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ACT.34 所相信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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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越過樹木濃厚的冠頂,仿佛隨意卻又有些刻意地穿過茂密的枝葉,撒下點點如玻璃碎片般的光芒。
    隻見纖細的微塵在那光柱中上下浮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遊走在植物間隙之中。
    紫衫紈衣的劍士靜默地跪坐在山門附近的陰影中,仿佛這世間一切都已與他無關,隻是沉靜地持續著武者的【無想之境界】的修行——
    盡管英靈在被記錄在英靈王座上時,力量就已經停滯在了生前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但是這種習慣,也並非輕易一兩日就能改變的,何況他又是那種隨心所欲的性格。
    在達到【無想之境界】時,對於活物的氣息便會格外敏感起來。這也是為什麽完全不會任何魔術、又並非正規召喚而來的assassin能夠輕易捕捉他人氣息的原因。
    雖然能感知的範圍有限,但是這確實是很實用的一項技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在向柳洞寺方向移動,他慢慢睜開雙眼,正欲起身,卻立刻又感覺到一股有別於那個熟悉的氣息、充滿敵意卻又有著獨特榮光的強大氣息。
    ……蓋亞的、英靈麽。
    伸手將置於地上的長刀背在身後,他站起身從山門望向遠處——
    assassin這個職階不像archer一樣具有超強的遠視能力,因此他的視力也僅限於這條漫長的石階而已。
    她的氣息,在離柳洞寺這個供給他魔力的靈脈之地稍遠的地方。
    雖然離開供給自己魔力的地方很麻煩,魯莽行事的下場也隻是提前出局被踢回阿賴耶側的英靈王座,不過如果會被常理所束縛,他就不是他了。何況早已達成願望的他,對這個現世並沒有過多存留的欲望。
    隻要能夠以手中之劍成功地“守護”過一回,也算是為在成為阿賴耶側[架空英靈]——佐佐木小次郎時,便已經淡忘的回憶、名字、身份、遺憾和悔恨,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吧。
    閃身從陰影中走出,宛若疾風般的身影正欲奔下石階,周身卻席卷起一陣水流,如同啟動的魔術一般流動著魔力,形成了一堵屏障,阻止了他的行動。
    assassin停下腳步,回首平靜地望向站在山門口——美狄亞正站在那裏。“怎麽?除了看守山門和打掃山道這種豆渣小事,現在又有什麽新的特別指示嗎?master。”
    
    剛才用魔術阻止他行動的,正是這位背叛魔女美狄亞公主——他現在的master。
    美狄亞站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山門前,俯視著一臉看不出喜怒的assassin,開口了。
    “隻要得到聖杯,你就可以永遠留在現世,一直待在那女孩身邊,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得到她嗎?”不知為何,美狄亞並沒有回應他的譏諷和吐槽,隻是從遮掩住了麵容的兜帽下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對聖杯什麽的,一點興趣也沒有。心願也早已實現,所以留存在現世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得到聖杯也沒有任何意義。至於你所提出的誘惑——”assassin不知為何竟然淺淡地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對於assassin的servent、佐佐木小次郎而言,更加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你自己也承認過,自己並不是那位佐佐木小次郎,隻是阿賴耶側的[架空英靈]吧?”
    “所以?”好像與己無關似的,他一副淡然的表情看向美狄亞。
    美狄亞突然有點不確定起來,難道說自己想錯了?這個英靈,並非和那個名為“衛宮紗羅”的女孩有什麽特殊的牽絆?
