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字數:8548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流年 !
    顧罡韜坐在辦公室裏接電話。一個年輕女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顧罡韜抬頭,感到眼前一亮。柳茗一身牛仔裝,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凹凸有致的曲線。她望著顧罡韜輕聲道:“顧總,您辦公室沒著火吧,把人嗆得快喘不上氣了,又在運籌帷幄啊?”
    “你個小丫頭,今天是啥風把你給吹來了?”
    柳茗燦爛一笑說:“顧老板,您悠哉遊哉的神氣,像個大活佛。要是有雅興,不妨一起到山裏兜風去,也好清洗清洗你的肺。”
    “小孩子家不好好工作,又不是周末,兜什麽風呢?”在顧罡韜看來,他比她要大十幾歲,說話便有了些長輩的口氣。
    柳茗的臉上顯出幾分詭秘:“你真是個事業狂,人總得勞逸結合嘛!金風送爽的季節,我給你介紹個好地方,咱到樓觀台去,那兒山清水秀,而且,那兒的道士很會算命!”
    顧罡韜被她軟綿綿的話語逗樂了,把心中的不快拋在了一邊:“好,今天我休息,咱們兜風去!”
    顧罡韜身穿黑色休閑裝,戴上淺色墨鏡。他的話語如同他的穿著一樣隨意,但在柳茗看來,卻字字珠璣。也許正是由於年齡相差十幾歲的緣故,柳茗對顧罡韜有一種崇拜的感覺。
    顧罡韜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茗茗,我現在還能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一個人見人愛的黃毛丫頭。”
    “是嗎?”柳茗粲然一笑。
    “這些年你生活得怎麽樣?”
    “當年,若愚叔叔費盡周折,把我從報社調到電視台,一直當播音員,結過一次婚,丈夫是刑警,兩年後離婚,好在沒有孩子,我的情況就這些,你還想知道些什麽?”
    “噢,當大哥嘛,問得不多餘吧?”
    柳茗笑笑:“沒什麽,我也應該告訴你,離婚的原委就免了吧,反正是我提出來的。我現在對婚姻這兩個字已經厭倦了。細細想想,其實我這個人不太適合給別人做妻子。大多數女人都喜歡把丈夫當做依靠,把家庭當做歸宿,我的身世顧大哥您最清楚,從小無依無靠慣了,不喜歡那種生活方式。”
    顧罡韜笑道:“明白了,你大概屬於那種崇尚自由,要過一種無拘無束生活的女性。我理解,每個人都有權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謝謝顧大哥的理解。”
    “可是,茗茗,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知道,我關心的不是你的過去。”
    “噢,對不起,我正在思考怎樣走好後麵的路。”
    “這就對了。”
    《藍色多瑙河》的旋律從音箱中傳出,輕柔地彌散在車廂裏,柳茗用手在膝蓋上打著節拍,很快沉浸在優美的音樂中。
    她很久沒聽過這麽美妙的曲子了。舅舅在樂團工作,是專業小提琴手,小時候,舅舅經常拉各種世界名曲給她聽,舅舅的一句話她至今還記得清楚:音樂和詩歌是從高尚的心靈深處自然流淌出來的。那時柳茗的功課很緊,不能有整塊的時間專門欣賞音樂,隻知道肖邦、柴可夫斯基、貝多芬這些大師的名字,雖然不清楚大師們生活的時代背景,但她能感覺到古典音樂的美妙,每當舅舅站在窗前,遙望滿天的星鬥,用提琴奏出肖邦的夜曲時,她幼小的心裏便會生出一種溫馨,猶如徜徉在溫暖的海灘上。舅舅告訴她,這是用音符組成的海,要欣賞大師的音樂,必須具備詩人的情懷。
    顧罡韜見柳茗目光迷離,似乎還沒從音樂中醒過來,便微笑道:“瓜女子,你還沒愣過神?”
    柳茗像是突然驚醒:“哦,好久沒聽到這麽美的旋律了,我都要陶醉了。”
    顧罡韜笑道:“想不到你這麽喜愛音樂。”
    “你不是在哄小孩吧?”她凝視著顧罡韜,目光中有一種柔柔的光澤。
    顧罡韜笑笑:“真是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又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神氣。”
    柳茗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努努嘴說:“在你眼裏,我難道還是個小丫頭?”她靜靜地望著顧罡韜,眼睛很明亮,目光清澈如水。
    迎麵駛來一輛拖拉機,顧罡韜稍稍打了一把方向盤:“我這個人很懷舊,很想聽聽你小時候的故事。”
    柳茗作沉思狀:“舅舅很想教我拉小提琴,可我隻喜歡欣賞,卻醉心於舞蹈。九歲那年,舅舅送我了一雙舞鞋,開始學習跳舞。那時,我常常在全校乃至全市的舞台上露臉,在許多寂靜的早上,我一路跳著舞步去上學。那時我做夢都想進省歌舞劇團,當一名舞蹈演員。想起來也真逗,我從小就不喜歡循規蹈矩。就連穿衣服、紮小辮也要別出心裁。這一點也成為我終生需要克服的習慣。我十二歲那年參加省歌舞劇團的舞蹈考試後,一紙政審鑒定擊碎了我的舞蹈家的夢。現在回頭看,我還得感謝那位政治性很強的老師,她是第一個教我審視自己的人,經過那一次的挫折,我好像一下子變得成熟起來了。”
    “後來你還想圓你舞蹈家的夢嗎?”
