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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想不到，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的程公子，居然喝到胃出血進醫院，比鍾期昀其實還要嚴重很多。我顧不得換衣服了，直接穿著晚禮服，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往外跑。
    因為是要去看程公子，我也不敢叫司機，自己跑到外麵去打了一輛出租車，按照佟英來給我的地址，直接趕了過去。
    佟英來站在病房門口等我。
    我衝到病房門口，急切地抓住佟英來的胳膊：“英來，他怎麽樣了？”
    佟英來的眼睛有點紅，見了我，似乎頗帶著些埋怨和不滿：“彥哥去一回啟陽路，喝成這樣，他酒量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麽，怎麽也不攔著點……”
    程公子的酒量，我總共就見識過一兩次。上一次大概是在echo，八周年慶典的時候，但那一次他的醉態恐怕也有許多裝模作樣的成分在裏麵，所以我根本就不清楚他確切的情況，而且這次我也沒法攔著。
    我有點心虛地說道：“我也沒見過誰能灌倒他啊……我看他出來的時候跟沒事人似的，我就……”
    佟英來瞪了我一眼：“誰灌得倒他，他是不是跟誰杠上了，自己把自己灌得吧！你還不清楚彥哥的性子啊，那麽能忍，從來不管身體受不受得了……”
    忍。
    我知道這種事，程公子做得出來。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即使喝到胃出血，也一定要漂漂亮亮地先贏一場再說。我完全能夠想象他若無其事地走出門，一直走到別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才卸下偽裝吐個天昏地暗。
    可是就為了跟鍾期昀鬥氣而傷到自己的身體，這事又不那麽像程公子的風格。
    我推開佟英來，衝進病房裏。
    房間裏已經收拾過了，他的胳膊露在外麵，插著針管，在打點滴。房間裏依然還彌漫著淡淡的酒味，循環往複於他的每一次呼吸中。
    他眼睛緊緊地閉著，但依然可以看出滿臉的疲憊。我猜他一定白天已經忙了一整天，晚上又趕到啟陽路去的。他一向都把自己弄得像一台永動機，休息的時間少得可憐。
    我看到他露在外麵的衣袖一角有一小塊汙漬，大概是剛才嘔吐不小心沾上的。我竟有些莫名的心疼，我知道他是相當注意衣物整潔衛生的，於是扭頭問佟英來，“叫人回家取換洗衣服了麽？”
    佟英來的臉上有些尷尬，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稍晚曹小姐會帶衣物過來……”
    我一聽就有點掛不住了，他這是什麽意思，明明叫了曹怡敏過來，又告訴我，難道還讓我們跟好姐妹似的圍在床邊一起噓寒問暖不成？
    我頓時生出一股自嘲，我這是怎麽了，他胃出血關我什麽事，是他自己一時意氣用事跟鍾期昀拚酒，現在鍾期昀還醉倒在沙發上呢，我居然拋下自己的未婚夫，跑來看他，我今天真是腦子進水了！
    我霍的一下站起來就要往外走，佟英來連忙擋在我麵前攔住我，“呃，那個，孟小姐，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說……”
    “有什麽好說的？”我現在看到佟英來都來氣，他剛才有什麽資格怪我，程公子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要我監護不成。我用力推了佟英來一把，“既然待會有曹怡敏照顧他，那我走了，人多了對病人的康複不利！”
    佟英來生生受了我那一推，也許他使了個千斤墜，反正我沒能推得動他。他很堅決地攔在我麵前，“曹小姐很快就會離開，算我替彥哥求你，看在彥哥……”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走廊那頭跑過來一個保鏢，看也沒看我一眼，直接對著佟英來恭恭敬敬地匯報：“英哥，曹小姐已經進了醫院大門了。”
    佟英來二話沒說，直接把我推進了旁邊的另一間房裏，“如果你想在彥哥病著的時候還和曹小姐大打出手，你就讓她看見你吧！”
    雖然我不大相信曹怡敏看見我會大打出手，可我的確不想讓她看見我。程公子的病房實際上是一家私立醫院的豪華套房，有三四個房間，我躲在這裏，把房門反鎖，曹怡敏不會發現我。
    大概過了兩分鍾，果然就聽見女子高跟鞋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照顧病人方便，房間雖然裝修豪華，但隔音效果其實不太好，我幾乎可以聽清隔壁房間裏的動靜。我聽見袋子放下的聲音，不知是衣物還是食品。緊接著曹怡敏問：“英來，彥哥這是怎麽了？”
