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性的光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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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是戴爾·卡耐基的最重要著作之一。作者分四個部分敘述了美國曆史上最具傳奇經曆的平民總統林肯從一個飽經苦難的農村孩子,奮鬥成為美國總統;從忍辱負重的自我生存,到解放350萬黑奴的光輝經曆。林肯不凡的人生激勵著千百萬人奮發圖強、自強不息。
    卡耐基以其感人至深的筆觸,使一個神情憂鬱、百折不撓、品德高尚、滿懷仁慈之心的平民總統形象躍然紙上。
    從林肯總統的傳奇事跡中,我們可以領悟到這樣一個道理:即一個人無論出身如何低微,隻要努力,都可以擁有非凡的人生。
    這本書影響了千千萬萬人的思想和心態,激發了他們對生命的無限熱忱與信心,使他們勇敢地麵對與搏擊現實中的困難,追求自己充實而美好的人生。第1早年時期
    美國第16任總統亞伯拉罕·林肯,沒有接受過多少正統的教育,但有誰能算作他的老師呢?盡管他的求學過程時斷時續,曆盡坎坷,但依然無法阻止他成為一名真正的有用之才,即使在大學畢業生麵前,他也毫不遜色。是對知識的熱望和渴求引領他登上了人生的頂峰。他自身的很多潛在特點就是從那位修養良好的弗吉尼亞外祖父那裏承繼的。
    他厭惡那種過分勞碌和單調無味的生活,而那種渴望要得到聲望以及和其他社會人士交際的欲望,促使他想要得到一份工作,能使他見到人們並吸收一些聽眾,並讓他們對他的故事拍手喝彩。技術上的長進,鄰裏間的信任,更使得林肯在工作中自強不息。
    他向年輕一代聽眾指出:“不管什麽時候,聽任一小撮歹徒滋事生非,聽任他們燒毀教堂,搶劫倉庫,破壞印刷機,槍殺編輯,隨心所欲地吊死或燒死他們所討厭的人,聽任他們逍遙法外,那我就可以斷言,這個政府必定短命。”他呼籲大家行動起來,保衛革命先驅者用生命所贏得的權利,不讓這一權利受到侵犯。
    林肯去世前不久曾對一個好友承認,在伊利諾斯的農場雖然隻是一個打著赤腳的農夫,但他在那裏度過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就連白宮的生活也是無法與這相比的。
    我現在是世界上活著的最不幸的人。假如將我所感受的平均分給全人類,那麽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張笑臉……要我保持現狀是不可能的。在我看來我不是選擇死亡,就是要把自己的精神控製好。
    她養育了八個孩子,並且逐漸挽回了自己的名譽,而原來那些粗鄙下流的人身攻擊也已不複存在了。她的兩個兒子長大以後做了傳教士,而她的外孫也就是她的私生女兒所生的兒子——亞伯拉罕·林肯,後來成為了美國總統。
    身世之謎
    在哈諾德斯堡,也就是以前的佛特哈諾德,有個叫安·邁克金蒂的女人。據史書記載,是她和丈夫最先把肥豬、鴨子和紡車帶到了肯塔基州,並且她還是第一位在這片充滿血腥的蠻荒之地製造黃油的女子。不過,最值得稱頌的是她有利地帶動了當地的紡織工業和經濟的發展。
    在神秘的印第安鄉間,棉花不但無法種植,而且還購買不到,再加上森林中惡狼猖撅、綿羊慘遭屠戮,所以,要想找到能製作服裝的原材料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富於創新精神的安·邁克金蒂想出了用紡線的方法把蕁麻纖維和野牛毛紡到一起,從而製成了“邁克金蒂布料”,而那兩種材料貨源充足,其價格也十分便宜。
    在當時,這絕對是一項巨大的發現。方圓一百多裏的家庭主婦們都紛紛來到她家向她學習這項新工藝。這裏成了女人們的匯集所,她們邊紡線織布邊拉家常,除了聊聊蕁麻纖維和野牛毛,話題很自然地就墮入到飛短流長之中。很快,這裏便成了大家公認的各種醜聞的信息傳遞所。
    在當時,通奸亂倫是可被指控的罪行,要是有了私生子可就是輕度犯罪。不用說,揭發那些女孩子的過錯和隱私,並使之訴諸公堂之上,似乎成了她的天職,也似乎隻有這樣,她那日漸萎縮的靈魂才能獲得最大限度的滿足。在佛特哈諾德地方法庭的記錄中,不斷有那些不幸的少女被指控犯有通奸亂倫罪名,而且多數案件都來源於“安·邁克金蒂的信息傳遞所”。1783年春天,佛特哈諾德地方法庭審理了十八個案件,以通奸案最多,占到了總案件的二分之一。
    1789年的11月24日,大陪審團對一項指控做了如下裁決:露西·漢克斯犯有通奸罪。
    其實,露西並不是初犯,早在弗吉尼亞州,她就已經出過軌。舊時的記錄很簡單,隻是羅列了幾項事實而已。不過,隻要把這幾項事實和其他搜集到的線索相聯係,還是能夠勾畫出故事的輪廓:
    露西的家庭並不富裕,她從小在弗吉尼亞的拉帕漢諾克和波托馬克兩河之間的狹長內陸長大。在這片狹長地帶居住著華盛頓家族、利家族、卡特家族、馮特羅伊家族以及許多體麵講究的家庭。但無論是貴族家庭還是像漢克斯一家這種近乎文盲的貧寒人家,都要上教堂做彌撒。
    1781年11月的第二個星期天,露西·漢克斯早早地來到教堂做彌撒。然而這一天絕對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拉裴德將軍作為華盛頓將軍的貴賓也來了,他的到來引得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一睹這位鼎鼎大名的法國人的風采。就在一個多月前,是他幫助華盛頓將軍在約克敦俘獲了康華裏大人的軍隊,從此,他的名字也被更多的美國人所熟知。
    這天上午,當最後一遍唱詩和賜福禱告完畢後,這兩位戰功卓著的英雄便和早已排成一列長隊的居民一一握手致意了。
    在這裏,我不得不提,拉裴德除了卓越的軍事才能以外,對年輕貌美的女子也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他有一個習慣,當所接見的異性對他有一定吸引力的時候,他總會上前去獻上一吻以示讚賞。在這個特殊的上午,他站在基督教堂門前一共吻了七名少女。他這種做法產生的效果簡直比教會院長高聲誦讀的路迦福音第三節教義產生的反響還要強烈。而露西便也是這七名幸運女孩當中的一位。當時的拉斐德怎能想到,就是這一吻引發的一係列事件改寫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曆史。
    在這個上午的宗教集會人群中間有一名單身的種植園主。一直以來,他對漢克斯一家並沒有太深的印象,隻知道那是一個文盲、貧困的底層家庭而已。然而,當拉裴德親吻露西·漢克斯時,他感覺拉斐德所付出的熱情要比給予其他姑娘的多那麽一點點,這或許是他的想象力過於豐富了吧。
    這位單身貴族抬眼望著拉斐德,心中不由地想:此人不僅在軍事上能運籌帷幄,而且對漂亮女人也獨具慧眼。他自己對露西·漢克斯也動了非分之念,而且他明白,世界上出了名的美女有的不也像露西一樣出身寒卑嗎?比如漢密爾頓夫人,不過是個裁縫的私生女,而杜巴裏本人連字都不認識一個,後來卻成了路易十五的情婦。如此看來,她們還不如露西呢。他一想到這些,心中頓時開朗了許多,同時,他的欲念也更加強烈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始終閃來閃去,兩天後,他騎馬趕到漢克斯一家居住的破舊的村落,雇用露西在種植園的一間屋子裏幹一些雜活。實際上,他的奴仆已經夠多了,無需再多添人手,但他還是要雇用露西,隻讓她幹些輕體力活,並且不許她與其他奴隸有任何往來。
    當時,弗吉尼亞的富裕家庭都要把兒子送到英格蘭去讀書,這早已形成了一種傳統。露西的雇主到牛津學習過,並且帶回來一些書作為私人收藏。一天,他來到圖書室,發現露西正坐在那裏,一手拿著擦灰塵的抹布正神情專注地看著史書中的插圖。這種舉動發生在一個奴仆身上不得不讓人覺得驚訝。不過,他沒有說什麽,而隻是將門輕輕地關上,然後坐到露西身邊把插圖下麵的文字說明念給她聽,當露西聽不懂時,他會耐心講解一番。
    她聽得極其認真,令單身貴族驚奇的是,露西竟說出了要讀書學習的想法。在那個年代,一個下層女仆竟有如此強烈的求知欲,足以讓今天的人亦感汗顏!而當時的弗吉尼亞,根本沒有免費的學校,多數的男人們甚至在與人簽約時連名字都寫不好;而婦女在轉售土地的時候,也隻能用標記或符號代替了。
    然而,這個出身卑寒的下層女仆卻有著強烈的讀書欲望。要不是經曆了一場社會革命,那麽她的這個想法又會給她帶來怎樣的結果呢?這真讓人覺得害怕。但是,這個想法卻使她的雇主感到振奮,也隨即成為了她的私人教師。就在當日晚飯過後,他把露西叫到圖書室教她學習二十六個字母。隨後的幾個晚上,又親自教導她書寫單詞。
    一段時間之後,他的教學效果極佳,露西現存於世的手跡就是最好的例證。她那大膽狂放的筆跡把其個人的性格特點以及精神風貌彰顯得淋漓盡致。在她的行文當中不僅運用了“嘉許”這個詞匯,而且拚寫完全正確。在當時,恐怕連講求書寫規範的喬治·華盛頓也未必能達到完美無缺的境地吧。
    每至深夜時分,閱讀和拚寫練習課結束了,露西和她的私人教師便並肩坐在圖書室裏,靜靜地看著火爐裏那跳動的火苗;眺望掛在森林上空的那輪明月。他們彼此欣賞著、訴說著、傾聽著……
    她已深深地愛上了他,並且相信他是可以依靠的。幾個星期以來,她茶不思,飯不想,比以前憔悴了許多,最後在愛情欲火的驅使下,她義無反顧地投入了他的懷抱。在這期間,他也曾想過要娶她為妻,但這種念頭又很快消失了。一想到家庭、朋友、社會地位以及婚禮上尷尬的場麵等等諸多因素,他就猶豫了,退縮了,再加上他已有了厭倦心理,最終,他給了露西一些錢讓她回家去了。
    隨後的幾個月裏,她是人們譏諷的對象,她的不檢點讓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終於,在一個禮拜天,她一時衝動竟不顧臉麵地把嬰兒抱到了教堂。這是教堂會眾所不能忍受的,“快把這個蕩婦趕出去!”一個虔誠的女信徒站在集會大廳裏這樣大聲疾呼著。
    露西的父親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女兒遭受這樣的侮辱,於是,漢克斯一家把那些可憐的家當裝進馬車穿過荒原,沿著坎伯蘭河來到肯塔基州的佛特哈諾德定居下來。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當有人問起小孩的生身父親時,隻要編個瞎話就能搪塞過去。
    但是,即使是在這裏,美麗的露西也依然是男人們獻殷勤和追逐的目標。她再次墮入了情網。這回她的“醜事”被別人發現了,並且捅了出去,傳到了安·邁克金蒂那裏,很快就成了路人皆知的醜聞。結果就是我們前麵說的那樣,她被陪審團指控犯有通奸罪。但是,治安官知道露西不是那種無視法律威嚴的女人,所以,他把傳票放進抽屜裏,然後背起獵槍走出了辦公室。
    這大約是11月間的事情,到了第二年的3月份此案再度提起。一個女人在地方法院的會議上,把那些流言蜚語和惡語中傷轉述了一遍,而且要求把那賤婦拖到公堂上來回答所有的控罪。因此,法院發出了第二張傳票。露西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他把傳票撕得粉碎,用力地扔到送票人的臉上。5月份,法院再次開庭。幸虧本故事的關鍵人物也一同來到了庭審現場,否則露西就要被強製出庭了。
    此人名叫亨利·斯拜羅,他騎馬來到小鎮上,把馬匹拴在露西住的小茅屋的門口,然後走進屋裏。
    “露西,”也許他是這樣說的,“我才不管那些長舌婦怎麽議論你,我深愛著你,我要娶你為妻。”
    他是在向露西求婚,然而,露西不想就這樣草草結婚。如果她答應了,那鎮上的人會謠傳斯拜羅是迫於壓力才娶她的。
    “亨利,我們再等一年吧,”她堅持自己的主張,並用深情的目光看著亨利,然後說道:“讓我們再等一年吧,這期間,我想證明給大家看,我是個堂堂正正的人。到時候,如果你還想娶我為妻,那你就再來,我在這裏等著你。”
    1790年4月26日,也就是幾乎在經過了一年之後,亨利·斯拜羅和露西兩個真心相愛的人終於結婚了。這場風波總算過去了。
    但是安·邁克金蒂之流仍然不肯善罷甘休,不住地搖頭歎息,說這次婚姻絕對長不了,露西還會做出出格的事來。亨利·斯拜羅聽到了這類閑言碎語,他不想讓露西再受傷害,於是,建議倆人再往西部遷移,找個街坊四鄰友善的地方開始新生活。但是,她沒有選擇這種逃避的方式。她說:“我又不是壞人,為什麽要逃跑!”他們勇敢地留了下來,繼續在佛特哈諾德生活。
    他們生活的很幸福。她養育了八個孩子,並且逐漸挽回了自己的名譽,而原來那些粗鄙下流的人身攻擊也已不複存在了。她的兩個兒子長大以後做了傳教士,而她的外孫也就是她的私生女兒所生的兒子——亞伯拉罕·林肯,後來成為了美國總統。
    我提及此事的目的,是想要人們對林肯的先祖有更多的了解。他自身的很多潛在特點就是從那位修養良好的弗吉尼亞外祖父那裏承繼的。
    威廉姆·赫爾頓是林肯做律師時的合作夥伴,兩人合作了21年,可想而知,他對林肯的了解或許比別人更多一些。更為幸運的是,他所寫的林肯傳記共三卷於1888年問世了。這是在大量的有關林肯的作品當中最為重要的著作。以下是我從第一卷節選的一些內容:
    談起他的祖先及其淵源,在我的印象裏林肯就此話題隻說過一次。那是在1850年,我們倆共乘一輛馬車,趕往伊利諾斯州的蒙納德縣地方法庭。我們起訴的案子在審理中敗訴的幾率微乎其微。途中我倆的話題轉到了遺傳特性方麵,他第一次向我談起了他的母親,他講述了母親的性格特點以及林肯本人在哪些方麵有所繼承。除此以外,他還提及母親是露西·漢克斯和那受過良好教育的弗吉尼亞種植園主的私生女。
    在探討遺傳問題的過程中,他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他說:“私生孩子通常比婚生孩子表現得更加頑強和聰穎。”就他的家事而言,他相信自己身上那些優良品質多數來自於那位見多識廣卻不知其名的弗吉尼亞人。揭開家底無疑是刺痛傷疤,尤其是回顧自己的母親。隨著馬車一路顛簸,他無限惆悵地補充說道,“願上帝保佑媽媽的在天之靈!我所做過的一切還有將要去做的事情,都是為了報答我的母親。”說完,他開始沉默,我也不再問什麽,我倆的思想交流也至此結束了。他獨自沉浸在對家事的痛苦回味當中。那種凝重的氣氛使我不敢再多說話,此次經曆和他那充滿悲涼的語調令我永遠都無法忘懷。
    1809年2月12日天剛亮的時候,助產婆為產婦南希·漢克斯接生了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52年後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第16任總統的亞伯拉罕·林肯。
    懂事的孩子
    林肯的媽媽南希·漢克斯是由她的姨媽和舅舅帶大的,估計她沒有上過學。大家都知道她不會寫字,所以,契約上的簽名她也和其他女人一樣隻能用符號代替。
    她居住在樹林深處,周圍沒有朋友。當她長到22歲時,嫁給了肯塔基州一個下層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男人。那是一個乏味而無知的體力勞動者和獵手,名叫托馬斯·林肯,但是,林子周圍的居民都習慣地稱他為“犄角林”。托馬斯·林肯是28歲時與22歲的南希·漢克斯結婚的。
    婚後,托馬斯·林肯以做木匠活為生。第二年,他們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取名為薩拉。1809年2月12日天剛亮的時候,助產婆為產婦南希·漢克斯接生了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52年後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第16任總統的亞伯拉罕·林肯。
    亞伯拉罕·林肯出生後不久,托馬斯·林肯很快就搬了家,從離霍詹維爾不遠的農場搬到了離此東北方向十英裏的諾布溪畔,托馬斯所買的二百多英畝土地就在諾布溪畔附近。相比之下,來這裏安家的人特別多,在鄰居的幫助下,托馬斯修建了一所帶閣樓的房子,這時亞伯拉罕快3歲了。
    又過了兩年,在南希的堅持下,兩個孩子就要入學了,托馬斯當然是不太情願的,他覺得對他那樣的拓荒者家庭來說,讀書是沒有多大用處的,他們隻要勤快、會做事就行。事實上兩個逐漸長大的孩子也確實成了他們父母的好幫手。
    學校離家有兩英裏遠,孩子們在那裏讀書並練習寫字。當時的課本是韋伯斯特編寫的綴字課本,而做練習則通常是用木炭東塗西抹的。當亞伯拉罕拿起一根木炭寫出自己的名字時,托馬斯相當得意,因為當地的傳教士也有不會簽名的。
    寒冷的冬天到了,凜冽的寒風橫掃過平原,參天大樹的枝幹被吹得左搖右擺,有些樹枝已被狂風吹斷。一座低矮的小木屋也被怒吼的狂風無情地搖動著,好像馬上就要被連根拔起。刺骨的冷風呼嘯著鑽進屋裏,令人瑟瑟發抖。然而,這一家人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對這一切他們早已習慣,勞累了一天,他們實在太疲憊了,都沉沉地睡著了。
    狂風掀起壁爐上的一塊磚頭,把它甩到牆角,隻有4歲的小林肯被驚醒了。他和姐姐並排枕在一個用裝滿樹葉的口袋做成的枕頭上。他看到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發著光。是那隻鐵皮桶吧,小林肯心想,媽媽每晚都要用它到河邊打一桶水。那邊牆上還有個東西,在閃閃發亮,那肯定是爸爸的斧頭。他就這樣漫無邊際地遐想。好冷啊,好想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裏,他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渾身打顫。可是他不想叫醒媽媽,她睡得多香甜啊,辛苦勞作了一天,這個時候是媽媽唯一能休息的時候。於是,他決定自己想辦法。他從木頭架子上拽下了一條圍巾,把它塞進了牆上的裂縫裏,這下暖和多了。他鑽進狐狸皮做成的被子裏,一會就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他醒來時,媽媽生起的暖暖的爐火已經趕走了從牆縫裏鑽進來的寒氣,屋裏頓時暖洋洋的。姐姐還在睡著。媽媽這時站在爐火邊,往牛奶鍋裏兌熱水。男孩知道,家裏的牛奶顯然不夠了,原來的三頭奶牛,已經死了一頭,媽媽不得不這麽做。小林肯總是這樣細心地觀察周圍發生的一切。可是無論生活多麽艱難,媽媽從來沒有抱怨過,她隻是默默地幹著活。他穿上了媽媽一針一線縫起來的皮衣、皮褲還有皮襪子,這些皮子是爸爸從水牛身上扒下來的。他們一家人都穿這種衣服,非常暖和。牛奶熱好了,可以喝了。媽媽伸手從那個孩子們夠不到的木板上小心翼翼地拿下最後一塊麵包,切下一小片遞給小林肯。他也很小心地接了過去,生怕掉下一粒麵包渣,他把麵包一點一點地蘸到牛奶裏去,細細地品味著這難得的香甜。男孩吃完後,期待著媽媽能再給他一片。
    但是,他看著媽媽那樣難過地望著他,眼中流露的淨是憐愛與無奈,他終於沒有說出口。從那時起,林肯已經學會了忍耐,他已經長大了。吃完早飯後,兩個孩子就開始幫大人們幹活了。別看他們年齡不大,卻已經能幹許多孩子都幹不了的活了,比如怎樣區分新伐的木頭和幹木頭,硬木頭和軟木頭。他們很能幹,一會的時間,他們就幹完了活。但是,他們並沒有去玩耍,而是幫著媽媽開始做午飯。他們幫媽媽把野菜放進粥裏,如果不放點野菜的話,那些粥可是無法下咽的。這裏的生活越來越貧困,原來無邊無際的樹林也被人們砍光了,父親隻好改行做了獵人。一到中午,身材高大、麵色黝黑的父親就回來了,他身上穿著自己打獵得來的獸皮。看著忙碌的媽媽日漸憔悴,小林肯突然覺得媽媽每天做的家務活要比爸爸打獵更辛苦,他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媽媽多做些家務活。
    1814年初,托馬斯被哈丁縣議院任命為喬納森·約瑟夫的財產估價人,因而他已逐漸成為這一帶受人尊敬的人。然而好景不長,他的滿意狀況沒能維持多久,1816年冬天來到的時候,一份收回土地的公文引起了他的遷徙欲望,因為他付了錢的土地沒有地契,最後被當做擅自占地者。於是,托馬斯一家遷到了人跡罕至的印第安納州的叢林裏。離他們最近的一戶人家也是個獵戶。他們被茂密的樹叢、灌木和雜草所包圍,需披荊斬棘才能走路。亞伯拉罕·林肯在這裏度過了14個春秋。在這裏,他所遭受的貧苦生活比當時成千上萬的奴隸還要深重,而日後,正是他解放了奴隸。
    8歲的林肯對這次搬家旅行感到新奇而艱辛。從3歲起,他的足跡便從來沒有踏出過諾布溪畔。當他們一行渡過俄亥俄河的時候,他們就離開了肯塔基而踏上了印第安納的土地。印第安納很快就成了美利堅合眾國的第十九個州,一個不蓄奴的自由的州。1811年,“新奧爾良”號在匹茲堡下水,這艘蒸汽動力船開始了俄亥俄河與密西西比河的輪船時代,盡管平底船仍大量地在河上來往穿梭。
    大量的移民向西湧來,1817年一個英國來訪者甚至感到“舊美國似乎正在解體並且開始向西遷移”。一些印第安人部落的土地大量地割讓給政府,那種每一棵樹後隨時可能冒出一個印第安人來殺害開拓者的情況沒有了。每英畝土地也隻要兩美元,而且可以賒帳購買。一些人甚至不等莊稼成熟就把他們的家當撂上馬背,雄心勃勃地向西而去,而將他們耕種的成果留給別人收獲。在湯姆遜渡口,輪船上突然冒出的白色蒸汽使亞伯拉罕和薩拉歡呼雀躍,這個拓荒者的集居地人來人往,是他們所見過的最熱鬧的地方,他們是該高興一下的,而很快他們將要麵對的是一段令人倍感艱難和恐怖的路程。
    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披荊斬棘,清除岩石,甚至還要砍倒那些高大的橡樹、榆樹之類,因為必須將路弄寬點以便行車,好在這時丹尼斯·漢克斯來了,他是林肯的表叔,南希的姨媽的兒子,比林肯大10歲左右,因而成為開路的主力。
    晚上,即使燃起了篝火,美洲豹或者狼也在不遠處嗥叫。
    他們到達鴿子溪後,緊張的神經才鬆弛下來。12月初,冬雪開始紛紛揚揚,托馬斯選擇了一個開闊地帶搭起了一個帳篷,四周隻有一麵敞開,他在敞開那麵燃起篝火,用以禦寒並抵禦猛獸。然而風霜雨雪日夜侵襲著這個拓荒者簡陋的新居。他們的居住地離水源較遠,加之食物很少,沒有水果,沒有蔬菜、沒有……沒有的東西太多了,這更使人感到艱辛。
    開路的時候那輛巨大的掛車現在看起來實在太小了,它實在沒能裝下多少東西。幸好托馬斯頗有些狩獵的本領,而林子裏的野獸顯然是比他們的糧食多得多了,它們幾乎成了主要食物。鴿子溪野鴿眾多,野雞、野鴨成群,還有鹿,甚至可以打到熊。春天來了,他們的木屋蓋好了,忙碌的日子也來到了。
    托馬斯把在這裏購買的一百六十英畝土地都種上了玉米。
    一年過去了,全家的辛勤勞動獲得了豐碩的成果。這一年,他們為所購土地付了一部分賬,而且申請了購地證明書,再不會像在肯塔基那樣為土地打莫名其妙的官司了,這使他們感到快慰。而尤其令南希覺得快樂的是這年秋天,她的貝特西姨媽一家也來到了這裏,他們是對她最為關心而使她感到最親的親人。生活在逐漸增加亮色,他們滿懷信心。
    秋天快要過去的某一天。
    “南希,你出來看看,我打到一樣好東西了。”
    父親托馬斯從外麵回來大聲嚷道:
    “你用手指頭摸摸這野獸的毛!你看,這毛有多厚!”說著,把那頭鹿“砰”的一聲從肩頭上丟到地上。
    “真的!這簡直像狐狸毛,怎麽長得這樣厚啊!”
    “你可懂得是什麽道理嗎?看這樣子,今年這個冬天,恐怕會冷得不容易熬吧!”這時,小林肯跑了過來。
    “爸爸,鹿怎麽會知道今年的冬天會特別冷呢?”
    “這——,鹿當然不會知道!”
    “那麽,它既然不會知道,為什麽在身上會預先長出一身那麽厚的毛來呢?”“這,歸根到底,就是所謂動物的本能吧。”
    “什麽?‘本能’是什麽?”
    “那就是神在無形中讓鹿知道了的,知道今年的冬天會特別冷,除了神以外,再沒有第二個能先知道的。”
    “原來是這樣。不過,爸爸,如果我們人跟鹿一樣,身上會長出毛來,那就好了。”
    “哈哈,人身上長不出那麽長的毛,所以,就得趁早做種種防寒的準備。”從這天起,林肯全家,不管是媽媽南希,還是林肯自己也好,大家都在那裏砍樹、劈柴。
    這一年的冬天,果真比往年冷得多。呼呼的北風,一陣陣地掠過河邊的平原,從荒野裏一直刮到小木屋來。接著,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飛舞。到了晚上,雪下得更大了。一夜之間,所有的森林、田地、道路、曠野,到處都是白皚皚一片。
    狼叫的聲音,從遠處一陣陣地傳來,可以聽得很清楚。
    拴在馬圈裏的那匹馬,突然“不安”地跳了起來。
    “林肯,別出去,看樣子是熊來了!”
    父親說著,一隻手提著槍,跑了出去,借著燈籠的光亮,向外麵偷偷地望了望,隻見雪地上很清楚地留著一個個熊的腳印。因為下雪,找不到東西吃的熊就跑來打那匹馬的主意。
    “哎呀,真可怕!”林肯一麵說,一麵躲到母親懷裏。
    不過,這討厭的冬天,並不怎麽長。1月過去,就是2月。一到了3月裏,雪就逐漸融化了,小草也慢慢地探出頭來。
    “呦,你來得這麽早!丹尼斯。好,等一會就去。林肯,快吃,吃好了,帶我們到那個鹿常來喝水的水潭那去!”父親向丹尼斯打著招呼。一聽,知道這下糟了,父親又要去打獵了!而且,父親一說完,就馬上站起身來,取下了掛在牆壁上的一支槍。知道已推托不過去,隻好懶洋洋地跟在他倆的後麵走。
    這是一個月明如晝的夜晚。池沼裏的水,像鏡子般地發出閃爍的光芒,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河岸邊楊柳樹的影子。三個人躲在草叢裏,耐著性子守候著。
    一會,一隻母鹿帶著小鹿走了過來。林子裏是那麽靜寂。全身籠罩著月光的鹿群,比圖畫還美。
    “哎,那大概是一隻母鹿。”亞伯拉罕這樣想。
    那隻母鹿豎起耳朵,迎著風,伸出它的鼻子,在那裏嗅著。他們三人躲在下風的位置,所以母鹿沒能發現他們。亞伯拉罕很想出其不意地大吼一聲,使那隻鹿逃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砰!砰!”
    槍聲一響,躲在樹陰裏的雄鹿,就一溜煙似的逃進樹林裏去。那隻母鹿在跌跌撞撞地搖晃了一陣以後,就翻身倒在地上了!那隻小鹿也嚇得急忙逃走。可是,它因為舍不得母親,又在母鹿旁邊出現了。
    亞伯拉罕看見丹尼斯和父親兩個跑了過去。父親手裏的一把刀,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這時,亞伯拉罕低下頭,拔腿就跑,他覺得仿佛有一隻鐵臂扼緊他的胸口。“那是頭母鹿!”他一麵跑,心裏一麵這樣想。
    “咦,亞伯拉罕呢,跑到哪裏去了?”
    父親一麵把那隻倒在地上的母鹿背了起來,一麵向周圍探望。
    “跑掉了啊,這家夥心腸軟得很呢!”
    “是啊,他的心腸越來越軟了。看來要他動手殺鹿的話,他是不肯幹的,他還是情願吃蔬菜的好。”
    “這樣說來,他是不會吃鹿肉的了?”
    “沒有別的東西好吃的時候,他還是會吃的。像他這樣怕見流血,實在少見。他一定是在這頭小鹿被打中的時候逃掉了的。”
    “我自己何嚐不覺得難過。可是,吃的東西是少不了的!而且,皮褲也不能不做。像亞伯拉罕那樣軟心腸的話,那一切都完了!”肩上扛著小鹿的丹尼斯這樣說。
    “就因為這個緣故,我老替他擔心。要是不能打獵,怎麽能夠做莊稼漢呢?而且,每到晚上,他總愛在烤火堆旁邊練習寫字。他喜歡撿那些燒剩的木炭,在木板上寫字。”
    “這樣說來,他大概是要當牧師吧?”
    “哪裏?他讀《聖經》,是為了要認字。因為除了《聖經》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書好讀了。”
    “那麽,就讓他讀點書,將來到學校裏去教書,這也是個辦法。”
    “哈哈,這種鄉下地方,從哪裏學得到這教書的本領呢。我的意思是讓他當個樵夫,天天去打柴算了。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力氣倒著實有一點。斧頭在他手裏,使用起來倒滿在行呢。”
    兩個人把獵物扛在肩膀上,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去了。
    一天,從山邊的小路跑來一個穿著鹿皮短褲、滿臉雀斑的孩子。
    這孩子的年齡,要比亞伯拉罕大兩、三歲。
    “亞伯拉罕在家嗎?我們到林子裏運河玩呀!”
    “奧斯丁,你等我一下,我去告訴媽媽一聲就來。”
    亞伯拉罕走進了小木屋,一下子就跑出來。“好,走吧,媽媽答應讓我去了。”
    兩個孩子手牽著手,跌跌撞撞地跑下山去。
    這時已是5月。沿著林子的小路邊上,開滿著紫羅蘭,那景色像夕陽映照下的的彩雲一般。田野裏也到處開滿著各色花朵。亞伯拉罕很喜歡花,可是,他更喜愛小鳥。花是不會動的,小鳥卻會蹦蹦跳跳,還會在枝頭上飛來飛去;花總是保持沉默,小鳥卻會唱出好聽的歌來。“別做聲!”亞伯拉罕忽然捂住奧斯丁的嘴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枝頭上一隻紅色的小鳥飛走了。
    “亞伯拉罕,算了,捉什麽鳥,到河邊去玩吧。”
    “不行!在沒有到6月以前,河邊是不能去的,因為河水太涼。”
    “沒關係。我昨天還到河裏去了呢,河水一點也不涼。”
    “真的不涼嗎?”
    “當然是真的。”
    他們一路說說笑笑,來到了小河邊。河水在碧綠的樹陰的籠罩下,從雪白的小石子上流過。
    “真的,這河水一點也不涼。”
    “怎麽樣,很痛快吧?”
    兩個人正在小河裏玩得十分起勁的時候,隱約看到對岸的岩石上,有個銀白色的東西在動。
    “嘿,四腳蛇!”
    “啊,在哪裏?”亞伯拉罕抬起頭來張望,可是並沒有看到,隻聽見從對岸的草堆裏,傳過了一陣聲音。
    “亞伯拉罕,我們到對岸去看看,好不好?”
    “可是,這一座獨木橋……”
    “你怕這座獨木橋?膽小鬼!你看著,就這樣爬過去。”
    奧斯丁說著,就把身體趴在橋上,慢慢地爬過橋去。
    “亞伯拉罕,沒有關係,趕快爬過來!”
    “嗯。”亞伯拉罕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下了決心,照著奧斯丁的樣子,也爬了過去。
    可是,當他快要到達對岸的時候,雙腳一滑,“撲通”一聲,就跌下河去!這可真把奧斯丁嚇壞了!“亞伯拉罕,喂,往這邊來,這邊!你抓緊這個!”
    奧斯丁急忙從岸邊的石頭上,伸過去一根竹竿。亞伯拉罕拚命抓住那根竹竿。不過,奧斯丁也站立不穩,兩隻腳老是往河邊滑來滑去。所以,兩個人都在那裏拚命掙紮。結果,總算一個也沒有淹死。
    可是,兩個人都已成了落湯雞!“糟糕透了,這可怎麽辦呢?”
