情況,就好心幫忙,為我在門市部裏安排了一個工作。
這個工作就是幫著裝點心,一天給5塊錢。這5塊錢在當時的我看來,真的就是救命的巨款。我每天抱著裝點心的大塑料箱,一摞是五個高到看不見前麵的路,把點心箱放到地上再分裝到紙盒子裏,半天下來,我那件心愛的漂亮羽絨服早就油漬麻花了,就這樣一直幹到大年三十,中午的時候,經理把我叫了過去,幹了6天,給了我50塊錢,告訴我假期以後還可以來。當時廠裏的正式職工一個月工資才100多,這50塊錢相當於我大學一年的學費了,錢雖然不少,可我也不想一直做一個裝點心的工人,就婉言拒絕了。
工廠已經放假,大街上已經零零星星響起了鞭炮聲,合家歡樂的除夕之夜馬上就要到來了,我捏著這五張油漬漬的鈔票跑到空無一人的工廠女澡堂,用冷水衝掉身上的糕點渣子,再騎車奔赴醫院。
到了醫院的時候,我的濕頭發已經結成了冰綹。
那晚的病房格外的熱鬧,病號們都因為化療或其他原因戴著白帽子,每個白帽子的床前幾乎都圍滿了家屬。我擠進人群,把那五張油漬漬的鈔票塞到媽媽手裏,媽媽眼裏噙滿淚水。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雙紅色的鞋子遞給我,“每年過年,媽媽都是給你準備一身新衣服,今年媽媽動不了了,隻能托朋友給你買了一雙鞋,今年你十八歲,就挑了雙紅色的。”
我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抽出一張鈔票遞給身後的弟弟,“去!買炮仗去!咱們放炮仗!”當時那一張鈔票能買很多鞭炮和煙花,我就帶著弟弟,跑到院子裏,在媽媽病房的窗口底下燃放起來。
天津總醫院住院部的窗戶玻璃上蒙著厚厚的灰塵,先是媽媽的臉湊上窗戶,煙花綻放開來,映出媽媽的笑臉。慢慢的,其他的白帽子也都湊到窗口,忽明忽暗的光束,映照著她們慘白的麵龐,毫無生氣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他們很多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活不過明年,這也許是他們在人世間看到的最後的美麗和燦爛。
多年以後,有人告訴我,那一個病房隻有我媽媽一個人活了下來。
後來媽媽的病情發生了變化,必須服用大量的激素,一個星期不見,曾經苗條美麗的媽媽已經臃腫得讓我認不出來了。我強忍著咽下眼淚,在心裏默念:媽媽,求求你,別走,我不能沒有你,我們一家人都不能沒有你。
因為忙於照顧生病的媽媽,我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複習功課,高考的當天,我心裏一點底也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硬著頭皮走進考場,從考場出來,我就知道自己這次考砸了,果然,分數下來後,我隻有四百多分,雖然也過了錄取線,但比起平時的成績要差得很遠。我雖然不甘心,但考慮到家裏的現實狀況,也隻得接受,隨便填了一個誌願,被同學取笑說畢業出來後就是“燒”鍋爐的。
上初中時,我的一篇作文在天津得了一等獎。那篇作文是《我的理想》,我在作文裏寫道,自己想當一名記者。從小就學習拔尖的我,一直覺得把書讀好,考上一個好大學,找一個穩定理想的工作是最重要的。那個時候表哥被保送到清華生物物理工程係,好強的我相信自己一定也會考上一個不錯的大學。
可現實遠要比理想骨幹,我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在邁向理想的第一步,我就被現實狠狠的絆了一跤。媽媽得知這個消息後,難過地哭了起來,她說都是她耽誤了我,為了我的前途,她讓我一定要再複讀一年,爭取來年考上一個名牌大學。
可是看到媽媽虛弱的樣子,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複讀,必須趕緊上班,好掙錢給媽媽治病。所以,我說服了媽媽,暑假過後,我便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我相信,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會遇到一些挫折與坎坷,每一次挫折和坎坷都是對我們的考驗。生活就像一麵鏡子,你對它微笑,它也會對你微笑;你對它哭泣,它也會對你哭泣。所以,我們隻有學會堅強,學會勇敢,才能從容地麵對生活,才能活得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