    “你、怎麽……”
    “與其有空做這種無聊的事,不如去關心一下你的master如何?因為沒有魔術回路和契約所以你無法感知他的存在,但是他現在確實就在山下。搞不好會和那個強力的英靈正麵撞上——”
    “什……!”美狄亞的確感知不到葛木的所在,因為兩人其實並沒有建立契約,美狄亞的魔力來源,是依靠柳洞寺這座靈脈而來的。
    看到美狄亞臉色大變地望向山道下麵,assassin卻突然返身折回去,悠然地靠在樹邊擦起了長刀。
    ……死氣。感知到前幾天曾感覺到的兩股死氣之一也在飛速逼近,沒有敵意。而且caster的master葛木宗一郎也確實就在那股死氣後麵。所以他現在根本一點都不擔心。
    “即使你對聖杯沒興趣,那麽、難道你也不想永遠留在那個女孩身邊?”咬了咬牙,美狄亞收回焦慮的視線,強作鎮定地問道。
    “永遠、嗎……那是什麽?”麵對美狄亞不死心的質問,他發出了一聲嗤笑,“這個詞,不是隻要說的人相信,就真的會接近‘永遠’的。”
    “人會老去、花會衰敗,這是[天理]。花落花又開,人卻再也不會歸來,逝去的時光也再無法挽回。”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卻每一句話都戳中了美狄亞的痛處,“英靈——沒有未來的東西,竟然在奢望永遠?嗬,玩笑也請有個限度。”
    曾經遭到背叛卻依然奢望著永遠——這就是這位頗擅謀略卻依然天真的公主最大的弱點。
    美狄亞沒有回答assassin,隻是看了他一眼,命令他守好山門,便消失了蹤影——去山道下接應有可能撞上那個強力英靈(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葛木了。
    看著美狄亞離開,他唇角露出了一個算計成功的笑容。將長刀再度背回背後,抬頭微眯著眼注視著懸掛於空中的一彎月牙。
    “永遠……麽。”
    他喃喃自語著,好像不屑似的翹起唇角,轉身隱入了陰影中。
    【比起永存不滅,我寧可做個平凡的普通人。】
    什麽都忘記了,唯獨這句含義模糊的話,還記得似乎是尚未成為英靈前的那個“自己”曾說過的。
    ◇
    在吉爾伽美什消失後,紗羅一臉厭惡地使勁擦著剛才被舔到的地方,最後竟然無意識地抓破了早已被擦得通紅的皮膚,“真惡心……惡心死了……惡心透了!!”
    “……”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麽似的,從剛才出現時吼出那句頗有氣勢的話之後,這位複誓騎士就陷入了沉默,隻是默默地將一卷繃帶遞給了她。
    而他手上被她身上雷電燒傷的地方則焦黑一片,看上去觸目驚心。
    “……流血了。”發現紗羅在狠瞪自己,安翰斯竟然有些局促不安地抿了抿唇,簡短地解釋後、強硬地將繃帶團塞進了她手中便轉身就走。
    其實紗羅瞪他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在惱火他竟然隨便順走自己家裏的繃帶——[話說你究竟有多執著衛宮家的財政狀況啊……!]裏人格抽搐地喃喃自語。
    “安翰斯!”紗羅忽然出聲叫住了正要閃躲的身影,他背部一顫,轉過身冷冷的看她,沒有任何表情。
    他眼中劃過了一絲的不安和惶惑——天知道他最怕女性這種生物的眼淚了,這一點從幾百年前開始就沒變過,所以才經常被熟知這點的前輩、同是聖堂教會代行者的希耶爾欺負捉弄。
    “……你要是隨便就死了的話,我會很困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她才好,隻好解釋自己跟著她理由的安翰斯幹巴巴地說。
    但是,被男性襲擊就哭——那就不是紗羅了。因此,她盯著越發不安的安翰斯,扯動唇角露出了微笑。
    她一步步逼近。笑的比較陰險,八成他感覺到了,轉身想走。
    “站住!你小子,做人要厚道,神仙也會笑,你知道嗎?都已經是住在一起的人了,怎麽說也算是同居狀態吧~~?不請我吃飯喝茶或者幫忙做飯掃除也就算了,可你一天到晚總是一副別人抱你家孩子跳井的樣兒,是做給我看呢?”