    “這樣回去,一定會挨罵的……”
    “要是隻挨一頓罵,那倒也沒有什麽……你家裏的人,會不會打你?”“難說,我爸爸好嚴厲呀!”
    “這樣,我們就隻好找一個曬得到太陽的地方,去把衣服曬幹。”
    於是,兩個人就沿著小河,往下走去,一直走進一片砍掉了樹的空地。
    這裏,溫暖的陽光,把整個草原照射得十分耀眼。於是,兩個人趕忙把那濕透了的襯衫和短褲,一件件掛在樹枝上去曬;兩個人都脫得赤條條的!“我說,咱們爬到樹上去玩一會,好不好?”
    “好啊!你打算玩什麽?”
    “爬到樹上的,當然是野貓了。”
    “我可不喜歡野貓。有一天,我看到一隻野貓咬住一隻兔子,弄得胡須和爪子上全是鮮血,真可怕!”
    “那麽,你就裝做老鷹吧!老鷹很厲害呀。”
    “奧斯丁,你為什麽老是想當這些帶著血腥的動物呢?”
    “若不,就裝蛇算了,蛇不會流什麽血的。”
    “可是,我曾經看到過一條吞下了青蛙的蛇,因為它吞的那隻青蛙,實在太大,弄得上氣不接下氣,簡直快要憋死了!所以,蛇我也討厭,還不如做梟鳥好呢。”
    “可是,梟鳥的窩很臭呢!好啦,我想到了一樣好東西!你就裝做鬆鼠吧。”
    “鬆鼠的確很可愛,不過它是個大傻瓜!老是豎起那條大尾巴,很容易被人發現,叫人家給弄死……我想,我還是做青蛙吧。”
    “不錯,青蛙很聰明,老藏在樹底下,誰也找不到它。”
    “而且,它還會叫出那好聽的聲音來。好吧,我們兩個都變做青蛙。”這兩個赤身裸體的孩子,就這麽決定了。
    “不過,這件事,我們必須絕對保密!”
    商量妥當以後,這兩個赤身裸體的“青蛙”,就在樹上玩起來,一直玩到襯衣短褲曬幹了才回家。
    這一樁“青蛙”事件,誰也不知道。等到後來亞伯拉罕死後,那個奧斯丁老伯,才在別人麵前提起。這盡管是一個幼年時代保密的約定,卻能保持那麽長久,的確不容易呢!林肯的童年時期還發生了一件有驚無險的事情。他在河邊玩耍時,因為想看清楚河裏漂著的一件東西而不小心掉了進去,幸好被鄰居發現了,把他救了上來。當時這位鄰居根本無法知道,他救起的竟是挽救了千千萬萬個黑奴的大總統。就這樣,林肯在肯塔基州度過了三年平淡的童年。
    林肯聽了,連笑也不笑,很嚴肅地這樣回答:“我的母親隻有一個!當我的生母去世,繼母未到我家前的半年中,我們的確很慘!而這個繼母和我的生母完全一樣,所以,我也把她當做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親母與新媽
    這樣快不多了。上帝仿佛對林肯一家心懷惡意,1818年秋天到來的時候,這個9歲的孩子,就不得不開始麵對生活的捉弄了。
    首先是他們的牲口得了一種怪病,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在鴿子溪的牲口死得差不多的時候,同樣的情況開始出現在人身上。在那個時候,這種怪病無藥可醫,隻要頭暈惡心、腹痛口渴,那就死神纏身、在劫難逃了。有時甚至全家乃至整個村子的生命一並消逝。這種神秘的病因到本世紀初才被人們找到。有一種植物名叫白蛇根草,它含有佩蘭毒素,牛馬等動物吃後即會患病,而通過牛奶,這種毒素就暗暗地傳到人的身上,隻需要一周的時間就可以奪去人的性命。這種病被通俗地稱做乳毒病,它在鴿子溪一帶肆虐,奪去了許多人的生命。9月南希的貝特西姨媽病死,她的丈夫隨後也離開了人間。南希悲痛欲絕,盡管如此,她仍耐心地照顧著那些身遭此疾的人們。她的善良讓死去的人們感到平靜,而最終她也不能幸免,在送走了布倫那太太(一個獵人的妻子)之後,她也被乳毒病襲擊了。1818年10月5日,這是亞伯拉罕·林肯終身難忘的日子,他善良的母親魂歸天國。
    臨終前,南希把亞伯拉罕和他的姐姐喚到床前。她叮囑兩個孩子要彼此照顧,按照自己的教導去生活,對上帝要永遠尊崇。媽媽的話陪伴他們度過了一生,他們真的做到了。
    托馬斯·林肯用兩枚硬幣蓋在她的眼皮上,以使她瞑目。然後,他走進樹林,伐倒一棵大樹,砍成幾塊木板,再用木銷子把木板釘在一起。他把露西·漢克斯的女兒那受盡摧殘的身體放進了這口粗糙的棺材裏。
    兩年以前,他用雪橇拉著她來到這裏定居,而現在,他又用雪橇把她的身體拖到幾百米遠的叢林中的山坡上,沒有任何哀悼儀式,就把她掩埋了。
    就這樣,亞伯拉罕·林肯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了。我們永遠無法知道她的長相以及她究竟是哪種類型的女人,因為她短暫的人生幾乎都是在陰鬱的叢林中度過的,隻有極少數幾個人對她或許留有淺淡的印象。
    林肯遇刺身亡後不久,也就是他母親已經辭世將近半個世紀的時候,陸續出版了林肯傳記,傳記中都提到了他的親生母親。林肯在世時,曾探訪過幾位見過母親的人,可是他們所能記憶的事情很少,即使是有也是模糊不清的。就說對母親生前的模樣體態的回憶吧,這幾個人的描述也是很不一樣的。有人形容她是個結實、矮胖的女人;又有人說她是纖細高挑的身材。這個說她長著一雙黑眼睛;那個又說是褐色的,更有人十分肯定說那雙眼睛綠中帶藍。丹尼斯·漢克斯曾和林肯的母親在同一屋簷下共同度過了15年光陰,應該很了解吧,起初他說她長著淺色頭發,可是,仔細回想後,又改口說是黑頭發。
    她死去後的60年當中,在她安息的地方連塊帶有標記的石頭都沒有,所以直至今日,對於她墓地的位置也不能說得十分確定。她被埋在了曾經養育過她的舅舅和姨媽的旁邊,但是,三座墳墓當中究竟哪座是她的,恐怕沒有誰能說得清吧。
    南希的離世,讓林肯一家人陷入極度悲痛的境地,可是生活還要繼續啊。托馬斯·林肯擦幹了眼淚並親手蓋了一間新茅屋。這回是四麵都有遮擋,但依然沒有地板和門窗。隻有一張髒兮兮的獸皮懸掛在出入口,而屋子裏麵更是陰暗、汙穢。托馬斯·林肯多數時間都要到森林裏打獵,林肯和姐姐留下來看家。薩拉做飯,亞伯拉罕負責生火和到一英裏外去挑水。
    每當吃飯時,他們沒有刀叉,就用手直接抓東西吃。而挑一趟水很不容易,再加上沒有肥皂,他倆的手總是很髒。或許南希曾經自製過肥皂,但是所剩無幾呀,所以,在她死後很快就被用光了。兩個孩子自然不知道怎麽才能製作出肥皂,而托馬斯·林肯也不去做,所以他們一家是在髒亂窮困中度日的。即使在漫長而寒冷的冬季歲月,他們也不打算洗澡。要是洗的話,頂多洗洗那沾滿泥土的破舊外套。那張鋪著樹葉和獸皮的床越來越肮髒,小茅屋終日不見陽光,僅有的一點亮光來自於火爐和豬油燈。由此我們不難想象,在失去了家庭主婦的林肯一家所住的木屋也和那些邊遠地區的木屋一樣,臭氣熏天、跳蚤成群、蚊蟲肆虐。
    大概過了一年這種肮髒貧困的生活,不說兩個孩子,連老林肯都無法再忍受下去,於是,他決定再娶個媳婦幫他料理生活。13年前,他曾向一個住在肯塔基州一個名叫薩拉·布什的女人提過婚,但被她拒絕了,嫁給了哈丁縣的一個監獄看守。如果當初這個女人沒有拒絕,那千千萬萬的黑人可能還生活在惡夢中。可後來那名監獄看守卻死了,隻留給她三個孩子和一些欠債。托馬斯·林肯認為現在正是重提婚事的大好時機,他把腰間的佩劍係緊,動身穿越溪流,一路上用泥沙擦洗髒兮兮的雙手和麵頰。他再次來到肯塔基州那深遠、陰暗的森林。
    來到伊麗莎白鎮後,他買了一條真絲吊帶褲,一路吹著口哨走在街上。時值1819年,新鮮事物層出不窮,人們都在談論進步與革新。蒸汽輪船已經成功地穿越了大西洋!
    一天,亞伯拉罕在林子裏拾完了柴,正背著柴往回走,走到泉水旁邊時,突然聽到薩拉高興的叫喊聲。
    “怎麽了!薩拉,發現了什麽?”
    “發現了一個不平常的腳印。”薩拉邊說,邊伸著手指頭指著地下。“哎,是不是發現了鹿的腳印?”
    亞伯拉罕一麵說,一麵彎著腰往地下看,等看清楚時,他高興地跳了起來。“啊,是媽媽的腳印!”
    “所以,我想,我們把這腳印想法子給留下來。媽媽留下的就隻有這個腳印了!”
    “是的,我們在這腳印的周圍,用石頭把它圍起來吧。”
    這樣一說,兩個人就急忙去搬了些石頭來,在兩個腳印的周圍,堆起了石牆。
    從這天起,姐弟兩個每天都要去看這石牆。
    一天,薩拉獨自一個人在煮東西,亞伯拉罕在外麵劈柴。
    父親說是出門去幾天就回來的,可是,這次出去了好幾天,還沒有回來。所以,他們姐弟兩個就隻好一天又一天冷清清地在家裏看家。薩拉聽到從老遠的地方傳過來一陣聲音。
    “亞伯拉罕,有什麽人往這邊來了,你聽!”
    亞伯拉罕放下手裏的斧頭,對著聲音來的方向,側著耳朵傾聽。
    “不錯,那是馬車在石子路上經過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往這邊來的?”
    “除了到這裏來以外,沒有別的地方去了。”
    馬車慢慢地越來越近了,這是一部兩匹馬並拖著的布篷馬車。坐在駕車台上的那個人,一手拿著馬韁繩,一手揮舞起他的帽子來了。
    看,他一麵還不住地微笑呢。
    “啊,是爸爸回來了!”
    亞伯拉罕和薩拉兩個人都跑到了門口。在那部大馬車上,裝著滿滿的東西。另外,還有人從布篷的縫隙裏,探著頭不斷地往外看,那好像是三個小孩子的臉孔。
    不大一會,那輛布篷馬車。就在這座小木屋的門口停了下來。父親從車上輕快地跳下來,接著,他從車上又攙扶下一個女人。“薩拉、林肯,一起到這裏來。這一位,就是你們的新媽媽。”林肯第一次見到所謂繼母,他嚇了一跳,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女人。這時,那個新來的女人微笑著說:“我在心裏想,我要做一個你們真正的母親!不過,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真心喜歡我,如果我喜歡你們的話。”
    “我正在想,最好我們能夠像別的孩子們一樣,有一個媽媽。”
    薩拉這樣回答。
    可是,林肯的回答可不像薩拉那樣清清楚楚地說出來,隻是說:
    “嗯,我也要盡量做個好孩子。”
    “這孩子真老實。”新媽媽說著就笑了。
    這個時候,父親正在卸馬車上的東西。
    “喂,薩拉、林肯,你們兩個也來幫忙。哦,對了,這幾個是你們新媽媽的孩子,還沒有向你們介紹呢。你們以後要好好地在一起過日子,像親生的兄妹一樣。這男孩是約翰,這女孩叫莎麗,還有一個是——哎,跑到哪去了?”
    正說著,那個年齡最小、有著滿頭蓬鬆金發的可愛小女孩,從馬車背後探出頭來:“我是倩蒂,請多多指教!”
    大家笑起來。
    一個半新半舊的衣櫃,從馬車上卸了下來,還有床,羽絨被,厚厚的羊毛毯,各種廚房用具以及碗櫥。一麵幫著把東西搬進家裏,一麵問父親:“爸爸,這是什麽?”
    “是枕頭。”
    “枕頭?”
    “是的,晚上睡覺時用來墊在頭下麵的。”
    “原來是這樣!”林肯還是頭一次看到。
    這天晚上的晚餐十分熱鬧,孩子們很快地就成為朋友了。在這些孩子裏,人緣最好的是倩蒂,她跟林肯特別好,幾乎不肯離開一步。
    父親這晚也非常高興。他看看圍坐在桌邊的家人,微笑著說道:
    “開始吧,大家都到齊了吧。”
    倩蒂站了起來,說:“讓我數數看!林肯和我是兩個,薩拉和莎麗是六個,再加上約翰哥哥是十七個,還有爸爸,這剛巧是一百個人——所以我們家裏的人,都到齊了。”
    這種糊塗算法使小屋裏充滿了笑聲。
    到了就寢的時候,林肯低聲地向呆站在屋角的薩拉說:
    “現在,我們這個家,成了很有錢的人家了!”
    “是呀。不過,我要問你,林肯,這個新來的媽媽,你真的喜歡嗎?”“嗯,我想我會喜歡她。她那笑聲,我聽了實在高興呢!”
    對於小小年紀的林肯,這實在是一個莫大的幸福。因為新來的媽媽,的確是真心愛林肯的;而林肯自己,也的確是一個很乖的孩子。
    後來,林肯當選總統的時候,還非常懷念他的少年時代。他認為他之所以能夠當上總統,完全是母親的教誨。有人問他:“你說的是哪一位母親?是你的親生母親,還是撫養你長大的那個繼母呢?”林肯聽了,連笑也不笑,很嚴肅地這樣回答:“我的母親隻有一個!當我的生母去世,繼母未到我家前的半年中,我們的確很慘!而這個繼母和我的生母完全一樣,所以,我也把她當做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可有誰能算作他的老師呢?那個未開化的、篤信巫術和地球是平麵的遊方教師嗎?盡管他的求學過程時斷時續,曆盡坎坷,但依然無法阻止他成為一名真正的有用之才,即使在大學畢業生麵前,他也毫不遜色。是對知識的熱望和渴求引領他登上了人生的頂峰。
    少年時代
    林肯長到15歲的時候,對字母表已經不陌生了,但是要讀書還很吃力,要是書寫就更困難了。1824年的秋天,一個遊方教師漂流而下來到“鴿子溪”附近定居,並開辦了一所小學校。林肯和他的姐姐每天都要穿過茂密的叢林,步行四英裏來到新教師艾澤爾·多斯的學校學習。
    多斯的學校與今天所說的“野雞學校”是一樣的,學生們隻要做到大聲朗讀就夠了。隻有這樣,老師才能知道學生是否在專心念書。多斯背著雙手在教室裏踱著方步,要是有哪位學生閉著嘴沒出聲,他就過去用手戳一下。既然老師對於大聲喧嘩賞識有加,學生自然格外賣力,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超過周圍的同伴。所以,方圓幾百米以外的地方也能聽到教室裏的喧囂聲。
    林肯上學時,總戴著一頂鬆鼠皮製成的帽子,穿著鹿皮褲子。可他的腿太長了,鹿皮褲差那麽幾英寸怎麽也夠不著腳麵,他的脛骨完全裸露在風雪之中。
    所謂的學校其實最簡單不過了,就是一間四壁徒牆的木屋,教師站在裏麵,麵積很小,但高度倒是綽綽有餘。屋裏沒有窗戶,隻在四麵牆壁留出一塊原木的缺口,糊上油乎乎的報紙,以便透進點亮光。地板和凳子也很簡單,是他們用殘破的木板拚湊成的。
    他們所用的閱讀教材是從《聖經》的篇章中節選的,而要上書寫課時,就拿華盛頓和傑斐遜的筆跡作樣板。林肯的書法和這二人確實挺像,其字跡清晰有力,深得周圍人的推崇。那些連名字都不會寫的鄰裏,即使要走上一英裏路途,也要請林肯代筆寫信。
    林肯對學習非常地感興趣,也非常地投入。學校的課時太短,他就回家後自學。在紙張奇缺而昂貴的情況下,他就用炭條在木板上寫字。木屋牆板上所有平滑的地方都被他塗畫過了,一塊牆麵被他的字跡占滿了,他就取出小刀把它們刮幹淨,再重新寫。他家買不起算術教科書,他就向別人借來抄在信紙大小的紙上,然後再用麻繩釘起來。這樣,他就有了屬於自己的自製數學課本。當他去世之後,他的繼母還留著幾本他親手裝訂的自製課本呢。
    後來,在森林周圍地帶的眾多學子當中,他是最出色的一個。對於各種各樣的論題,他的見解總是與眾不同。而且,他還能寫出韻文,他把這些韻文和散文拿給鄰居威廉姆·伍德看,聽取對方的批評意見。他不僅能記住自己寫過的詩文,而且還能熟練地背誦出來。他的論文相當引人注目,一名律師對他寫的一篇關於國家政治的文章大加讚賞,還拿去發表了。俄亥俄州的地方報紙還刊登了他以反對酗酒為題所做的文章。
    這些都是後話,他的第一篇有轟動效應的作文是針對一群小夥伴的野蠻遊戲。那些小孩總喜歡用捉來的烏龜尋開心,把燃燒著的木炭放在龜背上。林肯懇求他們停止這樣做,並且跑上前用自己赤裸的腳丫把木炭踢掉。他的第一篇文章就是為善待動物而呼籲。從那時起,就顯示出這個小男孩對慘遭塗炭的世間生靈有著極大的同情心。
    5年之後,他到另外一所學校上課,但上課很不正常,時斷時續,按他自己的話說,那是“有限的幾回課”。
    至此,能稱得上正規教育的課程就結束了,屈指算來,整個在校時間還不足一年。
    1847年他上國會要填報一份履曆表格的時候,他碰到一個問題:
    “你的學曆如何?”他以一句話回答:“不完全。”
    在他被提名競選總統以後,他說:“當我成年時,我所知不多。然而,多多少少,我還能夠讀書寫字,並計算比例式第四項,也不過如此罷了。我從未上過學校。我目前在知識資曆上僅有的一點進步,可以說是我隨時在急切需要情況下獲取的。”
    可有誰能算作他的老師呢?那個未開化的、篤信巫術和地球是平麵的遊方教師嗎?盡管他的求學過程時斷時續,曆盡坎坷,但依然無法阻止他成為一名真正的有用之才,即使在大學畢業生麵前,他也毫不遜色。是對知識的熱望和渴求引領他登上了人生的頂峰。
    讀書的才幹終於為他展現出一個新奇的世界,這是他從未夢想過的世界。它拓寬了他的智能範圍並給予他洞察力,而且,讀書成為他生平中最大的嗜好。他的繼母隨身帶來的一套五卷冊的文庫:《聖經》、《伊索寓言》、《魯濱遜漂流記》、《天路曆程》和《辛巴特水手》。這位少年竟都閱讀過這些無價之寶。他尤其把《聖經》和《伊索寓言》放置在身旁方便的地方並經常閱讀,因此它們大大地影響到他的作風、他談話的態度以及他辯論時的方法。
    他渴望讀更多的書,但沒有錢。他開始借閱書籍、報章以及任何印成的東西。
    後來他到新來的喬賽亞·克勞福德家工作,克勞福德和他的妻子很快成為這一帶小有名氣的醫生,林肯倒是不怎麽注意這一點,因為他早就被那醫生家的藏書給吸引住了。他是在這裏靠自己的勞力,得到了真正屬於他的第一本書。
    那是帕森·威姆斯所寫的《華盛頓傳》,林肯讀得愛不釋手,甚至帶回家過夜,他讀至眼睛再也睜不開的時候,就將書塞在圓木縫隙裏。不幸的是半夜裏下了一場雨,書被雨浸得皺巴巴的。為此他多做了三天工,而書和書中的故事就是他的了,他不免暗地慶幸自己因禍得福。這段時間他讀到的書還有威姆斯的《富蘭克林的生平》、《哈姆雷特》、《裘裏斯·凱撒》等,同時,他還設法讀到了傑克遜總統的首次就職演說、莫裏斯在亞曆山大·漢密爾頓葬禮上的發言,長達近五百頁的印第安納州修正法典也使他讀來津津有味,對他有重大影響的還有司各脫所編的《演說法教程》,這使他用心揣摩起語言表達的精髓。常常步行15英裏路,到河邊市鎮上去聽律師們辯論。後來,當他在田野間和其他人們工作的時候,他有時會丟下鋤頭或幹草叉,騎上圍籬,複誦一些他在洛克坡特或布恩維爾所聽到的律師們的講詞。有時,他會模仿著禮拜天在小披奇盎河教堂傳道的人大聲叫嚷。
    林肯時常帶著一本叫做《奎因的笑話集》到田野裏去。
    而當他跨坐在木頭上高聲朗讀當中一部分時,樹林中他的聽眾常捧腹大笑而連連作響。然而,田壟間的雜草卻日益蔓延,田裏的麥子也變黃了。那些雇用林肯的農夫們都埋怨他太懶惰,而他也承認了。“我的父親教我工作,”他說,“但他從未教我愛它。”
    老托馬斯·林肯嚴格地命令:所有這一類的愚蠢行為都必須禁止。但林肯還是繼續講笑話和演講。有一天,當著許多人的麵,他父親突然給了他一記耳光,並把他打倒了。他含著眼淚卻什麽話也沒說。父子之間開始有了隔閡,這一直延續到他們生命的盡頭。雖然林肯在他父親年老的時候,在經濟上給以照顧,但1851年老人家臨死時,林肯並沒有去探望,“如果我們現在相見,”他說,“會不會苦多樂少,這是難以預料的。”
    這些活動是極其寶貴的。它擴充他的心智領域並且喚醒他的誌願。他發現自己有非凡的才幹:用他的言詞去影響別人。這樣的認識增強了他的勇氣和自信力,這是從來沒有其他事物所能促成的。
    謀生期間
    到16歲時,他已長成一米八的高個子。大家都說他是附近村子裏使用斧子的第一好手。他雖然沒有什麽特殊技巧,但是,力氣大,工作起來就比別人強。
    一天,他父親用木頭給他做了一隻平底船。他就把自己田裏收獲的糧食,裝在船裏,沿著俄亥俄河往下劃,到外地做生意。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他那孤立在田野中的小木屋,到廣闊的外麵世界去。到了傍晚,河岸兩邊時隱時現地閃耀著燈光。這些初次見到的景物,使林肯心花怒放,十分驚奇。
    每到閑著無事的時候,林肯就把他的那隻貨船,停靠在安德遜河邊,等候人家來雇他的船。他把頭斜靠在帆索上,很安心地在船裏看他的書。
    對這個工作他非常喜歡,因為有充分的時間可以看書。
    “嗚,嗚……”拋錨在河中心的一艘輪船,噴出了一陣白茫茫的水蒸氣來,這是船隻將要啟錨的信號。
    就在這時,從街上躥出了兩個黑影,飛也似地跑了過來。
    “哎呀,糟糕,船就要開了。喂,小孩,船是誰的?”
    “是我的。”
    “那就請你送我們到那隻輪船上去,還有這幾件行李,也給一起送上船去。”
    “行。”
    “很著急,請你快一點。喂,就是這幾件行李,趕緊搬到船上去。”毫不費力地伸手接過那兩個紳士遞給他的行李,一起放在他那隻平底船上。那兩個紳士也跟著上了船。
    “放心,一定讓你們趕上那艘輪船,先生。”把他那隻小船從岸邊拚命劃了出去。
    “嗚,嗚……”
    那艘輪船又拉響了第二聲汽笛。林肯把全身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他手裏的那隻木槳上,木槳打在水麵上的聲音越來越急。黃豆般的汗珠,一顆顆掛在林肯的額角,從他嘴裏噴出來的氣息,熱得像烈火一樣。可是,他還是咬緊著牙根,拚命地劃著。
    “嗚,嗚……”
    輪船上,又響出了第三遍汽笛。
    “喂,等一等!讓我們上船!”那兩個紳士,拚命揮舞著手裏的禮帽,大聲叫嚷著。平底船終於靠近那艘輪船了。
    “好了,總算趕上了!”
    沉重的起錨聲,從輪船那邊響了過來。林肯把行李遞上輪船,那兩個紳士就慌慌張張地跳了上去。
    “喂,先生,你們還沒有付渡船錢哪。”林肯大聲一喊,那兩個紳士就笑著說:
    “哎,不錯,竟忘記給錢了。好,你看好!”
    隻見兩個五角的錢幣在眼前一閃,就扔進平底船裏了。
    輪船馬上發揮出驚人的威力,衝破了波浪前進。林肯的小船也給波濤掀得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那隻輪船。
    “喲,這是銀幣!可是,我沒有錢找呀!”
    “不必找了。這兩個銀幣是我們給你的,請你收下吧。”。
    “這麽多錢,真謝謝你們。”他把有生以來第一次賺到的這1塊錢,緊緊握在手心裏,一麵打算著這筆錢的用途。
    “今天真是好運氣,有了這筆錢,不但可以買到我所喜歡看的書,同時,姐姐們想買的那種鋒利的剪刀,也可以買給她們了。”
    接著,他又深深地感到:“是的,一個人,不論幹什麽,隻要能夠老老實實地拚命幹,總是不會吃虧的。”
    這一天,林肯還是橫躺在平底船裏看他的書。
    一會,從對岸傳來聲音說:
    “喂,渡船的,把船劃到這邊來!”林肯跳起身,把船劃向對岸去。那邊有兩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等著他把船劃過去。
    “你們是要渡河嗎?”
    “你到岸上來一下,有話跟你說。”林肯也沒多想就上了岸。
    “喂,小鬼,你為什麽來搶我們的生意?這個渡口,是我們弟兄兩個向肯塔基州申請到的特許權利。”
    “是這樣的嗎?對不起,這我倒一點也不知道。”林肯很坦白地當場就道歉。可是,對方卻不肯罷休。
    “說聲對不起就行了嗎?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喂,兄弟,你去揍這家夥一頓!”
    “好,讓我來。”那個弟弟就握著拳頭走過來。一時愣住了,垂著雙手,一動也不動。
    “你這個混蛋!”那個比較年輕的像一頭惡狗般地猛撲了過來。
    霎時間,林肯那隻瘦小的胳膊,向著對方的鼻尖,揮了過去。林肯這一拳打得實在夠勁,那家夥“砰”地一聲,倒在河岸邊上。
    “喂,怎麽樣?還要不要再來一下?我最討厭打架了,可是為了自己,也就不得不如此了!”林肯用鎮靜的語調說道。
    弄得滿身汙泥的那個人,撫摩著他那跌痛了的腰,勉強掙紮了起來。兩個人鬼頭鬼腦地商量了一陣,然後,那個挨過打的人說:
    “老大,這不行。這家夥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東西呢!我看還是到法院去,分個青紅皂白才好。”
    “嗯,這也好。喂,小家夥,跟我來!”於是,他就抓住林肯的手腕,拉著他一起到法院去了。
    雖說是法院,可到底是在鄉下,所以,審判官的住家,也就是法院。走出來一個叫彼得的法官,是個酒糟鼻子的矮胖老頭,態度還和氣。“我先要問原告,你要提出的控告,是什麽事由?”
    “我的名字叫做約翰·狄爾,在這裏的俄亥俄河上,已取得了渡船的專利。可是,這個高個子家夥,卻也在這裏做起渡船生意來了。所以,我把他抓了來。”
    “你是在犯罪現場抓住他的,是不是?”
    “是的,我們隔著河一叫,這家夥就把船劃了過來,本來打算兩個人合起來揍他一頓算了,哪知道,這家夥雖然還是一個小孩子,可力氣倒著實不小。所以,隻好把揍他的問題放在後麵,就把他帶到這來了。”法官一看他滿身汙泥的樣子,差一點就要笑出來。他勉強忍住笑,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拿出一本法令書來。
    “不錯,根據肯塔基的法律:凡是侵犯別人的營業權的,要處5元罰金。現在,被告還有什麽要辯明的嗎?”
    “狄爾所講的話,完全是事實,我沒有什麽要說的。不過,有一點,我要問個明白。”
    “你要問的是哪一點?”
    “狄爾根據肯塔基州的法律,是不是從印第安納州的河邊,把船劃到河中心去也要禁止?”
    “這不能禁止。因為發生在印第安納州內的事,肯塔基州無權取締。”
    “既然這樣,我就要說明,我承認曾經把客人送到停泊在俄亥俄河中的輪船上去,我的確做過幾次這樣的生意。不過,我從來沒有到過對岸。”
    “啊,事實是這樣的嗎?”
    那法官說完,點點頭。接著,他又打開法令書來,在那裏東翻西看。不一會,終於把書“啪”的一聲合上了,莊重地說:
    “現在宣告判決:原告狄爾兄弟所取得的權利,隻是兩岸之間的渡船的權利,被告林肯無罪!宣告閉庭。”
    這出乎意料的判決,使得狄爾兄弟兩個嘴裏嘰裏咕嚕發著牢騷走了出去。這時,林肯跟在他們後麵,也正要走出去時,突然從背後傳來法官的喊聲:
    “喂,請你等一等。”
    “什麽事?”林肯回頭問。
    “你叫林肯,是不是,你可曾研究過法律?”
    聽了這話,林肯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沒有。我雖然也曾經打算研究法律,可是,我是個鄉下種田人,鄰近村子裏借得到的書,都已經讀完了,實在再沒有辦法來滿足自己的願望。”
    “你雖然沒有研究過法律,可是你今天所提出的申辯,是一個不懂法律的人不容易想到的。你的頭腦的確很適宜研究法律。你曾讀過什麽法律方麵的書籍?”
    “我讀的是一本《印第安納法令全集》。”
    “這倒很難得。你還是要繼續研究下去。像你這樣的頭腦,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法律學家……你看!”
    彼得指了指背後書架上的一大堆法律書:“這裏有這麽多的書,有空的時候,你盡管來看。每星期二下午,是這裏開庭的日子,你也可以來旁聽。”
    由此亞伯拉罕感到了法律的嚴肅和重要,他開始在法院開庭的時候旁聽律師的辯論和法官的審理,這使他常常要跑很遠的路,而且要過河到肯塔基州。
    對於美國政府,亞伯拉罕所討論的是關於維護憲法和使聯邦永葆青春活力的問題,這是一個當時為人們關注而且一直談論了幾乎四十年的問題。1789年批準的美國憲法存在著一些曆史缺陷,它在此後引發了無數麻煩,甚至導致聯邦分裂的危機。1830年韋伯斯特在他著名的被稱為《韋伯斯特對海恩的回答》的那次演講裏說,“自由和聯邦,現在而且永遠密不可分”。林肯關於戒酒的文章也在俄亥俄的一份報紙上刊登出來,推薦它的是一個浸禮會傳教士。
    這個小夥子現在笑話更多了,他有很多聽眾,總是笑痛肚子,他關於奴隸製、關於國家等等所說的一些觀點也使他們由衷欽佩。
    後來,詹姆斯·金特裏找到他,那時他在俄亥俄河上的經曆已使他小有名氣,金特裏認為他能勝任駕一條平底貨船至新奧爾良的工作。新奧爾良當時已有四萬人口,熱鬧而繁華。現在亞伯拉罕在這個大都市繁忙嘈雜的碼頭,看著遠方的輪船靜靜靠岸,聽著啟航的輪船汽笛長鳴,他開始激動,這個城市給了他新的感受。他看見了種類眾多的熱帶出產的物品,也看見膚色各異的不同人種,白色的有昂首闊步的北方佬,高談闊論的英國人,驕傲的法國人,驕橫的西班牙人;紅色的是墨西哥人和印第安人,他們就不那麽神氣了;最慘的是黑奴,他們一大串連鎖著,悲傷而丁丁當當地走在街上,其後跟著手執鞭子的殘忍的奴隸販子。
    兩個月後,亞伯拉罕告別了新奧爾良,他有些戀戀不舍了。他渴望到新世界裏闖蕩,而不希望在偏僻的鄉村默默無聞,而且在那裏,他知道,他是多麽不合時宜啊!托馬斯常常看不慣他的兒子老是隨身帶著一本書,他認為多做點事更重要些,何況即使是做事,亞伯拉罕也總是到那些有書可讀的人家裏去幫工,這就常常不能聽從托馬斯的安排。訓斥和拳頭使得亞伯拉罕日益疏遠他的父親,他盡可能出外幫工,這樣回家的時候就少了,而那時他帶回來的錢也會讓父親高興些。後來,他又回到詹姆斯·金特裏農場。1829年一年,他幫金特裏先生做工。
    1830年,林肯已經21歲了。父親又決定西遷,將全家搬往亡妻南希的堂弟約翰·漢克斯落腳的伊利諾斯州梅肯縣,理由是為了尋找那“老是回避他的好運氣”。
    那年的3月1日清晨,托馬斯·林肯收拾好簡單的行裝就啟程了。亞伯拉罕手持鞭子,一路吆喝驅趕著牲口,奔向伊利諾斯州的山穀,印第安人管那裏叫做桑加芒——魚米之鄉。經過兩百英裏的長途跋涉,林肯一家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並找到約翰·漢克斯。約翰領著姐夫一家人去梅肯縣迪凱特西南十英裏處的桑加芒河北岸。那裏約翰為他們預先選定的新農場,夾在草原和森林之間,附近又有河水流過,真是個理想不過的小天地。他們利用約翰早就伐好的圓木,動手蓋起了一棟住房、一間牲口棚、一間熏肉房,還有廚房等一應附屬設施。又在房屋四周圍上柵欄,種上玉米,再就是開墾了15英畝土地,這樣,新居算是初具規模了。家就在伊利諾斯州靠近迪凱特、可以俯視桑加芒河的斷崖邊上的一片林地裏定居下來。
    在迪凱特,這一家外來戶就露宿在法院大樓前的廣場上。26年以後,林肯曾親手指著當年貨車停靠的地方,說道:“那時我還真沒想到自己有足夠的才智能做一名律師。”
    赫爾頓在林肯傳記中這樣寫道:
    林肯先生有一次和我提到了那次行程。他說當時冬日的寒霜依然覆蓋著大地,雖然白天路麵上能融化,可是夜裏的寒風會使其再次結凍。因此,拉車的公牛行進得相當吃力而且緩慢。一路之上,自然不會有什麽橋梁,所以,碰上溪流,要麽涉水過河,要麽繞道而行。清早時分,路麵凍得不是很結實,公牛每踏一步都會把薄薄的冰層踩成塊塊碎片。除了必備的家用以外,林肯一家還把寵物小狗帶來了,它一路小跑地跟在貨車後麵。一天,這個小家夥沒能跟上,被落在了後麵,大家過了河才發現小狗不見了,回頭一望,它正在河對岸悲傷地又蹦又叫。河水夾帶著一塊塊碎冰片在眼前流過,小家夥不敢渡河。如果掉轉車頭再次涉水過河,隻為了捎上小狗未免不值得。所以,多數家人急於繼續趕路,無心再理會小寵物。“我腦子裏沒有拋棄的概念,即使是對一隻小狗。”林肯這樣向我述說,“我脫下鞋襪,趟過溪水,懷裏抱著顫抖的小家夥凱旋。它歡快的跳躍和狗類特有的對感激的表達,就是對我剛才赤腳過冰河最好的報償。”
    公牛載著林肯一家一直通往了州議會的大門。正是在那裏,多年以後他情緒激昂地參與了地方州是否有權退出聯盟的激烈辯論。辯論過程中,丹尼爾·韋伯斯特在向著國會的大門邁進。他那聲若洪鍾的鏗鏘演說令人印象深刻,林肯認為丹尼爾是“全美國演講者的光輝典範”。眾所周知的“韋伯斯特致答海恩”的結束語被林肯在後來的政治言論中經常引用:“自由與聯盟,現在到永遠,個體利益和群體力量!”
