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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個晚上我都抱著程公子不肯撒手，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脖子上，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似乎生怕他忽然消失。
    到早上的時候，程公子比我先醒來，他是習慣晚睡早起的，坐起了身。
    他這一起身，我頓時醒過來，嗷嗷叫了起來。他嚇了一大跳，“怎麽了？”
    我齜牙咧嘴地伸了伸胳膊：“沒……沒事，胳膊麻了……”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還知道啊，昨晚是誰死活都不肯換個姿勢……”
    呸呸呸，這話怎麽越聽就越覺得不對勁，我紅了臉，想翻個身轉過去不理他，可是大半個身子都是僵硬的，又酸又麻，幾乎動彈不得。
    他笑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來，輕輕地觸摸我的胳膊和酸麻的肩膀，輕柔地按壓幾下，我的身子才算是慢慢地恢複了知覺。他俯到我耳邊，帶著一點曖昧的沙啞，“小丫頭，是不是因為舍不得我？”
    我忽然有些害臊，拿被子掩了麵孔，“誰舍不得！”
    他一把將我撈到懷裏，薄唇輕點我的臉頰，“好吧，是我，我舍不得。”然後起身往衣櫃裏尋了一件旗袍，“別賴床了，走，去echo。”
    我這才想起他的計劃，今天要帶我去見徐家的老爺子。
    我在上次的宴會上見過那老頭子一次，不像個好相與的。我不知道程公子帶我去到底是什麽意思，我隻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尷尬。
    這一次程公子不是隻身前往，而是由司機開車將我們送到echo，而且，還帶了整整兩車，大概十幾個穿著利落的保鏢。程公子大概早就和他約好，直接進了樓上的鑽石包。保鏢整齊地分布在了包廂的每一個角落，站得筆直，像石雕一樣，一動不動。
    徐家老爺子果然還沒到，他這把年紀的人，總是要拿捏著些，仿佛不叫晚輩多等一會兒就失掉了身份一樣。
    但今天，程公子是來談判的，雖然我們已經特意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十分鍾，但讓我們在徐家的地盤上等他，顯然我們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服務員進來擺果盤和酒水的時候，身後還跟著四五個身材曼妙的女孩，應該是echo的模特，叫來先陪程公子的。
    程公子對她們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然後向服務員說道：“上一盤榴蓮，孟小姐愛吃。”
    服務員臉色有些難看，程公子麵帶微笑：“怎麽，沒有麽？”
    “這……有有有。”服務員隻得唯唯諾諾。據說徐家老爺子是最討厭榴蓮氣味的，他是傳統的老派作風，也沒去過東南亞，吃不慣這種最近幾年才進口到國內來的水果，一聞到就要氣喘半天。我一想到老頭子進來的模樣，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程公子算是貴客，這進來的服務員估計至少得是領班，當然不會不知道徐老爺子的喜好。可是場子裏的規矩，這種高檔的包房裏，客人點名要的東西，隻要市麵上有，哪怕是再稀罕也得滿足要求，否則就算是極大的不敬。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徐家脅迫了程公子，當然不好為這麽一點小事損了自家的麵。
    而早就訂好的位置，如果此時老爺子再叫我們換個包廂，顯然也不合適。
    我和程公子在包廂裏擠眉弄眼地品嚐著新鮮的榴蓮，好整以暇地等了約莫十分鍾，徐老爺子才姍姍來遲。
    看他漲成茄紫色的臉色就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走進包房的。盡管服務員很貼心地提前把排氣扇和空調調到了最大，但是，對於一個對榴蓮懷著極大敵意的人來說，還是……很有效果。
    此時程公子帶來的保鏢依然目不斜視，氣氛森然。而徐老爺子拄著沉重的龍頭拐杖走進來，拐杖一下一下叩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明明隻有一個人，竟和這一屋子的保鏢所營造出來的氣勢分庭抗禮。而屋裏大屏幕上的mv仍然在播放，卻被調成了靜音，整個屋裏頓時鴉雀無聲，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我在心裏暗暗驚歎，薑果然是老的辣啊！
    畢竟他是前輩，我打算站起來打個招呼，但程公子伸手按住了我。於是誰也沒有和誰打招呼，徐老爺子坐到了程公子對麵的沙發裏，用力地抽了一口煙袋，好像是在努力驅除無處不在的榴蓮味。