    安翰斯有些鬱悶憂鬱地想,他不該期望這個奇怪的女孩能正常一點的。
    但隨即,他自己內心卻苦笑了起來。
    期待?期待什麽?跟這種奇怪的人相處連自己都開始變奇怪了……剛才看到她被那個蓋亞的英靈襲擊,竟然條件反射地出手相助——
    不過,比起“蓋亞的怪物”——英靈,他本來就更傾向於阿賴耶側的人類,所以保護人類也很正常。因此,這種奇怪的苦悶和鬱結,隻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的關係而已。
    “離遠一點。”這麽說著,安翰斯想甩開拉著自己手的紗羅,“別碰我。”
    安翰斯如果乖乖任由紗羅抓著,以她那種性子肯定很快就會鬆手,偏偏他完全不了解這姑娘的性格。
    結果就變成了紗羅死死拉著他的胳膊不放,眼中閃著算計的陰險光芒,相當哀怨地拽著他說道,“大哥!給個表情吧,天天對著你那張萬年棺材板臉我好無聊……”
    “……= =你可以不用看。”
    “哎呀,那怎麽行,怎麽說我們也是‘掛名’的未≈#8226;夫≈#8226;吧~?”
    “………”安翰斯突然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被希耶爾戲弄了好幾百年,臉皮竟然還這麽薄,輕而易舉地就臉紅了。
    “所以說,請我去吃哈根達斯增進一下感情吧~~噯?”完全忽略了被折斷的手臂,本著能占便宜就拚命占的原則紗羅笑嘻嘻地說。
    “請你自己去。”就知道她突然之間說這種話必有所圖,安翰斯的唇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額上頓時掛下一排黑線。
    “我沒錢。而你有。”紗□□脆利落且鏗鏘有力地回答。她把自己從切嗣身上學來的諸多技能之一——『賴皮』應用得淋漓盡致。
    “………”
    “所以啦——”紗羅剛笑容滿麵地開口,就被一個機械古板的聲音打斷了。
    “……衛宮君。”
    聽到這個聲音,紗羅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然後僵硬著笑臉“哢哢哢”轉過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人。
    ——站在那裏的,是葛木宗一郎。
    在學生們離開學校後的傍晚才回家,一向是葛木的準則。所以比她到的晚並不稀奇。隻不過……竟然在剛和金閃閃大打一架、破壞了環山路之後沒多久見到他——
    “宗、宗一郎……”看了眼早已經暗下來的天空,再看看葛木麵無表情的臉,強擠出一個笑容,紗羅突然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葛木絕對是生氣了——盡管從麵部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但是從稱呼的轉變就可以得知。
    雖然葛木總是板著一張臉,鮮少有表情,但是這幾年的相處起碼不是白白過來的。
    葛木是個相當嚴謹的人,再加上日本人除了少數極其開放的人群外,普遍對稱呼非常謹慎執著,因此盡管切嗣去柳洞寺隻與他見了幾麵,也依然是稱呼他的姓氏“衛宮(emiya)”的,在切嗣去世後則直接以這個稱呼來稱呼士郎。
    對於她,一開始是稱呼為“衛宮君”,囧得她憂鬱了好長時間,感歎葛木不愧是優秀教師。直到近一年,他才改稱她的名字,而且一開始還叫她“紗羅君”來著。
    好不容易在再三抗議之下終於直稱名字,結果這下被葛木看到她在破壞柳洞寺下麵的環山路——
    “……哈哈、宗一郎,你回來的真早啊……”
    早?安翰斯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葛木隻木然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便繞過她,看了一眼她的手臂,似乎隻一眼就看出她受傷了。而後用平板的聲調說,“上去。”
    葛木都這麽說了,紗羅隻好打著哈哈強拉著安翰斯上了山道,跟在葛木後麵,走過通往寺院的參道,再爬上森嚴的石階,進柳洞寺去了。而在參道的半中腰,則碰上了找來的美狄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