    至於1860年至1861年期間出現的南方十一州脫離聯邦這一核心問題做決案的,既不是強勢人物韋伯斯特,也不是天才克萊和聲明顯赫的卡爾·霍恩,而是出身卑賤、一文不名的車夫。而此時此刻,他正歪戴著熊皮帽,身穿鹿皮褲,駕車趕往伊利諾斯。一路上,他哼唱著鄉野小調:“萬歲,哥倫比亞,人間天堂。哥兒們,你要是滴酒不沾,我就要罵髒話。”
    第二年他在鄰近地區做工,替農夫們幹些雜務:耕田,捆紮幹草堆,劈柵欄木,宰豬。
    林肯在伊利諾斯所度過的第一個冬天,是該州曆年來最寒冷的一次。大雪在大草原積下十五英寸厚,牛群死去,鹿和野火雞也幾乎滅絕,甚至人們也被凍死。這期間,林肯同意幫人家砍出一千根圍欄木頭,以換取一條用灰胡桃木的樹皮浸染過的棕色粗布褲子。每天,他要走上三英裏去幹活。一次,當他橫渡桑格芒河時,獨木舟不幸翻了,他被甩進了冰冷的河水裏。當他奮力爬上岸,找到最近的一戶人家——沃尼克少校家時,雙腳已經凍成了冰棍。整整一個月,他都無法走路,所以這段時間裏他就躺在爐火旁,給少校一家講故事,或者研究伊利諾斯州的法令文集。
    在少校家居住期間,林肯曾經追求過少校的女兒。但是,少校對此很不滿意。想想看,我堂堂少校的女兒能下嫁給一個魯莽的伐木工嗎?而且這小子沒錢、沒土地,更不會有什麽前途,休想!
    林肯的確沒有土地,而且他從來沒想過要擁有土地。他已在農場生活了20年,而他對於墾荒農耕已嚐盡辛酸了。他厭惡那種過分勞碌和單調無味的生活,而那種渴望要得到聲望以及和其他社會人士交際的欲望,促使他想要得到一份工作,能使他見到人們並吸收一些聽眾,並讓他們對他的故事拍手喝彩。
    在印第安納州的時候,有一次林肯幫忙劃一隻平底船,順著河流到新奧爾良去,而他的遭遇是多麽有趣啊!還有一次夜裏,當船隻在杜傑司尼夫人的大農場邊停泊時,有一群黑人,帶著刀棒,爬上船來。他們打算把船員殺掉,將屍首投進河裏,然後把船開到新奧爾良的賊窩去。林肯從賊人手裏搶了一根木棒,用他長而有力的手打得三個強盜滾進河裏,然後追擊餘黨上岸。但是在搏鬥中,一個黑人用刀在林肯的額頭至右眼角的地方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這個傷口留下的疤痕一直伴隨著林肯,直到他進了墳墓。
    他的父親已無法阻止亞伯拉罕出去闖蕩。到了新奧爾良後,林肯就為自己謀得另一份河流上的工作。以一天五角的價錢,並加上獎金為工資,來雇用他的異母兄弟及他的表兄弟砍樹,伐圓木,將它們漂浮到一所鋸木廠,建造一隻很大的平底船,再裝上醃肉、玉米和生豬,然後順著密西西比河漂流下去。這樣,他們每天可以掙得50美分外加額外獎金。林肯為船上的人做飯、掌舵,還為大家講故事。有時,他會放聲高歌“裹著頭巾的土耳其人目中無人,在人前炫耀那卷曲的胡須,認為天底下自己最棒而別人全是白癡”。
    河道中的航行給林肯的一生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赫爾頓在林肯傳記中這樣寫道:
    在新奧爾良,林肯第一次目睹了奴隸的悲慘命運。他看到黑奴們被繩捆索綁著受盡躁瞞和鞭打。這種慘無人道的獸行令他義憤填膺,所見所聞在向他的良知發出挑戰。從此,奴隸製在他的腦海裏烙下了深深的印跡。
    一天上午,當他們一行人在街市上閑逛時,一陣陣吆喝聲從奴隸拍賣市場那邊傳了過來,一名年輕的混血女奴正在被拍賣,林肯他們也正好從此經過。競標者們開始對這位年輕的混血女奴做全身檢查,那些家夥掐捏著她的身體,讓她像馬一樣轉來轉去,展示自己的體態。大概隻有這樣的檢查才不至於使買主花冤枉錢,從而鑒定一下是否真像拍賣者誇口的那樣“此價錢絕對讓買主滿意而歸”。麵對此情此景,林肯是萬分憤怒,他帶著難以抑製的厭惡情緒轉身離開了現場。他對趕上來的同伴說道:“上帝呀!讓我們趕快離開這個肮髒的地方。如果這種事情(指野蠻的奴隸製)再讓我碰上,我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袖手旁觀。”
    林肯很討奧法特的喜歡。正是此人雇用了他去往新奧爾良,他喜歡聽林肯講的笑話和故事,更欣賞他的誠實品格。隨後,他又雇用這個年輕人回到伊利諾斯伐木,並且在紐薩勒姆村蓋了一間木屋作雜貨店。在這個小型的村莊裏共有15到20間木屋棲息在山坡上。林肯在雜貨店裏做店員,兼顧一家鋸木廠和一個磨坊。他在這裏生活的6年時間對他的一生都有著深遠的影響。
    店裏麵堆滿著各種雜貨和酒桶。這是一家鄉村雜貨店,從鹽、糖、茶葉、雞蛋,到布匹、帽子、手套、襪子、皮鞋等,樣樣俱全。
    在店鋪的櫃台外邊,放滿了農家用的犁、鋤頭和鐵鍋等用具,牆壁上還懸掛著舊式的長槍。
    亞伯拉罕是一個很誠實的人,工作也很賣力;他不但體力很強,而且還很有學問。此外,他說話也十分風趣,所以很討人喜歡。
    那個奧法特老板店裏的一個叫做亞伯拉罕的掌櫃,真想不到竟是一個那樣誠實的人!有一次,我在這家店裏買了一袋茶葉,到了晚上有人來敲門,我很奇怪,馬上出去看,原來是亞伯拉罕。他說事後一查,發覺那一袋茶葉斤兩不足,特地補送些茶葉來。他又再三向我道歉,才放下茶葉回去。我並不是重視那一點點茶葉,而是被他的誠實感動了。
    是啊。有一次,他少找了三分錢給一個從鄉下來買東西的顧客,而他竟在晚上,走了六公裏的夜路,把那三分錢送還,這實在使人敬佩。
    而且,他很喜歡孩子,我家裏的孩子,每天一吃過晚飯,連嘴也不擦,說聲聽故事去,就跑了。
    不論到什麽地方,都可以聽到“亞伯拉罕真老實”這一類誇讚。店裏的生意也非常好。奧法特坐在沙發椅上,不住地從那大煙鬥裏噴出煙來,那副得意的神情,實在滑稽。
    這老板總是說,這店裏賣的東西,比波士頓或華盛頓的貨品,都要高出一籌。不管是酒、糖、蘋果、紙煙,一樣的貨物,隻要是擺在他店裏,就變得特別好。
    總而言之,我這店裏賣的都是第一流的貨色,而價錢卻是最便宜的,對待顧客特別親切,你隻要看看我們這個掌櫃!這樣能幹的掌櫃,在全美各地去找,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呢!
    奧法特說得沒錯,的確,林肯隻有一個,能讓美國三百五十萬名奴隸徹底獲得自由的也隻有他一個了。
    就在兩三天以前,那麽大的一桶威士忌酒,運到了店裏來。用兩頭馬很吃力地拖來的一桶酒,說起來簡直要嚇壞人,亞伯拉罕卻很輕鬆地獨自抱了起來,而且舉得比眼睛還要高些!在你們之中,力氣這樣大的人,我想找不出一個來吧?隻要他伸出小指頭來一摸,包管叫你們的肩胛骨粉碎!
    在當地,有一個勇武好鬥、無人敢惹的青年團夥——“叢林男兒團”。這夥人擅長摔跤格鬥,並且酒量過人。他們是全伊利諾斯最凶悍的人。其實,這些人的本質也不壞,他們也有忠誠、坦率、慷慨的美德及同情心,不過就是特別愛在眾人麵前顯示自己的威風。所以,當素愛吹牛的奧法特來到鎮上聲稱自己有個體力過人的店員亞伯拉罕·林肯時,這夥人反倒高興起來,他們要給“這個家夥”點苦頭吃。
    可結果並非他們想象的那樣,年輕的林肯在跑步和跳遠比賽中都取得了勝利。無論是扔大槌,還是投炮彈,他那長而結實的臂膀都比別人擲得更遠。而且,林肯還給他們講了一些笑話,引得這夥人狂笑不止。
    在紐薩勒姆,他體會到了先前從未有過的快樂。幾天後,這夥人的頭領“粗臂傑克”又向林肯發出了摔跤挑戰,引得鎮上的人聚集到白橡樹林觀看二人的比試。最終,傑克被林肯摔倒在地。打這兒以後,林肯贏得了“叢林男兒團”的友誼和尊崇,他被他們推為賽馬和鬥雞的裁判。當林肯失業或者沒地方住時,他們很慷慨地把林肯請進自己的木屋供養他。
    在紐薩勒姆林肯終於找到幾年來一直所追求的一個機會,就是克服他的膽怯以及學習公開演說的一個機會。自從在印第安納州時,他在這一方麵僅有的機會,就是對田野裏的一小群工人們講話而已。然而在紐薩勒姆有個組織叫“文學會”,每逢星期六夜晚就會在羅特利基酒店的飯廳裏聚會。林肯極為踴躍地參與並且在其組織中取得領導地位,講故事、朗誦自撰的詩歌、發表即席的演說、談論桑加芒河航行一類的問題,或者辯論一些當天發生的各種事件。
    這些活動是極其寶貴的。它擴充他的心智領域並且喚醒他的誌願。他發現自己有非凡的才幹:用他的言詞去影響別人。這樣的認識增強了他的勇氣和自信力,這是從來沒有其他事物所能促成的。
    店裏的工作並不很多,這使得林肯有時間看書,並對政治開始著迷,這使他更有興趣鑽研法律。在紐薩勒姆,每逢星期六晚上羅特利基酒店的飯廳就會熱鬧起來。羞怯的林肯非常活躍,在這裏他講的笑話、他即興的演講和他的政治見解,甚至他的因縮水而緊貼在腿肚上的熊皮褲,無不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曾向學校老師門特·格雷厄姆求教,格雷厄姆告訴他要想在法律和政治上出人頭地必須精通文法,他因而設法借來柯卡姆的《英文文法》讀了又讀,很快就學會了如何清楚、明白地表現自己的思想。
    現在林肯的自信心日漸增強,在這裏他認識了不少的人,他們常拿他難看的地方開玩笑,來這裏的人都知道醜陋的亞伯拉罕並對他的笑話著迷。
    他既勤奮又聰明,凡是他讀過的、聽過的和看過的,都會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無時無刻不在默默地傾聽別人談話,當他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時,他就會獨坐沉思,從別人的談話中理出自己的觀點。他不放過任何一片寫著文字的紙片,每一個認識的人都是他的老師。“
    仿佛一個“怪人”
    林肯很喜歡去一家新開的磨坊,因為那裏總是擠滿了人,從他們口中可以聽到最新鮮的消息。在他還沒有學會忍受寂寞時,和那麽多人在一起聊天顯然是最愉快的事。他們正在熱烈地討論著政治,為自己擁護的總統和政黨喊啞了嗓子也在所不惜。他們談論最多的是奴隸製的廢與立。林肯的父親認為那些希望廢除奴隸製的觀點是正確的,父親和林肯的關係很微妙,林肯無疑是愛父親的,因為父親有時會放下手中的活計,留在家裏眉飛色舞地給他們講故事。父親經常給林肯講一些在法庭上聽到的真事。父親對政府征收土地稅特別反感,他想不通,土地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為什麽要交錢給一點力氣也沒花的官僚。除了傾聽父親的談話,還時常觀察父親,看他如何為人處事,如何對待繼母,也許他是想在父親的言行中找到成為男子漢的秘訣吧。
    當時,牧師被認為是最有學問的人。一到冬天,牧師借著教堂裏爐火的光輝,大聲地朗讀《聖經》,為整日辛勞的人們描繪虛幻的天堂美景。人們受到宗教的感染,情不自禁地高唱讚美詩。可是林肯卻有著超乎他年齡的冷靜,他更為關注人類的內心世界,人類的命運比神的啟示更牽動他的注意。他常常在家人做祈禱時走神,父親為此不止一次嗬斥過他。他思考時的神情是如此的專注,即使是一位見多識廣的長者看見他,也一定會誤認為他是一位小哲學家,全然不會想到麵前的少年竟然沒受過多少教育。林肯對詩歌也很有興趣,他經常把自己做的詩讀給朋友們聽。
    他既勤奮又聰明,凡是他讀過的、聽過的和看過的,都會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無時無刻不在默默地傾聽別人談話,當他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時,他就會獨坐沉思,從別人的談話中理出自己的觀點。他不放過任何一片寫著文字的紙片,每一個認識的人都是他的老師。“林肯是通過一切感官來學習的。”後來他的表哥這樣描述道,“我們盡情地交流著思想,往往聊到東方發白。”而林肯自己則謙虛地宣稱,他的學問都是“順手撿來的”。
    從別人丟棄的舊報紙中,林肯了解到美國正在麵臨一項重大的選擇,奴隸製的廢立決定了美國將要走向何方;報紙使他熟悉了許多偉大的政治家;《獨立宣言》的起草者傑克遜成了林肯心中的英雄。他越來越關心南部的奴隸製問題。每當人們在小教堂裏討論有關的話題時,林肯都是最熱心的聽眾。他會騎馬好幾個小時到根垂維爾城去,隻為了能在商店的桌子上拿起一份報紙,讀那些關於選舉的最新消息。林肯經常做出這些在別人看來很奇怪的舉動,大家都笑話他是個怪人,除了他繼母以外,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心中那份燃燒著的激情。他時常會莫名其妙地突然走神或者無緣無故地笑出聲來,那是因為他頭腦中忽然閃現出奇思妙想,豐富的思想愉悅了他平淡的生活。
    他喜歡在大庭廣眾麵前進行演講,渴望有人傾聽他的心聲。為了像一個真正的演講家那樣揮灑自如,亞伯拉罕經常走30英裏路,去法院聽律師們唇槍舌劍的辯論。律師們口若懸河、繪聲繪色的辯護和配合得體、雄渾有力的手勢令林肯十分著迷。他情不自禁地模仿律師們的法庭辯護,有時還學得唯妙唯肖,但是人們卻不理解他,經常指著他哈哈大笑。有時他還模仿牧師的樣子對大家講話,神色很莊重,但那些臨時聽眾們卻誤以為林肯在和自己開玩笑,每個人都笑得不可開交。一天,他正在演說時被父親撞上了,父親一把將他拽過來大罵了一頓,說他懶惰,不務正業。父親怎麽能理解林肯真正的誌向呢。
    林肯的繼母曾說過,林肯真誠地對待生活,麵對不公正的人生從不怨天尤人。他曾經曆了許多不公平的事情。命運的坎坷沒有讓他成為心胸狹窄、自私自利的人,反而讓他更加寬厚、富有同情心。隻要有人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他就會出來打抱不平,假如有誰仗著人多圍攻弱者,他總會不顧安危挺身而出。所有人都不願成為他的敵人,因為無論是跑還是跳,長著兩條長腿的他總是贏家;摔跤時,他身高力大也總占上風。漸漸地,大家都知道這個行為古怪的年輕人非常熱心,時刻準備著去幫助那些處於困境的人們。這時林肯已經意識到,比起拳頭來,筆杆子可能是更為有力的武器。他開始記錄各種民歌小調,把歌詞中富有鄉土氣息的、或是有意思的部分全都寫下來。
    他認為,隻有勤寫勤練才能有效地提高寫作水平,鍛煉邏輯思維能力。他便是這樣做的,而且從不間斷。正是勤奮和堅持造就了他光輝、傳奇的一生。
    偉人的偉大之處,更在於他的慈善。正是由於林肯擁有一顆仁愛之心,才會義無反顧地不顧一切地投入到廢奴事業中去,使深受苦難的黑奴獲得自由。
    磨勵與追求
    在1832年4月,美國伊利諾斯州邊界上空戰雲密布,一場以美國移民為一方,土著印第安人為另一方的種族滅絕戰正在醞釀中。根據一次簽約,原先被強行集中到密西西比河以西特定地區的紅種人又在飲馬密河駐紮。4月6日,印第安人索克和福克斯部落的軍事首腦已率領著368名麵塗油彩、頭插鷹翎的戰士和450匹戰馬,以及近千名婦幼跨過密西西比河,殺向伊利諾斯州。這位67歲的“黑鷹”軍頭斷然宣稱,他的子民近百年來一直是在羅克河沿岸漁獵種植,後來白人耍陰謀,用烈性酒灌醉了他們,才錯誤簽約,被迫退居河西地區的。如今他們卷土重來,要重建家園,聲明條約作廢。
    黑鷹軍團引起了伊利諾斯州的恐慌。這一情況忽然使林肯從無事可做、無錢可賺的餓肚子的境地解救出來。他應征前往,借了一匹馬同他的朋友到達裏奇蘭河,成為一個匆忙組成的連隊的連長。
    黑鷹戰爭之初,白人部隊損失慘重,然而林肯和他的部隊卻從來沒有正麵接觸過任何一個印第安人。
    戰爭耽擱了他拉選票的機會,然而卻豐富了他的經曆,他更利用此事大做文章。退伍後他風塵仆仆地到處宣揚他的政見。他穿著一件極為短小的混紡牛仔上衣,一條亞麻長褲,戴著一頂草帽四處奔波。
    隻要有幾個人聚在那裏,他就會走過去和他們閑聊,有時是幫他們做事,趁機介紹他的觀點。他最終還是落選了,但他的一番努力並沒有白費,在桑加芒選區大家都喜歡這個誠實而平易近人的青年,在該區的208票中有205票是投在他的名下的。
    選舉結束後已臨9月,他入伍的餉銀還要等很久才能到手,現在他失了業,總是心事重重的,他必須要填飽肚子,所以隻好去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他購買了一家商店的股份,成為商店另一位股東威廉·貝裏的合夥人。這是他最容易找到的事業,因為他做過生意,當過店員。後來因為生意不好做,他們考慮開間酒店,零售日常用品和酒類。18月時,他們領到營業執照,而該酒店是貝裏以他和林肯兩人的名義開辦的,但其營業時間卻隻有十二個月。
    為了謀生他找錯了地方,但難以理解的是生活總是好壞糾纏在一起,充滿著矛盾。但從另一方麵來看,林肯需要的也許就是這種地方。貝裏是個酒鬼,他日日夜夜浸泡在酒裏,他們做生意及後來酒店裏來不及賣出的酒多數都流進了他自己的肚子裏。林肯是個書迷,從早到晚迷醉在書中,反正生意冷清,時間多的是,倒是書不怎麽多。
    他從一堆廢物裏找到一本印刷精美的英國法學家威廉·布萊克斯通的一本法律述評,立即如獲至寶地讀了起來。之後,他又跑了二十多英裏路到斯普林菲爾德去找約翰·托·斯圖爾特,他是黑鷹戰爭時林肯的上級,是一名律師。林肯一認識他,就知道他是幫助自己學習法律的最好人選。除了借閱斯圖爾特所藏的法律著作外,他還讀過吉本的《羅馬帝國的衰落》、洛林的《古代史》,還在那個紐薩勒姆懶散的漁夫傑克·凱爾梭的影響下,閱讀了彭斯的詩、莎士比亞的戲劇,還有潘恩的《理性時代》,甚至還有伏爾泰的著作。
    從那時起,莎士比亞和彭斯就成了他最為喜愛的作家。他讀的莎士比亞的作品比其他所有作家加起來的總數還要多,這些不朽的作品陶冶了林肯的情操。即使在進入了白宮以後,內戰的憂慮和精神負擔給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皺紋,但他依然抽出相當多的時間閱讀莎翁的作品。盡管日理萬機,林肯有時還要同莎士比亞的研究權威們交換心得,並且就一些問題同他們保持著書信交流。在他遇刺身亡的那個星期,他還當著一群朋友的麵大聲朗讀了將近兩個鍾頭的麥克白的大段念白。傑克·凱爾梭後來也成了白宮的座上客。
    他盡可能地多找一些書來讀,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向那些可憐的人們銷售酒,他一直主張節製飲酒甚至戒酒。當酒店營業後,他的良心一直不安,隨後他就找了個機會,將酒店的股份讓給了貝裏。
    1833年5月7日,林肯被委任為紐薩勒姆的郵遞員,他的年薪為50美元,從郵務所的收入中提成。這一工作一直延續到了1836年。每周一次的收發郵件工作並不很累,更重要的是,在分發報紙之前,林肯可以先睹為快,這樣,他就讀到了許多此前難以問津的內容,還養成了從讀報中觀察政治動向和鑽研的習慣,知識也由此日積月累。有份《國會環球報》,登載了美國國會議員們的大篇演說全文。他讀著讀著,不由大開了眼界。
    那時候,要找個零活幹是極不容易的。為了謀生,林肯對任何重活累活一概來者不拒。他做過拓荒伐木工人,劈過柵欄木條,給磨坊打過短工,在農場幹過活,在商店當過幫手。
    這期間的唯一煩心事是債台高築,他欠下了許多人的債務,尤其是老搭檔威廉·貝裏於1835年1月猝死,身後沒有留下任何遺產,而且倆人的債務全都落到了林肯一人身上,金額多達1100美元。
    這的確使他痛苦不堪。
    因為這1100美元的債務而成為他長達14年的負擔,甚至他的馬和他後來做測量員所使用的測量工具都在他離開紐薩勒姆時被公開拍賣,以償付一個猴急的債主,他實在太不了解林肯了,因為林肯已經答應以後會連本帶息還清,而他是誠實而且說話算數的人。
    期間,林肯應桑加芒縣測量員之邀,同意當他的測量助手。
    這是個技術性高、責任心強的工作,不容有絲毫的馬虎。為了稱職,林肯特意買了指南針和測規,研讀了一些測量學專著,工作中虛心討教,兢兢業業,全力以赴,一絲不苟,工作成績較為顯著,總算有了可以糊口的工作了。
    1833年秋,林肯沉浸於三角、幾何之中,遇到不懂的問題就向格雷厄姆求教,使格雷厄姆感到驚異和驕傲的是,他的這個學生掌握那些知識隻花了六周時間,而且很快地,林肯又賒購了一匹馬和一個羅盤,就極純熟地將那些知識玩得飛轉。林肯自然不滿足於既有成就,他要求的是測量工作能精益求精。對於從未受過正規教育的他來說,要啃下大部頭測量學專著,絕不是一件易事。這時他那頑強剛毅和無堅不摧的性格幫了大忙。他在研讀吉布森的《測量的理論與實踐》和斐林特的《論幾何、三角和矩形測量》兩本書時,幾乎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硬是不畏艱難、夜以繼日地苦讀冥思,在格雷厄姆的幫助下,林肯終於讀通了這兩部專著,掌握了書中的要旨。因而他也就以其測量工作中的準確無誤和認真細致而譽滿全村了。不少人還登門求助請求幫忙解決有關地界糾紛。
    技術上的長進,鄰裏間的信任,更使得林肯在工作中自強不息。
    一次,他在設計彼得斯堡的一條街道時,竟然打起了一個大彎,違反了街道筆直的原理。眾人大惑不解,紛紛質問林肯,林肯無奈,隻得做了一番解釋。原來,把街道打直,就勢必把寡婦傑邁瑪·埃爾摩家的房子劃進街心,從而一舉拆毀,而她拖兒帶女,隻有一個小小的農場。偉人的偉大之處,更在於他的慈善。正是由於林肯擁有一顆仁愛之心,才會義無反顧地不顧一切地投入到廢奴事業中去,使深受苦難的黑奴獲得自由。
    感恩是人的天性。林肯懂得報恩,更深知自己的責任,他用鐵的事實使案件受到了公正的審判。不僅使受冤者獲得清白,而且維護了法律至高無上的尊嚴。這也更加顯現出他偉大的人格魅力——人性的光輝。
    律師經曆
    不久,林肯在伊利諾斯州最高法院兩名法官的主持下接受了律師業務考試。同年9月9日,林肯取得了在伊利諾斯州所有法院裏開展律師業務的許可證。此後,林肯與約翰·托·斯圖爾特合辦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在當時的美國中西部新開墾地區,所謂法院,是采取一種到各處巡回工作的組織方式。所有檢察官、律師、書記官,都一起到鄉下去,在所到的各市鎮上,開庭審理。
    貧窮的林肯,起初是騎一匹從朋友那裏借來的馬,到後來才自己買了一匹坐騎。不過,他並沒有雇傭馬夫,所以,一到投宿的地方,就得自己動手為馬洗澡,還得切草料喂馬。
    這個高個子的大漢,手提著一隻大旅行包和一把布傘,昂然騎在一匹瘦馬上的樣子,簡直是堂·吉訶德再世!當時的法庭,往往設在較大人家的木屋裏,有時設在學校或教會裏。如果一時找不到這種場所,就隻有露天開庭了。這樣多少帶著原始的情調,可是,也因此充滿著溫暖的人情味。每次休庭,到了傍晚,大家就一起回到投宿的地方。鄉下菜的味道,簡直使他們難以下咽;有時候,因為沒有床,就在地板上打開鋪蓋來休息,真是吃盡苦頭。可是,每當吃過晚飯,點上燈後的這段時間,因為鎮上的人們都出來玩,所以倒也相當熱鬧。
    每當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被稱為“華盛頓口才第一”的林肯,總是成為大夥的話題。
    當時的美國中西部地方,是民性強悍的新開墾地區,所以,血腥的凶殺案、酒醉殺人案,層出不窮。一天,林肯聽人家談論著一樁奇異的殺人案件:
    在梅鬆鄉的一個村子裏有一群青年,在酒店裏喝醉了酒以後,就開始他們家常便飯的打架。打過架以後,第二天早晨,他們之中的一個名叫墨凱的,竟在家裏死去了。
    這樣說來,大概當天晚上,有人溜進了那人的屋子裏,對不對?
    沒有,一點也找不出有人溜進來的痕跡。大家的猜測是,曾跟他在酒店裏鬥毆的人,埋伏在半路上,下了毒手。
    不過,這說法也不合情理。如果有人埋伏在路上下手的話,屍體不是應該留在現場才對嗎?墨凱怎麽還能回到家裏呢?
    聽說是騎馬回去的。說起來這的確可疑。不過,在馬圈裏,的確拴著一匹滿身汙泥的馬。
    這樣說來,怕是那個喝醉了酒的墨凱,半路裏從馬上跌下來,跌破了頭,回到家裏以後,才死去的吧?
    也可以這樣推測。不過,現在有一個在現場看到了墨凱被殺的證人,出來做證呢。
    哦,看來這案子倒有點可疑。那個殺人嫌疑犯,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是個叫威廉·安斯屈倫的年輕人,外號“大火”,是他和墨凱吵了一架。”安斯屈倫!當林肯失業,欠了人家1100美元債務,弄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曾經很親切地收留並照顧他的,不就是安斯屈倫嗎?那時候,林肯還常常為他照看孩子。那孩子的名字,就叫威廉,現在已經長得那麽大了嗎?屈指一算,那已是20年前的往事了。
    無論如何,我非去救威廉不可!立時站起身來,到房間裏寫了一封信。這個時候,安斯屈倫已經去世了。正當威廉和母親為無法洗清冤枉苦惱的時候,他們接到了林肯的來信:
    聽說你們遭遇了一場不白之冤,你的孩子蒙受殺人嫌疑而被捕了。這個孩子,我絕對不相信他會闖出那樣無法無天的大禍來。這案子一定要受到公正無私的審判。同時,為了報答你們過去給我的長期幫助,我要無代價地來為這個案子辯護。
    審判的日子終於來了。在經過一番事實的調查以後,先把查理斯·亞倫——這個自稱親眼看到了行凶的人傳上法庭。那人就把安斯屈倫在樹林邊空地上,怎樣殺死了墨凱的經過,活靈活現地在法庭上述說了一遍。
    承辦這個案子的檢察官,是個很有名氣的人。林肯站起來,對著證人所作的供詞,開始提出反問:
    “我先要問證人,是不是在安斯屈倫殺了人離開以後,被害人墨凱才倒在地上的?”
    “不是的。在不到30分鍾以後,墨凱爬了起來,就由五、六個人,把他扶上馬,馱回家去。”
    “這樣說來,墨凱當時並沒有死。”林肯笑著,把放在證物台上的一根細長的棍棒,高舉在手裏:
    “這是打架時所用的棍子,是不是?”
    “是的,沒錯。”
    “有一點,檢察官似乎問漏了,打架是發生在什麽時候?”
    “是在十點半以後。”
    “打架的時間,怎會這樣清楚,是不是證人在那時曾看過鍾表呢?”
    “並沒有看,不過因為酒店總是在十點半關門的。在打架開始以前,大家就鬧哄哄地從酒店裏出來。我是看到了大家回去的。”
    “好,我還要問證人,他們打架的時候,你站在離現場多遠的地方?”
    “十米左右的地方。”
    “不過還是看得很清楚的,是不是?”
    “是的,看得很清楚。因為那晚的月亮照耀得像白天一樣。”
    “月亮是在哪一邊?”
    “剛巧在頭頂上。正像正午時的太陽。”
    “那麽,我還要問明白一點:證人知不知道,在法庭上故意做偽證,是要受偽證罪的處罰的?”
    “知道……不過,我所說的話,都是實在的。”
    “好……現在,請傳訊奈爾遜·瓦特金斯。”
    這時候,林肯就盤問另一個證人。他是一個農村青年。又把剛才那根棍子拿過來,舉在手裏給他看。
    “證人有沒有看到過這根棍子?”
    “看到過,這是我的棍子,是我親手做的。”
    “沒有錯吧?”
