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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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徐徐,混合著烤串的香味撲在我臉上,不管接下來等待我的是什麽,這條路我是走定了。
他把我直接帶到他們的內場,說要給我介紹一個可以罩我的人。
“杜鵑姐,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可要照顧著啊!”
他靠在那個女人的肩膀,看上去他們很熟。
這個叫杜鵑的女人臉上打了一層厚厚的粉,精湛的化妝技術讓我看不出她本來長什麽樣子,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她就是一張標準的“網紅臉”。
“楓子,你放心吧!”
杜鵑對他甜甜地一笑,他捏了捏她的臉,轉過頭對我說:“你跟著杜鵑姐好好做,我先去忙了。”
他走後,杜鵑上下看了我一眼,從櫃子裏給我拿了一套新的水手服,遞給我問:“姑娘,你和楓子什麽關係啊?”
我傻笑一聲,“朋友啊,娟姐,我先去換衣服了。”
從試衣間出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我有些不知道怎麽走路了,好像不管怎麽走,隻要動作一大,都能走光。
上麵低胸高腰的衣服我都能接受,隻是這隻到大腿根部的裙子讓我有些難堪。
“怎麽樣?”
杜鵑走過來看我,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這麽好看,怪不得楓子親自帶你過來讓我看你呢!”
我沒弄懂她話裏的意思,就聽見她問:“妹子,你的名字叫什麽?”
她的語氣一下子親昵幾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濃烈的香水味讓我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她:“陳沫。”
她搖搖頭對我說:“在我們這做事是不用真名的,你想要是被自己熟人知道多尷尬啊!這樣,姐給你想一個,你就叫茉莉吧,正好和你名字裏有一個字像!”
就這樣,我又多了一個名字叫做茉莉。
“娟子,888號包廂有人點酒,帶著你的人過去吧。”
“好!”
門口不知道是誰衝裏麵叫了一聲,杜鵑分給我一瓶洋酒,讓我跟著她走。
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我的手心都在冒汗。臨進門前,我已經緊張地手開始發抖了。
杜鵑顯然注意到了這點,她停下來安慰我:“我們酒吧包廂裏麵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你待會兒跟著我做,不要緊張。我們不是坐台的人,頂多被吃豆腐,不會有大事的。”
“嗯!”
我用力地點點頭,同時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不就是吃豆腐,不僅不會掉肉,還能拿錢。
況且裏麵的人非富即貴,不正是我想接觸的嗎?
包廂的門一打開,裏麵的熱鬧並不比外麵少。穿著比基尼的姑娘在dj的伴奏下站在屏幕前跳得熱火朝天,沙發上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空氣中全是煙酒的味道。
“把茶幾上的杯子倒滿就走,別多事。”
杜鵑在我耳邊輕聲提醒,我點點頭直奔最近的茶幾而去。
倒完酒,我站在原地等杜鵑,沒想到正對麵一個滿身肥肉的男人說:“娟子,這位妹妹看著眼生,新來按規矩是不是要陪我們喝杯酒啊?”
猥瑣的聲音讓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杜鵑在那邊喝完酒,聽見我這邊的動靜,趕緊走過來把我擋在身後。
“馬老板,這小妹妹剛來您別嚇到她,要不我先和你喝一杯?”杜鵑的聲音甜到膩人,她扭著屁股朝馬老板走去,沒想到那個男人根本不為所動。
杜鵑一邊賠笑臉一邊向我使眼色,我深吸一口氣,端起一杯酒走到馬老板麵前:“馬老板,初次見麵,以後多多關照。”
我強迫自己對他油光滿麵的臉微笑。
馬老板對我很滿意,從皮夾裏拿出一疊錢塞在我胸口,“見麵禮,交杯酒。”
音樂驟然停止,周圍的人都停下來看我。望著胸口的錢,我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我咽下心中的不快,笑得越發燦爛,“謝謝馬老板。”
我的手穿過他的手,身上的煙酒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氣體讓我險些窒息,相隔距離太近,我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髒兮兮的毛孔。
惡心至極!
