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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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學城等到很晚,也沒有任何收獲。連丁瑜都疑心這張照片裏會不會隻是恰好拍到了一個相似的身影。畢竟,除了身形和側影,真的沒什麽和程公子相似的地方了。
我總不甘心,程公子的生活中似乎始終都充滿著各種各樣的不可能,就像他憑空消失,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打電話叫了佟英來來接我回去的,在車上,就把照片的事跟他說了。我相信他也希望程公子能早一點回來,他和何亞隆也在找。
從第二天開始,每天下午我都要來大學城,在這家“學府路炸雞排”對麵的一家飲品店坐很久,希望能再一次看到程公子。我每天從下午兩點鍾一直等到六點鍾,喝掉兩大杯奶茶,卻從來都沒有等到過他。
到第三天的時候,佟英來來接我的時候,給了我一串鑰匙,正是程公子家裏的鑰匙。我幾乎有些驚喜,“英來,你見到程公子了是不是,鑰匙是他給你的?”
佟英來有些無奈地看著我,“孟小姐,你冷靜一點。鑰匙是之前彥哥放在錦東堂的備用鑰匙,由隆哥保管的。孟小姐住在別人家裏還是不方便,所以我就想著這事,把備用鑰匙給拿回來了。”
我將信將疑地看了佟英來很久,他被我看得無奈,轉過頭去認真開車。我瞧不出端倪,隻好跟薛麓說了一聲我晚上不回去了,索性回家。
離家太久了,我都有些想念。
回到久違的盛華園,我在進家門之前在門口遲疑了很久。我多麽希望一打開門,就會像以前一樣看到程公子正坐在沙發裏頭,背對著我,手裏端著一杯紅酒。哪怕他對我發脾氣,或者冷著臉不理我,隻要他回來了,都好。
我沉默了很久,才拿出鑰匙來開了門。屋子裏靜悄悄的,我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可屋裏靜悄悄的,靜得叫人覺得壓抑難受。屋裏有一點不太好聞的腐敗味道,我循著氣味找到,是我插在花瓶裏的一束百合花,已經枯萎,瓶子裏的水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我打開所有的窗戶通風,然後把花扔進垃圾桶,把花瓶洗幹淨,打電話叫花店給送一束薰衣草來。
程公子一向有一點潔癖,他絕對不能容忍屋裏有這種類似腐敗的味道,也不喜歡噴香水或者空氣清新劑之類的東西,我隻好用薰衣草濃烈的香氣來驅除一下屋裏一段時間沒住人的味道。而且,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等待,我在等待他回來。
回到了程公子的家裏,才覺得那個脆弱而簡單的十七歲的孟遙又回來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麵死撐著,跟著佟英來慢慢嚐試讓自己獨當一麵,其實好累好累。我多想靠在程公子的胸口,讓他寬闊的臂膀來保護我,支撐我頭頂上的天空。這一刻我甚至後悔,為什麽不答應做一隻小寵物,安安穩穩地被他養在籠子裏就好,為什麽還要飛出去爭一口氣。
獨自在家裏,夜晚顯得更加黑暗和漫長。房間太大太空曠,我甚至覺得連走路都能聽見自己腳步的回音。我雙臂抱著膝蓋縮在沙發裏,然後感覺整個人都一點一點被寂寞蠶食,這種感覺真的很容易讓人崩潰。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靠枕上一下一下地劃著,劃了很久,才猛然意識到,一筆一劃寫的全是他的名字,程彥,程彥。
程公子,你為什麽忽然就消失不見了呢?倘若不是這房子,這家裏,還有你給我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存在,我差點要以為從遇見你開始,就都是一場夢,你隻是出現在我夢裏的王子,夢醒來,就消失得了無痕跡。
你到底去了哪裏?倘若你真是有什麽計劃,為什麽都不能跟我說呢,你至少要讓我知道你在哪裏,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我好少擔心你一點啊。即使我知道你足夠強大,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我甚至會擔心在別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擔心沒有人了解你的生活習慣,沒有辦法照顧好你。
午夜的鍾聲敲響,我等不到程公子,隻得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我在客廳裏留了一盞燈,倘若他回來了,看得到燈光,會覺得心裏溫暖一點吧。
可我睡不著,我在黑暗中隻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安靜得讓人心悸。