    “沒錯。大約一年前,因為我要捉麻雀,才做了這根棍子的,你看。”接著,他伸出手來,指著那根棍子的柄說:“在這裏,還刻著我姓名的縮寫字母。可是,這根棍子太重,用起來不太方便,所以,就把它扔掉了。那是在聽到墨凱被殺的消息以後。”
    “這樣說來,當他們打架的時候,這根棍子還放在你家裏是不是?”
    “是的,放在我家衣櫃的抽屜裏。”
    “好,這樣就夠了。”
    接著,林肯又把所有各種證據,仔細看了一遍,又站了起來:
    “各位陪審員,最後,我還要提出一個證據來。這證據,就放在我的衣袋裏。”說著,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來。
    “在這個小本子裏,記載著各種有趣的事情,實在是一本很方便而有用的書。因此,這本書可以證明檢察官所傳的證人,所說的話都是假的——你們看!”他把封麵給大家看了看,然後說:“這是一本曆書。在這本曆書裏,關於1月25日的夜月,是這樣描寫的,讓我讀出來:在中西部各州,月亮在10點17分整落下去。”
    旁聽席上,響起一陣驚異的聲音,因為這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反證,而且,是無法動搖的鐵一般的事實。證人亞倫臉色發青,身子搖晃得幾乎要倒下來!林肯斜著眼睛望著他,說道:
    “各位,那天晚上,月亮早在10點30分前就沉下去了,這是無法變動的科學事實。而且,那個所謂行凶的現場,是在深穀底的樹陰裏。在十點半以前,月亮早就被那參天大樹的樹陰遮蔽了起來,在距離十米的地方,說是看得非常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結果證明證人亞倫是隨便撿來一根棍子,做了一篇虛偽的證詞。”
    接著,林肯又對著旁聽席,不慌不忙地發表他的意見:
    “各位!法律是公正無私的。我早就相信安斯屈倫無罪。可是,要找出反證來,推翻這個撒謊的證人所作的證詞,的確是費了不少苦心。我正在那裏研究這案子的時候,昨天半夜裏,掛在半空中的月亮,給了我一個啟示,所以我才去查查曆書。啊!我還不曾有過這樣高興的事情。因為,這個可憐的冤屈者,是我的大恩人的後代。”
    “我曾經在新撒倫村子裏,弄得身上一個錢也沒有,像叫化子一樣的時候,收留我的,就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和今天也坐在這裏的這位亨納夫人。我抱著這個孩子,唱催眠曲的那一幕往事,到今天還曆曆在目這個恩人,現在已經離開人世了,而他的太太和兒子,正被冤屈折磨得苦惱萬分。我能夠幫助他們,總算報答了我所受到的大恩的萬分之一。”
    林肯的這番話,使在場的人們都深深地受到感動。這時從西麵窗口射進來的一道夕陽的紅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顯出一副莊嚴的神態!
    “各位陪審員,夕陽馬上就要下山了。我希望趁著晚霞的光芒還沒有消退以前,對這個遭了誣陷的被告,宣告無罪!”
    林肯臉上,掛滿了熱淚。那些聽眾,也一個個淚水縱橫!審判長在獲得了陪審員的答複之後,很莊嚴地站起來宣告:
    “被告威廉·安斯屈倫無罪!”
    感恩是人的天性。林肯懂得報恩,更深知自己的責任,他用鐵的事實使案件受到了公正的審判。不僅使受冤者獲得清白,而且維護了法律至高無上的尊嚴。這也更加顯現出他偉大的人格魅力——人性的光輝。
    他向年輕一代聽眾指出:“不管什麽時候,聽任一小撮歹徒滋事生非,聽任他們燒毀教堂,搶劫倉庫,破壞印刷機,槍殺編輯,隨心所欲地吊死或燒死他們所討厭的人,聽任他們逍遙法外,那我就可以斷言,這個政府必定短命。”他呼籲大家行動起來,保衛革命先驅者用生命所贏得的權利,不讓這一權利受到侵犯。
    初涉政壇
    1836年12月5日,伊利諾斯州第十屆州議會開幕。鄧肯州長致開幕詞,他敦促州議會對“運河和全部鐵路建築工程”予以財政上的支持。據此,新議員斯蒂文·道格拉斯代表內陸交通建設委員會提出了一個募款1000萬美元的提案。林肯這時已是輝格黨的議會領袖兼議會財政委員會主席,他對本項提案表示支持。最後州議會以61票對25票的絕對多數通過了這1000萬美元的籌款法案。經過林肯及其桑加芒縣同事的多方遊說,州參眾兩院聯席會議還以多數票通過了把伊利諾斯州首府從萬德利安遷往斯普林菲爾德的決議。斯普林菲爾德的市民們為此狂歡,載歌載舞,歡慶州議會遷移州府法案的通過。但實施這一法案,卻是1839年的事。
    1837年2月,林肯再一次覺得有一隻拳頭打了過來,那是命運之拳。林肯感到一種強大的力量,像角力中遇到一個極具實力的對手,有點難於招架,但又必須接住。林肯就是這樣開始與奴隸製較上了勁,他知道他現在還沒有力量扭開它,但他一旦緩過力來,他的另一隻手就會打倒它。林肯注視著奴隸問題,那是年輕合眾國的一塊心病,在其成立之初就曾困擾過它的創始者們,但被他們巧妙地避開了,而他們的後代們卻再難回避,現在兩種對立的力量愈演愈烈。
    1831年1月1日,這個新的一年的頭一天因加裏森的《解放者》報的創刊而顯得鬥誌昂揚,威廉·l·加裏森向世界宣告:“我要像真理一樣鐵麵無私,像正義一樣毫不妥協。關於這個問題,我不想溫和地去思考、談論或寫作了。不,決不!……我是認真的,我決不含糊其詞,我決不借故推托,我將寸步不讓。我要讓大家聽到。”加裏森是一個激進的廢奴主義者,1833年,他與西奧多·韋爾德及塔潘兄弟等發起了“美國反奴隸製協會”。他們認為奴隸製是一種醜惡,必須堅決鏟除,不能與之妥協。這使得他們的信徒不斷受到襲擊,不斷被南部驅逐或關進監獄,他們的印刷品經常被暴徒搶走或燒毀,南部郵局不保護廢奴主義者的郵件安全。
    美國南部各州以種植園經濟為主,那裏盛產棉花、稻米、甘蔗、煙草等作物,因為那裏的氣候適於這些作物的生長,黑人奴隸就在這片土地上為奴隸主耕種著,默默地為南部的繁榮而流淌著血汗。南部經濟對奴隸勞動的依賴使得南部像一隻充滿了氣的皮球,隻要廢奴之手伸來就會彈跳起來。在南部看來,新英格蘭靠奴隸貿易賺了錢、發了財,現在它金盆洗手後,卻來反對南部的種植園奴隸製度,意圖抽去其繁榮的基石,這樣做是令他們難以忍受的。
    一方麵是激進的廢奴主義者聲嘶力竭,煽起大眾狂熱的廢奴激情,一方麵是南部蓄奴各州照樣我行我素,甚至變本加厲,拿著他們的搜查證到北部追捕其逃奴,這些逃奴被視為奴隸主的私有財產。一方主要是北方少數人,一方則差不多是整個的南部。1837年2月,伊利諾斯州議會召開了一次特別會議,一個委員會被召集起來討論南部諸州提出的一個抗議北部鼓動反對奴隸製的提案,正是在這個時候,林肯感到了一種頗難招架的力量。
    這個委員會的報告指出,他們尊重由廢奴主義者的誤導和激烈運動所引起的蓄奴諸州的焦急和驚奇情緒;廢奴運動將嚴重影響奴隸主的利益,而廢奴組織也隻會增加奴隸製的嚴重狀況;廢奴主義者的教義主張血洗奴隸製的罪惡,也隻會導致聯邦分裂。在這個報告的基礎上經修改而提出一個決議案,該議案指出,州議會不讚成組織廢奴團體,不讚成宣傳廢奴教義。依照聯邦憲法蓄奴州對奴隸的所有權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而如果不經其同意,這種權利也不能被剝奪。
    現行政府也不得逆華盛頓特區人民之意廢除特區的奴隸製度。這個決議案還要求伊利諾斯州州長將這個報告和決議案的副本送達弗吉尼亞、密西西比、紐約和康涅狄格諸州。實際上在這之前不久,康涅狄格和紐約已采取了類似的舉措,譴責廢奴團體。感到安慰的是對這個決議案持不同或反對意見的還有另外五人,盡管投讚成票的達77人。5天之後,即18日,林肯與決議案的反對者、他的朋友北方佬丹·斯通一起提出一個詳細的陳述,對該決議案的通過表示抗議。他們認為,奴隸製是“建立在非正義和錯誤政策基礎之上的,但是廢奴主張的傳播卻隻會導致增加其邪惡”。也就是說,奴隸製盡管邪惡,而攻擊這種邪惡也不太明智。在力量不夠之時,林肯是極為理智的,他一方麵譴責奴隸製,卻又不主張激進廢奴方式。他接住命運之拳不自覺地用上了東方式的太極推手,這使他很長時間裏就這樣處於膠著狀態。
    1837年4月15日,林肯背著簡單的行囊,離開了紐薩勒姆村,來到了初具城市規模、擁有1400名居民的斯普林菲爾德市。
    他在他的馬鞍袋子裏裝進他所有的財物。他僅有的東西便是幾本法律書籍和幾件衣服。他同時也帶著一隻舊的藍色短襪,裏麵裝著一些銅板。這些就是從前在紐薩勒姆郵局任職時,他所收集的郵費。他本來可以花掉這些錢的,但是他覺得那樣是不誠實的舉動。所以當郵局查賬員前來清理賬目的時候,林肯非但將全部的賬目交還給他,並且還交還了前一兩年間他當郵政局長時所收集的銅板。
    他騎著借來的馬在4月15日到達斯普林菲爾德,在公共廣場的西北角勒住馬,走進約書亞·斯庇德開的百貨商店。
    他需要的家具得花17美元,那的確不貴,但他沒有現金,他便說:“如果你能讓我賒賬到聖誕節,同時我在此地做律師開業順利的話,我會在那時如數償還。萬一我不走運,那就隻好繼續欠下去了。”斯庇德聽見這麽哀傷的聲音時,不覺得抬起頭來。然後他看見了他這一輩子從來不曾見過的一副憂鬱哀傷的麵孔,他便大起惻隱之心。他向林肯說:“假使這麽小的一筆債都能如此地影響你,我想我能夠提供一個建議,使你不致招來任何債務,而且也能夠達成你的目的。我有一間很大的房間和一個很大的雙人床,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盡可與我共床。”林肯問道:“你的房間在哪裏?”“在樓上。”他邊說邊指著那個通至斯庇德臥房的樓梯。林肯二話不發就將馬鞍皮袋放在手臂上,然後走上樓去,將它們擱置在地板上,再下樓來,高興地叫:“實在太好了,斯庇德,我太感動了。”
    就這樣,林肯和斯庇德一起睡在商店的樓上,而且不付任何房租,直到斯庇德五年後賣掉他的商店。而後,他的另一個朋友威廉·巴特勒,便接林肯到他家裏去,不但供給他四年食宿,並且還替他購置了好多衣服。
    誌同道合是林肯結交朋友的基礎。他到斯普林菲爾德後除了結交商人斯庇德和文書巴特勒之外,還與歐文·拉夫賈伊成為患難中的一對好友。拉夫賈伊的胞兄伊萊賈·帕裏·拉夫賈伊是廢奴主義者中的溫和派,亦即主張用非暴力手段去廢除奴隸製度。就是這樣一個非暴力主義者,隻因為阻止暴徒破壞他的印刷機而遭到槍殺。歐文·拉夫賈伊跪在他哥哥的墓前發誓,絕不背棄哥哥為之灑盡鮮血的事業。後來他跟林肯結識,並成為林肯終生不渝的“最忠實的朋友”。
    1838年,林肯在斯普林菲爾德的青年學會發表了一篇題為《永葆美國政治製度之青春》的演說,闡述了一些極其重要的思想精髓,表達了他對美國的未來、人身自由和個人義務的熱愛。他向年輕一代聽眾指出:“不管什麽時候,聽任一小撮歹徒滋事生非,聽任他們燒毀教堂,搶劫倉庫,破壞印刷機,槍殺編輯,隨心所欲地吊死或燒死他們所討厭的人,聽任他們逍遙法外,那我就可以斷言,這個政府必定短命。”他呼籲大家行動起來,保衛革命先驅者用生命所贏得的權利,不讓這一權利受到侵犯。這是林肯29歲時所持政治觀點的傾情直露,演說的內容是精辟的,扣人心弦,言近旨遠。1838年夏,林肯再次參加州議員的競選。8月6日投票結果表明,林肯在17名候選人中名列榜首。同年12月,州議會在萬德利安開會時,輝格黨人提名林肯為州眾議院議長候選人,結果落敗,林肯仍然擔任州議會中的輝格黨領袖。
    18月4日,州議會休會,林肯從萬德利安返回斯普林菲爾德,重操他的律師舊業。
    這一年,根據林肯的倡議,在斯普林菲爾德舉行了全州輝格黨首屆代表大會。林肯在會上被選為州的輝格黨中央委員會委員。
    對林肯來說,最難忘的地方莫過於紐薩勒姆村了。他在這裏捕捉到了長期以來所尋找機會,這裏留有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刻骨柔情
    對林肯來說,最難忘的地方莫過於紐薩勒姆村了。他在這裏捕捉到了長期以來所尋找的機會,這裏留有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紐薩勒姆村的始建者是一個名叫詹姆斯·拉特利奇的南方人。村裏的羅特利基酒店便是他開的。他有一個女兒,名叫安娜。安娜長著褐色的長發,迷人的藍眼睛,十分的標致動人。林肯初次和她相遇時,安娜才19歲。盡管她已經和鎮上一個年輕富有的商人定了婚,可是林肯依然暗戀著她。
    安娜已經許配給約翰·麥克納莫,等兩年以後安娜從大學畢業了,就會和他正式結婚的。林肯在紐薩勒姆沒住多久就發生了奇怪的事情。麥克納莫決定把他的商店轉讓後帶著父母家人去伊裏諾斯。臨行前,他對安娜做了一番交待,他的話使安娜幾乎大吃一驚,不過,她畢竟太年輕了,而且深愛著麥克納莫,所以相信了他所說的話。
    幾天後,麥克納莫從紐薩勒姆出發,向安娜揮手道別,並且保證會經常寄信給她。
    林肯當時是鄉村的郵政所長。郵車每周隻來兩次,因為信件實在是不多。每封信的收費根據距離的長短從6美分到25美分不等。林肯把來信都放在帽子裏,當人們向他詢問有沒有自己的信時,他就摘下帽子查找,像這樣的郵政員還真不多見。
    安娜·拉特利奇苦苦等待著心上人的來信,他每周都向林肯詢問兩次。直到三個月以後,才盼來了他的第一封信。麥克納莫在信中解釋說,之所以沒早點寫信是由於途經俄亥俄州時得了重病,他不得不在病床上趟了三個星期,而且一直昏睡不醒。
    第二封信終於來了,可這次間隔的時間更長,而且信上的字不及上次的一半。寫信人的語氣更是冰冷而含混。這回他說父親得了重病,自己被父親那些債權人搞得焦頭爛額,至於歸期更是無法確定。
    自此以後,安娜還是盼望著能收到他的來信,可是幾個月過去了也未能收到信件。她開始懷疑他對她的愛是否是真的。林肯看到了日漸憔悴的安娜,心裏也很難過,於是,他主動提出替她去找麥克納莫。
    “已經沒有必要了,”她說道,“這個地方他是很熟悉的,如果他不打算寫信給我,你又何必費盡心思替我去找他呢。”
    後來,安娜對自己的父親說出了麥克納莫臨行前所做的不一般的交待:他的爸爸在生意上陪了個精光不算,還欠了許多債,然後,回到了紐約。他作為家裏的長子,瞞著家人獨自來到西部掙錢。他害怕自己若是用真實姓名,家裏人會聞風而至,一旦被他們發現,那自己就要被迫負擔起所有家庭成員的生活開支。那時正處於起步階段的他不願意背上家庭沉重的包袱,影響了自己要發展的事業,因此他用了假名。而現在他已經積累了足夠的財產,完全有能力把家裏人都接到伊利諾斯來過富人的生活。
    這個事情在村子裏迅速傳開了,還引起了小小的轟動。大家都說這是早已設計好的騙局,風言風語使安娜的處境很艱難。村裏人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那個男人也許早已結過婚了,有兩三個老婆也說不定,所以才會隱瞞事實真相的。有的甚至說他還可能搶過銀行或者是個殺人犯什麽的,天曉得他做了什麽缺德事。不管怎麽說,安娜是被那個男人拋棄了,然而,對安娜來說,這並非是一件壞事,安娜應該感謝上帝才對。
    這些都是紐薩勒姆村民們的判斷,林肯對此事從未說過一個字,但是,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最後,他心底一直在盼望和祈求的那個機會終於降臨了。
    從外麵看上去,羅特利基酒店也是一個飽經風霜、結構簡單的木屋,和其他邊遠地區成千上百的木屋是完全一樣的。即使是外鄉人打此路過,也決不會多瞧它一眼。但是,林肯的眼睛已經離不開這裏了,而且他的心靈早已被它占據。每當他要踏上它的門檻時,都會怦然心動,在他看來,這裏才是通向天堂的淨土。
    他把身體展開在雜貨店的櫃台頂上,手上捧著從傑克·凱爾梭那裏借來的莎士比亞戲劇,把書翻到其中的一頁,反複誦讀:
    “多麽美妙啊!一束光芒從遙遠的東方天際照進我的心靈之窗,朱麗葉啊!你是我心中的太陽!”
    他靜靜地躺在那裏,連書也看不下去了,閉目回想昨天晚上安娜說過的美妙話語,他覺得現在活著隻為了一個人,那就是安娜。
    婦人們經常聚在一起縫被子。安娜時常也被邀請參加到這項活動中來,她把針線活兒做的好極了,經她手縫製出來的被子簡直就是一件極具觀賞性的藝術品。每當她應邀參加這類聚會時,林肯就會一早起來騎馬陪她過去,晚上再把她接會去。一次,林肯鼓足勇氣走進了屋裏,並在安娜旁邊坐了下來。在這種場合,男人一般是很少出現的,他看上去很緊張,心也跳動得厲害。而此刻一抹紅雲已經飛上了安娜的麵頰,由於興奮,她慌了起來,還錯了幾針。幾個老婦發現了她的疏忽,會心地微笑了。這間屋子的主人把那床被子保留了下來,當林肯成為了美國總統之後,主人驕傲地把那件珍品拿了出來,並指著那塊地方向遊客和參觀者介紹說,當年總統的心上人縫錯的那幾針就在這裏。
    夏天的晚上,林肯和安娜常常沿著桑格芒河邊散步。夜鶯的叫聲從附近的樹林裏不時傳來,螢火蟲帶著串串金光在夜幕中飛舞。
    秋天裏,倆人踏著繽紛的落葉漫步在樹林裏,觀賞披上了秋裝的白橡樹;傾聽野山胡桃的果實從枝頭墜落到地上的吧噠聲。冬天的雪景更令他們流連忘返,岑樹、橡樹還有胡桃樹就像穿起了貴重的雪白的裘皮大衣,榆樹上那些細小的樹枝仿佛串串珍珠製成的項鏈。
    那時的生活是多麽幸福啊,好像整個世界都是屬於他們的。當林肯靜靜地站在那裏凝視戀人那藍色的大眼睛時,安娜的內心仿佛在歌唱。當林肯偶爾握住對方的手時,安娜都會屏住呼吸,閉上眼睛想:生活原來是這樣的美妙。
    但是,後來羅特利基酒店倒閉了,迫於生計安娜不得不到一個農場主家的廚房裏做傭人。不久,林肯在這家農場找到了種玉米的活。一到了晚上,林肯就來到廚房幫她涮洗碗筷。一想到馬上就能陪在心上人身邊,他內心就會充滿喜悅,這種發自內心的滿足和快樂是以後任何時候也體驗不到的。林肯去世前不久曾對一個好友承認,在伊利諾斯的農場雖然隻是一個打著赤腳的農夫,但他在那裏度過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就連白宮的生活也是無法與這相比的。
    越是美好的事物越容易流逝。1835年的8月,安娜生病了。一開始,她隻是渾身無力,也不覺得疼痛。所以,她勉強支撐著像平時一樣幹活,但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她發了高燒,無法從床上爬起來了。她的弟弟趕緊騎馬去請安倫大夫,大夫診斷為傷寒。安娜的身體燒得滾燙,可是她的腳丫卻冰涼,周圍人不得不把石頭加熱了給她焐腳。安娜一遍遍地叫著要水喝。當今的醫學已經知道,此時應該讓患者多喝水,並用冰塊給她降體溫。可是,當時艾倫大夫根本不懂得現在看起來很簡單的醫學常識。
    幾個星期以來,安娜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此時,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艾倫大夫說病人要絕對休息好,不許任何人探望。林肯到來的那天夜裏差點就被拒之門外。隨後兩天,安娜不斷地喃喃呼喚著戀人的名字,那聲音無比淒涼哀傷,人們隻得把林肯請過來。他人一到就直奔床前,屋子裏隻剩下他二人,這是倆人最後相聚的一個小時。
    第二天,安娜就隻有微弱的呼吸了,而且一直昏睡不醒。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是林肯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堂堂硬漢已變得憔悴不堪。他嘮嘮叨叨說自己不想活了,朋友們不得不時刻提高警惕,拿走了他口袋裏的刀子,跟在他身後提防他往河裏跳。林肯像丟了魂一般,即使見了熟人也不打招呼。安娜就這樣走了,他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可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每天都要走上五裏地去安娜安息的墓地,而且一待就忘記了時間,最後,還是朋友們找到這裏把他帶回家。雨天裏,他會失聲痛哭,說一想到雨水正在擊打安娜的墓碑,心裏就有說不出的難過。
    有一次,有人看到他漫不經心地走在桑格芒河邊,嘴裏還嘟嘟嚷嚷地說個不停,大家擔心他會變得精神不正常。因此,艾倫大夫又被請了來。了解了林肯的情況之後,他說應該給林肯找些事情做,不能總是讓他沉湎於此事。
    林肯的好友鮑靈·格裏恩住在鎮子北部一英裏外的地方。他把林肯帶了回去,決定親自來照顧他。那是個僻靜的地方,房子背靠險峻的山崖,山上長著白橡樹。而房前是一片平整的窪地,一直通向桑格芒河岸邊,窪地上長著幾排樹木。格裏恩安排林肯在這裏砍樹、挖土豆、摘蘋果、擠牛奶;自己要紡線時,就由林肯拿著線團。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一年過去了,可是林肯還沒能從痛苦的深淵裏掙紮出來。1837年,安娜去世已有兩個年頭了,林肯曾對一位在州立法機關裏共事的朋友說過這樣的話:“在平日裏,我看起來和別人一樣樂嗬嗬的,可每當獨處時,我會很沮喪,甚至連刀子都不敢裝在口袋裏,因為我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做出傻事來。”
    安娜死後,林肯整個人都變了。他的臉上不再有笑容。他簡直變成了全伊利諾斯州最憂鬱悲哀的人。他對現實世界沒有了感知。
    他日後的律師夥伴赫爾頓這樣說道:“我不知道在這20年中,林肯有哪一天是真正快樂的。他的整個後半生是在憂鬱中度過的。”
    從安娜離世直至他慘遭謀殺,林肯特別鍾情於表現傷痛和死亡的詩作。他能一連呆坐幾個小時而一言不發,神情淒楚地陷入獨自的幻想之中。隨後,猛然蘇醒過來,寫下這樣的詩句:
    熱戀中的他
    正準備去親吻那誘人的雙唇
    可她那雙唇已經被掩埋
    被埋在布滿青苔的大理石下麵
    他發自內心無數次呼喚過的
    永遠抹不去的
    愛人的芳名
    早已被鐫刻在墳瑩之上
    他為這首詩取名為《最後一片落葉》。
    在安娜剛離世時,他把《人生終歸一死》這首詩反複吟誦並牢記於心,其中“唯有逝者的靈魂將化作永恒的懷念”這句話更是他的最愛。當身邊都是熟人時,他會反複吟詠這一句;在伊利諾斯鄉村旅店裏,他向住客朗誦這一句。他把這句詩用到了自己的演說裏,帶進了白宮的會客廳,還把它抄寫在給朋友的信件裏,並且說:“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看待我本人,我都不能違背我真實的想法。”
    在這首詩裏,他最喜歡最後的兩段:
    啊!希望和憂鬱;歡樂和痛苦
    交織在一起
    好似陽光和陰雨的並存交替
    喜悅和眼淚;歡歌和挽歌
    此起彼伏如波濤
    那曾亮晶晶的雙眸
    那充滿著勃勃生命力的呼吸
    從生命金色的殿堂走進陰鬱的棺木
    壽衣包裹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哦!唯有逝者的靈魂將化作永恒的懷念
    安娜死後被埋葬在農場中央一片安靜的地帶,周圍都是蔥鬱的綠色,牛群羊群在那裏靜靜地吃草。不過,眼下這裏已是雜草灌木叢生,四周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隻有春季時節,才有幾隻鳥在這裏棲息,野羊的低吟打破了往日的沉寂。
    安娜的屍骨已經在這裏埋藏了大半個世紀。但是,在1890年,墓地管理人在四英裏外的彼得斯堡新建了一塊墓地。其實,彼得斯堡原本就有一大片墓群,就是大家並不陌生的玫瑰山公墓。因此,要在這裏爭得一席之地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貪心的管理人想出了一個“奇招”,就是把林肯心上人的屍骨遷到這裏,用轟動效應來為自己的生意促銷。總統心愛之人的墓地都遷移至此了,其他人還會猶豫嗎?這個計劃是多麽肮髒啊。
    此人對此事也並不否認,他說那大概是在1890年的5月15日,他打開了那座墳墓。然而,他究竟看到了些什麽呢?我們知道,在彼得斯堡住著一位老婦人,曾對自己所講的事情的真實性發過誓。她是麥克格瑞迪·拉特利奇的女兒。而麥克格瑞迪是安娜·拉特利奇的堂兄,他曾和林肯一起下地幹過活;林肯做土地測量員時,幫他打下手;他們還一起吃過飯,共用過同一張睡床。可以肯定地說,他應該是最熟悉林肯和安娜之間愛情故事的人。
    一個夏日的傍晚,四周很安靜,那位老婦人坐在院子的躺椅裏向作者講述道:“我經常聽到父親說自從安娜死後,林肯天天跑到五裏地外的墓地,而且總是忘記了回家的時間。父親怕有意外發生,總要過去把他接回家……沒錯,當安娜的墳墓被打開時,我父親也目睹了現場。他還經常說他們當時所發現的安娜屍身的痕跡,也就是死者衣服上的四枚珍珠紐扣而已。”
    實際情況怎樣呢?那個墓地管理人取出了那幾枚紐扣,鏟了一些墳墓裏的泥土,並把這些東西帶到了新建於彼得斯堡的“奧克蘭墓地”。之後,他就對外宣稱林肯心上人的遺骸就在這裏。
    現在,夏天一到,就會有成千上萬的慕名朝拜者駕車來到這裏憑吊作古之人。我親眼見到,人們對著那四顆紐扣眼含熱淚,鞠躬哀悼。在紐扣的上方立著一座莊嚴的花崗岩紀念碑,碑身上銘刻埃德加文學獎獲獎者所寫的祭文:
    我弱小的身軀
    發出不朽的顫音:
    “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敵意,要把善心施與眾人”
    請主寬恕我芸芸眾生
    願公正和誠實的陽光普照大地
    安息在芳草下麵的是我
    亞伯拉罕·林肯一生最深愛的人——安娜·拉特利奇
    我對他愛情忠貞的證明
    不是通過婚禮,而是永別
    願鮮花在我胸前的泥土上永遠盛開!
    不管貪婪的墓地管理者怎樣地費盡心思,可安娜的聖骨依然存留在原地。安娜的靈魂和對昔日美好的記憶也永遠地留在了這裏。這芳草淒淒,野羊低吟的地方不知流淌過多少林肯的淚水。他曾經說過,他早已把自己的心葬在了這裏。如果安娜地下有知的話,那她一定會為自己有過這樣的戀人而感到滿足和欣慰。
    她有做總統夫人的野心,她要使他成為舉止講究、風度翩翩的紳士。她的心中常常浮現他父親的影子,那個衣著整潔、頭戴禮帽、腳套長靴、手執金杖的氣度超卓的紳士,她希望林肯也能如此表現。
    未婚妻
    安娜死後的第四年,有一名女子來到城裏追求林肯,還決意要和他結婚。她就是瑪麗·托德。
    瑪麗·托德家世顯赫,她的祖上曾出過將軍和州長,父輩中有一位後來做過泰勒總統的海軍部長。她的父親當過肯塔基州參眾兩院議員,做了20年肯塔基州列克星敦銀行總裁。她比林肯差不多小9歲,是個急脾氣的人。盡管曾在列克星敦一所貴族學校受過教育,卻隻使得她舉止高傲,目中無人,自信心過度膨脹,總以為自己有一天必定會做總統夫人。這個野心勃勃的21歲女子就在1839年的某一天怒氣衝衝地離家出走,來到了斯普林菲爾德,因為她沒法控製脾氣而與她的繼母吵了一架。
    在林肯麵前的這個女人美麗大方,高度適中而略胖,圓圓的臉蛋,深褐色頭發,藍灰色的眼睛,說話則時常帶點法語,因為她的法語很好,並且是正宗的巴黎口音。現在,她麵帶微笑,和藹而迷人。
    瑪麗·托德睜著迷人的雙眼悄悄地掃視著,她在林肯身上一晃而過,卻停在光彩四射的斯蒂文·道格拉斯身上。
    他衣著整齊,舉止優雅,嗓音宏亮,而且禮貌周全、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他前程似錦。他的舞跳得很好,他的話說得很動聽,但他就是長得不高。
    現在道格拉斯摟著這位豐滿的女人旋轉在活地笑著,笑聲在大廳中回蕩著。道格拉斯感到那笑聲頗有些刺耳,他那飽經世故的智慧立即判斷出她的任性、膚淺,他看到了任何男人都難以忍受的一些性格,於是他借酒裝瘋,跳上桌子,合著樂曲節拍,將酒杯和碗盤刀叉踢得亂七八糟的。林肯自從結識了瑪麗小姐,就被她的風采和嫵媚所吸引。這位潑辣而又有才的少女在“上流女校”受過教育,會講一口流利的法語。她體態豐盈,容光煥發,性情活潑,善於交際。
    1840年,在林肯和瑪麗·托德認識一年之後,雙方訂了婚。這時,她的姐夫和胞姐雙雙反對,認為她和林肯出身不同,不是門當戶對的佳偶,還指責妹妹屈身下嫁,是自暴自棄的表現。瑪麗·托德聽了大不以為然,她理直氣壯地說,林肯很有前途,是她所接觸到的人中“最中意的對象”。尼尼安·沃愛德華斯夫婦了解妹妹的倔強性格,也隻好作罷。
    她有做總統夫人的野心,她要使他成為舉止講究、風度翩翩的紳士。她的心中常常浮現他父親的影子,那個衣著整潔、頭戴禮帽、腳套長靴、手執金杖的氣度超卓的紳士,她希望林肯也能如此表現。
    啊,穿上那身新衣的林肯先生多麽神氣呀!瑪麗陶醉地看著,仿佛自己在總統夫人之路上又更近了一站。他的確沒有辜負她的期望。雖然他在社交場合常常不知如何是好,在女性麵前他的長胳膊、長腿也成為他的累贅,常令他不知所措。然而,當他站在大眾之前,在大眾的烘托之下,他的長腿使他顯得如同鶴立雞群,他的長胳膊有力地揮動,指引著大眾的激情,他們被他才華橫溢的演講所激動,他們吹著口哨、拋著帽子,向他表示歡呼及擁戴,他們使林肯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為哈裏森競選總統而到處演說,幾乎跑遍了伊利諾斯的每一個角落。終於,林肯與道格拉斯為各自的政黨而拔刀相見。1840年7月,他們在斯普林菲爾德召開了一個兩萬人的大會。針對民主黨批評,威廉·哈裏森將軍像個住小木屋飲蘋果酒的老婦女,自由黨則用三十頭牛拖著一個特製簡陋木屋,走在斯普林菲爾德人群擁擠的街上,大眾爭先前來打開木屋邊上一個大桶的水籠頭,倒上烈性蘋果酒來豪飲。自由黨將自己民眾化的活動辦得相當成功,而同時林肯也極為精彩地告知大眾他初到伊利諾斯時的困苦經曆。最後自由黨有了自己的第一個總統。
    瑪麗也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他們已訂了婚,她仿佛感覺到林肯有一天一定會做上總統,而她就理所當然地實現了自己的總統夫人之夢。
    他在感情與理智的激流中掙紮,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兌現承諾,感情告訴他,他絲毫不喜歡她,而且與其結婚而忍受她的火爆脾氣還不如逃掉。最後他分不清到底哪是理智哪是感情,他感到極端壓抑,瀕臨崩潰。
    奇特的婚禮
    瑪麗·托德和亞伯拉罕·林肯訂婚後不久,她就想改造他。她看不慣他的穿著打扮,經常拿他和自己的父親相比較。十幾年來,幾乎每個早晨她都看到羅伯特·托德手裏握著鑲金的拐杖行走在列克星頓的大街上。他身披質地考究的藍大衣,足蹬光可照人的皮靴,一條合體的雪白褲子,褲腳總是整齊地塞在靴子裏。可林肯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在天氣暖和的日子裏,他根本就不穿外套,更難以容忍的是,他還經常穿低領衫。通常你見到他所穿的褲子隻有一條背帶,衣服上的扣子一旦掉了,他就削一根木釘把衣服綴起來。
    他還在帽子裏擺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這種粗俗的穿戴使瑪麗·托德很生氣,而她也照樣地向他嘮叨個不停。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她的大小姐脾氣再也控製不住了,便常常讓林肯很難堪。
    瑪麗像是一匹馬,她希望迅速抵達目的地,她的急躁脾氣也使她快人快語,而林肯像牛一般慢吞吞的反應令她發狂。林肯開始收回他恍惚的目光,手執他僅剩的一根背帶,安靜地說不出話,他難以理解她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發火。
    瑪麗小姐是怎麽了?上帝(god)就隻有一個d,而她托德(todd)家卻有兩個。這就能使她如此這般放肆地對待他嗎?他覺得她越來越沒有耐心,而他也逐漸對她失去了愛意。他的牛脾氣使她的馬脾氣失去控製。
    後來,瑪麗的姐夫的表妹瑪緹塔·愛德華斯的到來使瑪麗和林肯的隔閡越來越深。瑪緹塔是個身材高高的、金發碧眼的可愛女子,她也在愛德華斯這所寬敞的宅第裏住下了。每當林肯過來要找瑪麗時,瑪緹塔就像眼前花兒似的在他麵前晃。這個女子雖然不會講巴黎音的法語,也不會跳切爾克斯圓圈舞,但她很會拉攏男人,林肯對她的愛意油然而生。當她打掃屋子時,林肯會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而對瑪麗的話語充耳不聞,瑪麗為此大發雷庭。還有一次,他帶著瑪麗走進舞廳,可是他讓瑪麗去和別的男人跳舞,而自己則坐在角落裏和瑪緹塔聊天。可想而知,瑪麗是無法忍受自己的丈夫這樣的安排。
    瑪麗指責他愛上了瑪緹塔,而林肯對她的話顯得很冷漠,瑪麗失聲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要求他不準再和瑪緹塔有任何接觸,那怕是多看一眼也不行。
    當初那信誓旦旦的愛情現在變得模糊起來。林肯現在意識到兩人在所受的教育、生活背景、脾氣秉性、興趣愛好乃至人生觀、世界觀方麵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鑒於彼此總在不斷地觸怒對方,他覺得婚約應該解除,即使倆人勉強結合了,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幸福的。
    瑪麗的姐姐和姐夫與林肯的看法是一致的。他們力勸瑪麗放棄嫁給林肯的念頭,並反複對她說他們兩人之間明顯不合適,即使結了婚也不會擁有幸福。可是,瑪麗哪能聽得進去這些呢?