可那又怎麽樣?他能給我錢,給我錢的人,我就要對他笑,對他無條件服從。
從包廂出來,我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呆呆地望著前方。
杜鵑看我這個樣子,忍不住笑:“妹子,你剛剛表現還可以,前途無量,沒什麽好怕的。”
“真的嗎?”我看著她。
她點點頭,拿手裏的鈔票朝我晃晃:“你不數數有多少嗎?”
我苦笑一聲,慢慢地掏出那些錢,一張張數,整整一千塊。
這麽輕輕鬆鬆,就來了一千塊,可我一點都不高興,反而百感交集,竟然想哭。
第一次出去,賺了兩千塊。
第二天早上一醒,我就去銀行還了別人的錢。
從銀行出來,我發現今天的天空好像特別藍,在路上買了我媽最愛吃的小籠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到醫院,我媽一邊吃早餐一邊問我上班的情況,“你同學給你介紹的那個學校,學生好不好管啊?你這麽幾年沒有接受新知識了,能勝任這工作嗎?”
我爸媽都是從教師崗位退下來的,思想保守。舊人常說“窮酸文人”,這點在我爸媽身上體現地淋漓盡致。
要是知道我新找到的工作是在夜場,他們一定會殺了我再自殺。
所以我隻能騙他們,我經一個老同學的介紹在一個三流大學當外聘教師,隻在晚上上課。我上學時候成績好,我媽對我深信不疑,還鼓勵我好好幹,爭取轉正。
一個謊言總是要千萬個謊言去圓。
我故作地輕鬆說:“現在這些大學生哪裏會認真學啊,何況我那是選修課,上網隨便找點資料糊弄糊弄就行,反正百來號人也就十來個人聽講。”
我媽一聽,包子也不吃了,語重心長地給我傳授經驗:“這可不行,你要抓緊時間看書,千萬不能誤人子弟知不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吃完回去睡覺,下午早點過來接班。”我趕緊打斷我媽,當老師的人特別愛嘮叨,我要是不打斷她她能給我上一節政治課。
我媽倒是對我的工作充滿了向往,臨走時還一直鼓勵我要趕出成績,爭取轉正。
任何人都是有兩麵性,像我媽那麽一個見錢眼開的人,也會說出這麽質樸的話。
可惜,一切都晚了,我這顆被仇恨吞噬的心,再多的愛也感化不了。
我媽也對我工作懷疑過,因為鄰居總是聽見我家半夜三更有動靜。我隻好騙我媽說那是因為我要備課,白天照顧我爸沒有時間,隻能晚上。她沒有再懷疑,隻是叫我好好注意身體。
酒吧裏的工作我越來越駕輕就熟,掌握了那些男人的心理對我來說是件簡單的事情,最多的一次我收過別人三千的小費。
我和娟子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相互扶持,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情商很高,跟在她後麵我學到了不少哄男人的辦法。
也是從娟子那裏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李景楓,所以大家才叫他“楓子”。
楓子在酒吧裏人緣很好,我很少有機會和他聊天,每次看見他,他都在吧台那裏將調酒杯舞得天花亂墜,但幾乎沒有看見他再調那杯粉紅佳人。
本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那天在巷子裏打我的那些人一走進酒吧我就看見了,尤其是那個虎哥,他滿麵油光,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我們酒吧裏包廂的消費都很高,他帶著人耀武揚威地直奔888包廂而去,該不會就是用的張大誌給他們的錢吧?
想到這裏,我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心裏一陣惡寒。
去888包廂,經理一般都會叫我和杜鵑去,我趕緊把杜鵑叫到一邊,給她說明情況。
她聽完後歎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了,待會兒我給經理說。”
我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杜鵑拍拍我的頭,“茉莉,別玩兒了。”
一抬頭,就看見經理滿臉不悅地看著我。
“來這裏我不是讓你來矯情的,今天進888包廂的人平時照顧我們店很多生意,你們倆個今天要是讓他不高興了,以後也別來了。”
經理把話說得很嚴重,一向能言善道的杜鵑在經理麵前對我也是愛莫能助。
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不容易,杜鵑未婚先孕剩下一個唇齶裂的孩子等著錢手術,我的確不應該因為自己這點破事就讓她失去這份工作,也讓我失去人生翻盤的希望。
我收起手機,對經理認錯:“對不起經理,我這就過去。”
出發去包廂前,我讓杜鵑又幫我補了一次妝,之前我總是讓她畫淡一點,但這一次我讓她怎麽濃怎麽畫,最好畫到我自己都認不出我自己。
“這樣可以嗎?”