    這樣的沉默大約維持了兩三分鍾，終於徐老爺子噴了一口濃煙，打破了沉默：“程彥，既然你今天來了，應當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程公子沒接話，而是探身從盤子裏拿了一塊榴蓮，轉身喂到我嘴邊，“早上來得匆忙，連早飯都沒來得及用，老爺子勿怪。”
    我有些愕然，但還是張嘴接了。徐老爺子的臉色很難看，目光像刀子一樣劃過我，“孟遙。”
    我下意識地應了，隻聽他語氣緩緩，目光陰森地看著我，“你不好好當你的小模特，今天程彥有正事，你跟著來幹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程公子並沒有立刻答話，而是溫柔地看著我把榴蓮吃完，這才不緊不慢地看向徐老爺子：“正因為是正事，而且，跟她有關，所以帶了她來。”
    老爺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似乎猜到程公子要說什麽了，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語氣低沉：“程彥，你別忘了，像她這樣的小模特，echo有好幾十，caesar想必也不少。就算是捧紅了，十個孟遙才能掙多少錢？”
    程公子朝身旁的一個保鏢伸了伸手，保鏢立刻掏出煙盒遞過來。他抽出一根，滿臉痞氣地斜叼在嘴裏，摸出一個純金的打火機點了，抽一口，“誰說她隻是個小模特？老爺子知道的，程某愛好不多，就是喜歡吃吃嫩草。怎麽，老爺子坐擁六房嬌妻美妾，就不肯成全程某的一點風流麽？”
    六房嬌妻美妾，我倒是不知道，看來這徐老爺子也是個風流種子。
    老爺子的拐杖在地上點了兩下，分明沒有碰到桌麵，但桌上的兩個酒瓶子齊刷刷的被震掉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連我都感覺到了腳下的震動。
    “這是在欺負老頭子不中用了麽？”
    這樣的震懾隻能嚇唬嚇唬我而已。程公子微微揚起下巴，語氣中並無一絲示弱，“老爺子當年威震一方，如今更是老當益壯。不過，在徐家的地盤上對晚輩動武，恐怕有損老爺子的威名。”
    徐老爺子把煙袋叼在嘴邊，但並沒有吸，過了好半天才說道：“程公子是青年才俊，就算是十六房，老頭子也不會說二話。但她，不行，這是底線。”
    “程家今日雖然有些小難，但有我程彥在，遠不至於覆滅。相反，說句大不敬的話，老爺子也是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了，那六房妻妾子女到時候是什麽樣，還是未知數。程某已經讓步，但徐家好像沒有拿出誠意來。既然如此——”程公子拉著我站起來，“好像還是談不攏了。”
    我聽明白了，原來徐夙顏千方百計想和程公子複婚，徐老爺子也在後邊大力支持，不僅僅隻是她舊情難忘，更是徐家的利益所在。徐老爺子養下的外室太多，而且都有子女，雖然現在看著形勢一片大好，可一旦他撒手西去，徐家必然要引起家產的紛爭。徐夙顏雖然是名正言順的徐夫人所出，可她是個女人，未必能爭得過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到時候徐家的家業四分五裂，恐怕再難維持今日的風光。
    而程公子的本事，徐老爺子看在眼裏。如果他還是徐家的女婿，至少可以幫徐夙顏控製住大局麵。我雖然不知道現在程公子到底麵臨了多大的困境需要徐家出手想幫，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後徐家要在他身上謀取更大的回報。所以說，在這件事上，程公子有籌碼能跟他討價還價。
    當程公子握著我的手推開門，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徐老爺子終於把煙袋從嘴裏拿出來，在桌麵上磕了磕，“站住。”
    程公子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老爺子認為此事還可談麽？”
    徐老爺子喉嚨裏咕嚕了兩聲，好像用了極大的力氣才鬆了口：“回來，坐下。”
    我狡黠地同程公子對視了一眼，知道他的目的可能達到了。
    這一次，程公子大模大樣地摟著我的腰身走回包廂裏，在原來的位置坐下，把我禁錮在他的懷裏，迫使我小鳥依人地貼在他的胸膛上，當著徐老爺子的麵，就這樣輕佻地抬起我的下巴，薄唇一點一點吻過我的嘴角，舌尖細細描摹我的唇型，然後撬開我的牙關，給了我一個溫熱而綿長的吻。
    他像是在挑戰徐老爺子的忍耐度，直到老爺子的臉色黑成了鍋底，他才漫不經心地舔了舔牙床，抬起頭來：“麵子上的事，程某可以成全。程某的要求也很簡單，第一，程某住在盛華園，還是住在朝天苑，完全憑自己的意思。第二，徐家不可以幹涉孟遙的生活，徐家的人不能來盛華園——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