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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郝歌天的關照下,葉筱薇當天晚上便被調換到三樓的一間高檔病房,不久,公安局派來的兩名刑警也來了,就守候病房外的長椅上。這讓葉筱薇受驚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高朋輝把沙發拉到葉筱薇的床邊,把坐墊當枕頭躺了上去。說是守護葉筱薇,但一連幾天的折騰已經讓他筋疲力盡,沒跟葉筱薇說上幾句話,他便鼾聲如雷。
葉筱薇側著臉,心疼地望著高朋輝,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兒。她伸手扭暗壁燈,腦子裏卻不住回想著所發生的一切,一直朦朦朧朧地挨到天亮。
高朋輝睡得真香,葉筱薇靜靜地望著他,片刻,她探出身子,把掉在地上的沙發坐墊撿起來,打算塞回到高朋輝的頭下,不想卻驚醒了高朋輝。
高朋輝一躍而起,大叫:“在哪兒?!”
“什麽在哪兒?”葉筱薇問了一句。
高朋輝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說:“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李大誌又回來了!”
他望了望窗外,再看看輸液瓶,問道:“你睡得怎麽樣?”
“不太好,時睡時醒。”葉筱薇說。
“你呀,老這樣,心太重。你看我,該吃吃,該睡睡。天塌下來,隻要還砸不著我,該怎麽過還怎麽過,活得多省心。”
葉筱薇笑了:“要不同學們都叫你‘彌勒高’嘛。”
高朋輝也笑了:“這是我們宿舍‘濟公張’給叫起來的……”
高朋輝這麽一說,葉筱薇不由得回想起大學時的往事。那確實是記憶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無憂無慮,不用為生計而奔波;嘻嘻哈哈,誰也不去較一時之短長,什麽名啊利啊權啊勢啊,好像離每個人都很遙遠。
“朋輝,後來你又回過學校嗎?”葉筱薇問。
“除了和你一起回去的那次,再也沒回過。”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不想見同學,見了也沒什麽話說。”
“是不是因為我……?”葉筱薇看出了他的隱憂。
“有這方麵的原因吧,但也不全是。”這個問題顯然並不能給高朋輝帶來美好的回憶,他連忙轉了話題:“哎,聽說了嗎,郭瑞燕去美國了?”
“我知道,在洛杉磯。她老公比她大12歲,清華畢業的,原來在中關村賣電腦,後來搞網絡,他們倆是先有了孩子後結的婚。”
“感情怎麽樣?”
“一般。元旦的時候她還給我打過電話,說著說著就哭了。”
“在學校的時候多傲氣呀,像我們這種人,根本就說不上話。”
“你的意思是,像你這種人最多隻能跟我這種人說說話啦?”葉筱薇打趣兒道。
“我可沒那意思。”高朋輝連忙解釋:“能跟你說上話是我的榮幸啊,你不知道,咱倆好上以後,我當時心裏別提多得意了。可惜……”
說到這兒,高朋輝怕葉筱薇尷尬,又換了話題:“哎,現在混得最好的,還是要說孫東吧?”
“你還不知道啊?保外就醫呢?”
高朋輝吃驚道:“保外就醫?他不是給他們廳長當秘書嗎,怎麽……?”
“你說的那都是三年前的老皇曆了!你想想,他們廳長都判了無期,他這個秘書下場還能好嗎?”
高朋輝感歎道:“哎喲,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呀。還記得那年咱們去廬山,那小子多風光啊!”
“他也是身不由己,沒辦法,領導發了話,他能頂著不辦嗎?”
“是呀是呀,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啊!……哎,那誰怎麽樣了?張玉清?是不是發大了?”
葉筱薇一聽,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呀!那個張玉清都已經斃了一年多了。”
高朋輝又是大吃一驚:“什麽?!……為什麽?”
“當時他那公司多火呀。誰知道後來怎麽搞的,詐騙,還走私,聽說都上億了。”
“唉,這人哪,知足常樂,別太貪了。”
“話是這麽說,可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我聽說,他不過是個替罪羊,他一死,好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真的嗎,這麽黑?”
“你想啊,他織了多大一張網啊?隨便扯出一個來,都夠‘雙規’的了。到後來,他有些後怕,想撤。但已經是身不由己,欲罷不能了。”
“唉,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道雖在,欲罷不能啊!”
高朋輝感歎著,眼看輸液瓶已經空了,便急忙起身去叫護士。換完藥,高朋輝又到病員廚房給她買了一份熱汽騰騰的雞蛋羹。
他一手摟著葉筱薇的身子,一手將枕頭墊高。葉筱薇的臉緊貼在高朋輝的胸膛,聞著他身上散放的男人氣息,不覺有些暈眩,禁不住耳熱心跳。
“好啦,躺下試一試。怎麽樣?”
