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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疊翠,延綿起伏,慶豐高速公路猶如一條飄帶,在大山的懷抱裏蜿蜒逶迤。這是本省剛剛開通的第二條高速公路,它的開通極大地促進了當地的經濟發展,稱得上是一條黃金大道。
正值春日,金屬般的陽光具有很強的穿透力,熱烈地烘烤著大地,催開了山坡上五顏六色的鮮花,天地之間顯得暖洋洋的。公路上,車如飛梭,一輛接一輛地駛向遠方。全神貫注的司機有時受到同車人的感染,也抽空向窗外起伏的山巒掃上一眼,感受著這大好的春光。
一輛黑色高級轎車正從慶州向豐城方向疾馳。突然,它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公路上急劇扭動,先是一頭撞向左側的金屬護欄,隨後又在巨大的衝擊下折向右側,衝破護欄,翻滾著栽下路基,車頭將路邊胳膊粗細的鬆樹齊刷刷地斬斷,跌落在一塊堅硬的巨石之上。
“轟隆”一聲,烈焰升騰,整個車身被桔紅色的火焰和黑色的濃煙所吞沒……高速公路巡警二大隊的隊長辦公室裏,大隊長高朋輝正在接受市電視台“法製經緯”欄目組的采訪。記者滕非將話筒伸到高朋輝麵前,請他就最近在慶豐高速公路上接連發生的幾起嚴重車禍談一談原因。
高朋輝顯然不習慣這樣的場合,麵對攝像機鏡頭,他下意識地扯了扯警服,正了正大沿帽,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說:“根據我們的調查,這幾起車禍的原因,都是因為司機超速而引起的……”
一句話還未說完,他身後的電話鈴便響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滕非示意他接著講下去。巡警小任拿起話筒,剛聽了一句,臉色便緊張起來。放下電話,他快步走到滕非麵前打斷了采訪,然後小聲對高朋輝說:“高頭兒,154公裏處又發生了一起車禍。”
高朋輝一驚,脫口甩出一句:“他媽的,又是這個該死的154!”
說著,他像一陣旋風,呼地一下衝出辦公室,差點把攝像師撞倒。他一邊向樓下跑,一邊對著另一間辦公室大叫:“快!有情況,跟我出警!”
隨著喊聲,辦公室裏呼啦一下子衝出四、五名巡警,他們快步下樓,分乘兩輛警車,風馳電掣般駛出巡警大隊的院子。
“得,又泡湯了!”攝像師老常嘴裏嘟嘟噥噥地發著牢騷。
滕非顧不上向老常解釋,扯著他的膀子催促道:“什麽泡湯呀,好戲才剛剛開始,老兄,快呀,已經火燒眉毛了,快點兒路上去。”
說著,他把老常拖進了電視台的那輛小麵包車,“吱”地一聲便竄出了巡警隊的大院,然而前麵的警車已在視野中消失,隻有一串長鳴的警笛聲引導著他們心急火燎地向高速公路方向跟進,直到遠遠望見被警車重重包圍的出事現場,他們才放下心來。
出事地點一片狼籍,慘不忍睹。沿著一道扭曲的黑色刹車痕跡看過去,汽車的零部件和碎裂的護欄散落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路溝裏,殘損的黑色轎車像一堆鋼鐵怪物,呲牙咧嘴,已經完全變形。火已熄滅,但滅火器噴出的白霧與濃濃的黑煙交織在一起,似乎還在意猶未盡地向人們講述著剛才發生的慘劇。巡警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兩屍體殘骸從汽車裏拖了出來。他們的麵部和大部分軀體已經無法辨認,但從穿著上看,死者顯然是一男一女。
不等麵包車停穩,滕非和攝像師老常就從車門裏彈了出來,他們站在路基上,居高臨下地投入了緊張的拍攝。滕非顯得很是興奮,他指揮著老常,一會兒全景,一會兒特寫,拍下了整個救險的場麵和過程。
這時,巡警小任從死者身上找到了證件,走到高朋輝麵前,不勝惋惜地匯報說:“車毀人亡,死者是一男一女。那男的還勉強能看出個模樣,那女的簡直就……”
說著,他翻開一份燒焦了一角的工作證,快速地看了一眼,念道:“男的叫梁少萱,省交通廳質檢處的。”
“什麽?!梁什麽?”
高朋輝聞聽此言臉色頓變,一把搶過證件翻看了一眼,又急切地問:“女的呢,女的是誰?快把證件給我!”
小任不解地看著高朋輝,遞過一份殘損的身份證:“隻有這個身份證,燒得太曆害了,勉強隻能看清一個名字,應該叫孟欣玲……”
高朋輝緊繃的臉稍稍鬆弛了一下,接過身份證仔細辨認著,再對照著看看梁少萱的工作證,疑惑地自語道:“孟欣玲?”
說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急步走到警車前,從車窗裏探身進去將車載收音機打開,此時正是下午15點整,“嘟嘟”的報時地後,一陣輕快的音樂響起,女主持人用柔美的聲音開始播報:“各位聽眾,慶州市人民廣播電台《筱薇熱線》準時和您相約在每天下午三點,我是主持人筱薇,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讓我們懷著一顆愛心,傾聽每一位聽眾的心聲……”
高朋輝長出了一口氣,將收音機音量關小,拿出手機撥通了《筱薇熱線》的聽眾電話。不一會兒,主持人的聲音隨即從收音機裏傳了出來:“我們的節目剛剛開始,就有熱心的聽眾打進了熱線電話,讓我們聽聽他有什麽要告訴我們的。喂?這位聽眾,您好!”
高朋輝的情緒有些激動,焦急地問道:“請問,您真是葉筱薇嗎?”
“是的,我就是《筱薇熱線》的主持人筱薇。請問您生活中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可以告訴廣大聽眾嗎?”
高朋輝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又追問道:“你真是在直播嗎?我……我想知道,會不會是別人在替你主持?”
電話線的那一端,主持人葉筱薇以為碰上了無理取鬧的人,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但她還是保持著熱情的語氣說:“這位聽眾,如果您不需要我們的幫助,請把時間讓給其他聽眾好嗎?”
高朋輝還想再證實一下,但無奈對方已掛了電話。他不甘心地望著手裏的手機,考慮是不是再打一次,一抬頭,卻看見巡警小任那張充滿好奇的臉。高朋輝沒好氣地哭了一句:“看什麽看,幹活去!”小任一臉委屈的樣子,指指不遠處嘟噥著:“不是,高頭兒,你看他們……”高朋輝順著小任所指方向望去,這才發現了正在忙碌著的滕非等人,他有些不滿,將收音機關掉,徑直來到滕非麵前:“滕記者,你們怎麽拍起來沒完了,你說我要是砸了你這機器吧,那是損壞公物,我要不砸了它吧,我看著堵心!”
滕非自恃與他有交情,不以為然地反駁道:“我說高隊長,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發現了新聞而無動於衷,那是我的失職。”
高朋輝知他說得在理,揮揮手道:“得得,你拍是可以拍,但我希望這節目不要播出。”
“為什麽?是不是怕給你們臉上抹黑呀?”
“你要是我哥兒們,就聽我的。你看,這場麵上了電視,好看嗎?”
說罷,不待滕非回答,高朋輝已經轉身走下路基。
老常不解地從顯示器中望著高朋輝的背影,有些揶揄地問了滕非一句:“哎,你不說他你哥兒們嗎,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
滕非一甩袖子,沒好氣地說:“管他呢,接著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