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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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的探親簽證轉眼就到了,在機場候機大廳,柳絮和送行的親友們一一握手告別,柳茗最後來到媽媽跟前,母女倆緊緊相擁。看著女兒失落的神態,柳絮強忍住淚水,在女兒脊背上輕輕拍了幾下,悄聲道:“媽媽相信你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將來不論發生什麽,想著媽媽就是,隻要你認為合適,隨時來美國找媽媽。”
    柳茗無語,隻是淚眼蒙矓地點了點頭。
    過了安檢大門,柳絮再一次回首,她看見李若愚和韻影緊緊相依,朝她揮手,雖然在笑,但是她依舊能看到他臉上那一抹地老天荒的惆悵,弟弟柳方圓還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態,而柳茗早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送走媽媽不久的一個黃昏,柳茗的手機上終於顯現出一串稔熟的數字,電話裏傳來安教授顫抖的聲音:“柳茗,我倆分手那天,我被人不明不白地打了,去深圳的事隻好再等些日子。”
    柳茗臉上顯出幾分焦灼:“安教授,你在哪個醫院,我去看你。”
    “不,不!千萬別來,會有麻煩的,我老婆一直守在跟前,她這會兒上廁所了。醫生為我做了ct檢查,骨頭沒事,就是臉腫得太難看,你見了會不認識的。”
    從西安飛往深圳的途中,柳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壯士出征的悲壯感,雖然她不能斷定最終的福禍,但至少她敢於主宰自己的命運了。
    午夜的深圳依然燈火輝煌,陣陣海風靜靜地滋潤著這個城市。
    對於記者出身的柳茗來說,看到眼前陌生的景物,總會有幾分新鮮感,這種感覺令人快慰。她在心裏歡呼:“我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我成自由人了!”
    安教授殷勤地對柳茗說,他們住在橫空大廈,這是老總親自安排的。在駛往橫空大廈的路上,各式高樓大廈聳入雲端,讓人目不暇接。
    柳茗的房間與安教授不在同一個樓層,而且規格也不一樣,她住的是豪華套間,而安教授住的是標準間。安教授把柳茗的房間環視一遍,目光落在了柳茗的臉上。
    “柳茗,還滿意嗎?”
    柳茗搖搖頭:“太奢侈了。我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既不踏實,也不自在。”
    “奔波了一天,衝個涼,早點休息吧,明天會有好多事要做。你很快會知道,住豪華賓館,坐高級轎車,是和你的付出成正比的。”
    “好吧,你也早點休息。”
    安教授走後,柳茗關上門褪去衣裳,站在橫空大廈二十三層陽台上,深深地呼吸著略帶鹹濕的空氣,把一聲歎息勻成很長很長的呼吸,悄悄地吐出去。
    她不喜歡這座大廈的名字,更不喜歡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這讓她不得不聯想到最近的一部電影《橫空出世》。她沒看過此片,第一次聽說還以為是“橫空出事”,關於飛機失事之類的片子,後來才知道是研究原子彈的。
    她就這樣任憑思緒隨意地飄遊,究竟是什麽讓自己心神不定呢?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站在空空如也高高在上的雲端,人的心難免一陣惶恐和空虛。自己此行是否太倉促、太輕率了?但又轉念一想,事情還沒有開頭,何必擔心後果。一切權當見世麵、學經驗了。此時,她想起了慈愛的媽媽。自從媽媽回來,她從來沒有感到過自己如此有底氣,有膽量,或許當初跟上媽媽一起去美國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有一個身影總在牽著她的魂,盡管她有意回避,努力壓抑,但總是徒勞。
    他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在她的頭腦裏都如此清晰,幾乎觸手可及。自己愛他嗎?盡管因為一個尷尬的場麵將這個問題暫時退居次要,可自己的心知道,在樓觀台之行以後,就已經無法壓抑對他的思念了。但是,這個貌似強大可靠的顧罡韜,卻在關鍵時刻逃跑,傷自己的心。也可能正像他所說的那樣,是源於對前妻及女兒的眷戀之情。那麽今後呢?總不能一輩子在眷戀中生活吧!想到這裏,想起顧罡韜那一雙穿透她內心的眼睛,柳茗的心時而愉悅,時而傷痛,她真的很迷茫。