    “後來我決然放棄了舞蹈,索性把舞鞋都用剪刀剪碎了。然而,身體靜止了,心中豐富的意象仍然洶湧澎湃。我開始學著寫詩,盡管還是個小不點,卻滿懷悲天憫人的惆悵。李伯伯見我當時的情況,托人給我在陝師大辦了一個圖書證,我從那裏借了很多書。十六歲時,我在《詩韻》上開始發表自己的詩,那時我從未接觸過男孩子,卻寫了許多愛情詩。”
    顧罡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嗎?看不出你還是個才華橫溢的小天才。”
    柳茗淡淡地說:“一分播種,一分收獲。世界上可能有偶然的幸運,然而一切收獲無不來自於你前世今生的播種和耕耘。如果我們細心觀察宇宙萬物,不管是道教的八卦太極圖,還是佛教的《無量壽經》,都要我們保持一種心境,一種和諧。”
    顧罡韜故作嚴肅地說:“我樂於辛勤而快樂地工作,樂於在別人需要我幫助的時候向他們伸出溫暖的手。我雖然是喜愛精致生活的人,但我的生活卻從不奢侈,盡量降低對昂貴物品的依賴,包括對能源的愛護和珍惜。有了這種心境,你就會發現,一沙一水,一草一木原來皆不平凡。陽光、空氣、宇宙萬物之所以長久廣大,在於它們始終給予,而不索取。”
    他們一路上談笑風生,不到兩個小時的工夫就來到秦嶺腳下。
    山坡上的柿子全紅了。五彩斑斕的大山,綠得蒼翠,紅得豔麗,別有一番情趣。
    樓觀台位於秦嶺山脈中段,這裏山勢險峻,香火旺盛,又因老子在此說經而得名。最高峰海拔一千八百多米。樓觀台三麵環山,層巒疊嶂,尤其那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竹海,微風吹來,綠浪起伏,逶迤跌宕,無論春夏秋冬都景色宜人。
    走進觀內,顧罡韜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一副對聯引起了他的興趣:
    事在人為,休言萬般都是命;
    境由心造,退後一步自然寬。
    顧罡韜指著對聯說:“茗茗,你覺得這句話怎麽樣?‘事在人為’體現了人生的積極進取精神,而‘境由心造’,應該是說一個人的心境很大程度上受製於自身對外界的態度,因此,如果我們能秉持一種謙和平淡的心態,那麽就算是身處逆境之中,也不會有太多的失落與痛苦。”
    柳茗認同地點點頭。
    “我認為如果剝去道教有關宿命論的因素,認真領會‘我命在我不在天’的精神,倒是很有積極意義。顧大哥,您說對嗎?”
    “我資格有限,也經不起討論,即使我的評定無誤,也是個七情六欲俱全的道外之人。傳‘道’是為了解‘惑’,我自己現在還正大惑難解呢!”