我躺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爬起來,披上衣服,拿出那串佟英來給我的備用鑰匙,上麵有程公子臥室的鑰匙,我很輕鬆地打開了他的房門。
躺在他的床上,抱著他的被子,把臉埋在他的枕頭裏,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裹,終於覺得心安,滿意地睡著。
我有太久沒有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了,一睜眼就已經九點多。這個時間對於夜店上班的女孩來說還很早,可是這段時間我每天都跟著佟英來出門,已經習慣了早起。
我習慣地伸手去摸旁邊空出來的大半張床,沒有任何睡過的痕跡,他沒有回來。我抱著他的被子,很久都舍不得起床。
我趴在床上,手隨意地垂下來,無意中便碰到床頭櫃的抽屜。我想起來上一次偷偷溜進他的房間,想要窺探一下不許我進來的秘密,還被他逮了個正著。
此時程公子的臥室看起來和上次並沒有兩樣。右邊床頭櫃上依然放著便簽紙、鋼筆和煙灰缸,煙灰缸洗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兩個床頭櫃下麵各有兩個抽屜,我伸手拉了右邊上麵的抽屜,裏麵隻有一把彈簧刀,看起來挺鋒利的。
下麵的抽屜裏麵有一個式樣非常簡單的白金打火機,幾盒不同牌子的煙,都是印著外文的進口煙。
我轉向左邊,麵上有兩個紙抽盒,分別放著紙巾和濕巾。
下麵的兩個抽屜,一個放了空調遙控之類的幾樣雜物,沒有任何異樣。而下麵那一個,好像有很久沒打開過了,我稍微費了一點力氣才拉開,裏麵有一個小盒子。
盒子不算很精致,我的心跳還是迅速加快了。我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然後打開——裏麵的東西依然讓我很失望,是一副九連環。材質甚至也不那麽貴重,是925銀,價值最多就幾百塊,應該就是一件益智玩具而已。
我把那個九連環在手裏認真看了一會兒,按原樣放了回去。
衣櫃裏掛著的都是西裝和白襯衫,很多件白襯衫掛了一排,他幾乎沒有別的衣服,十分簡單。衣櫃裏僅有的兩個抽屜也隻不過是放襪子和內褲的,我在他的臥室裏幾乎找不到任何能放置特殊物品的地方。
我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浴室,我上一次就是在他這裏的浴室看到過女士沐浴露和浴帽。
我拉開櫃子,那些女士沐浴露和洗發水還在,淡紫色的浴帽也在,可除此之外,我找遍每一個角落,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異樣了。
整個主臥,陳設和雜物都簡單得令人發指,甚至讓人懷疑這麽簡單的一點東西到底夠不夠日常生活需要。即使程公子本身就是一個凡事不喜歡弄得太複雜的人,可臥室裏的東西還是讓我覺得有點莫名的不對勁。
除非,是他在離開之前特意收拾過的。
他離開之前的那幾天,因為被徐家拖著忙籌備婚禮的事,應該沒怎麽回家,或者說我並不知道他最後一次回家是在什麽時候。事情就發生在婚禮的第二天,那天徐夙顏一早就把他叫回去,而我因為沒帶鑰匙,一整天都在薛麓家裏。
那天白天我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但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應該沒有時間回家去收拾屋子。也就是說,他應該是在上一次離家之前就收拾好了。
難道說,他早就知道自己會離開家一段時間,知道我會進他的房間?
如果說,這次的消失是有預謀的,那也就是說,他應該提前就知道孟老虎派人刺殺的事,甚至可能比丁瑜告訴他的還要早。
我一想到那天後腦勺上冰冷的槍口,我就覺得一陣發怵。那是真正的死亡威脅,在那一刻,我有無數次,可能會隨時被一槍結束性命!因為孟老虎對我下的本來就是格殺令,他早已對我失去耐心,他是派人來殺我和薛麓的。就隻是在對方的一念之差中,他沒有馬上開槍,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我耳朵上到現在還留著一個小小的疤痕,我永遠也忘不了子彈從我耳朵上嗖的一下擦過的感覺!
可是,如果程公子提前很久就知道,他卻沒有告訴我,任由我自己去麵對死亡威脅,迎接那些黑洞洞的槍口,我覺得渾身發冷。一個男人,在明明掌控著所有事情的前提下,卻由著自己的女人去涉險,無論他有怎樣的計劃,我都覺得有一點心寒。
如果擦過我耳朵的那顆子彈,稍微偏了那麽一點,此刻我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我隻是運氣好而已,我還活著。可是我無法想象,如果真相,的確就是他眼睜睜地看著我涉險,我會難過,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