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道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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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村有一種道士,平時得閑時偶爾在自家地裏幹著農活;當有的人家請他去消災僻難時,他就會穿上紅黃色的道袍去給人家做做法事;如果有的人家死了人,不管是怎麽死的,他更是鐵定要去的,唱上幾天經,拿著一柄桃木劍舞上幾段花裏胡梢的動作,最後還得畫上一些是人基本看不懂的符貼在門楣上,讓看的人庒嚴肅目,大氣都不敢出。
    但凡家有不幸的如請來此類人之後,心裏便安生不少,否則總似不安,一些心理素質不好的恐怕會由些無端擔心出病來或生出其他災來。
    小時候,我對道士的好奇甚於鬼老漢,首先是這類人的著裝奇特,身穿道袍,頭紮布巾,一看就不是常人;然後看他們的動作奇特,時而翩翩起舞,時而手足亂顫,自然感覺是異人;再者看他們的表情奇特,時而肅穆時而狂嗔,心下直呼能人!
    但,我一直不知道鬼老漢和道士哪個更厲害,就從表麵上來說,我對道士的敬意更甚,原因很簡單,道士無論從衣服上到行動上都是全然不同,而鬼老漢雖然平時偶有怪異,但絕大部分時間卻和常人無異;另外,我還知道鬼老漢一般不接道士幹的活;即時某天替人驅邪了,也從來沒聽說收人家錢的,甚至邊別人家的飯都不吃上一口;匆匆的去,匆匆的來,幾十年來都是如些;所以,在我的印象裏,他除在我們村有點名氣外,外麵的人也沒有幾個認識他的;然而,有一天他接下了一件聳人聽聞的差事。
    那是我們旁邊一個村的一戶人家,而他家的主人就是一個到處給人驅鬼僻邪做法事的道士。有天,這個道士死了,而且死的驚天動地;他不知什麽時候在自家的堂屋裏挖了一個大坑,並把棺材放在那個坑裏,最後,他獨自躺在裏麵,並自個把棺蓋給蓋上了,當發現他的時候他早已死去多時了。
    很多人不知道他是怎麽把棺材放進去的?因為好的棺材都是用巨大的很重的上好的原木做成的,而道士的棺材就屬於這一類,
    很多人不知道他是怎麽自個把棺蓋給蓋上去的,而且蓋的嚴絲合縫?最後人們還搞不明白,這個棺蓋是他自已蓋上去的還是別人給他蓋上去的?要知道上好的棺木蓋也是非常重的。
    這個道士年紀並不大,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應該說正是人生大好年華的歲數;他的家庭條件優越,不敢說是當地首富,卻也算的上是十裏八鄉屈指可數的,可以肯定地說他的死不會是因為物質貧乏造成的。
    於是有人想到會不會是因家庭矛盾而受了刺激所致?然而,他們村從村頭到村尾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和睦五好的家庭,兒賢孫孝,人人羨慕;那會是什麽原因呢?
    當警察來了之後,除宣布是自殺外,其他的疑問一律沒有給予解答。關於權威人士來了之後沒答案這事,對於我村的人來說是司空見慣,但,對於其他村的人來說,確確實實就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因此,當警察撤離之後,四鄰八鄉嘩然了,之所以讓附近所有人為之震動,我想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道士。奇怪的人死的很詭異,想不震動都難。
    道士家雖不是我們村的,不過離的並不遠,他名氣確實挺大,十裏八鄉都在他的業務範圍之內,其中還多少也包括我們村的一些業務。
    可是他卻真的不明不白地死了,他是在某個豔陽高照的中午死了,死的具體時間沒人知道,當他唯一而又住在隔壁樓裏的兒子,推開他爸家的大門時發現了這驚悚的一幕。
    我不知道他兒子當時第一眼看到時是什麽感覺,但自從人們從警察口中得知其是自殺的以後,人們開始觀注他吃的一瓶毒鼠強。這瓶毒鼠強足足有兩百粒,而他幾乎吃了其中的一大半,隻向幾片散落在棺材的周圍,而這些散落的幾片是不是他特意為了強調所致,就不得而知了。
    要知道,小半片毒鼠強的毒性就足以讓幾個人同時送命;做為一個成年的在農村生活的人,想必這點常識應該是有的,而他卻還管這些,竟然選擇這麽一大瓶,不知出於什麽目的?