    “老子所說的‘道’是萬物之本,世間的一切均由它而生。它無所不在,無所不包,無所不容。對世人來說,‘道’是無聲的,是不可見的。它是理想中至高至極的境界,非常人所能達到。再就是,用‘道’的法則治理天下,則無為而無不為,不戰而勝。”
    顧罡韜沉默了片刻,微笑道:“老子的‘無為而無不為,不戰而勝’講的是世間萬物要順其自然,但僅僅是順其自然就萬事大吉,不戰而勝了嗎?凡事你不去爭取,不去努力如何能‘不戰而勝’?若是照此說法,莫非我們整天可以遊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
    柳茗望著顧罡韜:“顧大哥,您不愧是伯伯的關門弟子,今後還要多多賜教呢。”
    顧罡韜笑道:“我是跟他學了些老古董,要知識更新,還得拜你為師。”
    柳茗目光幽幽地望著顧罡韜:“好了,別寒磣我了。顧大哥,咱們去抽根簽吧!”柳茗拽著顧罡韜的胳膊來到了一座大廳前。
    “我該怎麽許願?”顧罡韜問。
    “你的願望是什麽就許什麽啊!”柳茗的眼裏閃爍著頑皮的光芒。
    柳茗學著別人的樣子,點燃兩根香,兩膝微曲,虔誠地緊閉雙目連磕了三個頭,按道士的指點,抱起裝滿竹簽的木筒,閉著眼睛使勁地晃了幾下,隨即“唰”地跳出一根簽,睜眼仔細一看,竟是支上上簽。她驚喜地“呀”了一聲。老道士微笑著從柳茗手上接過簽,按簽號對號入座,在桌子上撕下一張油印好的方塊紙條,字跡印得很不清晰,後幾句還可辨認:“休說南柯夢一場,落花開在有情下。舉步茫茫歸故裏,菩提樹下話清涼。”
    道士站得筆挺,目不斜視地說:“小姐,你命硬,大災大難和你擦身而過,但都無損於你。後半生有位文武之漢與你相伴,一切都會安然無恙,這都是你祖上積德行善的結果。”
    聽完老道士的解釋,柳茗又是一陣子歡喜:“來,顧大哥,該你了,你一定也是上上簽。”她給顧罡韜騰出了抽簽的位置。顧罡韜模仿著柳茗的姿勢做完了全部程序。當他拿著木筒準備搖簽的時刻,柳茗不敢正視,閉上眼睛把頭擰向了一旁,當聽到“唰”地一聲後,才睜開雙眼,並神速地從顧罡韜的手中搶過竹簽:“哇!顧大哥,我說得沒錯,是上上簽吧!”
    老道士撕下一張方塊紙遞到顧罡韜手中,上麵隻有兩句話:“人生無去亦無來,自有姻緣不用猜;終南山上有翠竹,移回故裏宅中栽。”
    “年輕人,你天庭飽滿,地頦方圓,慈眉善目,雖婚姻出現過波折,但很快就有一位斯文嫵媚的女子走向你。此女為幫夫之命,想必你定會大器晚成。”
    顧罡韜心中暗暗吃驚,難道自己和郝唯珺鬧矛盾的事他也能先知?而今天自己又正好是和儀態萬方的柳茗在這裏遊覽,真是詭譎莫測啊!顧罡韜看著含情脈脈的柳茗,臉上現出了一絲紅暈來,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一陣沉默之後,柳茗另找了話題:“這世上的事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咱老祖宗真夠偉大,隻揀了兩個字就把世上的事掰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顧罡韜忙問:“哪兩個字?”
    “陰陽,老祖宗說,日為陽,月為陰;天為陽,地為陰;火為陽,水為陰;男為陽,女為陰,對不對?”
    顧罡韜笑道:“對,加十分,請繼續陳述。”
    柳茗粲然一笑:“大白天,日頭使足力氣曬著,熱熱乎乎,陽氣十足,正好捋起袖子幹活兒;深夜裏,月光柔柔的,陰氣襲人,隻能蓋上被子睡覺。你看老祖宗的八卦圖設計得多妙。日,自然是陽;月,自然是陰。至於天與地,水與火,男與女,更是陰陽分明,各有各的特性。何謂特性?陽者剛,陰者柔。然而單是陽,太剛太硬不行;單是陰,太柔太弱也不行。陰陽就得搭配在一起,還要各盡所能,向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養家,女人持家;男人搬重,女人弄輕……每每有人敲門,準是男人起身迎上去開門問話,哪有把老婆推到前頭的?男人的天職就是保護女人,不能反過來。這叫做天經地義。”
    顧罡韜微笑地搖搖頭:“可是,世上的事也有另類的,陰陽顛倒的,女為陽男為陰的,老陝對這種夫妻有個十分形象的俗稱,仰頭老婆低頭漢。”
    “你說的也不錯。”柳茗笑道,“但那是個別現象,按照遺傳學的說法叫做‘變異’,它不影響事物的基本規律。”
    “小姑娘學問不淺啊!”顧罡韜調侃道,“我回去就拜你為師。”
    “不敢。顧總折殺我也。”
    離開樓觀台,顧罡韜把車子停在一條小河邊,柳茗興奮地跑到河灘,選了一塊大石頭坐下,撩著河水激起的浪花。
    河兩岸全是需仰視才能見頂的大山,河水湍急,嘩嘩作響的聲音在深山老林中回蕩。
    放好車子,顧罡韜朝坐在石頭上的柳茗走去。他發覺她的臉比任何時候都嫵媚動人,一抹柔和的夕陽照在她那柔軟蓬鬆的黑發上,照在她那冰肌玉骨的頸脖上……顧罡韜突然放輕了腳步,他不想破壞眼前這美妙的時刻。
    是啊,時間真快,他眼前浮現出自己剛剛回城時見到的柳茗,按年齡推算,如今也該有二十五六歲了。他已隱隱地感到這個女人喜歡他,對他並不是隻有好感,而是懷有某種愛慕之情,這讓他心裏忽然感到一絲不安……柳茗這時仰起笑臉,跑向前,顧罡韜拉住她的手,幫她踏過一處河石。柳茗握住他的手,不再鬆開。倆人信步沿著河邊走著,話語突然間都變少了,像是在極力保持天地之間的純淨與美好。
    林子裏,幾隻羽毛豔麗的鳥伏在枝頭唧唧喳喳地歡叫著,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褲管,在這如詩如畫的境地裏,他想起初見黃河時的情景,那一切,已過去幾十年了,他依然懷念它,而且,越來越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痛楚。
    “柳茗,你認為人死後有沒有靈魂?”