    一星期過去了,除了兩次禮節性的會見,就是口頭任命她擔任總裁助理,交給她一摞公司的文件讓她看,其他再沒有參與任何實質性工作。這天晚上,柳茗正在賓館裏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電話響了。
    “喂,你好。”她提起電話。“是茗茗嗎?我是安立。還沒吃飯吧?我在樓下等你,咱們到春光酒家吃海鮮,不見不散。”說完幹脆地掛了電話。她愣在了那裏,“安立”是誰?哦,安教授,她攏了攏頭發,自己也笑了。
    坦白地說,她打心裏感謝安教授,要不是他向郭總鼎力推薦,自己怎麽會得到如此器重。對安教授的幫助,她心裏非常有數,最無私的行動往往出自最自私的圖謀,因此她對他的友好隻是心存感激,每當他談到敏感的話題,她總是婉轉地回避,實在逃不掉就避重就輕。這使她與他的每次相處都很累,兩人既像捉迷藏,又像在打仗。
    這時電話又響了:“喂,柳小姐嗎?九點鍾到我這兒來一下,有要事。”
    這位也是說完便掛,然而卻讓柳茗感到興奮,立即撥通安教授的電話:“是安教授嗎?實在抱歉,郭總讓我馬上去他那兒一趟,說有要緊事兒,真是不好意思。要不,你也一塊去吧。”其實距九點還有一段時間,與其與安教授周旋,不如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她知道安教授很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得到邀請是決不會跟去湊熱鬧的,這樣說也正好證明她不是故意推脫,實屬無奈。
    放下電話,柳茗給自己衝了杯牛奶,拿出麵包算作晚飯,然後換了晚裝,臉上補了點淡妝就出門了。
    剛走到大廳就聽見有人叫她,一看是安教授,她很意外:“您還沒走?”
    “我想這麽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這個借口很可笑,出門就上車,到點才下車,有什麽不安全的?
    “沒事,我習慣了,你去吃飯吧!”柳茗推脫道,說完自顧自而去。
    出租車停在了郭總別墅門前,自動門聞聲開啟。郭總衣冠楚楚地迎出門,他全身好像是由弧形板塊拚湊起來的,走起路來顯得非常遲緩,像一個裝滿皮球的布袋,全身的肥肉伴隨著他慢騰騰的步伐和諧地顫動著。他連聲說:“這麽晚叫柳小姐來,真是辛苦您了。”
    柳茗自然也謙讓了一番。
    這時,屋裏的幾位也聞聲出來。郭總笑容可掬地朝他們說道:“我本說讓柳小姐進去再向大家介紹,不想你們竟這般心急。”
    一位接著說:“早聞柳小姐出身名門,又是才女,今日得見,比大家想象的還要出色。”
    “我還沒幹事,這位先生隻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有多大才能,您是隔山見兔,功夫超群啊!”柳茗不溫不火地回敬一句。
    “才女就是出口不凡。這是咱們這兒的薑副區長,主管城建,柳小姐可要好好接待。”郭總指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矮個子男人向柳茗介紹。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客套了一番便就座了。柳茗看得出這裏就座的七八個人,主角隻有薑副區長一個。早聽說郭老板有意在深圳城建上做文章,今天能把主管城建的副區長請出來,可見胃口不小。
    “柳小姐呀,這幾天就煩勞你帶我們薑副區長轉轉,考察考察我們的項目,花多少錢實報實銷。”
    “薑副區長,我可是公費瞎逛,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讓郭總來個大出血。”柳茗隨即回應道。
    “這丫頭,沒出師就先反目了,哈哈哈!”郭總用肥胖的手指指著柳茗,看來很滿意。
    大家哄笑起來。柳茗望著薑副區長,不經意中她總能看到那雙色迷迷的眼睛。
    郭總讓服務員送上來兩瓶“xo”,慢條斯理地說:“洋酒喝著順溜,即使喝多了,也是往外噴,噴完就完了,馬上還可以再喝。”酒席上的人都附和著。
    酒過三巡,郭總借著酒興俯身對柳茗小聲道:“小柳,薑副區長可是十桌酒宴都難請的大財神,酒席結束我安排你和他單獨聊聊,我們在深圳的這個項目可就看你的了。”