    林肯反複思索,他覺得他們的前景暗淡,而這種關係再繼續下去隻是凶多吉少。他開始明白為什麽道格拉斯會放棄她。他鼓起勇氣打算告訴她他們應當解除婚約。最後,他決定用筆將自己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寫在紙上。他告訴她,他現在仔細地考慮後,才發現自己愛她並不充分,所以不能和她結婚。寫完了信,他便去找他的老友斯庇德,要他替自己送去,如果斯庇德推辭不去,那麽他將去找另一個願意效勞的人。斯庇德接過信卻把它扔進火爐,並告訴他白紙黑字將是永遠的證據,而話則如風過耳,或許會被聽到,或許會被誤會,或許會被遺忘。他慎重地告訴林肯,如果他是個男子漢就應當親自前往,當麵向她說清楚,並叮囑林肯說完就走,別逗留。林肯扣上外衣走出門,走進斯普林菲爾德夜晚的黑暗,街上行人稀少,寒風凜冽,他下定決心不再拖延。他來到愛德華茲議員的住宅,告訴她,他不再愛她。她一聽即放聲大哭,痛苦萬分,她絞著手,罵他是個騙子,並說騙子終會受騙。他來不及告退,便被她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他看著她痛苦萬分,發現自己也淚流滿麵。然後,他們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一個冷冰冰的決意告別卻變成情意綿綿的意外約會。
    經過這番舉動,解除婚約看來是不太可能了,林肯看著結婚日期漸漸逼近,真正體會到愛爾蘭人怕絞索的滋味。他解除不了婚約而他卻不想和她結婚,但他現在已無法再拖延,他沉入更深的憂鬱之中,即使他久經風霜的神經也難以忍受時光飛逝的重壓,而那一天終於來了。
    1841年1月1日,愛德華茲的私宅煥然一新,房間裏鮮花爛漫,壁爐裏火光熊熊,孩子們嬉笑追逐,大人們談笑風生。
    這新年的第一天天氣格外晴朗,陽光分外燦爛。這一天,斯普林菲爾德最有前途的輝格黨領袖的婚禮正在如期舉行。瑪麗·托德等待著新郎前來迎娶。大蛋糕擺上了桌子,客人們紛紛前來致賀。黃昏來臨,夜幕降臨,該來的都來了,隻有新郎沒有來。尋找的人們找遍了斯普林菲爾德的大街小巷卻不見他的蹤影。客人們告別了愛德華茲的房子。瑪麗跑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傷心地扯掉婚紗,撲倒在床,羞憤而絕望。
    這一天,林肯的好友斯庇德賣掉了他的商店而打算搬到肯塔基的路易斯維爾。林肯無家可歸,人們最後找到他時發現他在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內喃喃自語,他立即被宣告神經失常,用以解釋他為什麽不去迎娶新娘而為瑪麗·托德挽回臉麵。而後他陷入狂亂之中,他亂喊亂叫,威脅著自殺。他的朋友們照顧他,不準他用刀。醫生勸他多參加活動以分心,但即使是正緊張進行的州議會也不再吸引他了。
    他的內心在掙紮。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事實上他食言了,他在最後一步抽身而使整場戲因缺少主角而失敗。
    他在感情與理智的激流中掙紮,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兌現承諾,感情告訴他,他絲毫不喜歡她,而且與其結婚而忍受她的火爆脾氣還不如逃掉。最後他分不清到底哪是理智哪是感情,他感到極端壓抑,瀕臨崩潰。
    逃婚後三個星期,林肯在收到斯圖爾特的信後,回信給他,這封信寫得悲慘至極。他寫道:
    我現在是世界上活著的最不幸的人。假如將我所感受的平均分給全人類,那麽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張笑臉……要我保持現狀是不可能的。在我看來我不是選擇死亡,就是要把自己的精神控製好。
    斯庇德怕他去尋死,所以林肯就被帶往路易斯維爾附近的斯庇德母親家中。在這裏,他得到一本《聖經》並被安頓在一間幽靜的房子裏,窗戶朝著一彎清溪。溪水蜿蜒地流過草原,通往一英裏外的森林。每天早晨都有個黑奴為林肯送咖啡來。愛德華茲夫人,即瑪麗的姐姐,說是瑪麗為了要保持她的體麵又要使林肯安心,就寫了一封信給林肯先生,說她願意準許他解除婚約。但是要他解除婚約時,據愛德華茲先生說,瑪麗還是允許林肯隻要願意,隨時有權和她再行訂婚。
    然而這件事卻是他決不願去做的。他再也不想見到她了。甚至在林肯逃婚後一年,他的好朋友詹姆斯·馬賽尼還以為他會自殺。
    就在此後的兩年內,林肯完全不理會瑪麗·托德,隻希望她把他忘了,並希望她能改嫁別人。但她始終不肯,因為這與她的麵子有關,主要是因她的自尊心所使然。她決定要對她自己和那些輕蔑或憐憫她的人們證明,她是能夠並且一定會和亞伯拉罕·林肯結婚的。
    而林肯也是下定決心不和她結婚的。
    事實上,林肯心意非常堅定,所以在一年之內就向另一個女子求婚了。她叫做薩拉·李卡德,是巴特勒夫人的妹妹。曾經在他的好友威廉·巴特勒家住過四年。
    一天,林肯跟她談論《聖經》,說在《聖經》裏亞伯拉罕跟薩拉結婚,現在他們的名字正意味著天意,於是林肯向她求婚。她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理由很簡單,他們的名字也許天造地設,但是他們的年齡卻天差地別。她才16歲,根本很少考慮結婚這類事。而林肯32歲,他迫切需要結婚,隻要不是瑪麗·托德,誰都行。林肯為當地的《桑加芒報》寫社論。而主編西蒙·法蘭西斯是他的一位密友及支持者。隻是法蘭西斯的妻子涵養不夠,常愛管閑事。因為年逾四十而膝下無子,所以她以斯普林菲爾德的月下老人自居。
    一天,林肯應法蘭西斯夫人之邀前往她家,他不知道她同時還邀請了瑪麗·托德小姐,於是冤家路窄,他們再次有了接觸。林肯對婚姻生活頗為擔心,遂致函斯庇德,希望他立即回答自己關於他婚後是否快樂的提問,越快越好。斯庇德告知那比他所想像的要快樂得多。
    林肯無法逃避,硬著頭皮再次向瑪麗求婚。她終於等到了挽回臉麵的一天,她一直不肯嫁人,一直希望他回心轉意,並曾說隻要林肯先生願意,隨時可再次向她求婚。她知道林肯出於維持他的名譽不得不和她結婚,他這頭牛被安上了轡頭,在她的牽拉之下不吃回頭草才怪呢!
    而她作為馬卻從來不曾離開那片草地。
    1842年11月4日,這天是星期五,在林肯有點迷信的心中是個不吉利的日子,他似乎有點期望同樣迷信的瑪麗·托德小姐拒絕他的求婚,而使他震驚不已的是他下午剛提出求婚,迫不及待的瑪麗便設法使婚禮在晚上舉行了。
    事情進展得如此神速令他覺得可怕。然而瑪麗覺得什麽都沒有拖延更令人恐懼,多等一天她都不樂意。再有,今天恰巧是她的24周歲生日。於是,他們急忙跑到查特爾頓珠寶店買結婚戒指,在戒指上麵刻上了“愛情永恒”一行小字。
    當天下午過後,林肯請求吉姆斯·馬西尼做他的伴郎,說道:“吉姆,我要和那個女孩結婚了。”
    傍晚時分,林肯在巴特勒的家裏穿上了結婚禮服、套上了皮靴,這時,巴特勒家的小男孩跑過來問他要到哪裏去。林肯答道:“也許是到地獄去吧。”
    而此時的瑪麗也顯得很失落,因為上回那套為婚禮精心製作的嫁衣算是白白浪費了,這次隻能湊合穿上這套白色的細棉布做的衣裙。
    所有的一切事務都是在萬分匆忙中進行的。愛德華斯夫人說婚禮隻進行了兩個小時就結束了。婚禮蛋糕被端上來的時候,蛋糕上麵的奶油因不能冷卻,刀子切下去很不順手。
    當尊敬的牧師查爾斯·戴斯爾身著法衣宣讀那篇令人心情激蕩的教義時,林肯幾乎是麵無表情,絲毫沒有激動。他臉色蒼白地出現在婚禮上,無法掩飾內心的緊張,看上去簡直像去屠宰場。
    林肯本人對婚禮的感想在寫給薩纓·馬歇爾的商業信件的附文中可以找到。這封信是在他結婚後的第一個星期寫的,現將此信珍藏於芝加哥社會曆史書院。
    “沒有什麽新奇的感覺,”林肯這樣寫道,“真的,這場婚禮對於我來說,隻不過是經曆了一次迷茫與困惑罷了。”第2仕途艱辛
    林肯生命中最大的悲劇不是慘遭暗殺,而是他的婚姻。但是麵對整天碎嘴嘮叨、亂發脾氣的專橫夫人,他並沒有消沉,而是抱著“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敵意,而把善心施與眾人”的人生態度馳騁政壇。在經過了長達19年的孤軍奮戰之後,他所躥升到的高度足以令人眩暈。
    “林肯夫人有著一般人比不上的大嗓門,”參議員拜爾瑞治說道,“即使隔著一條街都能聽見。她家附近的鄰居總能聽見她的尖聲怒罵。有時她還用其他方式宣泄自己的怒火,然而無論采用哪種方式,事後她總能找出各種理由為自己的粗暴專橫開脫。”
    林肯不屬於任何一個教派,因此,他總避免和朋友們談論宗教問題。不過,有一次,他對赫爾頓說自己的信仰和一位名叫克萊恩的印第安納老人差不多,這位老者在一次教堂集會上說道:“做了好事,我的感覺就是好的;做了壞事,我的良心就會不安。這就是我的宗教信仰。”
    “我相信你說得每一句話,”林肯反駁道:“但是,我絕對不會這樣做,因為這錢出自一個精神失常的可憐女孩,我寧願餓死也不會以這種方式騙她的錢花。我們最多隻能收取這個費用的一半,否則我分文也不要。”
    林肯對奴隸製深惡痛絕。他曾說:“勞動是我們人類的共同負擔,而有些人卻竭力要把他們分內的負擔轉嫁到別人頭上,這是造成人類連續不斷的災禍的根源。”
    此時正是寒冬12月天,北風呼嘯,頭頂的雁群掠過灰色的天空向南方飛去;一隻野兔正急速地越過馬路;幾聲狼嚎從遠處的林子裏傳過來。但是,坐在馬車上的男子對周圍的事物和聲響卻毫無反應,他在低頭沉思,在落寂中黯然傷神,也在思索著明天的路該如何去走。
    他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狀態。雖然鄉村旅社的居住條件很差,但是對他來說,再不好的環境也比呆在家裏強百倍。因為家裏那位林肯夫人成天不是碎嘴嘮叨就是亂發脾氣。
    煩惱的家庭
    當我在伊利諾斯的紐薩勒姆寫作本書的時候,當地一位律師好友亨利·邦德曾多次向我提議說:“你最好還是去拜訪一下吉米·馬爾斯舅舅,他是林肯的律師夥伴赫爾頓的幾個舅舅中的一位。當年林肯夫婦曾在他姨媽經營的外租房裏住過一段時間,他或許知道的不少。”
    這樣有價值的線索我自然不會放過。於是,在7月裏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就和邦德先生開車前往幾英裏外紐薩勒姆附近的一個農場。林肯當年步行到斯普林菲爾德去借法律方麵的書來讀就曾路過這裏。路上渴了,他就停下來給人家講幾個故事來討杯果酒喝。可是誰能想到,這個講故事討果酒渴的人卻成為了美國史上最有名的總統。
    我們剛到那裏,吉米舅舅就拖出一把搖椅坐到院子的楓樹蔭涼下麵。農場裏很安靜,隻有幾隻小雞和小鴨在草地上卿卿叫著蹦來跳去。我們的談話時間不短,大概有三、四個小時,吉米舅舅很有感染力地講述了林肯的一些事情。下麵的故事絕對是第一次在本書出現,以前還從未見諸報端和書刊:
    馬爾斯舅舅的姨媽凱瑟琳嫁給了一位名叫傑庫伯·爾利的內科醫生。18月11日夜裏,也就是在林肯到達斯普林菲爾德的一年之後,一個不知名的神秘男子騎著馬來到爾利醫生的宅門口,他敲門把醫生叫到大門前,把火槍槍膛裏的子彈全部傾射到醫生的身上,隨後翻身上馬,一溜煙地不見了。
    當時,斯普林菲爾德雖然隻是個小地方,可調查結果沒有人被懷疑犯有謀殺罪。那個神秘男子究竟是誰,至今依然不得其解。
    爾利醫生並沒有留下多少財產,隻留下一小塊田產,因此他的遺孀被迫靠出租房屋維持生計。不久,林肯夫婦便居住在這裏。
    吉米舅舅告訴我他經常聽到他的寡婦姨媽說起下麵的事情:
    一天早晨,林肯夫婦正在吃早餐,不知道林肯說了什麽話惹惱了他的妻子。隻見林肯夫人怒氣衝天,抄起熱騰騰的咖啡就潑到了林肯的臉上,而且當時許多客人都在場。
    林肯在客人麵前顏麵無存,但他什麽也沒有說,然後,爾利太太連忙拿來手巾替他擦臉和衣服。
    由此我們不難推測出林肯夫婦後麵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狀態。
    當時在斯普林菲爾德從業的律師已有十一名,但這裏畢竟是個小地方,所以他們經常在各個村莊之間騎著馬展轉,以賺取更多的生活費,或者跟著在各地主持庭審的大法官戴維斯,戴維斯在第八司法區的範圍之內四處遊走。別的律師們通常盡力在星期六趕回斯普林菲爾德以便和家人共度周末。可是林肯除外,因為他害怕回家。春天裏,他有三個月待在外麵;秋天到了,他又是一連三個月不回家。他總在外地四處奔波,總是找出各種理由不回家去。
    他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狀態。雖然鄉村旅社的居住條件很差,但是對他來說,再不好的環境也比呆在家裏強百倍。因為家裏那位林肯夫人成天不是碎嘴嘮叨就是亂發脾氣。
    “他太太的暴虐脾氣簡直要把他逼瘋了。”甚至連鄰居也這樣說。大家之所以這麽說,並不是偏袒林肯,而完全是根據他們看到的和不想聽也能聽見的一切。
    “林肯夫人有著一般人比不上的大嗓門,”參議員拜爾瑞治說道,“即使隔著一條街都能聽見。她家附近的鄰居總能聽見她的尖聲怒罵。有時她還用其他方式宣泄自己的怒火,然而無論采用哪種方式,事後她總能找出各種理由為自己的粗暴專橫開脫。”
    “她太粗暴了,”赫爾頓這樣說道,“她在領著丈夫跳一支令對方頭暈目眩的舞蹈。”
    赫爾頓還分析了瑪麗會如此暴躁地發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不滿的原因,一切都是她的報複心在作怪。
    “他曾經令女人獨特的驕傲和自尊蒙受過奇恥大辱。”赫爾頓意味深長地說道,“而她認為自己的人格在眾人的眼睛裏降低了一大截。那麽,她的愛情就會被複仇心所占據。”
    瑪麗總是在抱怨,因為當她的朋友們走進房子時,林肯從不起身相迎,也不會走過去接她們的外衣表示歡迎,甚至當訪客離開時,他也不會到門口送客。
    他喜歡躺著讀書。下班回家後,他就即刻脫掉他的上衣、皮鞋以及領帶,並把他前邊的背帶解開,再把走廊上的一把椅子翻倒在地,在它斜背上放枕頭,然後將他的頭和肩頭靠過去,四肢舒展地躺在地板上。一位婦人曾和林肯家人同住兩年,她說:有一天晚上林肯正好躺在走廊上讀書,恰巧有客人來。不等仆人去開門,他就跳起身來,穿著襯衫就走過去,把客人們引進客廳裏,還說他願意為她們引路。林肯夫人在隔壁房間看見婦女們走進來,又聽到她的丈夫如此開玩笑的話後,她便大發雷霆,說要給他好看,他卻高興地溜出屋外。直到夜深人靜時才回來,而且是由後門悄悄地溜進來。
    林肯夫人的忌妒心很強,她對約書亞·斯庇德沒有好感。她懷疑就是這個人慫恿林肯缺席上次的婚禮。結婚以前,林肯習慣把寄給斯庇德的信的末尾寫成“誠摯的愛獻給芬尼”。但是,結婚以後,林肯夫人嫌這句話過於肉麻,要他改寫成“問候斯庇德太太”。
    林肯總把別人對自己的幫助記在心裏,這是他的優秀品格之一。為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他答應要把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取名為約書亞·斯庇德·林肯。可當瑪麗·托德一聽說此事,她立刻就大吵大鬧起來,說這是她的孩子,應該由她來給孩子起名!但決不會用約書亞·斯庇德這個名!而應該叫羅伯特·托德,隨她父親的姓……
    其實,把這個孩子取名為羅伯特·托德實在不當,他是林肯四個孩子裏唯一長成大人的。
    林肯夫人常常因為花園裏沒有花草樹木而抱怨。於是,林肯就種了一些玫瑰花,但他對擺弄花草沒什麽興趣,不久它們便因失去照料而枯死。即使後來她催促他布置一個花園,其結果也還是長滿了野草。
    雖然他不大喜歡勞動,但他還是喂養並刷洗一匹名叫“老白”的馬。他也喂養自己的牛並親自擠奶而且也鋸家用的木材。甚至直到離開了斯普林菲爾德,當選了美國總統,他依然堅持這些事情。
    林肯時常心不在焉,總是沉溺在出神的狀態中,看起來就好像已經忘卻了這個世界和其中的事物。在星期日,他總是把嬰兒放進一部小推車裏麵,然後在家門口那崎嶇不平的人行道上推著來回地走。有時小孩子會突然跌出車外,但是林肯還是依然推著,而他的雙眼盯著地上,一點都聽不見他背後那種號啕大哭的聲音。他根本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直到林肯夫人從門口探出頭來,以尖銳的聲音向他大罵,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時他在辦公室勞碌了一天,回到家來,看到她卻視而不見,也不說話。他對食物很少感興趣,她將菜肴準備好後,經常要費一番力氣才能把他叫進餐室。盡管她叫著,他卻好像沒有聽見。他總是坐到餐桌邊,望著天花板直發呆,直到她再催促他。
    夫人常批評他從來不管教孩子。因為過分疼愛他們,所以就看不見他們的過失。但他卻從不忽略稱讚他們的好行為。林肯曾說過:“我喜歡我的孩子們自由快樂,且不受父母專製的管束。愛才是把孩子和父母連接起來的原動力。”他縱容他的孩子們有時又顯得太過度了。一次,當他和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在下棋時,羅伯特來通知他的父親吃飯時間已到。林肯回答:“好,好。”但是因為下棋太專注了,所以他又忘記了,然後又繼續下棋。
    孩子第二次來,說母親已催促他們。林肯又答應說快好了,但仍然忘記。
    第三次羅伯特又來喊,而林肯也第三次答應了,但仍然繼續下棋。於是,這孩子突然地一下子把棋盤踢得比玩棋人的頭還高,棋子到處亂飛。
    “您看,法官先生,”林肯微笑著說道,“我們隻能再找機會把這盤棋下完了。”
    林肯甚至想不起管教他的孩子。晚上,那幾個小男孩有時會藏在木圍欄的後麵,手上握著一截木條伸向圍欄外麵。由於附近沒有路燈,行人路過這裏會一不小心碰到木條上,他們的帽子就會被木條刮落到地上。有一次,黑暗之中孩子們沒看出路過的正是自己的父親,而把他的帽子刮到了地上。可是他並沒有責備他們,隻是告訴他們開玩笑不要過火,否則會令別人很生氣。
    林肯不屬於任何一個教派,因此,他總避免和朋友們談論宗教問題。不過,有一次,他對赫爾頓說自己的信仰和一位名叫克萊恩的印第安納老人差不多,這位老者在一次教堂集會上說道:“做了好事,我的感覺就是好的;做了壞事,我的良心就會不安。這就是我的宗教信仰。”
    但事後,林肯顯然還是未曾想到要教訓他的兒子。有時在星期天的早晨,林肯就帶著小孩子到自己的辦公室去。在那邊,他們被獲準可以搗亂,所以他們就在書架上亂翻,接著搜抽屜,又亂倒盒子,還把鉛筆丟進痰盂中,甚至把墨水瓶翻倒在紙上,也將信件散落一地,並在上麵亂跳。
    而林肯卻從來沒有責怪過他們,也沒有向他們露出一個父親常有的厭煩表情。夫人難得一次到辦公室去,但當她去時,總是會被嚇一大跳。因為那地方可說是沒有秩序,到處堆滿著東西。甚至將好多文件卷成一束,並在上麵寫著“如果在別處找不到,請翻翻這一束吧”。
    就如斯庇德說的那樣“林肯是一個有節律而無條理的人。”
    在辦公室的一麵牆上有一大塊黑斑,也許你不會相信,那是一名學法律的學生把墨水瓶扔向某個人的頭頂所留下的。在辦公室裏,有一些草籽在書櫃頂上的塵土中發了芽,看來已有很長時間沒有人打掃和擦洗了。
    他那善良的心地和體諒他人的品格並不能換回更多的酬勞,反倒常常受到瑪麗·林肯的責怪和謾罵。在她眼裏,林肯簡直是個不開竊的大傻瓜。
    職業操守
    在很多方麵,林肯夫人稱得上是全斯普林菲爾德最節儉的家庭主婦。她的奢侈行為隻是為了能在人前顯示其高貴和富有。在林肯夫婦生活並不是很富裕的時候,為了應酬那些社交活動,她不惜重金買下了一輛馬車,為此,她一個下午就要付給鄰居家的男孩25美分把自己拉到城中心去。其實,這裏隻是一個很小的城鎮,她完全可以步行或者雇輛車,但是,她不能那麽做,那樣多掉價呀。無論當時他們經濟狀況多麽窘迫,她都能找到錢買回幾件超出實際購買力的衣服。
    1844年,林肯付了1500美元買下查爾斯·戴斯爾牧師的住宅,正是這位牧師在兩年前為他們舉行過婚禮。這棟房子有客廳、廚房、起居室、寢室;而在後院裏,有柴堆、外屋和穀倉以供林肯喂養他的牛和馬。
    起初,這棟房子在瑪麗看來就像是個樂園,因為比起她剛搬離的宿舍裏那些淒涼而空無一物的房間,實在好多了。可是沒過多久,那些完美的感覺也開始消失,她就不時地指責著這房子的缺點。她的姐姐住在一棟兩層的大廈裏,而這房子卻僅有一層半的高度。她有一次和林肯說,任何有出息的人是決不會住在這種一層半高的房子裏。
    通常,她向他要求任何事物時,他從不過問,不過就在這一次,他卻持反對立場:家庭人口少,這房子是夠住的,而且他又是個窮光蛋,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他才隻有600美元,而後他一直沒有增加積蓄。他曉得他們是無法擴充房子的;而她也知道,但她還是一味地催促和抱怨。最後,為了要叫她安靜下來,他便叫一個人來估價,這隻是林肯想告訴她價錢很昂貴。她聽後愕然失措,所以他以為如此就能了結這件事了。
    可是,他太樂觀了,因為在他下一次上路巡回的時候,她另外請了一個木匠,做了較低的估價,並吩咐立即開工。
    當林肯回到斯普林菲爾德走上第八街時,他幾乎認不出他自己的房子。遇見一位朋友,他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詢問:“對不起,你能告訴我林肯先生住在哪裏嗎?”
    作為一名律師,他的薪酬是很低的。正如他自己所說“收人剛好和賬單持平”。可現在剛一回家就發現一筆不小的木工費用又壓到了他的肩上。他說這曾使他感到極度地沮喪。
    不管林肯怎樣地批評和不滿,瑪麗總能給予他以最嚴厲的回擊,這也是她慣用的方針政策。她暴躁地埋怨他不知道怎麽掙錢,也不會合理地花錢,還把律師服務的收費標準定得過低,這樣下去,一輩子也隻能是個窮光蛋。
    她總是把這些話掛在嘴邊,也許很多人聽了這番話都會同情她。其他律師們也經常被林肯那低廉的收費所觸怒,並且聲明他的做法會使律師業淪為低收入的行當。而林肯對此顯得很冷淡,隻是繼續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至1853年年底,林肯已是44歲的年紀,距進入白宮還有8年光景。他在麥克裏恩地區共接手過四樁案件,而全部收費相加隻有30美金。他說他的客戶大部分都像自己一樣貧窮,他怎麽可能會向他們收取高額的費用呢!
    有一次,一名男子付給他25美元作酬勞,而林肯把其中的10美元退還給了人家,說道:“謝謝你的慷慨,可我隻能收取我該得的酬勞。”
    還有一次,一個騙子企圖騙取一位精神失常的女孩的萬貫家財,林肯在法庭上用了還不到一刻鍾就取得了勝訴,從而使這位女孩的財產免遭損失。判決剛結束,他的同事沃德·萊蒙就拿著250美元和他分紅。而林肯卻聲色俱厲地斥責了同事的行為,萊蒙辯解說這錢是事先說定了的,而女孩的兄長心甘情願支付這筆錢以示答謝。
    “我相信你說得每一句話,”林肯反駁道:“但是,我絕對不會這樣做,因為這錢出自一個精神失常的可憐女孩,我寧願餓死也不會以這種方式騙她的錢花。我們最多隻能收取這個費用的一半,否則我分文也不要。”
    再來看另一件案例:一位老年婦女作為“革命戰士”理應領取400美元,而一家撫恤金代理機構隻付給她200元。這名婦女又老又窮,林肯替她起訴了這家代理機構並且贏得了官司。他不僅分文未收,還幫她付了旅店的賬單,為她買了回家的車票。
    林肯經常勸他的客戶庭外解決糾紛,並且為客戶做免費谘詢。有一次,他拒絕接受一個辯護。他說:“那名被告實在太可憐了,他是個窮苦的殘疾人。”
    他那善良的心地和體諒他人的品格並不能換回更多的酬勞,反倒常常受到瑪麗·林肯的責怪和謾罵。在她眼裏,林肯簡直是個不開竊的大傻瓜。而別的律師都通過不擇手段地收取各種費用和再投資從而步入了富人的行列。戴維·戴維斯和羅根就是這樣富起來的。對了,還有道格拉斯也在芝加哥投資了地產生意。道格拉斯聚攏了大筆資財甚至搖身變成了慈善家,他捐給芝加哥大學十畝地用於建教學樓。他現在還是國內政治界風雲人物之一。
    瑪麗還常常想起道格拉斯,她是多麽希望自己當初嫁的是他!要是做了他的夫人,她就能步入華盛頓的上層社會,她就能身穿巴黎時裝去歐洲旅行,還能和女王共進晚餐,沒準哪天就能入住白宮。然而,這一切竟顯得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而作為林肯夫人,將來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她估計自己的丈夫隻能按照目前的狀況延續下去: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都騎著馬出差在外,而把自己一個人撇在家裏。她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極少的愛慕與溫存。多麽大的差異!早年在曼苔勒夫人那裏求學時就做過羅曼蒂克的美夢,可是,這和現實生活之間有著多麽令人痛苦的差異啊!