“嗯,挺好的。”葉筱薇紅著臉說。
高朋輝端起蛋羹,打算喂葉筱薇。葉筱薇連忙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高朋輝臉一沉,假嗔道:“你要能自己來,我幹嘛找這麻煩?來,張嘴。”
葉筱薇隻得乖乖地張開嘴。剛吃了幾口,文蕾拎著一兜水果走了進來。
“筱薇姐,今天感覺好點了吧?你看,焦主任也來看你來了。”
果然,焦平安緊隨在文蕾身後,滿麵焦慮走進病房。
“哎呀,小葉,這是怎麽搞的嘛!傷的重不重,要緊不要緊?”
葉筱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高朋輝介紹說:“朋輝,這就是交通廳的焦主任。”
高朋輝與焦平安握了一下手,說:“焦主任,謝謝你。”
焦平安看得出,葉筱薇和高朋輝對自己的到來並不熱情,於是便打著哈哈說:“看小高說的,應該是我來謝謝你呀!本來小葉是少萱的家屬,出這種事理應由咱們交通廳派人照顧,可是,現在交通廳的情形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包括劉廳長在內,都在外麵東奔西走,誰讓咱們郝省長留下這麽個傳統呢?不過也沒關係,劉廳長這不派我過來了嗎?有什麽困難,筱薇你隻管講出來。”
“焦主任,有件事兒我想問問您。”葉筱薇直盯著焦平安說。
“你說,你說……”焦平安不安地望著葉筱薇。
“楓嶺山莊是咱們交通廳下屬的公司開發的吧?”
焦平安聞聽此言,不禁一愣:“啊,……是,是。”
“我聽說,楓嶺山莊從來沒有對外公開發售過?”
見焦平安點頭,她緊接著問:“我想知道,孟欣玲是通過誰買的那套別墅?”
焦平安撓著腦袋,搪塞道:“哎呀,這個我可就不太清楚了。這一塊相對獨立,我想管也管不著,所以……”
盡管葉筱薇並不期待從焦平安這兒獲得多少消息,但他的回答還是讓她感到有些失望。靜了片刻,她又問:“焦主任,我那房子的事兒,您看……?”
焦平安同樣推搪說:“小葉,這事兒也很難辦了。我不是早就通知你交款嗎?可你一直也沒有交上去,所以就……”
文蕾突然插話說:“焦主任,這事其實是我給耽擱了。筱薇姐早就把錢給我了,可工作一忙起來我就給忘了。”
“文蕾?”葉筱薇望著文蕾,知道她又想幫助自己,心裏一陣感動。
“焦主任,現在我就跟你回去,馬上把錢交上不就得啦!”文蕾盯著焦平安,恨不得立即拉上他趕回交通廳。
焦平安搔著頭皮說:“哎呀,你怎麽能這麽不當心呢?說老實話,為這事兒我可沒少跟廳裏領導磨嘴皮子,後來好歹算是同意把期限順延一個星期,可這也過期了呀,現在人家都已經開始辦證了。你們是不知道,對這件事兒,廳裏廳外都有意見了,你讓我這個跑腿的怎麽辦?”
葉筱薇急道:“那……您這意思是說,我那房子是保不住了?”
焦平安歎了口氣,點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焦主任,那可不行,您讓我們拖家帶口的往哪兒去呀?”
文蕾也在一旁幫腔說:“焦主任,規矩都是人定的,不就是差了幾天時間嗎?完全可以……”
不等她把話說完,焦平安打斷她道:“文蕾,你這話可就沒有道理了,好像我姓焦的多麽不近人情似的,我不是已經爭取來一個禮拜了嗎?規矩就是規矩,這又不是針對某個人定的。別說晚幾天,就是晚一天,晚一個小時,那也是晚了,對不對?何況,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
文蕾爭辯道:“可我聽說,何處長,還有靳總工程師他們都還沒交呢?他們可以,筱薇姐憑什麽就不可以?”
焦平安沒想到文蕾會當著葉筱薇的麵揭他的短兒,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好啦好啦,你跟我說什麽也沒有用。要是有什麽不同意見,你們可以直接找廳長反映!”
葉筱薇一看事情要鬧僵,連忙解釋道:“焦主任,您先消消氣,我對誰都沒意見,隻是,我……”
焦主任看了葉筱薇一眼,歎了口氣說:“好啦小葉,你也先別急,等劉廳長回來,我再把你的情況向她說說,看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謝謝焦主任,請您一定幫我說說,要不然我一家老小真沒地方住了。”
“好好,我一定,一定……”
焦平安嘴裏說著,起身告辭。走到門口,他忽又轉過身來,像是勸告又不無威脅地說:“小葉呀,養好傷出院以後,還是帶著孩子,守著老人好好過日子吧。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啊。現在的社會關係,盤根錯節,多複雜呀!你一打官司,說不定背後就傷著誰。這次是炸車,下一次呢?這人一急,說不定還會幹出什麽來呢!”
聽了這話,葉筱薇和文蕾不由得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