    聽到這話,再看看薑副區長色迷迷的眼神,柳茗的心裏像吃了蒼蠅似的。直到這時,她才明白自己來到這裏為什麽“待遇”這麽高,但她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並沒有當眾讓老板難堪,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疲憊也很厭倦,厭倦這種逢場作戲,真想一甩袖子扭頭便走。但她立刻問自己你是幹什麽來了,一切都是未知數,怎麽能半途而廢?不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於是她端起酒杯,和薑副區長碰杯,說了一句“先幹為敬”,立馬將酒杯掀了個底朝天。在座的人一陣鼓掌,郭老板更是連聲吼叫“好!好!”他應該是透過柳茗姣好的身姿,看到了一捆捆沉甸甸的鈔票。而柳茗隻是一種朦朧的感覺,對於金錢與權力結合之後會產生什麽後果,依然缺乏認識。
    酒宴結束,郭老板先吩咐安排打麻將,隨後將柳茗單獨帶到一個豪華套間,立刻有侍者送上茶水。電視機裏放著錄像,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鏡頭。郭總隨意聊了幾句便告辭了,屋子裏瞬時靜得可怕,柳茗看著電視,畫麵已經變為海濱風光,藍天、白雲、海浪、沙灘,有一對男女在沙灘上纏綿。風景很美,人也很美,柳茗的心境略微放鬆。正在這時,薑副區長推門而入。
    柳茗立刻感到渾身發緊,仿佛連血液都凝結了。這時,剛才那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已經不再色迷迷,而純粹變成狼對獵物的審視。薑副區長甩掉西裝外套,鬆開皮帶,一屁股坐在柳茗身邊,整個身子緊緊將她擠住,隨後將一隻手搭在柳茗的大腿上。
    此時的柳茗大腦一片空白。酒勁上來了,她想動,似乎動不了,想喊又喊不出來。隻聽見薑副區長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柳小姐是北方人吧,還不習慣我們這裏……沒關係,慢慢就會習慣的。”一邊說,手就慢慢滑向柳茗的膝蓋處,撩起裙子,再順著大腿向上移動,手指很快摸到她繃緊的內褲……
    “啊——”昏昏沉沉的柳茗仿佛突然驚醒,她大叫一聲站起來,迅速跑出房間……
    城市的夜晚顯得分外迷離。柳茗信步走到市中心的花園廣場,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時何地,究竟為了什麽,置身於這樣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
    午夜的鍾聲敲醒了她的迷幻,清涼的晚風拂過她的麵頰,清醒了的柳茗突然產生一種毀滅的欲望,讓這一切的一切都見鬼去吧!她無力地倚在天橋旁,望著這個城市,燈火闌珊的後麵是無情的黑暗。這裏的一切對她是那樣的陌生,她渴望有人伸出一雙溫暖的手扶她一把,她真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終於,她鼓足勇氣,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顧罡韜的手機。當熟悉的聲音在耳際出現的時候,她的腦子裏又成了一片空白。“是啊,我說啥呢?說我無路可走了,讓他同情,還是說我上當受騙了,聆聽他的教誨?”她確實沒有一個合適的說法。她下意識地掛斷了手機。幾分鍾後,當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她的心裏像揣了隻小兔子似的砰砰直跳,她知道這是他打來的。
    顧罡韜那邊明明聽到電話接通的聲音,卻無人應答,便一遍遍撥打這個號碼。沉默的柳茗終於恍恍惚惚地拿起了手機,隻輕輕地叫了一聲顧大哥,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喂!喂!茗茗,你在哪兒?快跟我說!我現在就去接你,不要哭,慢慢講!”顧罡韜急得嗓子都有些沙啞了。
    柳茗聽到這熟悉而親切的一聲聲呼喚,恨不得一下子將滿腔的苦水倒出來,她越傷心越是語無倫次,最後還是哭泣著把電話掛掉了。
    放下電話,顧罡韜心裏湧起一股異樣的滋味,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柳茗在天惠茶秀憤然離去時的神情。這本是一時衝動,完全不必耿耿於懷,這件事可是造成她如此傷心的原因呢?