    每到深夜他總是獨自一人低垂著頭,走在僻靜的小巷裏,神色暗淡憂傷。他常說:“家讓我感到害怕。”這時,如果有朋友看見他,就會把他領到自己家裏過夜。
    痛苦的家庭生活
    正如我們前麵所說到的,在很多方麵林肯夫人是最節儉的家庭主婦,她自己也這樣認為並引以為豪。她購買生活用品時籌劃得非常仔細,一日三餐也是能省則省,就連喂貓的食物她也要精打細算。還要交待一下,林肯夫婦是不養狗的。
    林肯夫人買的香水可真是不少,一瓶接一瓶打開往身上點幾滴,然後就馬上退回去。她總是說這些都是略等貨,與當初吹噓的不符。她屢次使用這種伎倆,後來商家隻好拒絕滿足她購貨的要求。那位香水商人的賬本至今還能在斯普林菲爾德找到,上麵用鉛筆記錄著——香水被林肯夫人退回。
    她常常和各種商販發生口角。舉例來說,她覺得賣冰的人給她的冰塊分量不足,她轉過身對著小販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尖聲斥責,引得眾鄰都跑過來看熱鬧。
    當她第二次這樣尖叫著數落賣冰的小販時,早已忍無可忍的小販發誓要是以後再來賣給她一塊冰就是活見鬼。
    這個小販並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真停止了做她的生意。這下子她為難了,因為沒有了冰是不行的,而那個人又是城裏唯一的供應商。因此,瑪麗·林肯隻好向別人賠不是了,這可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啊。但是,她並沒有親自出麵,而是交給鄰居25美分替自己到城中心跑一趟,勸說那個商販繼續買冰給她。
    林肯的一個好朋友創辦了一種小型報紙,林肯訂閱了。當第一份報紙送到門口時,引起瑪麗·托德大怒,她又說又罵。為了要安撫她,隻好說他沒叫人送報紙。真的,他隻說他要付錢訂閱,可是他沒有說他要叫人送報來,這是律師的機智啊!那天晚上,瞞著她的丈夫,瑪麗·托德寫了一封極為憤怒的信,將她對於該報的看法寫給編輯,並要求它停刊。由於她過分地辱罵,所以編輯就在報上公開地答複她,並且寫信給林肯,要求他說明。林肯因這事鬧得滿城風雨,而大感苦惱,以致生病。他極為無奈地寫信給編輯,說明那全是一場誤會,並盡他可能地加以說明。
    瑪麗·托德很輕視長輩們,也十分瞧不起托馬斯·林肯一家人,她以他們為恥辱。所以林肯怕即使他們來了,她也不肯接待他們進門。所以23年來,他的繼母住在離斯普林菲爾德70裏以外的地方,隻有他去看她,而他的繼母卻從來沒有到過他家。
    在他結婚以後,唯一到過家裏的一個親戚,是個遠房的堂妹,叫哈瑞特·漢克斯,是個性情溫和且頭腦清晰的女子。林肯很喜歡她,所以當她在斯普林菲爾德就學期間,就邀請她來住在他家裏。但是林肯夫人卻把她當做傭人來使喚。林肯大為反對,無法容忍像這樣無理的事,結果又演變成一場大鬧劇。
    同樣,瑪麗對她雇用的女仆也總是動不動就大發雷庭。女仆自然是換了一個又一個,當她們必須要收拾行囊離開時,背後傲慢的林肯夫人的謾罵聲依然不絕於耳。凡在她家幹過活的人對她很是反感和輕視,她們還大肆宣傳其他同行不要來他們家幹活。這樣一來,林肯一家想不上當地仆人的黑名單都難。
    瑪麗對此十分惱火,可這又能怨誰呢?最後,她不得不寫信雇請那些‘粗野的愛爾蘭人”。可是,所有來到她家幹活的愛爾蘭人“粗野”地讓她簡直無法忍受。最後,她公然宣稱如果自己比丈夫活得久,她就遷到南部地區度過晚年。那些和瑪麗從小一起在萊克星敦長大的人對奴仆們的失職和粗野從不寬容。如果哪個黑奴犯了過失,他就會被綁到廣場的圓柱上接受鞭打,還有的甚至被鞭打致死。
    說起“大個兒”,在當時的斯普林菲爾德幾乎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他有一輛用了很多年的馬車和幾匹騾子。他就是靠這套“快速運輸”工具維持生計。不幸的是,他的侄女來到林肯家做幫傭了。沒過幾天,女仆和女主人之間就吵得不可開交了。這個姑娘把圍裙往地上一扔,收拾起箱子,大步走出了房間,把大門在身後砰地一聲撞上了。
    當天下午,“大個兒”就趕著他的那輛騾車轉彎抹角來到斯普林第八大街,對林肯夫人說他要取回侄女不帶走的行李。林肯夫人正愁沒地方撒氣,對來人和他的侄女便破口大罵起來,還揚言說如果他們膽敢進人房間,那她絕不會手下留情。“大個兒”帶著一肚子怨氣衝進了林肯的辦公室並大聲吼道:“你必須要你那不講理的夫人向我們道謙。”
    林肯先讓“大個兒”坐下,並認真地聽他敘說事情的經過,然後哀傷地說道:“對您所說的一切我深表歉意,但是不瞞您說,您所受的冤屈僅這一次而已,而我所忍受的煎熬不知要是你的多少倍,而且還得繼續忍受。”
    聽了林肯的講述,“大個兒”反而對林肯的處境表示出極大的同情,他不再要求什麽,並且還為因打擾了他的工作而表示深深的歉意。
    然而,最令鄰居們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過一個女傭在她家幹活幹了兩年還多,其實也沒有什麽值得驚奇的,因為林肯私下裏給了這名女傭點兒額外好處。當她剛進林肯家時,他便把她拉到一邊,坦率地告訴她將麵臨什麽樣的精神壓力,即使他會同情她,但也無能為力,她必須要學會克製。如果她同意留下來,林肯就許諾每月多付給她10美元。
    女主人的脾氣照發不誤,不過有了那份額外的金錢和精神支撐,女傭瑪麗婭堅持了下來。當林肯夫人橫挑鼻子豎挑眼時,林肯會找個機會偷偷溜進廚房,拍著女傭的肩頭開導一番:“你做得不錯,鼓起勇氣,瑪麗雅,就這樣做,一直這樣做吧。”
    後來,這名女傭與格蘭特將軍手下的一名士兵結婚了。內線剛一結束,她就馬上趕到華盛頓提出複員請求,因為她和孩子們需要這個頂梁柱。林肯很高興去看望這個女人,和她坐在一起敘舊。他還想邀請她來家裏吃晚餐,但被瑪麗·托德拒絕了。他送她果籃和錢讓她去買幾件衣服,還對她說第二天再打電話來,他會送給她通過防區的證件。但是,她並沒有而且以後也再沒有機會打那個電話了,就在當晚林肯被暗殺了。
    林肯夫人“這座火山”總是在向外噴發著,長期以來她就這樣狂暴地發泄著內心的焦躁和仇恨,在別人看來她簡直就是一個潑婦。這可能和她原來的家庭有關,因為瑪麗的父母本是一對表兄妹,估計是這種近親之間的結合造就了她那暴虐乖張的秉性。她的精神出問題了,許多周圍的人都這樣說,就連她的神經內科醫生都懷疑她正處於早期的精神分裂症狀。
    林肯以基督徒般的內心承受著這一切壓力,幾乎沒有責備過她。但是,他的那些朋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了。
    赫爾頓把她貶為“發了瘋的母貓”和“令人厭惡的母狼”。
    特納·丁先生是林肯的崇拜者之一,他把瑪麗說成是“地獄中的魔鬼”、“女魔頭”。他還說他曾親眼見那“女魔頭”把他心中的偶像從家裏一次又一次地趕出來。
    住在華盛頓的總統秘書約翰·海依依先生更是看不慣總統夫人的做法,並毫不客氣地稱她為“惡俗女人”,還說報紙上最好不要再登這個惡女人的名字了。
    衛理公會教的牧師和林肯是好朋友。他也住在斯普林菲爾德,並且離林肯家還很近。他的妻子曾證實說林肯夫婦的家庭生活真是糟糕透了,經常看見林肯太太掄著掃帚把他趕出家門。
    傑姆斯·科裏和林肯家做了16年的鄰居,他用“像是惡魔附體”和“十足的瘋婆子”來形容林肯太太,說她滿腦子的猜疑和幻覺,所有的鄰居都能聽見她那刺耳的哭鬧聲。她還要求在她的房前屋後派人看守,因為她總覺得有個惡人要害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可她那惡虐脾氣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發地頻繁、越發地粗暴了。林肯的朋友們對他深表同情,因為家庭生活對他可以說是不存在的。他連最親近的朋友夥伴都沒有請到家裏來做過客,即使是赫爾頓和法官戴維斯這樣的密友。而他本人也在盡量避開瑪麗,無數個夜晚他都是和幾個律師一起在閱覽室裏度過的,或者來到迪勒爾的雜貨店給眾人講故事以消磨時間。
    每到深夜他總是獨自一人低垂著頭,走在僻靜的小巷裏,神色暗淡憂傷。他常說:“家讓我感到害怕。”這時,如果有朋友看見他,就會把他領到自己家裏過夜。
    還有誰比赫爾頓更了解林肯那痛苦的家庭生活呢?難怪他在《林肯傳》的第三部分中這樣寫道:
    林肯從不向別人說及自己的心事,因為在他看來,還不曾有真正意義上的知己。他從沒對我說過他心底的秘密,而且據我所知,也不曾和別的朋友說起過。他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這一巨大的精神負擔。即便他不說,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內心壓力的沉重。
    他很少會早起,通常他要九點鍾才能到辦公室來,而我總會比他早到一個小時的。不過,我記得有一天天剛亮他就來辦公室了。我剛一踏進辦公室的門,就看見他已經在那裏了,立刻就意識到肯定是他家庭生活的那潭死水昨晚又起了波瀾。隻見他一會兒躺在長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一會兒又把兩腳搭在窗台上而上半身蜷縮在扶手椅子裏。我進門時他連眼皮也沒抬一下,隻是隨便說一聲“早上好”。而我迅速地拿起紙筆忙碌起來,或者翻看幾頁法律文件。但是,他的憂鬱沉悶壓得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於是,連忙找了個借口離開了辦公室,隨便找一個地方都比這裏要輕鬆的多。
    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不是很寬。在其一麵的玻璃窗上都裝有窗簾。我找借口離開時並沒有忘記把窗簾給拉上。當走到樓梯最下麵一層的時候,我能聽見鑰匙在鎖孔裏轉動的聲音,那是林肯把自己禁閉在孤獨鬱悶之中了。我在法院的職員辦公室待了一小時之後,又跑到附近的商店又無聊地轉了一個鍾頭。在外麵待得差不多了才往回溜達。辦公室裏有個顧客在谘詢,林肯講解法律條文的時候能暫時驅散一下鬱積在心頭的不快。顧客走後,他一個故事接一個故事地講給我聽,他這樣做是為了驅散早晨壓在頭頂上的烏雲。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我要回家去吃飯。一個小時後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他還在辦公室裏,其實他的家離這裏是很近的一段路。隻見他正在吃一片奶酪和幾塊餅幹。這簡單的午飯是他在我離開的時候從樓下的商店買上來的。當傍晚五、六點鍾下班時,他還是遲遲不肯離去,不是坐在樓梯口的箱子上和路人開玩笑,就是站在法院的台階上和行人打招呼。直到法院樓上辦公室裏透出的燈光告訴他天已經很黑了,人們都該睡覺了,這位身軀高大的、未來的總統才靜靜地走在樹木和樓房投在地上的暗影裏,極無奈地朝自己家的大門走去。
    也許有的人會說我言過其實了。真是這樣的話,我要說明的是,絕對不是我過於誇張,而是他們根本不了解真實的情況。
    一次,林肯夫人對林肯發起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時間最長、也最為瘋狂的攻擊,這使得林肯再也無法忍受了——盡管他懷著“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敵意,要把愛心施於眾人”的堅定信條——他仍然喪失理智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向大門口,並大聲喊道:“是你毀了我的生活,是你葬送了這個家。你該受到詛咒,你給我立刻從這裏消失掉!”但是,這絲毫不能改變以往的生活狀態。
    林肯對奴隸製深惡痛絕。他曾說:“勞動是我們人類的共同負擔,而有些人卻竭力要把他們分內的負擔轉嫁到別人頭上,這是造成人類連續不斷的災禍的根源。”
    進取與憂傷
    1846年5月1日,自由黨人提名林肯為國會議員候選人。
    他的競爭對手是民主黨人彼得·卡特萊特牧師,他曾在1832年擊敗林肯而當選為伊利諾斯州議員。
    卡特萊特的手下散布流言,大造輿論,說林肯是基督教的公開嘲笑者,甚至還講過“耶穌是私生子”,指責他對信仰有偏見。為此,林肯在一份傳單中說:“我不屬於任何基督教教會,這是事實,但我從來不否認《聖經》中的真理,在我的談話中也從來沒有有意褻瀆宗教的地方,更沒有冒犯過任何基督教派。”在這份傳單中,林肯還說:“我隻覺得任何人都無權去傷害他可能生活於其中的公眾的感情和倫理。”站在大眾這一邊,尊重他們,至少不冒犯他們,可以說是林肯一貫奉行的信條,除非不得已。有一次專程前去聆聽卡特萊特牧師的布道。隻聽牧師叫道:“那些願把心獻給上帝的人,那些想進天堂的人,請站起來。”但見一些人站了起來。牧師又叫道:“所有那些不願下地獄的人,請站起來。”這次隻見除了林肯外,全體都起立。
    於是卡特萊特牧師說話了:“林肯先生對上天堂和下地獄都沒有做出反應,那麽請問,林肯先生你想到哪去呢?”沒料到會被點名,這次他站了起來,說:“我認為對待宗教問題必須嚴肅。對於卡特萊特牧師所提的問題,我承認都很重要,但我覺得我並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回答問題。不過,卡特萊特牧師很關切地問我要到哪去,我必須坦率地回答:“我要到國會去。”
    到投票日那天,林肯落選了。這是他政治生涯中的第一次失利。
    兩年後,他又去競選,終於得到勝利,瑪麗·林肯欣喜若狂,以為他政治上的勝利已經開始了。她訂製一套新的晚禮服,並忙著溫習她的法語。當她的丈夫一到首都,她寫信時便稱他為“敬愛的林肯大人”。
    她也想去華盛頓居住,她渴望擁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並相信那裏有她想得到的一切。可是,當她來到東部和丈夫會合以後,才發現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林肯迫於生計隻能向道格拉斯伸手借錢,直到他從政府那裏領到了第一筆工資款,生活狀況才得以好轉。
    這樣一來,林肯夫婦就隻得暫居在位於郊區邊上的斯普裏格斯太太的寄居所裏。而這裏沒有柏油路,便道也是用石頭子和土灰鋪成的。屋子裏光線幽暗,水管也不再屋內。後院裏有廁所、鵝圈和一個小菜園。不過,隔壁鄰居家的幾頭豬總闖進來尋食吃,斯普裏格斯太太家的小男孩時不時地就得拿著木棍跑出來把豬轟出去。
    當時,在華盛頓還不曾有垃圾收集服務設施,所以,斯普裏格斯太太就把廢品垃圾倒在後街的小巷子裏,全靠烏鴉以及四處活動的豬和鵝把廢物消化掉。
    林肯夫人發現要想步入華盛頓的上流社會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被拒之門外的她隻能暫且棲身於這陰暗的寄居所,和斯普裏格斯太太那幾個被慣壞了的小男孩生活在一起,聽他們在菜園裏趕豬時所發出的刺耳的吆喝聲。
    這已經讓他們很失望了,但是和那暗藏著的政治災難比起來是根本算不上什麽的。當林肯步人眾議院的時候,美國正在向墨西哥發動一場曆時一年之久的戰爭。這是一場完全以侵略為目的的戰爭,其用意是故意刺激國會對奴隸問題的反應,以及通過領土的擴張和讚同奴隸製度的議席增加使奴隸製更加繁盛起來。
    在那一次戰爭中,美國成就了兩件事。德克薩斯州以前是屬於墨西哥的,而後脫離了。美國便強迫墨西哥放棄對德克薩斯的一切權益,並且處心積慮地搶奪了墨西哥原有領土的一半,並劃分為新墨西哥州、亞利桑那州、內華達州及加利福尼亞州。
    格蘭特將軍曾說過,那是有史以來最邪惡的戰爭,而自己曾經參戰是永遠也不能寬恕的。
    此時,林肯挺身發言,他抨擊總統發動了一場搶掠謀殺的戰爭,一場強奪和不義的戰爭,又聲稱天上的上帝居然忘記保護弱小無辜的人民,竟允許這些強悍的殺人者和地獄裏上來的魔鬼盡情地殺戮,使得正直人的土地荒蕪且遭受浩劫。
    他的講話盡管在國會並沒有造成太大的震動,卻在他的家鄉伊利諾斯州激起了巨大震蕩。卑鄙、怯懦、無恥、叛徒等等惡意稱呼被加在林肯頭上。
    集會做出如下決議:他們永遠無法忍受如此惡毒的誣蔑,絕不能讓這種誣蔑強加到那些活著的勇士們和戰死疆場的英靈們的頭上。那必將喚起每一個有良知的伊利諾斯州人的強烈憤慨。
    這憤慨在那些人心頭整整鬱積了十多年。當13年後林肯競選總統時,上麵那些譴責還被扣到林肯的頭上。
    “我等於在政治上自取滅亡。”這是林肯親口對他的律師朋友說過的話。
    他如今害怕回家去麵對怨恨的選民,於是他設法找個職位好讓自己留在華盛頓,便開始活動要弄個地政局局長的位子來坐,但他失敗了。然後他又嚐試要當俄勒岡邊境的州長,也希望在這一州加入聯邦時,他可以當上第一屆參議院議員,然而他又失敗了。
    於是,他重新回到斯普林菲爾德,繼續他的律師工作,重新在第八審判區巡回,成為全伊利諾斯州中最淒慘落魄的人。
    他決心要把政治全盤放棄,專心從事律師工作。
    但是,他腦子裏就像有一團亂麻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於是,他開始訓練自己集中注意力。為了提高自己分析問題的能力,他特地買了一本幾何書,並隨身攜帶。
    赫爾頓在傳記裏寫道:
    在鄉間的小旅館中,我和他共睡一張床。他總是點一根蠟燭放在床頭的一把椅子上麵,再將那長長的腳擱在床腳上。然後就以這樣的姿勢一直讀到淩晨兩點鍾。我曾不止一次見到他這樣專注地讀書,而那時碰巧和他共用一間客房的我或者別的同行正在酣夢之中。就是在這種非常窘迫的情形之下,他學會了歐幾裏得幾何,並能夠輕鬆論證習題和公式。
    在掌握了幾何知識以後,他又開始學習代數、天文學,接著又開始準備一篇關於語言的起源和發展的學術報告。但是,不管對那個領域的學習都比不過對莎士比亞研究的興趣濃厚。紐薩勒姆的傑克·凱爾索對他在文學方麵的影響將使他終身受用。
    不知從幾時開始一直伴隨到他生命的結束,林肯身上有個顯著的性格特征,那是一種深沉的、難以言表的哀傷和憂鬱。
    傑斯·韋克協助赫爾頓寫作這卷不朽的林肯傳記,當時,他曾經覺得關於哀傷部分的刻畫有誇大言過之嫌。因此,他後來就去找那些曾和林肯有過多年密切接觸的這些人,包括:斯圖亞特、惠特尼、瑪西尼、斯懷特還有法官戴維斯等人,並就自己的疑問進行了討論。
    經過與這些人深入討論之後,韋克用極其堅定的語氣說:“這些人從未看出林肯本人對自身的憂鬱傾向有絲毫覺察。”赫爾頓對此不但表示認同,而且還補充道:“在足足20年的歲月裏,我從未見到過林肯有哪一天是真正快樂的。他那最為顯著的性格特征就是那永遠也磨滅不掉的哀傷的神情。憂鬱傷感伴隨著他度過了一生。”
    在外奔波時,他就和同行的人住在一起。天剛蒙蒙亮時,他的室友經常會被他的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喚醒,一睜眼就發現他正呆呆地坐在床邊。不一會,他翻身下床去生火,又開始對著跳動的火苗發呆。忽然就冒出這句話“哦,唯有逝者的亡靈將化作永恒的懷念。”
    有時他在街上走著,也會因過於消沉而忽略了在路上碰見或向他打招呼的人們。偶爾他會和人握手,卻不知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
    約翰森·伯奇曾這樣寫道:
    在我們出席布魯明敦的法院會議期間,林肯總能把法庭內外的聽眾逗得捧腹大笑。然而很快,他就陷入深深的思索當中,沒有人敢去打攪他。有時,他把椅子斜靠在牆上,雙腳踩在椅子下麵的橫梁上,膝蓋向上翹起,雙手交叉著放在膝頭,帽子壓得很低,以便能蓋住那無限憂傷的雙眼。一幅多麽令人黯然神傷的畫麵!這幅畫麵我已不知見過多少回了,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忍心去破壞他現在的心境。給他一個自由暇想的空間吧!
    議員拜爾瑞治曾經對林肯的生平做過最為詳盡細致的研究,他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自從1849年直至其生命的結束,沉重的傷感成了林肯個性的主導。那是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極為深沉的傷感情懷。
    然而,林肯身上所具有的無窮無盡的幽默感和講故事的高超技巧和他那獨特的憂鬱個性匪夷所思地結合到了一起,兩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所講的幽默故事就連大法官戴維斯有時也會駐足傾聽。
    赫爾頓說:“他總會被人群包圍,有時聽者多達二三百人。他走到哪裏,周圍人總是笑聲不斷。”
    有個親身到過現場的人說,當林肯講的故事特別逗人時,人們會大聲歡呼甚至從椅子上掉下來。
    那些和林肯較親密的朋友都認為,政治生涯的磨難和悲劇性的婚姻生活是導致他極度傷感的重要因素。
    動蕩艱辛的歲月隨著時間的流淌已成過往雲煙,一件將扭轉林肯命運的事件發生了。自此,林肯踏出了他進入白宮的第一步。
    而促成和背後推動這件事的正是林肯夫人念念不忘的舊情人——斯蒂文·道格拉斯。
    林肯對奴隸製深惡痛絕。他曾說:“勞動是我們人類的共同負擔,而有些人卻竭力要把他們分內的負擔轉嫁到別人頭上,這是造成人類連續不斷的災禍的根源。”
    大量的黑人從事著繁重的勞動。令林肯驚訝的是,這些黑人沒有憤怒、沒有怨言,他們隻是安安靜靜地接受被奴役的現實。林肯對這種現象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弄清楚是誰在用道義做幌子,從上帝的“福音”裏撈更多的好處。看到奴隸主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欺世盜名,他疑惑地問自己,難道上帝的使者們,還能拿出什麽正當理由來解釋黑人們的悲慘命運嗎?當然,南方奴隸主們有他們一套冠冕堂皇的理論來為這種現實辯護。聽聽奴隸主們是怎樣唱高調的吧:“對黑人們來說,難道這樣的生活不比流浪好許多嗎?”為了避免直接提到臭名昭著的“奴隸製度”字眼,這些頑固的南方奴隸主們“親切”地稱之為“我們的體製”。在奴隸主們看來,“奴隸們的自由是令人費解的麻煩事”,如果奴隸們獲得了自由,世界就會為之崩潰。
    在這些白人奴隸主的觀念中,對黑人奴隸的控製、奴役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認為讓白人們在田間辛苦耕種、操作機器、砍柴伐木、追捕野獸,是無法想像、違背常理的。他們甚至認為,奴隸製度是他們從祖輩那裏,經曆了幾個世紀繼承下來的精華所在,也是他們最明智的選擇。林肯對奴隸主們的謬論大為不解。沒有黑人的艱辛勞作,美利堅合眾國怎麽能有今天的繁榮景象?就拿棉花的生產來說,黑人種植、收獲了棉花,而後這些豐收品被當做原材料源源不斷地被輸送到英國的工廠。沒有黑人的勞作,那些道貌岸然的大爺們在英國如何保持“體麵”的生活?誰能想像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奴隸主們,願意起早貪黑地在毒太陽底下種植麥子?強壯的黑人奴隸在白人奴隸主的役使下艱苦勞作,然而可笑的是,他們的勞動換來的是比白人小姐、太太佩戴的項鏈更為“精致”的鎖鏈,也許這些黑人的父輩們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此情此景的。相比之下,白人奴隸主們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在爐火旁品味著威士忌,在教堂享受神聖的洗禮,憧憬著自己死後進入極樂天堂。
    帶著這諸多疑問,林肯決定到現實生活中看看黑人的生活。平原上,低矮破舊的黏土茅舍一間挨著一間,屋內空空如也。門前的小火爐旁,上了年紀的女奴們正在用破舊的鍋煮著玉米糊糊,偶爾還會看到有的鍋裏零星地點綴著幾粒豆子,林肯覺得這和奴隸主們吹噓中的供給奴隸的“美食佳肴”顯然有著天壤之別。他聽說,也有極少的黑人奴隸在加班加點地勞作之後,會得到極為有限的幾美元作為獎勵,然後買些自己渴望已久的烈性酒。但是很明顯,這種情況實在罕見,隻有指望某一天高貴的奴隸主突然心情極佳,甚至是頭腦一熱,才能有這樣的仁義之舉。走到田間去觀察這些黑奴的勞作狀況。在夏天熾熱陽光的無情照射下,這些大多用鎖鏈拴著的黑奴赤裸著上身,每天必須幹足14個小時。即便是在風雪交加、寒冷刺骨的冬天,他們每天最少也得幹10個小時,才能滿足奴隸主們剝削的欲望。每一天,他們都是拖著沉重的步伐忙碌著。
    即便如此,他們的勞動強度仍然不能滿足奴隸主的胃口,為了得到更多的“剩餘價值”,代表奴隸主們行使權力的監工們可謂“盡職盡責”。在黑奴和馬匹之間站著手持長鞭的監工,不時地大聲吆喝著什麽。一旦哪個黑奴稍有鬆懈,就會招致他們的毒打。長長的皮鞭子在空中飛舞著,繼而落在黑奴的身上,這個奴隸頓時就會大聲地慘叫,痛苦地蜷縮起來。黑奴們艱難地熬過白天的勞作時間,在日暮時分,他們會帶著沉重的鎖鏈,一個接一個地排著隊伍,疲憊不堪地收工了。然而,奴隸主仍然不忘在此時鞏固自己的權威。在回住地前,黑奴們必須先跟著監工到一處空地,接受肉體的再次洗禮。黑奴們站成一個半圓,冷酷的魔鬼監工便陰森森地喊出幾個黑奴的名字,命令他到體罰場上來。被叫出來的黑奴一定是在白天勞作的時候觸犯了奴隸主立下的諸多規矩。
    就連監工的鞭打技術也是經過了訓練的。監工的職責就是既要把奴隸打得皮開肉綻,疼痛難忍,又不會傷及他們的骨頭,確保他們在明天早晨還可以照常勞作。經過在黑奴身上長期的訓練,這些監工能夠很好地把握鞭打的“技巧”,他們就像保護藝術品那樣躲避著奴隸們的腦袋,卻用皮鞭瘋狂地抽打他們裸露的脊梁。
    經過這場暴風驟雨之後,黑奴們才被允許回到各自的茅屋,他們個個神情沮喪、表情呆滯,如果說,還有什麽是他們生活中的期待,似乎也隻有那盛在破鍋中的有限的玉米糊糊了。對於黑奴們來說,感情是個奢侈品。即便是彼此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黑奴偷偷見麵,被奴隸主或他們的爪牙們發現了,也難逃殘酷的懲罰。奴隸們的一切都由奴隸主支配,包括生與死,就更不必說感情了。倘若有不甘忍受折磨的奴隸想要逃離苦海,這會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奴隸主們豢養著專門追捕奴隸的爪牙。他們會像圍捕野獸那樣把逃跑的黑奴圍起來,把他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方,讓他飽受痛苦之後再把他殺掉。在閱讀過一本哲學論著後,就有關邏輯學寫下了他那著名的推理,並將奴隸問題引入了這種思路:
    既然甲確證他有權奴役乙,那麽乙就不能抓住同一論據證明他也可以奴役甲嗎?你說因為甲是白人而乙是黑人,那麽也就是根據膚色了。難道膚色淺的人就有權去奴役膚色深的人嗎?那你可要當心。
    因為按照這個邏輯,你就要成為你所碰到的第一個膚色比你更白的人的奴隸。你說你的意思不完全是指膚色嗎?那麽你指的是白人在智力上比黑人優異,所以有權去奴役他人嗎?這你可又要當心。因為按照這個邏輯,你就要成為你所碰到的第一個智力上比你更優異的人的奴隸。你說這是個利益問題,隻要你能謀取你的利益,你就有權去奴役他人。那麽好吧,如果別人也能謀取他的利益,他也就有權奴役你了。因此,林肯對拍賣奴隸更是厲聲詛咒。當年,曾在“林肯—貝裏”小店中做過夥計的年輕人比爾·格林,也是林肯的好朋友,他們曾合睡過同一張床鋪。他回憶林肯時說道:
    在他駕駛平底船去了一趟新奧爾良後,隻要有人提起黑人的事,他就變得表情十分嚴肅,隨後便給你描述在新奧爾良見到奴隸主拍賣黑人的情景,以及奴隸主們怎樣拍賣一戶黑人之家的。他們把丈夫賣給種植場主,把妻子賣給另一個種植場主。孩子們則分別被賣給出價最高的買主。他覺得可惡至極,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無血。一談起這宗拍賣,他就惡心,像要嘔吐似的,一個勁地厲聲詛咒,深惡痛絕。我聽他說過,他寧可一輩子照管鋸木房,也不願去拍賣奴隸;他寧可一個人獨自經營整個農場,也不去買黑人孩子,把他們從媽媽身邊搶奪過來。除了談起那次拍賣黑奴的事,我還從未聽過他詛咒罵人呢!
    林肯霍地從椅子裏站了起來,信誓旦旦地說道:“州長先生,也許您真的沒有權利為這個可憐的男孩子簽發釋放令,也許你真的無能為力。但是,我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我要讓這個國家的土地變成熱土,讓那些奴隸主們無以立足。”
    密蘇裏妥協案
    1850年,林肯身處斯普林菲爾德,卻十分關注首都一年來所出現的政治動亂和險惡局勢。為此,他大量閱讀《國會環球報》和其他報刊讀物,感受著時代的弦音,他知道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每個人都將自己身上可當做武器的東西亮了出來。
    亨利·克萊是美國輝格黨創始人之一,曾任國會議員、國務卿,一貫倡導鼓吹南北調和妥協,被林肯譽為“我理想中最完美的政治家”。克萊在1850年1月提出了一項“綜合法案”,又稱“大妥協案”,稍經修改即於1850年9月由美國國會以一係列單個法案的形式通過。
    法案規定:準許加利福尼亞作為自由州加入聯邦;讓新墨西哥和猶他兩地成為準州,即成為美國聯邦政府統治下的具有有限自治權力、但尚未取得州一級資格的屬地,有關奴隸製是否禁止由這兩個準州自行決定;德克薩斯如放棄對新墨西哥邊界領土的要求,並將它的其他邊界也固定下來,則撥款予以補償;哥倫比亞特區的奴隸買賣應予取締,但鑒於哥倫比亞特區的土地是由馬裏蘭州劃歸聯邦政府的,所以隻要馬裏蘭州堅持,特區的奴隸製就應繼續保留。
    此外,還通過了新的逃亡奴隸法,即奴隸主有權到北方各州追捕逃亡奴隸,認領奴隸的所有權不由陪審團裁定,而由一名經過授權的聯邦官員判決,如判決有利於黑人,該官員可得5美元報酬,如判決有利於奴隸主,則可收取10美元報酬。凡協助黑人外逃的人都要處以罰款和監禁。
    亨利·克萊認為,南北雙方隻有通過妥協,互相遷就讓步,聯邦才能得救。但是曆史證明,1850年美國通過的“大妥協案”並沒有消除兩種社會製度的矛盾。1854年,南北鬥爭終於在堪薩斯準州發展成大規模的武裝衝突。當時堪薩斯準州正式組成,一些騎馬的武裝分子從蓄奴的密蘇裏州越境衝進堪薩斯準州,與來自新英格蘭的廢奴主義者相互戰鬥,以爭奪對堪薩斯準州的政治控製權。第十四任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皮爾斯(1853~1857)不許聯邦進行幹預,於是堪薩斯準州通過居民投票成為蓄奴州,政治衝突逐漸演變成“流血的堪薩斯”的內部衝突,成為美國內戰的序幕。
    在國會就亨利·克萊提出的“大妥協案”進行最激烈的爭論時,南方領導人恐嚇說,他們要將駐紮在有爭議的新墨西哥領土上的聯邦軍隊趕走。這種威脅性挑戰激怒了紮卡裏·泰勒總統。泰勒對“大妥協案”嗤之以鼻,如果他不在7月9日病逝,就極有可能否決這個法案,所以丹尼爾·韋伯斯特認為,泰勒的死阻止了1850年內戰的爆發。參議員道格拉斯對這種立即脫離聯邦的露骨威脅進行了反擊,他鼓吹建立一個從大西洋到太平洋的共和國。道格拉斯與五天之後繼任的輝格黨人總統米勒德·菲爾莫爾(1850~1853)交往密切。菲爾莫爾為“大妥協案”盡了最大的努力。該案在其中的某幾項議案稍經修改後,以超過反對票的絕對多數優勢獲得通過而成為法律。“大妥協案”通過時,華盛頓的禮炮轟鳴,群眾舉行大遊行,歡慶該案的通過。因為脫離聯邦和隨之可能發生的國內戰爭已被製止,人們認為可以高枕無憂、安心睡覺了。兩年之後,林肯談到這次新的和平時曾經說過:“國家安然渡過了種種險境,它現在是自由、繁榮、強大的。”
    1854年初,道路拉斯在國會提出了著名的《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使之獲得通過並成為法律。根據該法案,各準州政府可決定在其轄區範圍內允許或禁止蓄奴。這一政策被稱為“人民主權論”。通過該法案就等於徹底廢除《密蘇裏妥協案》,北部反法案派在道格拉斯提出法案的第二天(1854年1月24日)發表了《致獨立民主派的呼籲書》。他們稱該法案為奴隸主的陰謀,而且違反《密蘇裏妥協案》和《1852年妥協案》,因為這兩個擬議中的準州均位於北緯0′以北。他們認為,由於《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在國會的通過,實際上也就廢除了《密蘇裏妥協案》,這必然會使奴隸製蔓延到北方諸州。
    為什麽道格拉斯要幹出這樣的事呢?似乎無人知道。至今從事研究的曆史學家們還在爭論這件事。不過,我們還是很清楚地知道一點:道格拉斯希望在1856年當選總統。他曉得這一番廢除妥協的舉動,在南方對他的幫助很大。
    然而北方如何呢?道格拉斯早就預言過它會引起一場疾風暴雨般的大混亂。果然,在那邊掀起了一陣大風暴,把兩大政黨吹打得粉碎,最後還將整個國家卷入內戰的漩渦裏。
    成千上萬的鄉村城鎮掀起了浪潮,新英格蘭和西北地區的牧師也憤怒地抗議。道格拉斯被稱為叛徒,因為他出賣了人民、出賣了國家、出賣了自由。一路上有人送他13塊金幣以象征他是猶太人,還有人送他繩子希望他係上脖子。激烈而憤怒的社會輿論更加激發起群眾的公憤。
    此時,連教會也加入了反對道格拉斯的行列中。新英格蘭有近四千名神職人員以“萬能的上帝的名義”給議院寫了一封抗議信。報紙雜誌的憤怒聲討更是對公眾的輿論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就連芝加哥的民主黨報也把矛頭指向了道格拉斯。總之,憤怒聲、討伐聲交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反抗洪流。
    國會於8月休會了,道格拉斯隻得帶著狼狽像起程回家。沿途所見到的景象足以使他昏厥。在波士頓通往伊利諾斯州的路上到處都是他那被人們燒著了的斷頭肖像。事後他說但願從沒有從此路經過。
    但是,向來狂妄、喜歡挑釁的道格拉斯為了爭回麵子,他準備在芝加哥做一次講演。在那裏,一切憤怒都是因他而起,家鄉人民可不光是盲從這麽簡單。報紙不停地攻擊他;教區的牧師們表示永遠不要這個人“肮髒的呼吸玷汙了伊利諾斯上空純淨的空氣”。男人們紛紛湧進出售槍支的商店,太陽落山時,全市的商店裏所有的轉輪槍都銷售一空了。
    道格拉斯來到市區時,隻見港口上的船隻都把旗子降到了桅杆半截處;陣陣鍾聲從附近幾處教堂傳進耳鼓,這看起來好像是為他的到來敲起了喪鍾。
    在芝加哥他是不受歡迎的。他演講的當夜簡直是芝加哥人所遇到過的最為悶熱的夜晚。男人們懶洋洋地坐在椅子裏,汗水也會順著麵頰嘩嘩地往下淌;女人們無精打采地來到湖邊,隻有躺在沙灘上才能入睡。就連馬匹也癱軟在地,好像被熱死了一樣。
    盡管酷署難耐,可還是有上千名男子懷揣著手槍狂奔至此來聽道格拉斯演講。在芝加哥能容納這麽多人的大廳還沒有,因此許多人就聚集到露天廣場上,有的人站在涼台上,還有的人幹脆爬上就近的房頂。
    道格拉斯講演的開場白很簡單,隻是唏噓了幾聲,然後才開始正式演講,他講得很不輕鬆,因為群眾的尖叫聲夾雜著歌唱聲不絕於耳,有時人們還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別以為是在為他的演講喝彩,而是在罵他。
    他的黨羽們再也無法忍受了,說著就要和那些搗亂的人幹仗。道格拉斯故作深沉,要他們保持安靜,說自己能控製住會場。但是,他努力了半天卻絲毫不見效。當他對“芝加哥論壇報”進行譴責的時候,台下一夥人卻不停地高呼“芝加哥論壇萬歲”。當他威脅說如果不讓他把話講完,那他就會一直站在這裏。可是,他的話誰還會在意呢?他話音剛落,八千人齊聲高唱:“早上沒到,我們都不回家!早上沒到,我們都不回家!”
