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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往常,鄒平城一個陰沉的早上,萬物複蘇的春季也未能給這座城市帶來什麽生機,人們機械般的按照自己的生存哲學在這亂世中小心翼翼的苟活。日子艱苦、波瀾不驚。
雖然天道軍進入城內的這幾天對民眾秋毫無犯,甚至打開官倉賑濟他們。但百姓仍然小心翼翼避開那些散發出虎狼般氣息的士卒。心中對於天道軍的那絲敬意終究抵不過心裏的恐懼,但在亂世塵湮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隻求苟活於世,是誌向高遠也好,是野心勃勃也罷,總之也有不少人將改變命運的希望寄托於這支自稱來自宋國的軍隊。天道軍征兵結束後,那些落選天道軍招兵的人也有百十人,他們不甘心的早早來到軍營試圖得到一些機會。
然而令他們好奇的是今日,軍營大門居然沒有人看守。
接著九陣排槍聲,聲聲擊透了那些百姓的心。就在他們胡亂猜想之際。一口口漆黑的棺材從軍營裏出來。
抬棺的將士心情悲痛而沉靜,為首一位白衣少年扶著棺材跟著這群士兵語氣悲涼的唱了起來。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那群百姓不知道這歌裏含義,但無一不被這歌聲裏的悲涼與壯闊感染,心仿佛也隨著那群抬棺人一般越發悲涼,繼而悲壯,繼而氣壯。他們之中再無雜聲,默默的這群抬棺人。
隊伍的步伐很慢也很穩,離開軍營,隊伍來到了鄒平城的主街道,歌聲繼而被一些學子聽出了。
是屈原的《國殤》。
在他們眼裏能從這群莽夫口中聽到這千古名篇也是倍感詫異,同時也對這群軍士的觀感好了不少,不愧是南國詩書之鄉來的,這些丘八也染上了不少斯文氣。
鄒平百姓從自家窗戶中好奇的打量,不聽話的小孩也早早被父母抱緊在懷裏,看著這群奇怪的士兵。
那些棺材應該都是昨日犧牲的軍士吧,而那個少年應該就是這支雄軍的首領吧,能與蒙古韃子硬抗,能如此體恤將士,南國或許真的中原有望。
不知不覺中,百姓對於這支軍隊潛意識中又親近了一層。
隊伍經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城西的太歲觀,趙崢讓人將這些棺材放在火化台上。熊熊烈火讓或者士兵心中澎湃。
那些先走一步的兄弟已然升仙了。
寧唯事對於此時雖然百般認同,但是如此大專旗鼓似乎也不是必要:“軍心早已穩如磐石,如此勞師,還向老師請教一二。”
“軍心,民心,轉戰山東……或許以後要再回這裏,如此這般不過是想下次能再用一用鄒平的民心。”趙崢斷斷續續的語言著,這次心血來潮的山東之行,這突如其來的戰爭遭遇似乎讓他沉穩了不少。
似乎有些日子沒看見老師笑了,寧唯事如此想到。
趙崢看著火葬場外那些圍觀的壯漢,指了指:“民心可用,讓他們今晚悄悄進入軍營吧,給他們一些甲胄武器,有一些自保之力也好。”
趙崢天馬行空。寧唯事雖然才智超絕但也不清楚趙崢的具體意圖,明日就要離開鄒平,一夜之間能學到什麽?又能留下什麽?
“骨灰留一半在鄒平,這裏早晚都是大宋之地,也算是故土,又是見證他們功勳地方,長眠於此,也不枉英雄一番。”趙崢做了一個讓大家倍感意外的決定,卻又深以為然。
——
濟南府中,托雷聽著蘇圖陳述當日的情況,一旁如墜冰窟完顏龔,托雷朝他看了看,眼裏的譏諷一覽無遺。
“無毒不丈夫,你女兒雖是女流,卻也當得起大丈夫之名。”
完顏龔麵如死灰,口中結舌,也沒有出聲求饒,心中隻餘一股憤恨,那個孽障,難道就真的那麽恨自己嗎?
托雷看麵如同死狗癱瘓在地的完顏龔,對他提不起一絲興趣,獅子可沒有心情殺死一隻老鼠,他揮手讓人將完顏龔拖下去。然而縱然是天縱神武的他想到山東局勢的變數,也不禁生出了一絲苦惱。
完顏傾武擺出一副拚命的架勢,自己勢必會分心於山東,而如今與金國決戰在即,如果要擋住完顏傾武,不讓自己的東路軍腹背受敵,少說也要兩萬蒙古精銳,而起今日從蘇圖的報告上來看,兩萬隻怕是捉襟見肘。
在鄒平那支部隊的戰力讓托雷心裏沉重,能夠單對單野戰斬殺上百蒙古精銳的軍隊竟然還不是那個女人的絕對精銳,誰會讓自己最精銳的部隊孤軍深入,這是一隻示威的獠牙,雖然重要,但還是可以舍棄。試想這一切無疑不讓托雷感到憤怒而沉重。
托雷在心中權衡局勢,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那束不達,你領兵五千,進駐高苑,直撲博興。”
“乞勿納,你領兵一萬前往金陵鎮,兵臨益都府,試探即可。”
“那達合興,你告訴李璮,不要再折折騰騰了,讓他不惜一切兵力進攻萊州,隻要拖上個一年半載,本帥許他一個王位又如何?”