    最後,人們的解釋是:說明他爸對自已太狠了,要麽奇人就得奇量,所以用藥量都比普通人大多少倍。
    道士以詭異的形式死去之後,那種震感相當於汶川大地震,震感足以讓這十裏八鄉處在風雨飄搖,人人自危之中;由於道士職業的神密性,以及他死亡的誇張和詭異性,一瞬間,附近的村莊仿佛災難即將來臨,每個人都處在極度恐慌之中。
    於是有人最終想到了鬼老漢,在警察走了之後,紛紛請鬼老漢去看看,而鬼老漢去轉了一圈回來後,隻說了一句話,就一聲不吭地就回來了。
    我和村裏人看到,在天快黑的時候,鬼老漢帶著一把劍和一個包著的東西就奔向那個村的那戶人家。
    聽說那個村早已空無一人,因為鬼老漢說的一句話就是:全村不管男女老幼一律不能留在村內,必須在二個小時內全部撤走,否則全村各家必有大難來臨,而且撤走之後,七天內不準回村。
    鬼老漢是晚出早歸,來回在我村和他們村之間。而在這前六天,沒人聽到這個村裏有什麽動靜。
    不過,我們村人看到,鬼老漢每次回村的神情是越來越凝重,我爺爺每次對家人說要去看看鬼老漢,可出了家門一會兒,就又轉回頭,如次幾次,看得出他想上門安慰鬼老漢一下又總覺得無從下口,或心裏有什麽其它的顧慮。
    不過,終於在鬼老漢說的第七天,也就是村裏人可以回來的最後一天限期;當鬼老漢再次經過我家門口時,我爺爺迎了上去。
    他和我爺爺小聲得說著什麽;我和家人看到爺爺在鬼老漢的小聲嘀咕中,眉頭越來越緊縮,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我爺爺好象下了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那一晚,他們兩個一起去了。
    我家人不敢說話,更不敢問,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離去,他們離去的那一刻,我聽到父親痛苦的歎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正是當月十六,月亮比磨盤還大,照的晴朗的夜空清澈無比,而當午夜來臨的時候,附近鄉村的人都清楚地看到,那個村的上空盤踞著一堆黑漆如墨的雲層,漸漸地把小小的村莊包裹起來,就好象雞蛋裏的蛋黃,隻不過是一枚黑色的蛋黃,我們的村莊就是蛋黃外麵的蛋清,繼續晴朗並清澈著。
    隻是沒人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第八天白天,當浩浩蕩蕩地人群開進村之後,兩位老人正麵色蒼白,衣裳襤褸,疲累不堪地坐在道士的棺木旁邊,我爺爺手裏拿著一個木盒,鬼老漢的手上握著一把木劍。而棺木早已支離破碎,村內的家畜也無一存活,正屍橫遍野地躺在人眼能及的地方,場麵觸目驚心。
    人們還看到全村每家每戶的門楣上都貼著一張畫著奇形怪狀符號的黃色草紙。
    那天,人們是敲著鑼打著鼓,用黑色的轎子把他倆抬回來的。
    自那次事情以後,我爺爺和鬼老漢經常在一起喝酒,很少再過問村裏的閑事。
    幾年後,當我爺爺死後下葬的那天,送行的人綿延數裏,白色的孝服讓大地披紗。隻不過對於他倆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直沒人敢問,我爺爺到死也沒吐露半個字,而鬼老漢就更不用說了。
    其實,關於這件事同,我抑止不住好奇,也曾小心地問過我爺爺;我爺爺歎了口氣說,多虧了那個木盒子;說完便不在言語。
    後來我一直想著這件事;難道這件事是天機不可泄?還是他倆故弄玄虛?還是普通的人們把這事想的太複雜了?還是他倆真的有什麽特異的能力一直深藏不露?他們為什麽能如此的心意相通呢?總之,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一直深藏在我的大腦之中,永遠揮之不去。
    我爺爺死的那年,我剛考上縣裏的高中,雖然錄取通知書還沒有下來,可消息已基本得到確認。他去世前的最後一天,感覺很精神,還特意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了一幾讓我一直惴惴不安,不知其意的話。
    他說:孩子,我家人和普通人不一樣,你和別人也不一樣,然後又念了一句詩:
    申有中梁夜半抽,
    周公解夢八下幽;
    後輩謹記白王帝,
    泯然苦守度春秋。
    第二天的早晨,爺爺就走了;我和家人的眼睛哭的象紅紅的燈籠;除了我部分親戚外,鬼老漢的眼睛也是通紅的,時不時地哽咽著,他好象盡量地忍著,不想發出聲音,以至在忍不住時一個人跑到偏僻的角落一手扶著牆,一手拍打著胸脯,分不清是哭還在咳嗽。
    那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好似正平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爺爺是他的親兄弟。
    他偶爾安慰一下已哭的嘶啞的我的父母,又不忘回頭看一下我們姐弟,滿眼的關切;爺爺死的那些天,他好象一下瘦了很多,臉上的褶子象沒有彈性的橡皮圈,一層層地耷拉下來,象曬在院子裏的掛麵。
    他的腿上從些也好象綿軟無力了,有時鬆鬆垮垮地從我家到他家這樣走著。
    我想,要不是他的腳下有個小灰在前麵牽引,恐怕他都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