    經過一天的考慮,顧罡韜踏上了飛往深圳的航班。
    柳茗一連兩天都沒有下樓,她已經決心離開這個地方,但是迷茫中的她心裏充滿恐懼,她甚至想到那幫如同黑社會一般的奸商會不會對她下毒手,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這天吃過午飯,她正在陽台上眺望,突然聽到門鈴響起,她心裏一陣發緊,屏住呼吸問:“誰呀?”
    “你猜!”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柳茗頓時感到渾身發軟。她理了理散亂的頭發,緩緩地打開房門,顧罡韜進門後鬆手扔掉行李,柳茗一句話也沒說,攔腰就把顧罡韜抱住,頭偎依在他懷裏,久久不肯鬆開。顧罡韜被摟得喘不過氣,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說:“小姐,我要窒息了,我申請自由。”
    柳茗此時像個無助的小女孩,顧罡韜默默地摟住她,心情很複雜,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好哥哥,抱緊我,我想你!”柳茗低吟。
    “茗茗,你怎麽還沒有長大,電話裏也不說清楚,讓我找得好苦啊!”他靜靜地看著柳茗,看著她美麗的臉,看著她一身的青春氣息,聯想到她的溫柔和剛烈、她的才氣和樸實,心裏暗暗鬆了口氣,至少她沒有出什麽意外。
    她的頭靠在他肩上,她覺得自己那樣渺小,那樣柔弱,覺得他的懷抱那樣溫暖,那樣實在。她像暴風驟雨中的一葉小舟,突然駛進了一個避風港口,說不出來的輕鬆,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倦怠。
    “顧大哥,我倆相識以來,我認為我們的關係是清白的,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一位理想的大哥。”柳茗依偎著他呢喃低語,她的目光迷離如夢……
    顧罡韜的內心感到一種慌亂,為什麽柳茗的安危使自己如此牽腸掛肚?結論隻有一個:自己愛上了這個女人。
    一陣沉默之後,顧罡韜才想起最需要搞明白的事情:“一定出什麽事了,告訴我。”
    他注視著柳茗,目光極具殺傷性,柳茗迎住他的目光,強忍著淚水。
    看來一切都不言自明,顧罡韜緊緊攥著兩隻碩大的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說呀,介紹你來的那個姓安的在哪兒?你帶我去見他,看我不把那老狗提著腿扔到海裏喂魚才怪呢!”
    柳茗喃喃道:“你冷靜點好嗎?第一次見你發這麽大脾氣,我都不知道給你咋說了。”
    “是啥就說啥,”顧罡韜沒好氣地說,“跟你在一起,早早就把我折騰死了。”
    柳茗依偎在他身上說:“你很敏感,對嗎?不過我可以坦誠地告訴你,姓安的是沒安好心,但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原來他在我眼裏是個令人敬仰的教授,現在成了一堆狗屎,讓你去找他大動幹戈,我怕髒了你的手。”柳茗的眼中閃出淚花,“顧哥,我還是那句話,不信任我,你現在就走。”
    顧罡韜捂住她的嘴,低聲說:“好了,這事到此為止,我們啥時候回家?”