“蒙哥,你領兩萬先鋒南下泰安,作勢欲撲江淮。”
“寧必切,你南下宋國,問問他們,這山東的瘋婆子他們到底還能不能管?一個月內給我答複,否則本帥必親領二十萬大軍南下!”
必切切是蒙古的官位,為大汗掌管文書,相當於蒙古早期的中書令,位高權重,且多是外族人擔任。這也是蒙古無奈之舉,族下皆是虎狼之士,想找個文人學士比登天還難,隻要用異族人。
托雷以如此決斷,是想盡快免除山東這後顧之憂,當然他也不介意直接以雷霆之勢掃蕩山東,隻是這樣一來必定要費一番功夫,而窩闊台一方已經攻占河中府,兵臨洛陽城,在伐金之戰中,自己已經落後窩闊台太多時間了,而誰能率先進入汴京則事關汗位的最後爭奪。
野蜂雖不致命,但蜇起來也疼,在托雷看來顏傾武的歸義軍就如同一群在他麵前嗡嗡叫的蜜蜂,不堪其擾,想要徹底處理卻也要費一番功夫。
“還有告訴南麵,若與本帥合作,山東兩路給他們又何妨。”大棒下去了自然要扔兩顆甜棗,托雷雖然不是出類拔萃的政治家,但確實一等一的謀略家。這段手段和眼光還是有的。
“還有給那個瘋婆子送顆人頭過去。”托雷冷漠的說道,要瘋狂也好,要退縮也罷,總之這幾個月要讓山東徹底安靜下來。
“大汗,跑到鄒平的那支老鼠該怎麽辦?”蘇圖對於鄒平失利耿耿於懷,對於天道軍口中雖然稱呼為老鼠,但心裏則把當做惡狼看待。
此次鄒平之戰,托雷並沒有嚴懲蘇圖,一來損失不大,二來那五百精銳是蘇圖自己賬下的勇士,損失是自己的,所以隻罰沒一些牛羊了事。
“家裏沒有糧食也沒有什麽東西怕被它打碎,更何況這根本不是我們的家,關於這件事,本帥自有安排,你無需插手。”
托雷冷冷的一句,無疑表麵他對蘇圖能力的不信任,這對於蘇圖來說如墜冰窟。
——
鄒平城的軍營內今夜迎來了一群特殊的人,是這幾日表達想加入天道軍,但被刷下來的人,按照趙崢的意願準備將他們發展成為民兵。
一夜匆匆突擊訓練顯然很倉促,這支民兵的戰鬥力與平民想必並沒有多少提升,在寧唯事看來這大多是趙崢臨時起意,盡管是個天才的想法,但時間太短,注定是一場無用功。
基本的軍事訓練訓練結束和思想動員結束後,趙崢讓人將三個蒙古俘虜帶過來。
他看著那些還處於興奮狀態的民兵,決定將他們心中的怒火更直接的發泄出來。
“十月前,鄒平城破,那日慘狀想必你們都還曆曆在目,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手刃血仇。”趙崢說完,民兵們的眼神卻是冷靜的下來。
他們眼神閃躲看著那三個凶神惡煞的蒙古人,似乎還在恐懼那日蒙古人給他們帶來的慘劇。
一個士兵要沾過血後,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趙崢如此做法除了給這些今天還是平民百姓的他們練膽外還有納投名狀的意味。
“誰來!我們馬上就要走了。過了今夜,你們相報血仇隻怕沒有那麽容易了。”趙崢的聲音沒有特別拔高卻有一種穿透力。
但是仍然沒人敢動。
趙崢看著眼裏,歎息了一聲,轉身欲走。
這時一個民兵,畏畏縮縮的站了起來,似乎在做很大的決定讓心中的仇恨戰勝恐懼。
趙崢無言的將一把刀遞給他,被綁住的蒙古士兵臉部扭曲猙獰,說著人們聽不懂的蒙語,歇斯底裏的喊叫非但沒有嚇住這個站起來的民兵,反而讓他感到一種快意。
手起刀落,第一刀卻沒有立馬要了對方的命,沒殺過人永遠不知道人皮有多厚,刀斜劈進了蒙古韃子的後頸,鮮血大鼓大鼓的湧出,蒙古韃子沒有力氣掙紮,卻未死透。那名民兵卻像發瘋般往他身上亂砍,盡情宣泄自己的仇恨,直至精疲力盡,蒙古韃子的屍體已經不成人形了。
趙崢遞了一條手絹給他,神經緊繃的民兵卻被嚇了一條,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失禮,急忙告罪。
趙崢製止,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不知為何那名漢子身體好似突然躥過一陣電流,有些結巴的答道:“田、田三七。”
趙崢點頭寬慰了他兩句,讓後向其他民兵說道:“還有兩個蒙古韃子,誰來?”
有了人開頭,恐懼仿佛就煙消雲散了。其他百姓爭先恐受用自己手中的刀衝那兩名蒙古韃子發泄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