    那天正好是周末。在這極不和諧的四個小時裏,他不但沒有達到任何目的,反而還受盡了羞辱。最後,道格拉斯掏出懷表看看時間,自我解嘲地怒吼一聲:“現在就快到禮拜天的早晨了,我要去教堂,那你們這些人統統滾進地獄裏見鬼去吧!”
    他疲憊不堪地離開了演講台,這是道格拉斯有生以來第一次蒙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次日一早,各大報紙就對演講事件進行了報道。而此時在斯普林菲爾德正有一位傲慢、奶油色皮膚的豐滿女人帶著一種異樣的滿足感讀著報上的內容。她就是林肯的夫人,早在15年前她還夢想過要做道格拉斯夫人;後來,她又看到對方在仕途上平步青雲直至位高權重的國家領導,而自己的丈夫卻每每慘敗,難見起色,怨恨和惱怒在她胸中積鬱了很久。
    現在,不可一世的道格拉斯終於垮台了,所有的人都在罵他,而這一切都要感謝上帝。眼下離總統大選已越來越近,機會終於降臨了。瑪麗認為這正是林肯挽回1848年失去的民心,重回政治舞台的好時機。如果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就能獲選進入眾議院。盡管道格拉斯還能任職四年,但是他的同僚再過幾個月極有可能就要在選舉中下台了。
    說起他這位同僚,那可是個愛吹牛且又勇武好鬥的家夥,名叫施密德。瑪麗·林肯和此人還有過一段過結。那是在1842年,瑪麗給他寫過一封侮辱性很強的信,故致使施密德向林肯發出了決鬥的挑戰。林肯自然不會屈服,於是兩個人各自腰間別著馬刀在朋友的陪同下來到密西西比河畔的沙灘上,摩拳擦掌地要殺死對方。就在將要動手的一刻,兩邊的朋友們及時進行了調解,才避免了一場流血悲劇。之後,施密德在仕途上就春風得意,而林肯卻總也順不起來。
    但是,現在林肯可要時來運轉了。正如他自己所說:被密蘇裏妥協議案的撤銷徹底地激活了。他無法再保持安靜,他決心要調動自身的能量和智慧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於是,他開始為演講做著積極的努力。他在國家圖書館裏一連泡了幾個星期,翻閱曆史書籍。圍繞這個議案的簽發,並根據參議院內部所引發的一係列狂風暴雨般的爭議,他都做了細致的分類整理。
    1854年10月3日,在斯普林菲爾德召開一年一度的全州集會。成千上萬的農夫源源而來,男人帶著他們得意的豬、馬、牛及玉米,女人則捧著她們的果醬、鬆餅或蜜餞。但是這些展覽,卻因為另有引人注目的事件,而幾乎被人遺忘了。幾周以來有廣告到處宣傳著,道格拉斯要在集會開幕的當天演講,而國內各地方的政治領袖們都要群集此地聽講。當天下午他講了三個多鍾頭,把自己的記錄詳加說明,用來辯護自己、攻擊別人。他矢口否認他立法製定某個地域可以蓄奴,或某個地域不可蓄奴等事,並強調應該由當地的人們按他們的意願來決定有關蓄奴的任何問題。
    “當然了,”他喊道,“如果堪薩斯和內布拉斯加的人民有辦法治理自己,他們也必能管理少數黑奴。”林肯坐在前排附近,仔細聽每個字,並斟酌每一個議論。當道格拉斯演講完畢,林肯便宣布“我明天要剝下他的皮並掛在籬笆上麵”。
    次日一早,大大小小的傳單便遍布了全城的各個地方。傳單上聲言林肯必定將反駁道格拉斯的論點。公眾的興趣沸騰,還不到兩點鍾,演講大廳裏就已經做滿了人。過了一會兒,道格拉斯也來到了會場,坐到了講台上。他像以往一樣穿得很是紳士。
    瑪麗·林肯此時也坐在聽眾席裏。一早起來她就開始興致勃勃地為林肯今天的著裝做準備。她非常希望林肯能在公眾麵前取得先聲奪人的效果。可是,天不做美,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林肯估摸大廳裏麵一定會很憋悶。因此,他既沒穿西裝打領結,也沒戴新衣領就大步流星地上了講台。那件襯衫套在他略嫌單薄的身架外麵顯得有些鬆垮,而他那褐色的細長脖子就直直地探在襯衫外麵。他的頭發也不夠整齊,而皮靴上似乎還有沒擦掉的泥點。那條半短不夠長的褲子上麵係著單根吊帶。即使這“獨一無二”的吊帶也是歪歪斜斜地和襯衫粘在一起。
    這令瑪麗感到很失望,頓時臉蛋紅的像火燙過一樣。她被氣得直想哭。
    可是就在今天這個炎熱的下午,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這位讓妻子都覺得沒麵子的老土男子正在揭開他日後光輝偉業的第一章,這個男子將成為流芳百世的偉大人物。
    就在這個炎熱下午,他做了他一生中第一篇偉大的演說。他所講的內容基本上都是他這段時間所搜集整理的資料中的精華部分,但是他並不是生搬硬套,而是賦予這些字麵上的文章以鮮活動人的嶄新魅力。這許許多多的錦詞妙句竟然能從同一人口中說出來,簡直讓人不可思議。這天演說的林肯是一個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林肯,他的演講當中有對領袖們犯下的曆史性的錯誤所作的深人的剖析;又有為底層被壓迫者們所做的呐喊。每一位在坐的聽眾都被他的深情睿智所深深震撼,大家通過聆聽他的演講獲得了思想認識上的飛躍與道德情操上的升華。
    他將蓄奴的曆史檢討了一番,並慷慨激昂地舉出五點理由來反對這種製度。“當南方的人民向我們聲明,他們正如我們一樣,對於奴隸製度的建立是不應負責的,我隻能承認這個事實。若說這製度現今的存在,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圓滿地廢除它,我也能夠明了並讚同這個說法。我決不會因他們做不了一件連我本身都不知如何去做的事來非難他們。即使這世上所有的權力都屬於我,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製度呢。”林肯的機會來了,因為接下來就是選舉,道格拉斯的民主黨正在不得人心之際,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如果能選入國會參議院,那就太好了。這麽多年,即使是那個與自己決鬥的謝爾茲如今也已超越自己。林肯已45歲了,年紀也不小了,每當想起這點他常常會出神。現在謝爾茲是道格拉斯的忠誠追隨者,取勝的希望並不大。他不用著急,他也真的並不怎麽在意,他甚至說他不想參與競爭,當然他也不反對提名。當他的名字一提出時,便立即通過了,他現在是參議員候選人。他的對手是謝爾茲和特倫布爾。特倫布爾從康涅狄格至伊利諾斯州開辦律師業務已有所成就,他是一個民主黨人,但現在因內布拉斯加問題而反對道格拉斯。
    不久之後,林肯也開始活動了,他要爭取廣泛的支持,尤其是如果能夠贏得那些所謂的反內布拉斯加民主黨人,那他就穩操勝算了。
    他感到他的勝算頗高,因而滿懷信心。
    當年的參議員是由州議會選出來的,而1855年2月8日伊利諾斯州議會就專為這個目的在斯普林菲爾德開會。林肯夫人特意購買了新衣服和新帽子,並且和姐夫尼尼安·愛德華斯一起忙活布置了一番,準備為“敬愛的林肯大人”接風。
    第一輪投票結果表明,林肯是有希望的,他以44票對謝爾茲的52票和特倫布爾的5票,隻差6票便可獲勝。這個結果表明了他的實力。之後,形勢急轉直下,林肯一輪不如一輪,到第十輪投票揭曉後,特倫布爾當選了。林肯再次沉浸在憂鬱之中,甚至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憂鬱。他回到律師事務所,坐在黃昏的陰暗中,低著頭,沉思默想,直到黑暗將他重重包圍。
    一星期後他又駕起那匹老白馬,再一次走過一望無垠的草原後,從一個鄉間法庭趕向另一個法庭。但他的心再也不注重在法律上了。如今除了政治和奴隸製度外,他不再談別的事了。
    他說過,每逢想起有幾百萬人淪為奴隸,他就一直心痛。於是他的憂鬱症比以前更加頻繁地複發,而且總是時間那麽長,而又那麽厲害。有一天,他和另外一個律師在一家鄉間旅館共榻。他的同伴黎明醒來,便看到林肯穿著睡衣坐在床邊沉思著,他悶悶不樂的,不是自言自語,就是心不在焉地發呆。終於等他開口時,第一句話便是:
    “我告訴你,這個國家不能長久地容忍一半自由、一半奴隸的狀態。”
    不久,斯普林菲爾德有一位黑人婦女前來請求林肯幫助。她說她的兒子在聖路易斯密西西比河上的一條船上做工。因為隨船去了新奧爾良,在那裏他被抓起來並關進了監獄,因為他沒有證明文件證明他的自由之身。被囚禁了一段時間之後,他被登廣告出售,以償付他坐監的費用。林肯聽後便義不容辭地去拜訪伊利諾斯州長,請求幫助,但州長說他也愛莫能助。林肯又給路易斯安那州長寫信,州長回信說他也無能為力。林肯為此再次去見州長,希望州長能采取積極的行動,但州長搖頭拒絕了。
    林肯霍地從椅子裏站了起來,信誓旦旦地說道:“州長先生,也許您真的沒有權利為這個可憐的男孩子簽發釋放令,也許你真的無能為力。但是,我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我要讓這個國家的土地變成熱土,讓那些奴隸主們無以立足。”
    轉眼已是新的一年,林肯也已46歲了。他向好友惠特尼承認是該戴老花鏡的時候了。於是,在回去的路上,他走進了一家眼鏡店,花了不到38美分買了生平第一副老花鏡。
    當他得知自己落選了,才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準備回家。外麵細雨紛飛,漆黑一片,通往他家的路麵像被抹了一層豬油,滑膩膩的。忽然,他一不小心來了個踉蹌,但是他馬上就站穩了。“哦,這路太滑了,”他自語道,“還好,我沒有跌倒。”
    舌戰道格拉斯
    1856年6月,第一屆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在費城召開,大會推舉加利福尼亞自由州的國會參議員約翰·查爾斯·弗裏蒙特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伊利諾斯州代表團曾提出林肯為副總統候選人,在副總統提名的第一輪投票中,林肯沒有參加這次代表大會。當他得知自己的名字列入國家最高副職的候選人名單時,不勝驚訝。他大聲說道:
    “不,這不可能是我。這一定是馬薩諸塞州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老林肯!”林肯在這裏指的是那個擔任馬薩諸塞州州長的利維·林肯。
    1856年7月23日,林肯去加利納州進行競選活動,為共和黨總統和副總統候選人爭取選票。在演講中,他越來越突出奴隸製爭議,但不涉及將來可能出現的暴力問題。
    大選結果揭曉,詹姆斯·布坎南出任美國第15任總統。
    布坎南的就職演說提到慘痛的堪薩斯爭端,他要求全國人民把這個問題看成是司法問題而交由最高法院去裁決。
    他說:“凡是最高法院的決定,無論是什麽樣的決定,我和所有善良的公民們一樣都願意愉快地遵從。”
    1857年3月6日,在聯邦最高法院審判室裏,全場鴉雀無聲,人們正全神貫注地傾聽聯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羅傑·布魯克·坦尼代表該院宣布對德雷特·司各脫案件的判決。坦尼是馬裏蘭州人,在傑克遜總統任期內當過總檢察長和財政部長,以後擔任聯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長達28年(1836~1864)。他是南方奴隸主的代理人,聯邦最高法院實際上也就變成了南方奴隸主的工具。
    這個判決書實際上就是使奴隸製在全國合法化,從而遭到美國廣大人民的激烈反對。
    在此後若幹年裏,林肯針對坦尼對《獨立宣言》所做的歪曲,反複闡述該宣言的真實含義。他說道:“如果那些起草並通過憲法的先輩們相信奴隸製是件好事的話,那他們為什麽在憲法中還要寫上‘在1807年禁止奴隸交易’這一條款呢?”按照1787年的美國憲法規定:在1808年以前,即憲法通過時起的20年內,國會不得禁止奴隸入境。1807年3月2日國會通過法律禁止從非洲或其他國家向美國輸入奴隸,並規定該項法律從1808年1月1日起生效。但林肯在這裏也僅是據理駁斥坦尼罷了,因為實際上這一法律常常遭到破壞,私販奴隸的事件層出不窮。
    1857年6月,道格拉斯也為最高法院的判決書進行了辯護。他煞有介事地斷言,《獨立宣言》的簽署者“在宣稱一切人生來平等時,指的隻是白種人,沒有指非洲人。他們說的是美國大陸上的英國移民,同生在英國並住在英國本土的英國居民是平等的”。
    針對道格拉斯的謬論,林肯也予以嚴厲駁斥。他指出當初組成聯邦的十三個州中有五個州的自由黑人曾經是選民。還就道格拉斯津津樂道的什麽“一切人生來平等”是僅指“美洲大陸上的英國移民”
    林肯尖銳地嘲笑說,要是這樣,那就不僅黑人,而且還有“法國人、德國人和世界上其他白種人都將被劃歸所謂的劣等人之列了”。林肯並對道格拉斯所說的“一想到白種人和黑種人的血液攪合在一起,我就會不寒而栗”的話抨擊說:“1850年美國有405523個混血兒,幾乎全都是黑人奴隸和白人主子生的孩子,隻有極少數是白人和自由黑人的後代。1850年自由州有56649個混血兒,但他們大都不是出生在那裏,而是來自蓄奴州,生在蓄奴州。同一年,蓄奴州有348874個混血兒,都是當地土生土長的。”
    1855年11月5日至1856年12月1日,堪薩斯準州發生了暴力流血事件,大約有200人慘遭殺害,受槍傷和刀傷的人就更多了。慘案發生的經過是這樣的:
    1854年至1855年,北方的許多自由州先後成立了支援堪薩斯移民協會。這個協會於1856年7月召開代表大會正式成立支援堪薩斯全國委員會。協會創建的宗旨是協助自由農民移居堪薩斯,同時為他們提供糧食和武器,以抵抗南方種植場主用武力向堪薩斯擴展奴隸製。堪薩斯居民中的自由農民(即那些反對奴隸製的墾殖者)占絕大多數,他們擁有支援移民協會捐贈的大量基金,又有各種武器,所以反對奴隸製的行動也就堅決有力,而州議會也是強烈反對奴隸製的。但蓄奴黨人在選民登記時弄虛作假,使得隻有幾十個居民的縣裏竟投下了幾千張選票。因此,數以千計的反對奴隸製的選民如果拒絕在特定的選區參加投票,不僅受威脅,而且投的票不算數。最後蓄奴黨人在聯邦軍隊的保護下,在利康普頓召開了製憲會議,並“選出了”製憲會議的代表,起草了擁護奴隸製的利康普頓憲法,送交華盛頓國會批準。
    當華盛頓國會討論利康普頓憲法時,吵吵嚷嚷、拖拖拉拉地竟進行了好幾個月。這時布坎南派了好幾個州長去該地維持秩序,結果是徒勞無功。
    到1857年12月,騷亂和暴行總算平息了下去,但利康普頓憲法卻導致了華盛頓民主黨的大分裂。原因是當時交付表決的不是整個憲法,而是要求該州公眾對采取“有奴隸製”的憲法或“無奴隸製”的憲法表態。自由土地派拒絕參加投票,布坎南總統卻仍然支持這樣的公決,認為《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隻負有處理奴隸製問題的任務,而沒有處理整個憲法問題的任務,這就激起道格拉斯的反對。他既不同意總統的武斷說法,又反對在1857年12月在堪薩斯通過的保存奴隸製度的憲法,認為那樣的選舉隻不過是提供了一個在刺刀保護下的路易·拿破侖式選擇機會,即投讚成票的受到保護,投反對票的則橫遭鎮壓;讚成這種選舉的人可以投票,反對它的人則被拒之門外,不讓投票。
    意見分歧終於演變成為實際上的決裂。三個月之後,布坎南總統把道格拉斯安插進來的官員一一攆走。道格拉斯毫不屈服,他聯合國會中擁護他的民主黨人和一些共和黨人進行掣肘,使布坎南在堪薩斯推行奴隸製的一些努力歸於失敗。由於美國人民堅持反奴隸製的活動日益高漲,以及民主黨內部的分裂,終於導致了1861年堪薩斯作為自由州加入聯邦。道格拉斯也最終從主張向奴隸主妥協發展到1861年6月去世前支持林肯政府,主張鎮壓南方叛亂。
    在此之前的1858年,道格拉斯還與林肯進行了七次大辯論。
    1858年6月16日,伊利諾斯州共和黨代表大會在斯普林菲爾德舉行。許多共和黨人都說:“我們了解道格拉斯,我們同他鬥了好多年。現在我們打算在這次競選中打敗他。”大會一致通過一項決議:
    “亞伯拉罕·林肯是伊利諾斯州共和黨人為國會參議院選出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參議員競選人,他將接替斯蒂文·道格拉斯的參議員席位。”當天晚上,林肯來到州眾議院大廳,發表了他一生中最為出色的演講之一。他說道:
    假如我們能首先了解我們的處境和趨勢,那麽我們就能更好地判斷我們該做什麽,以及應該怎樣去做。自從開始執行一項目標明確和諾言具體的政策以來,迄今已是第五個年頭了。這項政策旨在結束因奴隸製問題而引起的動蕩不安,但在貫徹這項政策的過程中,動蕩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在我看來,不到危機迫近和過去之後,動蕩是不會終止的。“一個分崩離析的家庭維係不了多久。”我相信這個政府不會永遠保持這種半奴隸、半自由的狀態。我不希望聯邦解體,我也不希望這個家庭崩潰。我隻希望這種分崩離析的局麵不再延續下去。要麽全麵實施奴隸製,要麽全麵自由化,非此即彼。或者讓那些反對奴隸製的人製止這種製度繼續蔓延下去,並使廣大民眾堅信奴隸製終將消亡下去;或者讓那些鼓吹奴隸製的人全麵得勢,使奴隸製在全聯邦確立合法地位,不管新州舊州,也不分地域南北。
    在這方麵,林肯較之共和黨的保守派表現出了更鮮明的觀點和更堅定的立場,使得那些支持他的朋友們大為不安。
    國內的多家報紙都全文刊登了林肯的演說中最震憾人心的一句話——“一個分崩離析的家庭維係不了多久”。
    以這篇演說稿為契機,著名的林肯與道格拉斯大辯論拉開了帷幕。盡管道格拉斯明知不可小覷這位深受眾望的政治新秀,但為了競選國會參議員的需要,也隻好硬著頭皮,接受挑戰了。在華盛頓,道格拉斯曾對一批共和黨人說道:
    “你們推選出了一個非常能幹而又厚道的人。”他還對國會秘書、《費城報》編輯約翰·福尼說道:“林肯是他那個黨內的強硬人士,也是西部最佳的政治演說家,這次競選將會夠我忙的了。”
    此後,林肯即向道格拉斯提出挑戰,要求雙方開展辯論。道格拉斯隻得接受這一公開的挑戰,同意展開論戰。於是他們便在全州七個不同地區的城市講台上對壘,就各種各樣的問題進行較量。全州民眾都密切注視著這幾場政治大辯論,全國人民也都豎起雙耳耐心地傾聽著。在8月21日,奧塔瓦揭開了林肯與道格拉斯大辯論的序幕。那天豔陽高照,四方農民聞訊趕來洗耳恭聽他們極欲知道的辯論者對司各脫判決、堪薩斯問題、奴隸製等的看法。道路上車馬喧騰,塵土飛揚。不一會,一輛專車來了,林肯從家中走出來,在熱情的歡呼聲中,他被送進這輛裝飾豪華的車內,前麵樂隊高奏樂曲,後麵跟著高喊著的人群,他被送進市長的官邸。
    道格拉斯的信徒幾百人騎馬到奧塔瓦城四英裏外,在那裏迎接他們的明星,他正坐著一輛用六匹馬拉的車子,不慌不忙地前來。不一會擁護者聚攏在他周圍,他們高舉著標語,揮舞著旗幟,一同馳向奧塔瓦,他們一行人進城時,槍炮齊鳴。他們的支持者,為表示他們對這種鋪張和誇飾的輕視,就用一個老舊的飼草架子讓一對白騾拖著,請他們的候選人坐上去駛過街道。並在他後麵擺上另一個飼草架子,上麵坐滿了32個女孩,她們每人手裏捧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州名,而2個州。
    演說者、委員們及記者們在密密的人叢中擠來擠去,約半個小時後才到達講台。
    道格拉斯有一種吸引群眾的個人魅力,但林肯的麵孔上卻充滿著憂鬱,他的外表完全沒有動人的地方。
    道格拉斯的穿著恰似一個富有的南方地主,穿的是帶皺邊的襯衫、深藍色的上衣和白褲子,又戴著白色的寬邊帽;而林肯的儀表則是醜陋怪異的,他那粗陋的黑上衣的袖子太短,且他那不成形的褲子又太短,他那高帽子也是破舊的。
    道格拉斯絲毫沒有幽默感,但林肯卻是個擅長講故事的人。道格拉斯總是在重複背誦。而林肯卻能不斷地仔細思考他的題材,他每天講說一篇新講詞,比背一篇舊講詞來得容易。道格拉斯愛好虛榮,喜歡誇耀並虛張聲勢。他坐著一部裝滿旗幟的專車周遊四方。當他走近市鎮時,他的炮聲不時地鳴響,仿佛是向當地人宣稱有一位名人要來似的。在這些辯論會中道格拉斯主張,任何一州,不論在何處,在何時,隻要大多數的公民投票讚成,就有權利蓄奴。而他根本不管到底他們是投同意票或反對票。他著名的口號就是:“讓每一個州各管各的事而不要幹涉它的鄰居。”
    而林肯則完全站在相反的立場。
    “道格拉斯法官認為蓄奴是合理的,”他解釋道,“而我認為是錯誤的。”這是一個很明確的事實,整個爭辯都基於這一點上。他主張任何人或任何團體隻要需要奴隸就有權力占有奴隸。如果奴隸製度沒有錯,那他這樣說是完全合乎邏輯的。但是,如果承認奴隸製度是錯的,然後再說任何人都有權做錯誤的事,那就不合邏輯了。
    他根本毫不關心一個州究竟要蓄奴或自由,正如他毫不介意他的鄰居究竟應該在他的農莊上種植煙草或飼養有角的牲口一樣。但是大多數的人和道格拉斯並不相同:他們認為蓄奴製度是道德上的一個大錯誤。
    道格拉斯周遊全州,頻頻叫喊著說,林肯讚成給予黑奴以社會平等。
    “不是這樣,”林肯反駁道:“我想給與黑人的是,如果你不喜歡他們,那不去理會就罷了;如果上帝隻把一小部分權利賦予他們,那就讓他們去享有那一小部分。而真正的情況是,在許多方麵他們和我們擁有的卻是天壤之別。難道這是天經地義的嗎?他們也應該有權力去擁有生活、自由和對幸福的追求。他們有權力享受自己用雙手掙來的麵包。他們和我一樣,他們和道格拉斯法官一樣,他們和所有活著的人一樣,都是人啊!”
    在辯論中,道格拉斯還曾指責林肯想要白人們“去擁抱黑人並且和黑人結婚”。林肯對此給予嚴厲的回擊:
    我根本無法接受這種要麽讓黑人婦女做奴隸,要麽讓她做妻子的說法。我都快50歲了,可是我不曾擁有過一名女黑奴,也沒有娶黑人作自己的老婆。白人盡管和白人結婚、黑人隻管和黑人結婚,讓他們各自選擇自己喜歡的配偶,這不是很好嗎?
    其實,道格拉斯對於許多議題都采取了避重就輕、混淆視聽的做法。林肯說對方這是有意把問題引向空泛和乏味,他經常試圖要我去解釋“究竟是先有雞蛋還是先有母雞”這種毫無實質意義的問題。林肯接著說:
    有些時候我已經覺得這簡直就是愚不可及的事了。他所提出的很多論題本身就沒有論點,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道格拉斯說過的一些事情純屬是造謠,其實連他自己也明白那些隻不過是無稽之談。林肯自然不會不曉得了。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站起來做推論,然後再重複我的推論,重複來重複去實際上都是圍繞著同一件事。怎樣才能讓他停止提出那些毫無辯論意義的事情呢?我還真的不知道。我可不想把辯論降低成無休止的插科打渾,但是我總不能過去把他的嘴堵住吧。我真不想把道格拉斯法官說成個騙子,可是我真得不知道,還有比這更合適的稱謂嗎?
    林肯和道格拉斯就這樣連續激戰了好幾周。一方麵是來自林肯的猛烈進攻,另外一方麵是來自外界的力量。雷曼小怖爾直言道格拉斯是個十足的大騙子,他還聲稱連自己都為“那個不知廉恥的家夥”憾到羞恥。著名的黑人演說家弗雷德裏克·道格拉斯也來到了伊利諾斯並且加入到攻擊陣營裏。布坎南一派的民主黨人在指責道格拉斯時更是用詞極為刻毒。德意誌血統的改革家卡爾·施奴茲在有外籍血統的投票人麵前可沒少詆毀道格拉斯。再加上他所在的黨派的內部分裂,道格拉斯現在簡直是四麵楚歌,完全處於了眾多對手的夾擊之下。絕望之餘,他致電自己的好友艾舍爾·林德:“林德,看在上帝的分上,快來幫幫我。一批地獄裏的卑鄙小人正在找我的麻煩。”
    發報員把這份電報的複本賣給了共和黨人,頃刻間電文就上了幾家報紙的頭條。
    道格拉斯所有的敵人都興奮地跳了起來。從這以後直到他去世,電報的收件人就被戲稱為“看在上帝分上的林德”。
    競選期間的一天晚上,林肯獨自一人在電報局等待結果。當他得知自己落選了,才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準備回家。外麵細雨紛飛,漆黑一片,通往他家的路麵像被抹了一層豬油,滑膩膩的。忽然,他一不小心來了個踉蹌,但是他馬上就站穩了。“哦,這路太滑了,”他自語道,“還好,我沒有跌倒。”
    時隔不久,伊利諾斯的地方報紙上刊登了一條關於林肯的評論,文章寫道:
    可以說,亞伯拉罕·林肯是試圖從伊利諾斯崛起的運氣最差的政治家。他所經曆過的,現單就政治方麵來說,失敗已是無法躲避的了。他現在已被那些善搞陰謀手段的人折磨得焦頭爛額了,那些惡毒的、殘忍的手段足以毀掉一個常人的一生。
    他和道格拉斯之間激烈的辯論吸引的公眾成千上萬,這使得他以為做幾場演講也許能賺不少錢。因此,他準備了一場名為“發現與發明”的演講,並且在布魯朋頓租了一間會議廳,雇用一名女青年在門口售票。但是,演講那天竟沒有一個人到場。
    因此,他不得不再次回到了那間牆上留有墨痕、書櫃上長滿雜草的辦公室。他離開律師事務所已有半年時間了,這期間他沒有任何收入,眼下已是囊中羞澀,手頭的那點錢連欠商店的帳也還不了。於是,他又套上馬車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去了。
    此時正是寒冬12月天,北風呼嘯,頭頂的雁群掠過灰色的天空向南方飛去;一隻野兔正急速地越過馬路;幾聲狼嚎從遠處的林子裏傳過來。但是,坐在馬車上的男子對周圍的事物和聲響卻毫無反應,他在低頭沉思,在落寂中黯然傷神,也在思索著明天的路該如何去走。
    在經過了長達19年的孤軍奮戰之後,他所躥升到的高度足以令人眩暈。
    競選總統
    重新組建的共和黨於1860年春天為總統的候選進行了提名,有的人說亞伯拉罕·林肯也許能被提名。就在前不久,林肯曾給報社編輯寫信說:“坦率地說,我認為自己來坐總統的寶座是不適合的。”
    當時,來自紐約的英俊的威廉姆·h·西沃德獲得提名殊榮是被人們普遍接受的。這倒也無可厚非。因為在把代表團成員運往芝加哥的列車上,大家已經做了投票預演,結果是西沃德的得票數竟有其他候選人得票總和的兩倍之多。在許多車次上,林肯甚至連一票也沒得。然而這倒也並不奇怪,能有多少人知道林肯這個人的存在呢?