    “我是你的‘人犯’,要不折不扣聽你的,當然越快越好。”
    顧罡韜讓柳茗和他麵對麵坐下,心平氣和地說:“我有責任讓你正確認識自己,你天資聰穎,青春美貌,經濟上又有堅強後盾,這個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在這種背景下,你沒必要把自己當實驗品,去盲目地闖蕩,更沒有權力荒廢自己。你可以不屬於任何人,但你不能不屬於你的母親,從這一點而言,你做得不對。”
    柳茗沉默著點點頭。
    “不甘平庸是對的,但是你可以選擇更適合自己的事情去做,比如當一名作家,搞服裝設計,或者就開一家茶秀,不為掙錢,為交朋友曆練自己還不行嗎?”
    柳茗依然沉默著點頭。
    自顧自說了一陣子,顧罡韜看了看手表,說:“差十分就一點了,你這個東道主也不問我吃沒吃飯?”
    柳茗笑道:“你電閃雷鳴的,把我都嚇呆了。走,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慢。”顧罡韜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張地圖鋪在茶幾上,微笑道:“反正今天是走不成了,我的意思是隨便找個海鮮館吃點兒東西,抓緊時間到海濱浴場玩玩倒是蠻新鮮的。”
    柳茗難為情地說:“我可是個旱鴨子,不會掃你的興吧?”
    “不會,不會,重在參與,就是一起坐在海灘上,領略一下大海的神韻,聽聽雄渾的濤聲也是難得的享受。”
    下午三點,他們來到海濱浴場。用最快的速度換上泳衣,顧罡韜一手拎著腳蹼,一手拉著柳茗,沿著曲折的海岸線漫步。他們像徜徉在流動的水晶裏,水底的細沙和石子像篩出來的金屑和瑩潤的珍珠。浪濤一個跟著一個,雪崩似的重疊起來,卷起了巨大的漩渦,狂怒地衝擊著堤岸,發出隆隆的響聲。有時候,衝在堤石上的浪濤被巨石擋住了,向後退去,和後麵新衝上來的浪濤碰在一起,轟隆一聲,掀到半空中,然後又像瀑布似的傾瀉下來。柳茗陶醉地欣賞著大海,腳丫拍打出一串戲虐的水花。顧罡韜終於抵禦不了海水的誘惑,一陣小跑便撲進了浪濤中,他奮力劃水,身影漸漸變小,柳茗目不轉睛望著他的腦袋在波峰浪穀中起伏,她不斷目測著自己與那個黑點的距離,感覺越來越遠。柳茗心裏突然緊張起來,他萬一回不來怎麽辦?她不敢再看,幹脆轉過身去,任海風吹拂自己的身體。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身後傳來喘息聲,扭頭看去,一嘴雪白的牙齒幾乎就挨到了她的腦門。
    她撲到他的懷裏:“我的天呀,魂都讓你嚇飛了。”
    顧罡韜雙手搭在柳茗的肩上,注視著她說:“這才叫搏擊風浪,有啥好怕的?”
    柳茗溫情地靠在他的懷裏,聽著一聲高過一聲的濤聲。她突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包圍,她無法用語言說清楚這種感覺,此時此刻,她從靈魂到肉體都被一種異樣、溫馨的氛圍籠罩……她感覺到顧罡韜正用濕漉漉的大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身體,猶如海裏的排浪蕩漾起串串浪花,她的皮膚在顧罡韜的手下顫栗起來,不知不覺地進入到一種眩暈的狀態。顧罡韜的嘴唇在她的脖頸上留下一個個溫柔的吻。她閉上眼睛,仿佛沉入溫暖的海洋之中。
    他們相擁著坐在海灘上,任海浪舔噬著腳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