    柳茗先是一愣,然後微笑道:“這使我想起孔聖人說過的一句話:不知生,焉知死?這話說得多亮堂,世上有幾人把活著的問題理解透了,解決不好活著的問題,還談什麽死後的問題?”
    顧罡韜笑了:“看來你還是個儒家信徒了。”
    柳茗靜靜地望著顧罡韜:“那倒不是。嚴格說起來,我更喜歡佛。我曾經去過一些佛教寺院,有城裏的大寺院,也有山裏的小寺院,有些小廟,就是一兩間土屋,裏麵住著一位出家人,跟他們談話,你的心立刻會安靜下來。”
    “可是,茗茗——”
    顧罡韜話音未落就被柳茗打斷:“我知道你是想說,你一個大城市裏的時尚女子,怎麽會跟山裏的隱士產生共鳴?是不是這樣?”
    被柳茗猜中心思,顧罡韜隻好付之一笑。
    柳茗自顧自說下去:“在我離婚前後的那一段時間,我被人恫嚇,被人打罵,我無依無靠,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會到山裏來。大山裏的寺廟好幽靜,伴隨著林濤雲海,和尚和尼姑都那麽善良,他們給我吃喝,從不問我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這一切讓我感到平靜,說實話,如果沒有他們,我沒準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噢——”顧罡韜點點頭,投去驚訝的目光,他壓根兒不會想到,在柳茗的內心深處,會埋藏著這麽多跟年齡不相稱的創傷。
    看到顧罡韜一臉深沉,若有所思的樣子,柳茗笑道:“顧大哥,我隻是隨便說說,或許那些隻是當年的一種幻覺,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
    顧罡韜也笑了:“可不,確實好好的。”
    柳茗又變得嚴肅起來:“顧大哥,你我年齡確實有差距,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交流思想。我是真心真意交你這個朋友,若是換了別人,我才懶得費唾沫呢!我說的都是心裏話,你不會笑話我吧?”
    顧罡韜吃了一驚,輕聲道:“咋可能笑話你。”
    太陽落山了,他們又繞到後山去,在荒木蔓草的小徑上走著。山穀裏靜悄悄的,望著暮色下的衰草夕陽,以及遠處的嫋嫋炊煙,顧罡韜久久地站著,不由得浮想聯翩。他仿佛看到若幹年後,在眼前那片開闊地,在自己修建的別墅中,和朋友們喝酒品茶,縱論古今大事,心無旁騖,何其樂哉!
    此時在柳茗的心底,也湧起了一種奇怪的空蕩蕩的感覺。她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竭盡全力捕捉這一刻所發生的奇妙的感觸。迎風而立,任憑風吹起她的衣角和頭發。凝視著遠處的茫茫雲天,一瞬間,她感到心境空靈,神清氣爽。突然間,樓觀台的鍾聲響了,四周山穀響應,萬籟和鳴。她感到自己輕飄飄、虛渺渺的,仿佛從這個塵世間超脫而去,飄蕩於另一個混沌未開的天地……
    這一夜,顧罡韜獨自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裏,沒有回家,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煩人的瑣事直往腦子裏鑽。他知道,今天與柳茗的樓觀台之行如果讓郝唯珺知道了,肯定又是一場大麻煩。他很懼怕這種場麵。其實,近期妻子的行為已讓他感到憂懼。“七年之癢”莫非也要在自己身上上演?雖然他還不確定郝唯珺與她的那位長發舞伴會給自己的婚姻造成多大的威脅,但他明白,如果她一直采取這種態度,久而久之,必然會給他的家庭帶來無盡的煩惱。他索性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踱來踱去,心亂如麻,試圖把妻子變化的真正原委找出來,但卻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