    而更湊巧的是,投票的第一天正好是西沃德的59歲生日。他極有可能獲得總統提名這一份最好的生日禮物。他躊躇滿誌地和參議院的同事們揮手道別,然後把幾位最親密的友人請到紐約的家裏,擺上了隆重的宴席,準備慶賀一番。他還特意弄來一門禮炮,這門炮就放在前院裏,炮口直指天空,就等著炮響以示慶賀了。
    如果投票大會就在星期四晚上正式開始了,那麽大炮就會被點燃,這個國家的曆史也就改折更章了。可實際情況是,在印刷工沒有把記票的專用紙帶來之前,投票就不能開始。而那位印刷工在赴會場的路上也許是多喝了幾杯酒,不管什麽原因吧,總之他是遲到了。其結果就是在星期四晚上,大會無法進行投票,大家就坐在那裏等那個人的到來。
    大廳裏既悶又熱,蚊子亂舞。代表們又餓又渴,早就有人按捺不住在大廳裏轉來轉去了。於是,大會臨時休會,並決定於次日上午10點召開。休會的動議是符合大會規程的。這不僅為大家所接受而且比其他動議更受歡迎。於是,代表們在沒有任何反對聲中就倉促休會了。
    第二天上午10點,代表們被重新召集起來。這段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是足以擊毀西沃德的政治生命而同時把林肯推上了舞台。
    真正毀掉西沃德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而是一個叫霍瑞斯·格瑞利的人。這個人長的很怪異,他那圓鼓鼓的腦袋活像個西瓜;一頭彎曲的白發看上去簡直像是白化病人。他的領結總是歪歪擰擰的,有時候領結扣都貼到了左耳朵邊。總之,他也是一個不修邊副的人。
    格瑞利並不是真心要支持林肯,但是一想到他和威廉姆·h·西沃德以及西沃德的經理瑟洛·維德之間的恩怨,他馬上就下了狠心。
    原來,14年來,格瑞利一直都和這兩個人是合作夥伴。他先後幫助西沃德當上了紐約州州長和參議院議員。維德也是因為有他的資助才有了今天的榮光。那為什麽後來格瑞利退出了政界的鬥爭呢?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他曾想掌管本州的出版業,維德幫他如願以償了。而後來他又想做紐約的郵政局長,而維德卻沒有為他做保薦。到最後,他提出要做州長,哪怕是副手也行,可是這回維德竟毫不猶豫地回絕了他,而且口氣也相當地不遜。這使得格瑞利感到既傷心又氣憤。
    最後,格瑞利做出了讓步,但維德卻坐下來給西沃德寫了一封極長的信件,且用詞也極為尖酸刻薄。
    那封信寫於1854年11月11日,至今已有六個年頭了。格瑞利整整等待了六年,現在複仇的機會終於來到了,他怎麽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呢?就在這個決定命運的星期四晚上,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上床去休息。從晚間休會開始一直到次日黎明,他跑遍了所有的代表團並用心良苦地進行遊說和辯論。他所擁有的《紐約論壇》是一份在北方深具影響力的報紙,還有他那平和深厚的嗓音,都使他成了受人尊敬的名人。代表團的成員們對他所說得話都深信不疑。
    他帶著極度憤慨的語氣對西沃德進行了致命的抨擊。他指出西沃德曾多次詆毀共濟會的綱領,而西沃德於1830年當選為參議員就是憑借著反共濟會分子的選票。很快,西沃德就遭到了與會代表們的唾棄和怨聲。
    再後來,他說,西沃德坐上了紐約州長的位子後又公開支持去除普通院校基金,轉而倡導天主院校和外籍學校分體製,這下更是捅了馬蜂窩,激怒了眾人。
    格瑞利還指出那個強大的卻不管事的黨派的首領也強烈反對西沃德當選,此人寧可選一隻獵犬也不會選西沃德。
    這還不夠,格瑞利還強調這個“善於煽動的家夥”是個激進分子,他所倡導的“血腥的政策”是有違憲章的,他提出的計劃對於邊疆地區的各州人民是危險的,是恐怖的,更是殘酷的。
    “我會把那些地區的地方長官們帶來。”格瑞利保證道,“他們會向諸位證明我所說的是真實而可信的。”
    他果真做到了,代表們的想法被進一步地撼動了。來自賓夕法尼亞和印第安納的地方官員聲色俱厲地表示,為了不使他們所在地區遭受大災大難,他們堅決反對西沃德獲得提名。
    共和黨人此時敏銳地意識到,要想取勝,就必須和這幾個州協同作戰。
    就這樣,原本湧向西沃德的熱浪驟然間退潮了。而林肯的朋友們馬上就借機開始遊說各個代表團,慫恿那些排斥西沃德的代表把注意力轉向林肯。他們聲稱道格拉斯無疑會得到民主黨的提名,而能和道格拉斯相抗衡的恐怕就隻有林肯一人了。因為,這對於林肯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另外,林肯的原籍是肯塔基州,他肯定能贏得搖擺不定的邊疆地區的選票。還有一點,在美國,人們已逐漸熟悉了這位樸實、高大的平民政治家,對他的印象是:在簡陋的小木屋中出生的鄉巴佬,當過平底船的船工,劈過柵欄木條,做過商店夥計,最後才當上農村的郵遞員和不知名的律師助手。但經過不懈地努力和頑強地拚搏,這個人卻斬露頭角。他的言語和思想在全美幾乎家喻戶曉,甚至一鳴驚人,成為19世紀中葉美國的傳奇式人物。。
    當這類說法絲毫不見成效時,他們及時地變換了方式。他們通過許諾讓卡裏布·施密斯進人內閣而拉攏了印第安納州的代表;他們通過擔保將來讓西蒙·卡邁隆輔佐林肯又贏得了賓夕法尼亞代表們56張選票。
    星期五上午投票正式開始。四萬民眾湧進芝加哥來關注這件激動人心的政治活動。由於會堂太小,隻有一萬人擠了進去,另外三萬人把外麵的幾道街區都堵了個嚴嚴實實。
    西沃德在第一輪投票中領先,而在第二輪裏,賓夕法尼亞的代表投了52張票給林肯,使得局勢發生了逆轉。到了第三輪,林肯的得票數超過了西沃德。
    在大廳裏,萬名觀眾歡呼著、尖叫著、揮舞著手中的帽子,顯得尤為興奮。大廳屋頂上的禮炮發出了轟然巨響。大街上的三萬民眾隨之歡呼雀躍了。男人們相互擁抱在一起,笑聲、叫聲和激動的哭聲混成了一片。這些對林肯祝福的音符在會堂的上空飄蕩。
    一百多名士兵在泰蒙特大廈門前列隊向空中鳴槍致意;教堂的鍾聲、火車的鳴笛聲、蒸汽船的汽笛頃刻間都加入到了聲浪之中。全市整天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芝加哥論壇》報道:“自從耶利哥城牆倒塌之後,地球上就再沒有過如此的喧鬧。”
    在狂亂的人群中霍瑞斯·格瑞利發現了維德,這位“總統的締造者”流下了痛苦的眼淚。格瑞利終於為自己出了這口惡氣。同時,也使林肯成為了19世紀中葉美國的傳奇式人物。
    那麽,這時斯普林菲爾德又是什麽樣的呢?這個上午,林肯像往常一樣來到那間辦公室。他本來想處理一件案子,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做了。於是,他把案宗推到一邊,起身跑到樓下的商店後屋扔了幾下棒球,又打了幾杆桌球,最後跑到斯普林菲爾德雜誌社去聽消息。電報收發室在屋子的上一層,而他正坐在扶手椅子裏和別人談論第二輪投票會如何如何……
    忽然,發報員衝到了樓梯口,大聲喊道:“林肯先生,您獲得提名了!您獲得提名了!”
    林肯的呼吸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他的臉紅了起來,下嘴唇不斷地抽動著。
    在經過了長達19年的孤軍奮戰之後,他所躥升到的高度足以令人眩暈。
    人們也紛紛走上街頭,個個神采飛揚,奔走相告。市長命令百槍齊放,慶賀林肯獲勝。
    林肯的老朋舊識將他簇擁在中央,大家笑著、哭著,相互握手、擁抱,歡呼著把帽子拋向半空。
    “親愛的朋友們,請讓一下路。”他懇求道,“在第八大街有一名小女子也非常想聽到這個喜訊。”說著,他衝出人群,直奔第八大街。
    晚上一到,斯普林菲爾德的每一條街道都沸騰了。人們把柏油桶和籬笆放到地上點起了一堆堆的簧火,所有的店鋪、酒店整夜地燈火通明,共同為他慶賀。
    沒過多久,全國有一半的地方都在高唱:“老亞伯拉罕·林肯來自蠻荒之地,來自蠻荒之地,來自蠻荒之地。老亞伯拉罕就住在伊利諾斯,就住在伊利諾斯。”
    現在,我必須要離開這裏,還不知道何時能否再回來,因為在華盛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失去神聖力量的支撐,我便不會成功;有了它,我就不會失敗。願這神聖偉大的力量與我並肩同行,同時讓它保佑你們大家一生平安。讓我們大家滿懷信心地去期望明天會更加美好。
    離鄉就職
    在此次總統竟選中,斯蒂文·道格拉斯無意之中所做的工作比任何人都多,從而把林肯推進了白宮的大門。是他分裂了民主黨,是他讓和林肯並駕齊驅的三位候選人落了選。
    其實,竟選剛剛開始時,林肯就看到反對派正在土崩瓦解,這時,他就已經有了勝利的預感。即使如此,他依然擔心自己究竟能否在家鄉地區獲得普遍支持。現在,成立了一個民意測驗委員會,專門負責挨家挨戶地進行調查。當林肯看到測驗結果時,他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在全部的2位表示支持他,而神學院的院士們也沒有一個人支持他,而那些所謂的追隨者們就更不用說了。對此,林肯有過一番痛苦的感慨:“他們對聖經的篤信和上帝的信仰都是偽裝出來的。而這次測驗足以顯示出他們對奴隸製的存亡毫不關心,而我知道上帝是不會不在乎的。有人性的人都會在乎。如果這些人不在乎,那隻能說明他們根本沒有領悟聖經的精髓。”
    現在,大多數的父老鄉親站到了林肯的對立麵,而隻有少數人支持他,這是為什麽呢?原因很清楚,因為他們都從屬於民主黨。
    林肯在全國範圍內獲得了很少的選票,而他的竟爭者們的得票數是非常多的。由此看來,林肯隻是獲得了局部的勝利,因為在他那兩百萬得票當中隻有兩萬四千張是來自南部地區。在南方九個州沒有一個人投票給共和黨。在阿拉巴馬、阿肯色、佛羅裏達、喬治亞、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北卡萊羅納、田納西以及德克薩斯竟無一人投票給亞伯拉罕·林肯。誰都知道,這對林肯及為不利。
    就在林肯當選以前,在北方還掀起過一場狂風巨浪。在那裏有一個狂熱分子團夥,這個團夥已存在了30多年,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摧毀奴隸製和把國家推入戰爭。很長一段時期裏,他們接二連三地出版一些富於煽動性的宣傳冊和書籍到北方各個城市和鄉村發表演說;舉著奴隸們穿過的破爛的衣衫、戴過的手銬腳鐐以及血跡斑斑的皮鞭和各式各樣的刑具昭示於世人。他們還用那些逃跑出來的奴隸做當眾說教和巡回展示,控訴奴隸主對他們所施行的非人道的摧殘和折磨。
    1839年,美國反奴隸製協會印製了一本名為《且看美國的奴隸製度——千名目擊證人的證詞》的畫冊。在這本冊子裏,目擊者講述了他們親眼目睹到的各種暴行的實例:奴隸們的雙手被強行放進滾燙的沸水裏;他們被燒紅的鐵具打上紅紅的烙印;他們的牙齒被打落到地上;他們的皮肉在遭受獵犬的撕咬;他們被鞭打致死或者被捆到木樁子上活活燒死;黑人婦女在悲嚎,因為她的孩子永遠地離開了自己,被帶到拍賣所或者奴隸市場像牲畜一樣去賣;黑人女子在哭泣,因為她無法生育更多的孩子,而膘肥體壯的白人男子隻要花上25美元就能和黑人女子睡覺。這樣一來,有色孩子的賣價便提高了很多,尤其是女孩。
    廢奴主義者們最常用的也是最具煽動性的指責就是黑白兩色間的混血兒。他們指責南方的男人們之所以把奴隸製視為傳家寶,那是因為這樣可以使他們無限度地發泄性欲。
    文德爾·菲利普大聲疾呼:“在南方有50萬名婦女在皮鞭下淪為了妓女,那裏就是一座最大的妓院。”
    那些色情和皮肉交易的內容要是在這裏描畫一番的話,一定會令你大倒胃口的。你要想目睹的話,就到廢奴主義者的宣傳冊裏麵找吧。奴隸主們被指責和他自己的黑白混血女兒亂倫,並且還轉讓給別的男人以發泄他們的性欲。
    斯蒂芬·福斯特說,在南方的衛理教教堂裏麵有5萬黑人女性教徒在皮鞭下過著淫亂的生活。他還聲言衛理教的牧師們之所以要支持奴隸製,其原因,而且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們想占有更多的情婦。
    林肯本人在他和道格拉斯的唇槍舌戰中也曾談到,在1850年的美國共有近五萬名混血兒,其中大多數出自女黑奴和她們的主人之手。
    奴隸主們的權益是受憲法保護的。所以廢奴主義者要把憲法咒罵成“死亡的契約、地獄的條例”。
    不僅於此,廢奴文學在藝術方麵也取得了驚人的成績。一位窮困的神學教師的妻子坐在飯廳的桌子跟前寫成了一本名為《湯姆叔叔的小屋》的書。這本書是她流著眼淚寫成的,字字感人肺腑,催人淚下,句句驚心動魄,令人感慨萬分。
    後來,她說是遵照上帝的旨意寫成了這本書,書中對奴隸們悲慘命運的刻畫感人至深,這本書給千百萬讀者的情感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強烈衝擊,它的影響力之大是以前任何一部小說都無法與之相比的。
    當林肯見到小說的作者哈瑞特·斯托的時候,他說是這個小女子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規模空前的戰爭。
    不可否認,廢奴主義者們發動這場運動的本意是好的,但這似乎被誇大了的運動究竟會帶來怎樣的結果呢?它把南方人說服了?讓他們低頭認錯了嗎?其結果並非如此,剛才所設想的結果也隻是人們的一種想象罷了。廢奴主義者所點燃的怒火隻能給對方的仇恨火上澆油而根本無法達到預期設定的目標。來自北方的傲慢的批評指責助長了南方的敵對情緒,在梅森狄克森南北分界線的兩端正在由對對方的不滿升級到長期的流血報複。
    當1860年林肯上台時,南方人就意識到奴隸製是很難再繼續實行下去了。他們必須得在廢奴和脫離聯盟之間做出選擇,那他們會選擇退出嗎?他們有權力那樣做嗎?
    這個問題成了半個世紀以來見仁見智的熱點話題。有很多的州都曾威脅過要脫離聯盟。例如:在1812年戰爭期間,新英格蘭地區就鄭重其事地組建了獨立國。還有康涅狄格的立法委曾通過了一項決議,決議聲明:康涅狄格是一個自由、自主和獨立的州。
    而林肯自己也曾相信個州有權脫離聯邦。在國會的講話中,他曾這樣講過:
    任何地區的任何人都有權擁護或者試圖瓦解現政府,其目的無非是要建立一個更符合他們利益的新政府。這項權利是珍貴而神聖的,這項權利能讓全世界獲得自由。
    不受現存政府的製約是人們的權利,任何地區的人都可以起來革命,去做他們祖祖輩輩生存過的土地上的主人。
    上麵的話是他在1848年所說,然而時過境遷,現在已是1860年,難道林肯還相信這些話嗎?但是,南方人民對此依然深信不疑。在林肯參加大選的一個半月之後,南卡羅萊納州通過了脫離條例。查爾斯頓還為“宣布獨立”舉行了慶典儀式。其他六個州也相繼效仿。在林肯離開斯普林菲爾德趕往華盛頓的兩天前,傑斐遜·戴維斯就當上了新國家的總統。這個新國家是打著“奴隸製符合黑人天性和世間常理”的旗幟而建立的。
    即將倒戈的布坎南政府現在正是怒火中燒,充滿著不忠和叛逆,但除了坐觀還能做些什麽呢?林肯在斯普林菲爾德整整坐了三個月,眼睜睜地看著聯邦在土崩瓦解,共和政體隨時都有被摧毀的可能。他又看到聯盟州正在購買槍支彈藥、修築堡壘、操練士兵。因此,他意識到他將帶領著這個國家的人民進入一場戰爭。
    他心神不寧,夜不能寐。憂慮令他的整個身體消瘦了許多。
    林肯是很迷信的一個人,他相信即將發生的事情總會通過夢境或者某種預兆給他一些寶貴的訊息。1860年的一天下午,他剛回到家裏就一頭倒進沙發裏,在他的對麵是一個雙開門的大衣櫃。他抬眼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裏麵的人竟是一個身子兩張臉,其中一張臉格外憔悴。他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坐了起來,鏡子裏的影像隨之消失了。他再躺下來,那張“鬼臉”又出現了,而且比剛才顯得更加憔悴。這個影像總是在他的眼前浮現,於是,他把這件事告訴了瑪麗。瑪麗說這是他能連任的好兆頭,但那張蒼白的鬼臉卻分明預示著他不會活著挨過第二個任期的。林肯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人,隻是對赫爾頓說:“比爾,我擔心,我不會有好的結果。”。
    很快地,林肯也越發地感到自己會真的被殺死在華盛頓。他先後接到幾封信,信裏麵都畫著絞架和匕首,每封信都在向他示威,不要自尋死路。
    當選以後,林肯對一位朋友說:“我真不知道如何處置我的住所才好。我當然不能把房子賣掉而使自己無家可歸。可是,如果把它租出去吧,等我回來住時,估計裏麵的東西就全都不能用了。”
    不過最終他還是找到了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他認為這個人是絕對能照管好他的房子的。於是,林肯以每年90美元的價格把房子租給了此人。然後,他又在《斯普林菲爾德特刊》上登了一條消息:位於第八大街拐角處的傑克遜街道的住所現有包括:地毯、沙發、椅子、衣櫃、床架、火爐、瓷器、女王陶器、玻璃器皿家私變賣等,具體細節和價格來之後麵談。
    左右四鄰得到消息之後,紛紛來此看貨。有人詢問椅子或灶台的價錢,有人詢問床的價錢,就像是在集市一樣,很是熱鬧。
    “想要的話,就拿走吧,”林肯大概是這樣回答的,“不要問我價格,你們覺得它能值多少,就付給我多少好了。”
    於是,大夥也毫不客氣,隻給了他一點點錢就把東西搬回家了。其中的大部分家具被鐵路管理員提爾頓先生買走了。後來,他把這些東西帶到了芝加哥,據說在1871年的火災中全部化為了灰燼。
    不過,還是有幾件東西留在了斯普林菲爾德,幾年之後,就有一位出版商花錢把那幾件物品買到手並把它們帶到了華盛頓的公寓裏。這所公寓就在福特劇院的對麵街上。現在,這裏既是博物館又是人們憑吊古人的聖地。
    當年林肯的鄰居們隻要花上1美元就能買到的舊椅子,現在的價值已經超過和椅子等重的黃金。這是他們當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林肯用過的所有物品現在都成了極其貴重的文物。舉例來說:林肯遇刺時坐著的那把黑桃木椅子,1929年被人以2500美金的價格買走了。林肯給霍克將軍寫過一封親筆信,信中任命他為波托馬克部隊的總指揮,後來這封信以1萬美元的高價被拍賣。布朗大學收藏著林肯在戰爭期間發出的485封電報,全套收藏現拍賣價高達10萬美元。一部未經署名的也並不重要的講話手稿近期的成交價已高達2萬美元。林肯在葛底斯堡的演說複稿拍賣價也超過10萬美元。
    1861年以前的斯普林菲爾德居民還沒有意識到林肯能有多少過人之處,更不會想到這個人會成為19世紀中葉美國的傳奇式人物。
    未來偉大的總統先生許多年來的生活都很清貧,他總是一大早就提著菜籃子、圍著圍巾溜達到商店和肉鋪去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又不知有多少個夕陽西下時,他跑到城外的牧場上趕牛兒回家、為馬兒梳毛或洗澡。
    在趕往華盛頓任職的前三個星期,林肯正努力為他的就職演說做著準備。這時最需要安靜了,於是他把自己鎖在了百貨商店的二樓埋頭苦讀起來。他自己擁有的書雖然不多,但是他的朋友們藏書可是多的很。於是,林肯從赫爾頓那裏借來《聯邦憲法》;從安德魯·傑克遜那裏借來《廢除宣言》以及亨利·克萊於1850年所做的偉大演說和韋伯斯特答海恩的講話。就在這陰暗、簡陋的房間裏,林肯憑著借來的書籍和資料,揮筆寫就了令人敬羨的華章——對南部各州人民的請求:
    在文章結尾之時我要說,我們彼此之間應該是朋友而不是敵人。而且我們永遠都應該做朋友,盡管有時彼此都難以控製各自的情緒,但我們感情的紐帶是不會被扯斷的。讓那些神秘而美好的記憶的音旋環繞在每一塊戰場上、愛國者的墓碑上、每一名生者的心田、每一個家庭的火爐前。我相信,我們的天性是善良的,這必將會帶領全國人民共同奏響生命的和弦。
    赴任之前,林肯離開斯普林菲爾德專程趕到查爾斯頓去和他的繼母辭行。他一如常日地喊對方“媽媽”。這位媽媽緊緊地抱著他,硬咽著說:“亞伯拉罕,我真不想叫你去競選什麽總統,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到時候隻怕我們隻能在天堂再相見了。”
    在斯普林菲爾德最後的日子裏,他經常會回憶過去和安娜·拉特利奇在紐薩勒姆一起走過的美好的時光。這段時間,他做過的夢也都是些遙遠而脫離現實生活的事情。就在臨行的前兩天,有一個朋友專門從紐薩勒姆趕來為他送行。當互道珍重時,林肯無限感慨地說道:“我深深地愛著她,一直不曾忘懷,最近我經常在夢中見到她。”
    林肯就要永遠地離開斯普林菲爾德了。離開此地之前,他最後一次過去看了看那間簡陋的辦公室,並且還最後處理了幾個細節問題。
    赫爾頓這樣說道:
    做完手頭的幾件工作後,他便走到屋子的另一頭,並順勢躺在了沙發上。這個老舊沙發也不曾被修理過,所以被移到了靠牆的位置以便獲得支撐。他的臉朝著天花板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我們兩人誰都沒有講話。忽然,他開口問道:“比利,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
    “哦,再過幾個月就十七年了。”我回答。
    “這期間我們從沒吵過嘴,對吧?”
    “是的,從未有過。”我非常激動地回答到。
    然後,他就開始回憶早年職業生涯中的有趣經曆,他還時不時地表演一下他在外奔波辦案時的滑稽場麵。接著,他整理了幾本有用的書和文件準備帶去華盛頓。出門前,他提了一個非常奇怪的請求,要我把樓梯口那個鏽跡斑斑的鏈鎖吊著的招牌照原樣留好。“就讓它掛在那裏吧,不要去碰它。”他意味深長地低聲說道,“我想讓咱們的客戶知道林肯和赫爾頓事務所並沒有因為總統選舉而有改變。如果我還活著,沒準我還會回來。到時候我們還一起合作幹咱們的老本行,就跟根本沒有這回事一樣。”
    他戀戀不舍地瞅了最後一眼。隨後轉身走向並不寬的走廊。我和他一起走下樓梯,下樓時,他很是不快地說:“總統辦公室的周圍環境會令我感覺不舒服。處理辦公室裏的事務是最令我頭痛的。”他帶著幾分怨氣說,一想到還有好多未完成的工作我就頭疼得厲害。
    大概估計一下,林肯當時的年薪在1萬美金左右,但是,他好像手頭的現金並不多,就連去華盛頓赴任的路費也是向朋友借的。
    林肯在肯納瑞飯店裏度過了他在斯普林菲爾德的最後一周。臨行的前夜,他們的行李和箱子被拉到大廳裏,林肯親自動手去捆箱子。他向前台服務員要了幾張飯店的卡片,在卡片背麵寫上“a·林肯,高級行政大樓,華盛頓d·c·”,然後交由服務員負責把這些卡片係在行李上。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林肯一家登上了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一路顛簸地來到瓦貝施火車站,然後他們將乘坐專列趕往華盛頓。
    那天,天空飄灑著小雨,但是,車站的站台上還是集滿了前來送行的老鄰居們。他們自覺得排成一列長隊,逐個和林肯那隻瘦骨磷峋的大手相握。最後,列車的汽笛響起,仿佛是在摧促即將上任的林肯總統上車。林肯登上了私人車廂的台階,但沒過多久,他又出現在了站台後麵。
    他原本不想做臨別講話。他還特意告訴報社記者們不必到車站來,因為他始終覺得沒有特別的話要講。然而,當他最後望見鄰居們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時,他覺得非常有必要說幾句臨別的話。
    那天早晨,站在即將離去的列車前他所說過的話當然無法和他在葛底斯堡所做的精彩演說或者和他在第二次就職演說中的慷慨陳詞相提並論。然而,此番臨別感言就像戴維德聖歌一樣打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而且可以說這裏麵所包含的個人情感比林肯其他任何一次演說都要豐富而強烈。
    在林肯一生無數次精彩演說中,隻有兩次流下過眼淚,而今天早晨便是其中的一次:
    我親愛的朋友們,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很沉痛,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父老鄉親的深情厚誼使我終生難以忘懷。我在這片熱情地土地上生活了20多年,由青年步入了老年。我的孩子們也是在這片土地上出生的,盡管已經有一個入土了。現在,我必須要離開這裏,還不知道何時能否再回來,因為在華盛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失去神聖力量的支撐,我便不會成功;有了它,我就不會失敗。願這神聖偉大的力量與我並肩同行,同時讓它保佑你們大家一生平安。讓我們大家滿懷信心地去期望明天會更加美好。在這即將離別的時刻,就讓我把最美好的祝福獻給大家。
    林肯收到過不止一封恐嚇信,信上說他根本連白宮的門也進不了就會死於非命。部隊總司令溫菲爾德·斯考特將軍擔心林肯會在就職演說大會上遇刺。為此,他下令嚴密布防,以確保林肯的安全。
    喬裝改扮
    當林肯離開斯普菲爾德前往華盛頓去做就職演說的時候,美利堅合眾國的安全部門和私家偵探都通過偵察已經警覺到有人要在他經過巴爾的摩的時候實施陰謀暗殺。
    由於有了警覺,林肯身邊的友人就懇請他放棄已經對外公開了的行程安排,讓他乘夜間化名潛入華盛頓。
    起初,林肯極力反對這樣的建議,這種做法將使他顯得過於膽怯,林肯明白如果這樣做的話,就會招來大家的恥笑。但後來,在朋友苦口婆心地勸說下,他才勉強表示願意相信朋友的話,並開始對後麵的行程做了極其嚴密的安排。
    當林肯夫人得知行程已經改變時,她當即表示要和丈夫在一起。但當她被特別告知需要改乘下一列火車時,她那“火山口”又爆發了,大聲呼喊著以示抗議,她好像根本不管什麽新計劃或新安排。
    對外早已公布說林肯將於2月22日在賓夕法尼亞的哈裏斯堡做演講,之後在當地過夜,次日早晨再上路趕往巴爾的摩和華盛頓。
    按原定計劃,他在哈裏斯堡做了演講,但他並沒有在那裏過夜,而是在傍晚6點鍾左右從飯店的後門溜了出來。他喬裝改扮,穿了一件破舊的外衣,戴了一頂大眾化的便帽,登上了一輛連燈都沒開的鐵路運輸車,就風馳電掣地奔向了費城。與此同時,哈裏斯堡的電報線全部被切斷,這樣搞陰謀暗殺人就無法及時得到消息了。
    在費城,他的黨派人士還要多等一個小時的時間以便改換車次。這樣做的目的完全是為了防止別人認出他們的行蹤。而此時,林肯和著名的偵探艾倫·賓科爾頓正坐在一輛不起眼兒的出租車裏,在大街上逛來逛去。
    10點55分的時候,林肯靠在賓科爾頓身體的一側,盡量放低自己高大的身軀,從後門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車站。他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前,並用一條厚實的圍巾將自己的臉整個裹住了。他穿過候車室走進列車後部的最後一段臥鋪。這裏早有賓科爾頓的得力女助手等在那裏。一麵厚厚的簾子把這段臥鋪和別的地方隔開了。不用說,這段臥鋪是這位女助手特意為“多坎坷的兄弟”預備的。
    林肯收到過不止一封恐嚇信,信上說他根本連白宮的門也進不了就會死於非命。部隊總司令溫菲爾德·斯考特將軍擔心林肯會在就職演說大會上遇刺。為此,他下令嚴密布防,以確保林肯的安全。
    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式,華盛頓的許多人都不敢參加這個儀式。
    就在那天,斯考特將軍派了60名士兵在國會大廈的東邊立柱附近做護衛,林肯將站在這邊發表就職演說。另外,還有一隊士兵站在林肯和觀眾之間排成了一道人牆,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林肯的安全。
    儀式結束後,新總統在穿著綠色軍裝的護衛隊的保護下走進車子,驅車駛向賓夕法尼亞大街,道路兩旁是刺刀出鞘的步兵團士兵。
    當他十分安全地到達了白宮之後,有不少人感到驚奇,更讓某些險阻狡詐之徒感到失望。
    1861年到來之前的幾年中,國家經濟逐漸衰退。經濟如此蕭條而民心必定不穩,簽於此,政府被迫加派士兵到紐約市以防備窮凶餓急的暴徒去搶劫國庫。
    當林肯舉行就職儀式的時候,市內正有數以千計的失業男子在找工作。他們知道由於這是共和黨第一次當政,而所有民主黨的辦公人員將被解除公職,這些人將可能會淪為周薪不足10美元的小職員。
    由於職位少而人多,所以每個職位都會招來大批申請者的爭搶。林肯剛進白宮才坐了一個多小時,就被這些求職者弄得一頭霧水了。他們衝進大廳,擠滿走廊,把東廂房的物品掠奪一空,要不是有專人阻止,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闖進私人會客室。
    乞丐們也不請自來,伸手向他要一頓午餐費。還有一個男人說就把你那條舊褲子送給我吧。
    一個寡婦來找林肯,說是給那個答應過娶她的男人找工作,她說隻要那個男人能在這裏上班,那她一家人就不再為吃飯發愁了。
    還有許多人來這裏並不是工作的,而是來索要他的手稿。一名靠出租寄宿所為生的愛爾蘭婦女跑到白宮來央求林肯幫自己從政府辦公人員那裏收集住宿單據。
    但凡有一位辦公室的文員病倒了,就立刻會有幾十個薦工者一窩峰似的找過來,口口聲聲說“萬一那個人一病不起,去上帝那裏報道去了呢?”
    每名來訪者都理直氣壯地帶著介紹信來到這裏,然而林肯哪有時間顧及這些。一天,又有兩名在“同一家郵局”工作的薦工者手裏各拿著一堆信來找他。林肯把兩摞信原封未動地往天平的兩端一放,便問這兩個人誰帶來的信更有份量。
    向林肯要工作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白宮似乎成了熱鬧的集市,當他們聽到對方的拒絕就叫罵不休。這些人當中大部分都是一無所長的流浪漢。曾有一名婦女想為丈夫謀份差事,連她自己也承認丈夫之所以不親自來找,是因為他喝得太多而無法親來此地。
    這些自私和貪婪的家夥令林肯感到震驚和憤怒。他去吃午飯時,這些人會把他截在半道;或者當他的車子行駛在大街上時,這些人會直衝到車前向他乞求工作。甚至在林肯入住白宮一年以後,南北戰爭也打響了將近一年時,這些家夥還總是死纏著林肯不放。
    卡紮裏·泰勒總統被瘋狂的求職者搞得焦頭爛額,僅任職一年半就命歸黃泉了;而哈裏森由於焦慮過度,四周之後便失去了生命。然而現在的總統是林肯,他不僅要忍受求職者的瘋狂糾纏,還要同時操持戰爭事宜。他所要麵對和要解決的問題比任何一位總統都要多得多。最後,連他那鋼鐵般堅硬的身軀也禁受不住了,染上了天花病。他說:“讓那些找工作的人全部來這裏集合,我馬上給他們安排事情做。”
    一有重大問題需要他作決策時,林肯就不可能整天都呆在白宮裏了。位於南卡羅萊納的查爾斯頓的軍事要塞薩姆特堡壘眼下已經斷了食品供給。林肯麵臨著一個事關重大的抉擇,是送糧接濟,還是撤離呢?
    海陸軍的參謀一致認為:“不要有送糧食的想法,如果你這樣做了,那戰爭馬上就會爆發。”
    內閣七名成員中有六人持相同看法。但是林肯明白,他不能在未獲得實質性的脫離以前就從要塞撤兵,那樣豈不就是在鼓勵聯邦解體嗎?
    在就職演說中,他曾莊重地宣誓,要“保留、保護、保衛”合眾國。他不想也不能違背這一誓言。
    於是,他堅持己見,下令派出“波瓦坦”號向薩姆特要塞輸送鹹肉、豆餅和麵包,但不得增派兵力和運送彈藥。
    當傑斐遜·戴維斯得知這個消息後便馬上致電博勒加德將軍,說如果在你認為有必要時就可以立刻向薩姆特要塞發起進攻。
    要塞的指揮官安德遜上校也給博勒加德將軍發了一封電報,說如果對方可以再往後拖四天,那麽,駐防士兵就會因為饑餓而被迫撤離,他們現在僅有的醃豬肉也快用完了。
    但是,博勒加德將軍並沒有選擇等待,這又是為何呢?
    或許在某些謀士看來,不讓鮮血濺到人們的臉上,那些猶豫不定的州還會回到合眾國的懷抱。隻要先開槍打死一個美國佬,就能激起聯邦的怒火。於是,博勒加德將軍最終下達了悲劇性的指令。4月12日的淩晨四點半,一顆炮彈帶著刺耳的尖叫落到了要塞牆外的海麵上。
    隨後的34個小時裏炮聲持續不斷。據統計,在這段時間裏總共發射了三千多發炮彈。轟炸結束後,上述事件便成為了聯盟州人們的一項即興娛樂活動。勇敢的青年男子們穿上了嶄新的軍裝點燃大炮,而時髦漂亮的女人們紛紛走上碼頭為他們歡呼喝彩。
    星期天的下午,合眾國的士兵交出了要塞和來不及要吃的四桶醃豬肉,並正式宣布投降。星條旗在空中飄揚,降兵降將坐船駛往紐約。此後的一周裏,查爾斯頓一片歡歌笑語。教堂裏的人們高唱聖歌;人們紛紛走上街頭共同為勝利狂飲高歌。
    此次炮擊雖然沒有給薩姆特帶來什麽損失,雙方軍隊也沒有在戰鬥中直接交鋒,但這一事件從此使得鐵路運輸線緊張了起來。戰爭才剛剛開始,更為殘酷的戰爭還在後麵,這次對壘僅僅是南北戰爭血腥紀錄的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