杜鵑用眼線液筆在我眼角下方點上兩顆淚痣,我睜開眼,鏡子裏黑眼線,大紅唇的女人和平時的自己已經判若兩人。
我將紮起來的頭發散下來,用卷發棒卷了兩下,風塵味立馬出來。
估計現在我媽站在我麵前都難認出我,我拿起托盤對杜鵑說:“娟姐,我們走吧!”
我走進包廂的時候,那群畜生玩得正嗨。
他們把人家小姑娘不當人看,讓她躺在茶幾上,把酒杯放在她光滑的肚皮上,每個人都從她肚子上拿酒喝。
杜鵑一般都和我分頭行動,但是這次她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垂下來的長發幾乎遮住了我的整張臉,倒完酒,我和杜鵑小費都沒拿,直接往外麵走。
沒想到許久未見的那個死基佬正好推開門進來,和我撞個正著。
我眼裏的憤怒暴露了我,他一臉陰笑地捏住我的臉,對我說:“陳姐,好久不見。你穿成這樣,誌哥知道嗎?”
“滾!”
我弄開他的手,想離開卻被那個叫虎哥的男人從後麵拉住了我的衣領。
“喲,我剛剛還沒有認出來,那天在巷子裏給我裝貞潔烈女,原來就是個賣的!”
虎哥一說完,就把我拉轉過去,對著我的臉就是一巴掌。
杜鵑想要把我和虎哥拉開,她一邊拉我一邊喊:“你們怎麽能打人?”
“你們這種人不就是給我們打的麽?”虎哥瞪了杜鵑一眼,“識相地現在出門不要多管閑事!”
熏人的酒氣從他嘴巴裏麵噴出來,我知道他現在肯定是喝醉了,不然他不會忘了那天楓子說過的那句話。
又或者,那天我讓他受了辱,今天要趁著酒性,變本加厲地還回來。
“娟姐,你先走,讓楓子不要等我了。”
我用看了一眼杜鵑,她顯然已經聽懂了我話裏的意思。
“好,好的。”
她裝作一副被虎哥嚇走的樣子,成功從包廂裏逃了出去。
虎哥捏著我的頭發把我推到沙發上,之前在包廂裏那些女孩子,這下被嚇得趕緊從包廂裏衝出去。
他的手下趕緊把門關上,整個包廂裏隻剩下我和十個男人。
死基佬走到我麵前,上下打量我:“嘖嘖,想不到你還是個尤物,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恰到好處,連我都忍不住了呢!”
虎哥立馬狗腿地對那死基佬說:“大鵬哥你也好這口嗎?要不你先來?”
“好啊。”
大鵬?哼,我真不知道張大誌什麽品位,這男人從名字到人樣樣都倒胃口。
“張大誌要是知道你喜歡女的,恐怕他會離你遠遠的吧?你不也是賣的嗎?你賣給張大誌,換來了你身上這件紀梵希,你以為你自己多幹淨呢!”
我盯著正準備脫我身上衣服的死基佬,他聽了我的話,停下了動作轉身。
我以為他要走,誰知道他猛地一轉身,拿起酒桌上的酒就往我身上倒,一邊倒還一邊對旁邊的畜生說:“我先給你們助個興,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我看你們膽子大得很啊!”
我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等的人終於來了。
聲線還是沒有變,隻不過那個總是對我笑的人這一刻好像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充滿了陰戾。
“趙虎,上次我給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
楓子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我看見虎哥身上的贅肉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最後,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小三爺,我,我喝多了”
楓子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光線昏暗的包廂裏我看不見他的麵部表情,隻聽見他冰涼低沉的聲音:“不準動她,我再說一遍,不然我二哥來了都沒用。”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座城市最深的那一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