    佟英來居然是敷衍她：“沒事，老毛病犯了，在醫院休養幾天就行。”
    我都給聽迷糊了，敢情曹怡敏根本就不知道程公子晚上去赴宴，也不知道那是我的訂婚宴，甚至不知道他現在躺在這裏的原因是喝酒喝到胃出血？還是說，程公子胃出血這事真是老毛病？我記得以前佟英來身邊常備著什麽藥丸，說是解酒的，而程公子也曾經教過我不得不喝酒的時候，提前吃解酒藥。
    曹怡敏大概是在床邊坐下了，然後我聽見佟英來的聲音裏似乎壓抑著一點不滿，問道：“曹小姐帶來的衣服是這些？”
    曹怡敏有點茫然：“是啊，有什麽不對嗎？”
    佟英來的聲音裏透著無奈，“彥哥是住院，不是去出差談生意，你帶的這些亞麻西裝和商務襯衫還有領帶是做什麽，怎麽都沒有一件家居服？睡衣呢，浴袍呢，拖鞋呢？”
    要不是程公子的家裏不喜歡別人進出，佟英來估計寧願自己親自回去幫他取衣物。
    我也覺得挺無奈的，曹怡敏顯然是那種生活技能比較低的女孩子，先前從她把廚房和客廳弄得一塌糊塗我就知道。大概是程公子在家很少穿著睡衣示人，所以她就潛意識覺得好像他不需要那類衣服一樣，忘記他住院要穿寬鬆舒適的家居服會比較方便檢查什麽的。
    可偏生，時時刻刻都十分注重細節的程公子卻大度地容她在自己家裏胡鬧，這份寵溺，卻是我從來不曾得的。
    曹怡敏的聲音裏透著委屈：“我哪知道都要帶什麽啊……”
    正在我暗自猜測佟英來把我叫來是不是叫我幫忙回去幫程公子收拾東西的時候，又聽見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好像有人一陣風似的闖進了程公子的病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光是聽腳步聲，就覺得氣場很強，步伐沉穩果斷，很有自信和魄力，對方的身份好像不低。這麽不打招呼直接衝進去，恐怕來者不善，佟英來居然也沒攔著他？
    隻聽那來者聲若洪鍾，“程彥，你是個好小子，把我女兒拐到這裏來，今兒可叫我抓著了！”
    程公子始終沒出聲，不知道是睡著沒醒還是沒什麽力氣說話，佟英來不卑不亢地反駁：“曹小姐是成年人，神誌清醒，我們沒有用任何哄騙脅迫手段。彥哥還勸了好多次叫令愛回家，這怎麽算是拐？”
    那人好像有點理虧，沒有接下去，而是換了話頭：“丫頭，聽話，別鬧了，跟我回家。”
    曹怡敏小聲嘀咕：“我不想回去……”
    那個的聲音又提高了十個分貝，有些不高興了，“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頭散散心也就算了，待那麽長時間算個什麽事？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今天老子說什麽也得把你這丫頭給帶回去！你不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媽天天在家哭成啥樣？”
    最後一句話是殺手鐧，曹怡敏頓時萎了，小聲嘀咕道：“都說了我沒事，媽非得操那個閑心！”
    我聽明白了，來的那個人是曹怡敏她爹，羅縣公安局刑警隊那個著名的曹功亮曹隊長，找到這裏來專程要把他女兒接回去的。
    隻聽曹功亮說道：“這段時間，就謝謝你們的款待和包容，那今天我就把這個不成器的丫頭帶回去了。”
    佟英來依然作為程公子的代理人替他回答道：“當然，曹隊長是曹小姐的父親，令愛隻是到南都來散散心，我們接待一下而已，小事一樁。”
    我聽見曹功亮沉穩大氣的腳步聲離開，附帶的是曹怡敏淩亂的高跟鞋聲和低聲的抱怨，大概是直接被她爹不由分說強行拖回去的。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遠去，我才從屋裏出來，佟英來依然站在門口，低著頭，“孟小姐。”
    我想了想，朝床頭櫃上那一袋衣物大概看了一眼，“我回去幫他取換洗衣服。”
    在回盛華園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來，方才佟英來跟我說“曹小姐很快就會離開”，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他從曹功亮還沒有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很快就會來，並且帶走曹怡敏？
    換句話說，這一切，依然都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我甚至於有點懷疑，難道程公子胃出血這個事也有蹊蹺？這麽一想，我又覺得有點不地道，畢竟他現在在醫院裏躺著呢，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喝酒喝到胃出血，應該挺難受的吧？我知道他對自己狠，不大會表現出來，可那不代表他沒有感覺。